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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 第5节(1/3)

作品:《小生

    “嗯。”

    “跟林金山的老婆搞好关系。”余毅转头看他。

    其实不用说也明白,跟林陈秀云搞好关系,比跟林金山搞好关系更加容易,也更加有用。他已经去给林陈秀云唱过很多出戏了,而且她也有到梨园捧他的场。谭思麟自从登台以来便不太与那些达官贵人深交,这次明面上与林陈秀云交好,倒是赚了不少闲话。

    “大骂秋儿小畜生,敢在学中打伤人,手拉姣儿出府门。......爹爹哪里去?去到秦府把命倾。......吓,爹爹,秦府官保,乃是孩儿打死的......”

    谭思麟着一月白色长袍,一双灵动的眼睛似是能看出情来。他老生和小生皆唱,偶尔变换的脚步如同在那云上行走,缓慢而优雅。林陈秀云坐在那搁了绒垫子的石椅上,静静地品他时而激扬,时而婉转的唱腔。

    一曲唱罢,站在旁边的丫鬟替他斟了杯茶,谭思麟微微一笑,问道:“今日军爷不在府上?”

    “嗯。”林陈秀云叹了一口气,说道:“整天也不知道忙什么玩意儿,也不懂待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女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管都不管!”

    话音刚落,院里就走来个着男装打扮的小姐,随意地抓了西装外套在手,岔开腿坐下来大口喝茶。谭思麟静静地观察了她两眼,便认定她是林家的大小姐。

    “雅音!女孩子坐有坐相,真是失礼。”

    “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就这样,没法改了!”林雅音活像个十足的痞子,那扎在颈后的辫子都不能让她多出一丝女人味来。

    “这是谁?”

    “梨园的谭先生,唱戏很好听的。”

    “哼!”林雅音不屑地撇撇嘴,似乎有点看不起谭思麟,而事实上她就是这种想法,“娘,不是我说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啊,晦气!”

    林陈秀云一脸愠怒,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对谭思麟点点头,希望他不要因此生气就好。

    谭思麟也没说什么,只是垂下头喝茶。心道难怪这林老头不喜欢待在家里,要是他有一个母老虎似的夫人,再加上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儿,他也不会愿意待在家里的。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话家常,没过多久谭思麟便借故告辞了。余毅给他派了辆车,就停在街口。他提起袍子下摆,坐了上去,“先去趟后街。”

    后街热闹了几十年,要是重庆城出了什么大事,可能还有人在这里醉生梦色呢。怡情楼的生意不比往日红火,老鸨和龟公站在门口拉客,谭思麟侧身避开她那出现皱纹的手,往楼上走去。

    “叩叩叩......”

    “不接客。”

    “春姨娘,是我。”里边的人再没应答,谭思麟知她方便,“吱呀”一声推开了们。

    春娇今日倒是没有卧在那张贵妃榻上,只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前一杯热茶冒着白烟。谭思麟抬步走过去,坐到了圆桌的另一头。

    “春姨娘,我来替余毅取信。”

    春娇哼笑一声,眼睛也不转过来看他,骂道:“臭小子!要是有他的信,我会不给他送过去?”

    “春姨娘......”

    “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把你自己往火坑里推?”春娇打断了他的话,“像以前那样唱戏不好吗?等你攒够了钱,我们就带着思宇去找你师父不好吗?”

    “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可以帮你赎身的。”

    谭思麟没再说话,他知道春娇明白他的沉默。那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他活了二十年,前二十年都是在受人摆布,他不想再像个窝囊废一样,连拿回卖身契都要一个女人帮忙。

    “你那这脸面有何用?”

    “春姨娘,以后也请你帮余毅传达消息。我一直当你是我娘,现在我有自己的决定,希望你支持。”

    他这短短的一句话,就是给春娇的一个交代。其实很容易想,不管他自己是不是将春娇当成是自己的母亲,这钱他都不能拿来给自己赎身。春娇苦了这么多年,攒下的钱就算是他也不能用。如今这天下大乱,如果需要逃命,这些就全是春娇和思宇的救命钱。

    他不是没有为自己想过,也知道班主最会的就是坐地起价,卖身契在他手里,往上翻几翻都是可以的。谭思麟曾经想过,如果没有余毅提出那个邀请,他可能已经会被林金山威逼利诱,成为了众人唾弃的对象。如今时局也不明朗,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能全凭那个匪头吩咐。

    春娇盯着桌上的茶杯出神,她对于谭思麟的所作所为极其的不理解。如今这个世道,谁不是明哲保身,就连一个普通百姓都知道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可他却跟土匪扯上了关系。

    门外传来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然后停在她房门许久,“娇姐。”

    “你俩倒是默契,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

    “他来过了么?”

    “余毅,你与我相识多年,你知道我的性子怎么样,我暂时不想见你,走吧。”

    “你不想见到我没关系,但有些话我一定要说给你听。”余毅抬手推门,却站在门外不进去。他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半披着一件外衣竟也不觉得冷,“娇姐,我对思麟是真心的,我也不会让他有危险。娇姐,现在思麟他师父了无音讯,你和思宇就是他的牵挂,如果连你也不理他,那他一定会很伤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认识他比你还久!”

    “那就是了。”余毅对她眯起眼睛,说道:“思麟的心思你怎么会不懂。”

    “你要是认真的,就替他赎了身再来见我。”

    春娇站起来合上了门,余毅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口气。这春娇说到底还是心软,再怎么样都是舍不得谭思麟受罪。

    他离了怡情楼,却没有立刻掉头回山上,而是让王麻子把汽车停在梨园门口,进去叫了班主。他今日下山,除了说服春娇之外,就是想到梨园来领回谭思麟的卖身契。

    “余爷,什么事?”

    “废话不多说,我要谭思麟的卖身契。”余毅翘着二郎腿,坐在红木椅上嗑瓜子。

    “这......余爷,这可就为难我了。”

    余毅抬手让王麻子把手中那沉甸甸的钱袋提到桌上,说道:“有什么为难的?钱你拿着,卖身契我领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班主脸上为难的神色似乎不是假装的,他嘴唇蠕动了几下,说道:“是林军爷,他下了令,说不准别人给思麟赎身?”

    余毅一瓣瓜子壳差点没噎在喉咙里,他用力地咳了几下才把它吐出来。心道这林金山可真狠,原以为他最近没有什么行动是在为叙州的事情烦恼呢,没想到还留有一手。

    “那你觉得,我比不上他?”

    “不是,余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是官,我们实在不敢不从啊......”

    王麻子皱起眉头,抬手就要往他的脸上揍去,却被余毅出声制止了。其实班主说的没错,他余毅再有钱有势,在重庆城如何混得风生水起,终究比不上林金山的官位。而如果他大闹梨园硬是要带走谭思麟的卖身契,不仅那个白净小生会成为众矢之的,林金山也会有理由把事情做大,动用权利上山剿匪。

    其实剿匪这件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了,听吴明承说,上头似乎有意在东南和西南部署军力,准备压制他们。

    “拿不走没关系,但是我也不能让别人拿走。”余毅站起身来,就算上身那外露的交错布条上还沾染着一丝丝血迹,但是他高大威猛的样子还是让班主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打开钱袋,掏出十锭金元宝,说道:“如果林金山有一天要来拿走他的卖身契,你就派人去告诉后街赌坊的阿青。而我的人没来之前,你要是敢让他拿走那张纸,我才不管这里是梨园还是苹果园,照砸不误,懂了吗?”

    “是,是......”班主手里捧着那沉甸甸的银锭子,啄米似的点头。

    余毅知道他是真的懂了,梨园说到底只是一个戏楼,夹在官和匪之间都不好混,所以也不定是向着林金山的。王麻子跑到前边为他开了车门,他一坐上去,就看到了不远处在张望的小六。

    余毅招手叫他过来,见他怏怏不乐的样子,问道:“怎么这幅样子?”

    “思麟在你那里吗?我都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对。”余毅眼珠子转了转,脑袋里生出一个想法,“小六,你喜欢思麟吗?”

    “当然喜欢。”

    “那你愿不愿意他被坏人抓走?”

    “不愿意。”

    “好孩子!”余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认得林金山吧?答应我,如果你以后再见到他过来这里找班主,你就跑去后街的赌坊里找阿青哥哥,这样他就会找我来帮忙,思麟就不会被坏人抓走了。”

    小六重重地点点头,余毅咧开嘴笑了几下,掏出几颗碎银子给他,嘱咐他自己小心点,就让王麻子开车上山了。

    车子在街上缓缓行走,边上叫卖的摊子引起了余毅的兴趣,他靠在窗边走马观花似的往外张望。一个小报童从车子旁边溜过,身上背着装满报纸的布包。

    “大哥,要不要买份报纸?”

    “好。”

    王麻子叫住了那举着报纸叫卖的报童,掏出几文钱换了一份报纸,递给后座的余毅。

    丙辰年,辛卯月,己未日

    汽车在山道上开始急速行驶起来,呼啸的寒风吹散了余毅的话语,“中国帝国......洪宪元年......废......”

    **注:这里中华帝国在为对外公布之前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文中因为剧情需要,做了点小修改,变成上了报纸的新闻。

    ☆、效仿宵小窃密

    三月初一,春娇托赌坊的阿青送来一封信,余毅皱着眉头看完,一口白牙不住啃咬自己的嘴唇,看起来很是苦恼。谭思麟这几天又回梨园去登台了,偌大的狂风寨只剩下余毅、阿威和思宇这等闲人。阿威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倒是余毅肩上的血腥气一直没消,搞得谭思麟还专门给他求了个偏方。

    那一纸书信被余毅捏得皱成一团,阿威放下筷子,问道:“大哥,吴将军说什么了?”

    “你自己看。”

    阿威接过那封信,仔细地看了起来。中华帝国已经没了,而护国军在四川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只能退居云南。上头给林金山来了封信,让他增派人手,和北洋军一起在边界埋伏,意图消灭所有的护国军。吴明承的信上只说了这件事情,却没有讲明白时间地点,想是他也不知道此等机密要事。

    南京现在已经分成了好几个派系,不仅受北平干涉,自身也在互相明争暗斗。吴明承与其父处于派系斗争中,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掌握的。

    余毅明白,这件事,只有从林金山方面入手才能解决。至于谁先出头,答案已经是肯定的。

    “此事还得谭先生出马。”

    “他与我已经相识,你以为林金山会信他吗?”

    “与林金山的老婆交好也是一个办法,我先去让阿青联系在林家的兄弟,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阿威让王麻子送了封信给城里的阿青,两天之后,阿青就却独自上了山,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

    “林家府中的几个兄弟,早前已经被府里的管家找借口给劝离了,现如今又回了后街做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看来林金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虽然没有安插自己的人在狂风寨,但也懂得把余毅安插在他府中的人都给挑出来。余毅一直以来因为有吴明承在背后撑腰,或多或少都有点低估了林金山,这次林金山只是使了一个小小的把戏,就乱了他的计划。

    “你一直在盯着他,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不一样?”

    “他进来一直待在政府办公大楼里,也不像平时那样花天酒地,看来是有什么机密要事需要处理。”

    阿威转头看着低头思索的余毅,招手让阿青下山去,继续严密监控林金山的所作所为。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其实每一步都受到了限制,小小的一个消息,他们现在竟不知道该怎么去获取。由谭思麟出马是不是办法中的办法,要是可以,余毅也不想他去冒这个险。

    “现在只能用土方法了,大哥。”

    “你派个人送信下山,让思麟过来商量一下。”

    这个土方法,就是偷。他们的安插的人手被挑走,吴明承也没有给他们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也只能让谭思麟混在林府就偷。这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其实也是最冒险的。

    谭思麟不多时便到了狂风寨,走进来的时候都带着风,可见他也是有些许心急。余毅和阿威把思宇赶去看咸菜,然后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给他说了。

    “这不是个好方法。”

    “我知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自古官与匪就水火难容,而余毅在重庆城的势力虽然与林金山旗鼓相当,可还是有许多的不方便。政府办公大楼那边他有能耐混进去,可是却没有把握林金山与上头通的信都放在他办公室里。所以他们这次要分头来,他自己乔装打扮去找,也让谭思麟以唱戏的名义混进林府。

    “你能确保东西都在林金山那里?”

    “吴将军说上头确实已经把事情都交代下去了。”

    谭思麟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其实这样也没错,现在确实有很多事情都不能放开手脚去做。偷,也许就是最方便最快捷的。

    “每日里闲无事逍遥饮酒,到今日称心愿得坐徐州。只恨的曹操贼屡次入寇,他那里兴人马来夺徐州。狗奸贼要擒我怎能得够?某若是抖威风群贼命休。内侍臣看过了琼浆美酒,我二人只欢乐多饮几瓯......”

    余毅转头看那握住酒盅低吟的谭思麟,笑道:“那便多饮几瓯。”

    谭思麟难得没有开口讽刺他,自从上次这匪头误饮****之后,两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言语上的你来我往。不过大部分是余毅开头,谭思麟以一个耳刮子结束。

    “有时候觉得真神奇,我当初只是病急乱投医随便问问,没想到你就答应了。”

    “是你随便,不是我随便。”谭思麟盯着他看,这个匪头难得一见地失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眉眼之间似是带着忧愁,“你怕什么?”

    “我怕你回不来。”

    “我只不过学那些宵小之徒梁上君子去偷一纸书信,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的容易,却也没那么简单。余毅知道事情很复杂,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拿手里的酒盅去撞谭思麟的。往小的说,只是一封书信而已。往大了说,这叫做窃取机密文件。

    “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特务?”

    “贱命一条罢了,那还能和特务相比。”谭思麟笑笑,抬头把酒盅里的白汤饮尽,说道:“余毅,这件事做成之后,能不能帮我把卖身契带出来?”

    余毅还没有跟他说林金山在梨园扣下卖身契的事情,也没有办法说。他那双灵动的大眼里竟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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