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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 第6节(1/3)

作品:《小生

    南京的社交圈中,所有人都知道吴将军最近带了个姓谭的小生在身边。就算是不知道的,风言风语也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有人说那是吴将军的新欢,也有人说是要取代刘清的人物。可是谭思麟就没有做什么,他就只是静静地陪着吴将军在名流权贵中周旋。

    吴明承对于他的介绍永远都是“一位好朋友”,半点不提他从哪里来是怎么和他认识的。因为南京的这些人中不乏那种八卦的,若是多说一两句,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谭思麟原本以为他又是带自己去出席宴会酒席,没想到是到了闹市中心的梨园。

    南京有梨园,重庆也有梨园,可这个戏楼比重庆那个高档不少,生意也红火得多了。

    梨园晚上才开,这时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张圆桌置于舞台之下,其余的,全是板凳椅子。

    “怎么样?比起重庆那个如何?”

    “自然是好得多。”谭思麟转了一圈尽情欣赏整个戏楼里的摆设,问道:“带我来这儿听戏?”

    “我要你唱戏。”

    吴明承的意思很简单,让他在南京最受欢迎、也最高档的戏楼里唱戏,来吸引君安的注意。不过两个人都知道,如今可不能保证君安还在南京。

    两个人坐在圆桌旁,开始慢慢地聊了起来。自从他师父被“买”走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详尽地了解他两年来的生活。

    “你师父以前也在这儿唱过,是最最叫座的角。他十五岁登台,比你早。”

    “你怎么知道比我早?”

    “他说过。”

    君安说过,他跟吴明承提过他在重庆的生活。可是谭思麟越来越迷茫了,他和吴明承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为何这样的扑朔迷离?

    他二十岁的时候入川,一夜之间成为梨园的顶梁柱,那时候养活梨园还都靠他呢。然后谭思麟被人贩子拐到重庆,辗转被卖到梨园。本来班主是想拿他当苦力的,只是君安看他太可怜,坚持要收他为徒,那一式两份的卖身契就是那么来的。

    君安一点一点把重庆的梨园撑上来,也吸引了更多听戏的人。但是班主却轻易地把他“让”出去,这是极其忘恩负义的表现。

    要不是吴明承,他们师徒两个现在应该还是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怨我夺走了你师父。”

    “嗯。”

    “我认识他可比你早。”吴明承看着空旷昏暗的舞台,仿佛能从上边看到当年君安在这里初登台的模样,“从他开始唱时,我就开始捧。只是你师父太过傲气,视我为无物,每次要是给多点赏金,他都不高兴。”

    可君安确实有傲人的资本,他是名师的高徒,在南京登台后名声大噪,所有爱听戏的人都夜夜过来欣赏他的曲儿,也理所应当博得了吴明承的关注。

    那时候吴明承本不爱听戏,只是应酬的时候陪着过来。只一眼便被迷住,不知是那戏醉人,还是人自醉。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个一夜成名的旦角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呢,差使手下送了半个月的礼和赏金,却没有俘获她的心。谁知隔天晚上,君安把半个月来收的东西全都一股脑扔在他的包房里,骂他不要脸。

    那时吴明承二十岁,君安十五岁,一个年轻气盛,一个少不知事,自然也就憋着一股劲互相追赶起来。来来往往也十五年了,渐渐也就生了情愫,虽然中间分离了七、八年,可这份心意却没有变。

    “你对我师父怎么样?”

    “自然是好的。”

    “那我师父对你怎么样?”

    君安对他怎么样?吴明承陷入了沉思。他一直以来都以自己的角度对看待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知不觉中也犯了错误。

    两个人分开的那几年,他除了在官场上披荆斩棘,也无时不刻在寻找君安的下落。只是南京这边的事情也叫他脱不开身,前前后后找了好几年,才知道他躲在重庆城里。

    说起君安为什么要离开,其实很简单。就是吴老将军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不仅因为不能断袖,而且说不好听的,君安还只是个低贱的戏子。

    那时候大清还未亡,吴老将军没被气死过去已经算是思想的进步了。

    之后吴明承虽然有努力抗争过,但还是抵不过老父亲的手段,君安在他外出办事的时候被吴父给遣走了。

    吴明承其实思考过自己与君安的关系,五年来从未说清道明,两个人就这么走在一起了。一切都成了默认,也少了表达出来的真心。

    当他知道君安就在重庆,而且还在唱戏的时候,立马就带人入川,把人给绑了回来。梨园班主那里没少给钱,所以不管君安愿不愿意,这卖身契还是到了他手上。

    “有时候两个人并不用说得清楚说得明白,感情的事情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你跟我师父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回事,总有强迫的因素在里边。”

    “我们都那么久了,也不用吧。”

    谭思麟摇摇头,正经地说道:“你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地告诉师父你爱他,也没有说清楚你对他的心意。”

    “何必!两个大男人,说这些干什么?”

    “你这样难怪我师父不从,就好像你睡了他好几年,却不承认他是你老婆一样。”

    吴明承哈哈大笑起来,直说谭思麟比他师父还有意思,这话说得可真恰当。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处方式,你想想余毅。”

    “余毅?”

    “说到底,你还是个孩子。”

    吴明承摇摇头,一下说他看得透彻,一下又说他不够成熟。谭思麟静静地坐着,想起了余毅对他的感情。

    不像君安他们这样,余毅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谭思麟的感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想干就干想亲就亲,虽然谭思麟也没有像他期待中的热烈回应,但总归没有拒绝逃跑,躲得远远的。

    “你不懂感情,还是说你没有全懂。你多想想余毅,自然就明白了。现在不明白,有的是时间给你明白。”吴明承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也有意思,就别辜负他。”

    “我慢慢会懂的。”

    吴明承起身,对谭思麟说道:“我派人去跟班主说几声,过几天你就可以在这儿唱了。”

    “好。”

    “对了,你也别忘了给余毅去一封信报个平安。”

    一语惊醒梦中人,谭思麟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给余毅写信呢!他们众人在重庆想他念他,而他居然忘了给他们报个平安。

    汽车驶过比重庆要繁华得多的街道,谭思麟还看到了许多有着高鼻梁白皮肤的洋人,但这些都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在思考如何给余毅写信。

    他在车上想了很多,他想写平平安安地到达南京,想写南京的繁华街市,想写吴明承的大宅。可当他坐下来铺好纸拿定笔,却突然脑袋一片空白。

    “余毅......我在南京一切安好......”

    不对,谭思麟抓起纸撕了,揉成一团放在手旁。

    “余毅,我平安到南京了,你还好吗?我和吴将军......”

    也不对,提吴明承干什么?

    说实话,谭思麟真的不知该跟余毅说什么,特别是听了吴明承的话之后。自从他跟余毅发生了不得了的关系之后,他对余毅的感觉就真的很奇妙。他不是说厌恶断袖,也不是说拒绝余毅本人,可就是无法直面自己的心意。

    谭思麟就连一次都没有好好正视过自己的心,每一次在余毅面前都是假装自己不在意,假装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其实有没有放在心上他自己也不清楚,毕竟除了闭口不谈,他连想都不想。

    余毅说看不清他,他也看不清自己,却也无法解释自己对余毅做出的事情。他可没忘记,那天晚上两人之间是谁主动的。懵懵懂懂的,也就这样吧。

    谭思麟提起笔,才惊觉自己陷入了和吴明承一样的境地。总是觉得随便就好,自己不抗拒就好。以为自己对余毅的感觉并不是那么深刻,其实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目光已经离不开他,脑袋里全都是他,还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余毅的那样热烈的感情对自己没有影响。

    “余毅亲启:我在南京一切安好,你、阿威、思宇、春姨娘,还有众位兄弟都好吗?甚是想念......”谭思麟自十二岁开始习字,一手蝇头小楷颇有君安的风范,笔直而刚正,晕开的墨水透出一丝丝的柔软。人们常说,字如其人,这一点见过他书写的人都深有体会。“待他日重逢,必将共同畅饮几杯。谭思麟敬上。”

    谭思麟随便沾了点浆糊封上了信,交到李伯手里,他自然有办法送到春娇那里去。他在信里说了很多,有对大家的想念,有对现今局势的看法,也有对未来的憧憬。他只希望,重庆不要那么快就乱成一团,纵使身在南京,他也知道余毅都多么忙碌,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吕纯阳在洞中便开言,尊一声道姑你细听我言:说什么一身甚清闲,说什么胜似荣华在世间。看人生在世三光现,你可知这三光在哪边......”

    吴明承坐在露台的椅子上,说道:“应该让你跟你师父一起唱。”

    “你想我师父的戏了吗?”

    “一天不听就难受。”

    “吴将军,我师父这个人脾气倔,有时候也很幼稚。”

    “但我就是想爱他,宠他,把他绑在我身边没办法逃走。”

    谭思麟摇摇头,笑了起来,“你可不还是让他跑了。”

    “那是我在让他想清楚。”吴明承站了起来遥视远方,“想清楚,这世上还有没有比我更爱他的人,还有什么地方是比这里还要让他感到温暖的。”

    谭思麟也跟着他望过去,他想起从前君安刚开始教他唱戏那会,他还是挺不听话的,一点苦都吃不得。君安教起来细心也严肃,学不好或者偷懒的话,那打在手心的细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师父,为什么要唱戏?”

    “为了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要写不下去,在用洪荒之力来控制自己不要坑坑坑!!!!

    ☆、久别重逢恩师

    一抬手,云袖飞舞。一张口,开声擂鼓。

    台上美目清新、白净非常的小生斜斜站着,与梨园的当家花旦排在一起,竟让人觉得郎才女貌。谭思麟和金心刚刚认识,举手投足间没有那股默契。但这出《红鸾禧》排了三四天,也堪堪可以称得上不错。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你与我配夫妻洪恩浩大,但愿得我夫妻永久永长。”

    “哈哈哈……”

    “相公,男子汉要鹏程万里,今乃大比之年,理当进京求取你功名才是。”

    这是是谭思麟在南京梨园唱的第一出戏,来的人不少,他一唱一吟间也没有怯场,给自己赚足了面子。

    刘清办事非常有效率,他跟梨园的班主谈了两次,就顺利地让谭思麟排进了这一群名角中当个临时工。然而吴明承今日有事要办,并不在台下欣赏,只叫了刘清来给他镇场子。

    他今天是和南京的名旦合作,金心从小学戏,无论是唱腔还是走步造诣都比他高。今天有这么多人来捧场,算是借了她的名气。

    不过要认真算,还是君安唱的旦要更好。谭思麟是他徒弟,虽然唱的是小生,但教得总不差。谭思麟这一出《红鸾禧》,算是给自己唱出了一个开门红。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叫好声。谭思麟弯腰谢过,便跟着金心一齐回了后台。刘清早已等在那里,手里挂着他的衣服。

    谭思麟换下那身行头,收拾好了自己,便起身要走。

    “金小姐,告辞。”

    “谭先生今天这出戏唱得可真好,我站在上面都要忘了自己该接什么了。”金心请他留步,说道:“听说您师承君先生。”

    “是。”谭先生点点头。

    “难怪,师父和徒弟都这般出彩。”金心还未卸妆,那上挑眼角、点绛朱红让谭思麟看得都不禁赞叹是个美人,“按辈分说,他还是我师叔呢!”

    “我师父他……这两年有没有回到这里来唱戏?”

    “没有,听说他现在不唱了。不过他倒是经常来找我师父叙叙旧,喝喝茶。”金心指了指被她穿在身上的那身戏服,“这还是他两年前送给我的,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师叔了,他去哪儿了?”

    谭思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而金心也没有多问,聊了几句便送他出门。

    其实君安现在在哪,他们全都不知道,就连吴明承也找不到一丁点儿消息。人在爱情的漩涡中挣扎时,脑子就会不够用,难怪吴明承提出要用他作鱼饵来钓君安现身。

    吴宅里灯火通明,大概是吴明承已经回来了。谭思麟一下车,管家李伯就拉开了大门请他进去。

    吴明承坐在沙发上,似乎喝了一点醉,整个人瘫在上边没有动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吴将军。”

    “嗯?你回来了。”吴明承被拉回思绪,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道:“怎么样?今天这出戏唱的如何?”

    “不错。”

    “你说不错,就是不错了。”吴明承点头,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在他旁边坐下的谭思麟,“重庆来的。”

    重庆来的,不是余毅便是春娇!谭思麟着急地取出信纸,差点把信封都给撕裂了。纸上密密麻麻的两页,全是讲他如何思念自己,如果爱恋自己,还有……

    谭思麟越看越觉得臊得慌,这个余毅不愧是当土匪的,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他看了一半就把信折回去,准备等回房里再看。吴明承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从另一边的口袋里又拿了一封信给他。

    这下谭思麟明白了,原来信有两封。一封是余毅写的,有关于两个人之间的私密情话。另外一封也是余毅写的,却是重庆的现状,狂风寨的情况,和众人的生活。

    吴明承摇摇头走了,直说年轻人太多花样了,让谭思麟一顿气闷。

    余毅那封“情信”被压在枕头底下,谭思麟洗了澡,靠在床头仔细阅读另外一封。信上提到了重庆如今的局势,谭思麟才知道,那座城在以最快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尽管南京这边的大力干预,可是上头剿匪的命令并没有被停下,林金山真的在暗暗纠集兵力,准备将狂风寨那一窝土匪给一网打尽了。

    现在那位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何时不再坐高位了,何时就是吴明承他们烦恼的日子了。

    谭思麟在南京过得安逸,虽然常常思及重庆城的人与事,但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过去半个月,他也在梨园唱个十天的戏,君安有没有发现他,那就是他们一直在猜测的事情。

    这夜吴明承去听了谭思麟的戏回来,坐在大厅里和他讨论着重庆的事情。忽然李伯匆匆忙忙地从房里出来,手一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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