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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缺—(7)(1/2)

作品:《一家缺

    最后,在进林子不远处,有护卫找到了沾满污泥的锦囊,里面的铃铛无恙。

    管家心细。

    发现附近的许多树上有些不经意的划痕。

    多数重复了两三次。

    若非如此,管家也不会怀疑是人为刻上去的。

    等再往远处,便只能零星找到一道划痕。

    再后来就没有了。

    想来小哑巴一开始发现锦囊不见,想要回头寻找,留下记号以免迷失方向。

    后来寻找无果终于放弃,又继续赶路。

    做记号或许是习惯之举,只是对一个眼盲的人来说,也无甚实用。

    后来便不再做了。

    管家只管说了探查的结果。

    至于过程的猜想,不用他说,王爷自然能想通。

    王爷端坐在紫檀木桌后,说:“以他的脚速,恐怕走出琅邙山不会太久。沿着树林的路线,大致推断一下出口方向。”

    管家接道:“出口在南方,再往南就是二王爷的地界了。”

    王爷若有所思,最后补了一句:“找的时候,多留意下沿路的乞丐吧。”

    尤其是有眼疾的乞丐。

    王爷仍是不敢大张旗鼓地找。

    生怕一丁点的动静都会惊扰到他二哥。

    哪怕是寻找一个不相关的人。

    王爷动身前往西南边界。

    临出发前,王爷每个院子都逛了逛。

    有赏花的院子,也有人烟的厨房。

    他把每一样都记在心里。

    等到见了小哑巴,如果他看不见,一一讲给他听。

    可能听得到见不到,也是折磨。

    家里每个人的模样,王爷都在脑海里有一个设想。

    亲眼见过后,有些相差天壤地别,有些几乎完全还原。

    只有小哑巴,知道他瘦瘦小小的骨架。

    还有一双小奶狗一样的眼睛。

    可是现在还会那样湿漉漉,水汪汪吗?

    会不会,曾经有那么一刻。

    你也会想有一天,我能否认出你。

    虽然我没见过你。

    但我认得出。

    一定会认得出。

    尤其当走进四平镇的府衙,这种感觉甚为强烈。

    四平镇紧挨着洵南府,是临近最大的镇。

    镇里管事的受过柳真卿的恩惠。

    近年治管此地,实为方便传递出洵南府的消息。

    收到管家的飞鸽传书,便不论老少有无眼疾,把临近的乞丐都拘到衙门里。

    统共五十七个。

    夜色掩护下,王爷一行风尘仆仆抵达。

    日前四平镇已经递消息过来,二王爷也在找人。

    而且已经有些时日,尤其在小哑巴从王府二次逃走之后,人手更多。

    发现真正的穹图没有失窃,王爷便马上封锁了之前刚刚刻意散布赝品穹图的消息。

    尤其是对他二哥。

    或许是终有疏漏,或许是没能从拓走的那份上得到想要的东西,二王爷所有察觉。

    这种情况是王爷最不愿见到的。

    一进衙门,王爷连前厅都没进,就叫人带路到拘人的后院。

    管家心想,没有我你也认不出来。

    但还是老实跟在身后,生怕找不到人,王爷转身上马连夜潜入二王爷封地。

    此举违反宗令历法,一旦被察,只会弄巧成拙。

    管事的吩咐人把年龄稍小的乞丐都带到院子里。

    稀稀落落走出二十几个,偶有小声议论,但很快就安静,跪在院子里。

    管家说,眼盲的都站起来。

    跪地低头的小乞丐们虽然没有言语,但都悄悄转头看向左右。

    周围有要站起的盲乞丐,也会搭把手。

    王爷没有看站起来的这些。

    只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规规矩矩地跪好。

    从未左顾右盼。

    缩成小小的一团。

    甚至也没有站起。

    但下意识的,王爷挽起了衣袖。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只有他一个人,僵直着身体,没有抬头,也没有倾向铃声的方向。

    甚至在王爷走向他的时候,不易察觉地微侧了身子,试图挡住自己。

    王爷走到他身前,撩开衣摆,对着跪在他面前。

    管家说其他人领十个馒头可以走了。

    这个人也要起身,却被王爷一把抓住。

    王爷双手抚起他的脸庞。

    脏脏的。

    头发挡住了小半张脸。

    隐约地,看他并没有睁开眼。

    “小哑巴,是你吗?”

    ☆、14

    王爷拇指轻轻摩挲面前人的眼睑。

    “还看得见吗?”

    眼前的人摇摇头。

    “你,你可以说话的吧。”

    许久,听到一声沙哑的“嗯”。

    王爷把人拥入怀里,喃喃道:“我的秋声啊。”

    真的是你小哑巴。

    小哑巴被抓的时候便有预感,恐怕要和王爷见面了。

    听着脚步声,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可是听他问的那句小哑巴是你吗,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心里并不想承认,他还有事要做。

    他能因任务结束而离开。

    能因朋友需要搭救而再次离开。

    都是因为他有比获得另一个人的爱更重要的事情。

    或者说,更容易的事情。

    可是当一个肉包子几次三番摆在饥饿的人面前,再克制,也想伸手够一下。

    现在肉包子抱着人往后院的厢房走。

    小哑巴紧紧拽着王爷的衣襟。

    水已经烧好。

    王爷把小泥球剥了个干净一起泡了进去。

    全程小哑巴没有睁开眼睛。

    安静坐进浴桶里。

    听到王爷不紧不慢脱着衣服。

    小哑巴低声说:“脏。”

    王爷动作依旧,然后哗啦一声迈了进来。

    小哑巴想,原来当初,他就是这样寻找我的声音吗?

    王爷也几乎不说话。

    只是偶尔出言提醒抬下手臂,和转个身帮你擦背。

    还有要洗头发时,只说了半句“闭好眼睛”。

    最早洗好的手上几乎都是划破的伤口,王爷告诉他搭在桶边不要沾水了。

    洗好了,王爷把白白的藕抱出来。

    又冲了一大盆热水,才把人裹进毯子抱上床。

    小哑巴挣扎着说:“给您洗。”

    王爷说:“你嫌弃我?”

    小哑巴忙摇头。

    “原来我的小哑巴,长这样。”

    温柔的手指轻抚小哑巴的眼睛。

    描摹过眉骨,滑过鼻梁,逡巡在双唇,最后犹豫着又摸上眼睑。

    小哑巴心想,你怎么看到了还惦记着我的眼睛。

    其实想问问王爷是不是已经大好了。

    不过现在人生龙活虎地站在他面前,即使看不到,也能听得出,已无大碍。

    王爷点了凝神静气的香料又躺了回来。

    手脚并用地圈人在怀里。

    脸埋在颈窝蹭了又蹭,说:“好多想知道的,等醒来一起问。”

    说完捧着小哑巴的脸亲,睡了。

    管家进来只唤了一声王爷,王爷便醒了。

    房内烛火未熄,看到王爷抬手示意便退至屋外。

    王爷依恋地蹭小哑巴的额头,小哑巴无意识躲了一下。

    一点小哑巴的鼻头,“你这……”

    话未说完,笑笑便罢。

    想说你这小哑巴。

    可是仔细一想,他又不是哑巴。

    门轻掩上。

    管家说:“晋言已候在书房。”

    “来这说吧,”王爷回头瞄了一眼,“我不放心”

    管家颇为无奈,“王爷,衙门里还能丢活人吗?”

    “我自己的王府都看不住人!你叫人去吧。”

    晋言匆忙赶来。

    一一汇报近日收集的消息。

    二王爷原本找了派旁人来暗害王爷不成,便打穹图的主意。

    小哑巴主动接了这次任务,半年为限。

    之前任务失败身负重伤的是他师兄。

    据说小哑巴下了军令状,求二王爷留他师兄一命,才潜入王府。

    他师兄作为人质,知道秋声一定会回来。

    后来穹图传回二王爷府,但人却没回去。

    他师兄以为出事了,便想尽办法出来找秋声。

    眼下二王爷知道穹图是假的,更是已经把洵南府翻了个底朝天,到处找人。

    “消息可靠吗?”王爷问。

    晋言点头,说:“他师兄误打误撞被我们的人救了,现下在城外庄子上养伤。”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回到房里,王爷不禁后怕又有些庆幸。

    他师兄阴差阳错已经获救。

    小哑巴却瞎着眼睛回来救人。

    到时候只怕自投罗网。

    人没杀成,物没偷到。

    火上浇油的是,人质还跑了。

    真落入他二哥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可能是老天看他之前平白瞎了那么多年,想要补偿他。

    让他失而复得,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小哑巴。

    王爷睡不着,劫后余生的感慨充满整个胸腔。

    搞明白前因后果,人搂在怀里才觉得踏实。

    忍不住一遍一遍端详小哑巴。

    原来我的人长这个样子。

    亲了两下,小哑巴微弱地挣扎。

    不想把人扰醒,王爷作罢。

    没一会儿,又忍不住要摸上眉骨,临了却停手。

    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他的模样。

    复明之后,看过形形□□的人,心中小哑巴的样子却愈加模糊。

    哪个都可能是,哪个也都不是。

    直到真的见到,才欣然觉得,就是这样,我的小哑巴就是这样。

    “真好,真好。”

    第二天一早,小哑巴先醒了。

    或许是香料安神的作用,竟然安然睡了一夜。

    即便不睁眼,他也知道身边的这个人是谁,知道他睡着的样子。

    只是短短几日同榻而眠,便刻下了深刻的记忆。

    又或许,不是因为安神香的缘故。

    他试图睁了下眼睛,就像能看见一样。

    只一下。

    他逐渐习惯闭着眼睛。

    或者说他逐渐习惯看不见的生活。

    尤其是当睁开和闭上其实没有区别的时候。

    虽然事先想象过无数次,也在王爷治眼睛的时候,同他一起蒙过布条,尝试过一样的日子。

    但真的看不见了,茫然失控的感觉翻倍袭来。

    不止一次,他想,原来眼盲的感觉其实是这样。

    用手触摸从未见过的东西,再去猜想它本来的样子,原来这么不容易。

    只一下。

    王爷也没有错过。

    或许小哑巴也曾这样一瞬不眨地看着他醒来。

    看到他小小团缩在人群里,看到手上身上布满伤口,听他声音沙哑地说话,都没有刚刚那一睁眼,能伤他的心。

    只一下,便是一把重锤砸了下来。

    失焦的眼神。

    说好小奶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呢?

    原本充满了生气的眼睛。

    现在却像哑了一样。

    都是因为我。

    王爷拧了下身子,又哼唧了一声。

    装作刚醒过来,气声问:“醒了吗?”

    小哑巴轻轻抓了他两下。

    王爷终于可以想怎么亲近就怎么来。

    亲亲摸摸个够。

    问:“一会儿想吃什么?”

    小哑巴想了想。

    肉包子。

    ☆、15

    早餐果然有肉包子。

    不过是小肉包子。

    衙门里的厨子是晋言雇了多年的师傅。

    晋言至今未曾娶亲,俸禄除了添置必备衣物家什,都花在吃上了。

    厨子拿他练手,他也乐得尝试。

    早起这笼小肉包子一拇指节大小。

    一分肥一分瘦,青笋丁切得细小,熟而不软,粘着少许鸭蛋黄。

    仔细辨尝还能找到鲜蘑丁。

    酱汁上几滴香油,围着一层薄薄的菜末,筷子尖点一下蘸尝,还有丁点辛辣。

    即便肉包小巧,仍有少许汤汁。

    香而不腻。

    一笼八个。

    一共两屉。

    小哑巴单独吃一笼,是王爷的那份。

    剩一笼原本也是晋言让给管家吃的,但是王爷和他抢得不可开交。

    晋言实在看不下去找大厨,结果吃了闭门羹。

    精细的东西就那些,多要没有。

    最后王爷站起,举着笼屉吃。

    管家行动不便,小肉包被王爷牢牢霸着,直气得要摔筷子。

    昨天他这个瘸子被别人怀抱着共乘一匹马,一路赶过来丢了半条命。

    没功劳也有苦劳,却连口吃的都被惦记。

    简直要气疯了。

    不过这气疯了,也是眼下王爷脸色大好,才敢稍有表露。

    小哑巴说:“柳管家,吃我的吧。”

    王爷插嘴道:“你要有柳真卿一半护食,我也就不操这心了。”

    管家看着王爷,又看小哑巴,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一口气掫了盅滋补的白汤。

    下意识推轮子要走,才想起来轻装赶路并没有运来他的“坐骑”。

    气势灭了一半,最后找了个伙计架着走了。

    说是去找厨子。

    管家一走,王爷就正正经经坐好。

    取下小哑巴手里的筷子,说:“啊----张嘴。”

    小哑巴伸手去摸摆好的筷子,“我自己能行的。”

    王爷说:“我知道。可是我想喂你吃饭。你得赶紧胖一点。”

    手不老实捏了两下,抱怨道:“你身上摸着都没有肉了。”

    王爷把小肉包扯开小口,吹了几下,提醒小哑巴小心汤汁会烫。

    粥和小菜也一口接一口地喂。

    厨子的青丝卷同样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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