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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水流年里 第11节(1/3)

作品:《斯水流年里

    “这里倒是幽静。”苏木说了一句,往里走了走。

    “苏大夫,可别走远,林里怕是有兽禽。”马夫提醒了一句,抹了抹嘴,开始拿水喂马。

    苏木应了一声,在树丛那拐了个弯。他仔细地看了看周围,才小心地将袖里的小蝴蝶笼拿了出来。打开笼,数只白翅药蝶悠悠飞出。苏木在空中将两种药粉交替撒了图形出去,白翅药蝶忽闪着翅膀在两道图形里翩跹。一道清风过,药飘散,蝶飞走。

    “圣医!”浓若的声音。

    苏木走出树丛,看着拎着裙角的浓若走来,便道:“这里。”

    浓若一笑,走快了几步。

    “可是累了?”苏木知道坐了这么久马车,肯定是腰酸背痛了,浓若却没有一句抱怨。

    “不累!”浓若摇头,“方才睡了一会,醒来正当神清气爽。”

    苏木淡淡地笑了笑,难为她这么早起来跟着马车赶路了,怕是在马车上睡也睡得不舒服的。两人在马车附近走了走,又上马车赶路。

    白泽芝躺了两日后便起身了。他站到窗前,外面确实是一条河流。河流的两岸都是民居。这地方倒是隐秘得很,谁会想到堂堂莫桑国帝皇会隐藏在这么一个贫民区里不起眼的小院里。

    白泽芝冷笑一下,正想着探身看看周围的情况,对面民居的窗户打开了,两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白泽芝,手里握着的剑泛着冷光。如果没猜错,周围的几座民居都在其冽的手里。不光屋内有暗卫,连屋外都有。那对面的两个就是以为自己要潜入河流逃走而现身震慑自己的吧。也不想想,身上有伤,怎么可能潜水逃走全身而退。

    白泽芝看了看对面两人,关上窗户,在案几边坐下。这两日倒是平静得很,白泽芝倒是有些疑惑了。要拿自己去激起两国战火,早就该出手了。现在好吃好喝不说,看病伺候样样不少。白泽芝真的想不明白其冽打得什么算盘了。

    白泽芝敲着案面正想着,屋外有人进来了。

    几个侍卫推门进来,看到白泽芝如此悠闲平静地坐着,倒是愣上一愣。

    “奉国师之命,请白将军随我们走一趟。”一位侍卫如是道,随后几位侍卫上前来“请”。

    白泽芝心里冷笑,这话估计是对屋里屋外的暗卫说的,不然早就直接捆走了罢。国师吗?白泽芝想起溱水关一战,想必这个岳长明也不是个简单的。

    侍卫将黑布蒙住了白泽芝的眼睛,封了几个穴位扯着就往外走。

    白泽芝无奈,这防得也太紧了。且不说目前受着伤,这明里暗里的暗卫肯定会跟着的。区区几个侍卫不在白泽芝眼里,但是这些个暗卫的功夫却是相当了得,要想从这几个暗卫眼皮下逃走还是不容易的。在拉扯中,伤口又被扯裂了,白泽芝苦笑,这伤口还能不能恢复如初了,薄言见了怕是有一阵好骂了。想到薄言,白泽芝的苦笑都淡了下来,希望薄言能找到兰煜。

    蒙着眼走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一双冰凉的手扯下了白泽芝眼前的黑布。

    白泽芝等眼前一片模糊,等适应了一阵后才看清眼前的人。黑色的国师袍,暗金色万象边纹,一双剑眉冷厉而淡漠。但是,白泽芝很快发现,这位国师一开口就完全跟淡漠搭不上边。

    “白家小子?”岳长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唇角泛着淡笑,眼里却依旧冰冷如霜,“你跟你父亲长得都不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白泽芝只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话的意思是他见过父亲了吧。父亲是被这人抓住的吗?听口气并不善。白泽芝脑海里过滤了一下,岳长明,都没想出这号人。这人到底是哪国人,是什么来历,是不是跟燓厦或者父亲有仇?白泽芝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是厌极了这样的眼神!”岳长明伸手探向他的眼睛。

    白泽芝偏了偏头,躲了过去。后面的侍卫极有眼色地揪住白泽芝的臂膀。骨骼一错,白泽芝眉头微动一下。

    岳长明微微仰了仰头,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轻笑道:“沦为阶下囚还不知收敛啊,啧啧啧……真是跟你父亲一个德行!明明长了一副文弱书生样,上战场却是死不要命的。明明都该认命跪下,却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

    白泽芝看向岳长明,脸上不显声色,心里却是明白,父亲被抓果然是跟这人有关。

    “本国师还偏要你低头!”岳长明几拳砸向白泽芝肚腹。

    白泽芝被侍卫拉扯着没法躲开,只得生生受下。几拳下去,唇角已延下一道血,却依旧站得直直的,不曾哼一声。

    “求一声饶不会吗?”岳长明心里有些火冒,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倔!

    白泽芝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抬眼看着岳长明,眼睛里平淡却又执着。

    岳长明看到这样的眼神,心里更是窜火,一把从侍卫手里躲过白泽芝的手臂,扯进内室。

    白泽芝皱了皱眉头,打量着暗沉沉的通道。

    “别以为能逃出这里!”岳长明瞥到白泽芝打量的目光,轻蔑道,解开一道道机关,“凭你那点小把戏那是不可能的!”

    白泽芝依旧没有说话,被岳长明拉扯着走过这一路。

    最后一道铁栅升起,凝重的血腥味扑腾而来。被粗大的铁链捆锁住的那人身上遍布血红,已看不出衣衫的颜色。虽伤痕累累,甚是狼狈,在铁链下依旧勉力站直,却透着铮铮傲骨。

    白泽芝眼瞳一收,拳头攥得发白。何曾如此!

    那铁链下的血人微微动了动,费力抬起头,看向这边。沾染血迹的散乱发丝遮挡了视线,憔悴的脸庞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白泽芝。这正是被俘的燓厦大将军,白泽芝的父亲,白蕴翰。

    “大将军!”白泽芝终于开口了,尾音里微微颤着。在肺腑里游转的“父亲”二字,生生地改成“大将军”三字。父亲曾说过的话尤在耳边,“吾必先国后家,先民后己,先公后私,则国之必兴”。

    白蕴翰脸上终于出现了被俘后第一次笑容。他轻轻点了点头。

    白泽芝曲下膝盖,想要朝白蕴翰跪下,却被岳长明一扯,止住了下跪的动作。岳长明正面扫向白泽芝膝盖,点了白泽芝的穴位。

    “早那么倔作甚!现下怎腿软了?”岳长明扫了一眼定住的白泽芝,轻轻一哼,慢慢踱到刑具那挑了条紫鞭走到白蕴翰面前。他将鞭柄支了支白蕴翰的下巴,道:“求我!”

    白蕴翰的脸被岳长明支得微微仰起,眼睛却平平地看着岳长明,不道一句话语,只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几分旁观的淡然,几分明白的怜悯。

    岳长明被这眼神看得怒火一旺,连退两步,往白蕴翰身上甩了一道鞭子。落鞭,音爆满室。起鞭,倒刺带起一道血肉。

    白蕴翰在那落鞭一震之后,紧紧咬唇看向白泽芝。

    白泽芝的拳头早已攥不动,只生生憋着,紧闭了一下眼,又睁开,死死地看着捆缚住的父亲,燓厦的大将军。

    “求我!”岳长明的声音又高了一层,又一道鞭子落下。

    白蕴翰看着死死忍住看着自己受刑的儿子,淡淡一笑,声音轻幽却坚定:“我儿,有时……活着……比死更难,然……活着……才有希望……”

    ☆、第53章

    白泽芝听到父亲勉强吐出的一段话,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坚定地答道:“是,父亲!儿谨遵教诲!”这是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对自己的请求。不是以死报国,而是活着。被俘之后必定生不如死,死很容易,但是活着却是更难,有尊严有傲气地活着更是难上加难。

    “活?”岳长明的眼睛立马红了,吼道,“本国师会让你尝尽活的滋味!”一道道鞭落下,比方才更狠,飞溅起的血肉落下如红雨般。

    白蕴翰眼里的光芒随着鞭笞一点点在消逝,却依旧看着不远处死死撑住的白泽芝。

    突然,岳长明猛地收住鞭子,头一偏看向一边的白泽芝。

    白泽芝迎向岳长明,仿佛看到了一头魔怔的狂兽。白泽芝身后的侍卫不由地后退了几步,身上打了几颤。

    “你想死,的确没那么容易!”岳长明又看向白蕴翰,“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父子谁更倔!”岳长明执鞭指向白泽芝,命令道,“将他绑上!”

    白泽芝身后的侍卫愣了一愣,马上拉扯着将他绑在白蕴翰旁边,随后马上闪开。

    白蕴翰已被打得有些目光涣散,看到儿子绑起来,微微皱了皱眉。

    “父亲。”白泽芝喊道,看着身边血肉模糊的父亲,曾经威严而儒雅的将军,淡淡一笑。

    白蕴翰勉力点了点头,轻轻微笑,涣散的目光透过儿子,回想着妻子的眉目。莲还在家中等待着自己,像以往那般等待着自己。这次是不是要失望了。

    还能记得,初见时是在那相府花园里,彼时的白蕴翰一时走叉了路,才看到那在金枫树下翩舞的女子,犹若金秋里翻飞的金翅蝶。那惊鸿一瞥让白蕴翰不禁呆立在那许久,直至看到她停下舞步看向自己,才自觉失礼地颌首道歉。她温婉地向自己走来,金色轻纱翩飞,比身后那树金枫还绚烂。她站到自己面前,看着有些脸红的自己,微笑道:“我记得你,燓厦的英雄。”继而她微微施礼道:“女子楚莲,见过将军。”一眼万年,只记得当时自己只在心里默念了数遍这个名字,“楚莲,楚莲,莲,莲……”这名字仿佛缠绕了自己生生世世,在心间早已缠成了化不开的思恋。

    一道鞭落下,惊醒了整个牢室。

    岳长明听到“父亲”两字便气冲凌霄,狠狠甩下鞭:“不许叫父亲!”岳长明猛力一抽,吼道,“不准叫父亲!”

    白蕴翰抬眼看向岳长明,略略疑惑。

    白泽芝看了看岳长明,又看向身旁的父亲,目光里也是带着深究。

    “就因为你,我才没有喊父亲的资格!”岳长明红着眼睛,执鞭指着白蕴翰,如同一头发怒的兽禽。

    白蕴翰涣散的目光聚集在岳长明脸孔上,微皱着眉头思索。

    “还能记得明奎明将军吗?”岳长明扬脸,两行泪挣扎了半天终于从血红的眼里滑落。

    白蕴翰闻言一顿,从岳长明脸上看出了两分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可能记得!”岳长明正视白蕴翰,怒火似要从眼里喷发,“银沙戈一战,你便成了燓厦的大将军!而我!从此便没了父亲!”岳长明一鞭甩到地上,凄厉而悲恸,“怎样?从兄弟的尸体上获得的荣耀可还享受?”

    白蕴翰拧眉看向岳长明:“你……便是明奎……养在外面的儿子……”他记起来明奎曾提到过这个不得入门的外室及孩儿。明奎的正妻颇为妒悍,一生不得子,却不许明奎纳妾生子。而眼前的这个,恰好便是躲在外面的外室和孩儿,不得贯姓,不得入门。恐怕连父亲都没喊过一声。

    “你知道?”岳长明疑惑地低下声音。从小,他便只有母亲,还有一个偶尔来看他一次的魁梧男人,连父亲都不能唤上一声的人。母亲道,等她认同了,才能唤父亲。而岳长明一直以为,是等他认同了,等这个魁梧的男人认同了,才有资格喊父亲,才能入薄贯姓。他只知道这位魁梧的男人是燓厦的将军,而他却是只能偷偷地从别人口中了解这个男人,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到他身旁。他拼命努力,只为能得到这个男人的认可。

    白蕴翰看着他,眼里略有惋惜:“听明奎……说过,你……小时候……颇为聪明。”白蕴翰只说明奎二字,不提父亲两字。

    “哈哈哈……”岳长明大笑,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知道那男人对自己的评价,还是从仇人口中!岳长明心里一酸,朝白蕴翰吼道:“没用的!别以为你这样说,我便能放过你!你这狡诈小人!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他便还活着,等自己长大,证明自己的能力,得到他的认可,唤一声“父亲”!

    “亏得明将军没有认你!”白泽芝气极,吐出一口嘴里憋的血水,“明将军光明磊落,责躬引咎,银沙戈一战因失算致五万人丧于漠里,战后便以自裁谢罪。虽亡,却实为铁骨铮铮。若是在天有灵,实不愿见明姓子孙叛国通敌!”

    岳长明被最后四字击得差点站不住,却立马抬头吼道:“不是!他才不会!一定是你!”岳长明指着白蕴翰颤抖,“是你的奸计,设计了他的败,你才能因此立功封赏!一定是这样!对!是这样!” 在他眼里,那个魁梧的男人如此高大,是他心目中唯一的英雄!

    “明奎……确实罪不至死,”白蕴翰回想起来还带着一息惋惜,撑着一口气道,“致……五万人丧命的,实为……天灾。明奎……从未见过沙漠中……的噬洞,自然……未有防范。而战后……一死,却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岳长明跪坐到地上。如果这才是事实,那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笑话!抓俘了自以为是的敌人,将战火引至他曾辛苦守护的国家,这岂不是笑话!他一直以为是这个国家负了他心目中的英雄,他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人设计利用了他心目中的英雄!到头来,却是自己让那人失望了!怕是死了,都不能再去见他了!

    白泽芝看向父亲,想起小时对自己的教诲。父亲看着院落一角的天空,对自己道:“要做一名将军,不是孔武有力便可。孔武有力的只能是武士。将军引领着数万兵士的性命,掌握着整个国家的安全。作为将军,除了要熟知军事与战事的经验知识,还需通达天文地理等各类学问。”

    所以,白泽芝的书房里的书,繁多到国史律例、人文风土、兵法布阵、天文地理、术算显学、农学医药等等的书册都涉及到了,连奇闻怪志都有。

    “爹……”白泽芝第一次喊出这个称谓,亲切而孺慕。他明白,父亲对自己的期望远不止这些。但他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喊这称谓。

    白蕴翰淡淡笑着,虽发丝缭乱,血迹斑斑,却依旧风华绝代,傲气自成。

    白泽芝未来得及说出什么,便看到其冽走了进来,冷峻而深邃。

    “朕记得并未许你动他。”其冽看着跪坐在地的岳长明道,眼角瞥过绑在一边的白泽芝。

    岳长明还是那么呆坐着。

    其冽看过一旁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白蕴翰,身微动,银光一闪。只一道血飞溅,一个头颅滚落到角落。

    白泽芝眼一睁,随即晕了过去。

    ☆、第54章

    “将这头颅送给罗那皇帝,建议他挂阵前。”其冽道。

    “是!”身后那人低头答道。将燓厦大将军的头挂罗那阵前,既迁怒,又激战。

    其冽回身,看着晕过去的白泽芝,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岳长明终于有了动静,声音却苍老了许多,“臣……请辞……”

    其冽并未转身,只道了一个字:“准。”

    岳长明跌了两次,才勉强站起身,恍恍惚惚地走出牢室。

    其冽负手站在白泽芝面前,看着他脸庞发怔。如果上次在扈地赠笛,是因为惦念那萦绕心间的笛声,那这次听到暗卫禀报就风风火火地赶来,是为了什么?照理说敌国的俘虏到了这边,受这点刑罚还是轻的。自己的第一念却是,他肩部受的伤又该加重了,以后怕是不能恢复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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