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缺—(8)(1/2)
作品:《一家缺》
摆盘时,长段当作虾头,青须插顶,虾尾铺好。
因为全虾只有两须青色,因此取名青须段。
晋言对桌上几道菜如数家珍,筷子倒是没动几下。
小哑巴不好意思,但碍于身份也不便多言,只能出声说自己吃好了。
王爷不依不饶,说你要是一会儿把这笼肉包子都吃了,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不然马上回王府,一步都不让你出来。
虽不知要见谁,但小哑巴念及自己眼盲行动不便,再从王府出来既不知好歹又难于登天。
只得作罢,又吃了好一阵。
小哑巴鼓着腮帮子嚼东西,王爷就手贱去戳。
然后小哑巴就停下来,也不知道是不知所措还是故意让人好好地戳。
王爷看他好笑,不知别的人吃饭是不是也像他这样叫人错不开眼。
直到有一天王府花园蹦出了一直松鼠,两爪子捧着松子吃,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王爷见到了,在小哑巴和松鼠间看了数个来回,然后一阵大笑。简直一模一样。
完成任务一般吃过早饭,当然也真是很好吃。
王爷说:“你胃口这么好,大厨功不可没,当赏。那就……带回府吧。”
吓得晋言忙跪倒在地,求王爷饶他一命。
小哑巴拽拽王爷的衣袖,轻轻摇头。
王爷清了清嗓子,说那就让管家回府搬两坛三十年女儿红来给厨子做菜用。
最后吃过饭,从后院出来上了辆马车出城。
留了足够的人手,管家就先回王府搬酒去了。
等到了师兄养伤的庄子,人领到面前,小哑巴自然是认不出的。
倒是重伤初愈的师兄被人架在门口,注视了好一会儿,突然哽咽地唤了声“师弟”。
小哑巴一怔。
虽然听到师兄情绪大恸自己也不由悲从中来,不过到底松了口气,人没事儿就好。
指望自己这个体弱病残去救,还真没什么把握。
从下了马车,王爷拉着小哑巴就没松开过。
小哑巴晃了晃王爷的手,说:“多谢!”
“我是真想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不过这可不是我的功劳。”王爷坦荡,“是你师兄逃出来找你,晋言的人误打误撞碰上,搭了把手。”
他师兄没在意这些,十分关切地问小哑巴眼睛和嗓子怎么了。
小哑巴说来的路上患了风寒,已经差不多好了。
眼睛的事儿避而不谈,反问他师兄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
他师兄满肚子疑问。
虽然晋言最初找他彻夜长谈过一次,彼此打消顾虑。
可是看到两个人牵手而来,举止亲密,偏偏人却伤痕累累。
尤其两个人原本应该势不两立。
所以不得不刨根问底。
“我并无大碍,”他师兄挪蹭着进来,“你这一身伤,是被谁欺负了?”
说完无所畏惧地盯着王爷。
小哑巴要开口,王爷捏了捏他的手。
“他受伤都是因为我,我会尽一切努力治好他。”
师兄听了这话,虽不全信,但也不便再说。心里暗自打算。
未免夜长梦多,王爷一行稍作休整便启程回府。
小哑巴的师兄近日不易奔波,便暂留在四平镇。
出发前,王爷放小哑巴和他师兄说些体己话,自己负手立于廊下。
房间里两个人轻声交谈,王爷听得一清二楚。
多是师兄感慨小哑巴这双眼睛,还有自责自己虽作为师兄,反而连累师弟来救。
小哑巴说:“师兄言重。您还不是一样,以为我有不测,硬是闯了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死活要替我走这一趟,”师兄感叹道,“当时匆忙,来不及问,你为……”
“师兄,”小哑巴打断道,“都过去了。您好好养伤,过些日子再来看您。”
“那你,那你是要跟他回府吗?”
房内一阵沈默。
“你们……”
“哎,等我行动方便,便登门拜访。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万事还有师兄。”
说完似是想到这次自己还要烦劳人搭救,长叹口气。
“师兄不必多虑,人各有命。”说罢,秋声便起身出门。
敲门声起,“是我。”
王爷推门而入,对师兄点头示意,便带着小哑巴离开。
小哑巴毫不惊讶,乖乖任人牵走。
☆、16
回程,两人共乘一匹也没拖慢行程,甚至比管家还早回府。
叫来沈大夫仔仔细细把人又检查一遍。
除了身体虚些需要调理,其他并无大碍。
“不过……”沈大夫欲言又止,眼神在王爷和小哑巴只见徘徊。
王爷了然,只是摇头,“下回再叫你来。夜深,让董二送你回去吧。”
一行人星夜赶回,大厨和他婆娘现被叫起做了些宵夜。
尤其是听到给小哑巴做,厨娘一把菜刀劈到案板上,“他要是能把今天做的都吃了,我就不计较他毒死我的阿黄。”
说着就去抓了花椒粒。
来传报的下人还没张口,大厨就冷飕飕说:“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听到秋声受了伤,忙三火四叫我炖补汤。现在才想起你那只笨狗。”
厨娘哑口无言,又把花椒粒扔回去。
“哼,还不是……还不是也怪可怜的。”
最后厨娘声越来越小,生火烧水去了。
囫囵吃了一口解解饿。
王爷又抱着人躺倒在床。
“酒酿蛋的枸杞放太多,酒酿枸杞吗?还是应该把晋言的厨子带回来。”
小哑巴心里想你这样折腾人,怕是谁也做不出好吃的。
其实有点甜过头了,倒是没吃着太多枸杞。
但就心里想想,没说。
“秋声,你多大了?”
王爷手指卷小哑巴的发梢,玩得上瘾。
“十九了。”
“吃过很多苦吧。”
“师父和师兄都对我很好。”
“你师从何人?”
“……我师父归隐有些年了,是耿浮山。”
“雨中客耿浮山。我小时候倒是和你师父有过一面之缘。听声音,是个精神矍铄慈眉善目的胖老头。”
“师父其实……道骨仙风。”
道骨仙风----“瘦”的委婉说法。
耳畔是小哑巴轻声细语,像是灶台的风箱,一点点吹旺心里的火。
“那----那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
“去年过世了。”
王爷不禁替他难过,虽算不上少年失怙,但也没差。
侧过身来,攥着小哑巴的手,按进自己怀里,“别难过。以后有我。”
小哑巴说:“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师兄也说,王爷也说。
还有他们。
虽然知道这一句其实饱含了太多不确定。
至少这一刻,我可以放心安眠。
后半夜管家回来了。
守门的仆人说王爷特地给柳管家留了宵夜垫食。
管家心想王爷真是心情顺了连带着对我都好。
托盘上一只陶锅,一只陶勺,旁边配着还是自己最爱的花瓷碗。
掀开锅盖打算盛一碗,往里一看。
满满一锅枸杞。
某日。
小哑巴自觉醒得很早。
可是身侧已经没人。
在床头摸到自己的衣服,还有一只锦囊。
是他曾经装铃铛的锦囊。
抱来衣服,一点点往身上套。
铃铃铃。
铃铃铃铃铃铃。
自打两人见面起,铃铛就系在王爷身上。
一听见铃声响,秋声慌忙往身上套衣服,系扣子。
这几日王爷总以亲手照顾为名,行摸摸蹭蹭之事。
偏偏晚上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
离开了躲避与犯险的生活。
审视王爷与自己的相处,小哑巴有些不太懂。
他以为王爷复明了,看到暗格里的穹图,拓图之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在察觉到王爷找他,他不知道王爷是因为没有找到穹图,还是因为他不告而别。
等被抓到,面对他的不是审问,也不是怒火。
原来还有第三种选择。
或许就是这第三种选择让自己拓图一招得手,又让自己有机会治好他的眼睛。
可能王爷心里仍有许多的问题。
同样,小哑巴心里也有不解。
只有一个,还不确定。
不过答案是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
从四平镇出发前,师兄问他想不想走。
想走吗?
其实是想留在王府的。
等他不需要我了,我就想走了。
“扣子系串了。”王爷拉着手把人拽到跟前,“你就这么怕我帮你穿衣服?”
小哑巴有些脸红,“也……也不是。”
“你要是不喜欢,你跟我说。我不做也就是了。”
俩人坐在圆桌前,王爷语气哀怨,“我就是想对你好。”
小哑巴听王爷说得委屈,抓着他的衣摆,只说了个“我”字,就说不下去了。
让他说任其为所欲为,小哑巴也真是长不开口。
王爷看他面露愧色,再接再厉:“你以前不也是这样伺候我的吗?换我就不行了?”
小哑巴心说我可是规规矩矩的,但到底他也明白王爷真心对他好。
便扁扁嘴不说话了。
王爷搂着亲了一口,看他还是有些不情愿,无奈说:“你呀……”
最后又保证绝对不逾矩。
小哑巴侧着脸背对他,小声嘟囔:“随你开心。”
王爷偷偷笑了。
吃过早饭,王爷说你身上的伤基本已好,我也可以安心出门解决一件急事。少则三日,多则七天。
临出门前王爷反复确认。
能等我回来对吧。
不会再跑了对不对。
不需要我专门找个人看着你吧。
我可以相信你是不是。
要是我回来发现你跑了,就抓回来拿链子拴住,别在我腰带上。
说着还扯了扯手绳。
不止银铃铛一直都在王爷手腕上系着。
为了不和小哑巴走散,还给两人绑了手带系在一起。
上街的时候也不解开,甚至连手都不松开。
小哑巴些微挣动,王爷反而更肆无忌惮地握紧,“就不松开。”
最后王爷叹气。
哎,难道不应该是你要找根链子把我拴在你裤腰带上嘛?
打趣归打趣,王爷还是忐忑着出门了。
五天后。
“快吃吧。”王爷一回来就把小哑巴从被窝里挖起来洗漱。
献宝一样把人拉到餐桌前,“尝尝这个手艺怎么样。”
小哑巴张嘴被投喂,“好吃,有点像……晋先生府上的。”
“嗯。”
“?!您去晋先生府把……”
“我把人接来了。”
“……”
原来急事是接大厨。
“那晋先生怎么办?”
“他?现在在柳真卿房里一起吃早饭呢。”
“……”
“多吃点,一会儿要出趟远门。可能有日子都吃不到了。”
“刚回来就要走吗?”
“嗯,一起去。”
小哑巴没有再问,老老实实吃完饭,收拾东西。
王爷带了些贴身物件,和小哑巴乘马车去西山村。
听到说是去西山村,小哑巴终于意识到王爷之所以之前没有问他眼睛的事,大抵是他查到了。
等到了目的地,一安顿好,王爷便拉着小哑巴去了另一座院子。
王爷说:“老夫人,人我带来了。您给看看眼睛吧。”
小哑巴一怔,就听有些耳熟的声音:“公子您客气了。原来是那个小伙子啊。”
是西山村的那个老婆婆。
“您要说是这个小伙子,老身断不会让您跪求三日。”
王爷来不及打断,“您……”
“说到底,是老身迂腐了。”说罢,老妇人便要跪叩。
王爷忙上前搀扶。
倒是小哑巴,被王爷带得往前酿跄了一步,人也因此回过神。
不禁动容道:“王爷!”
王爷面露羞色,“没想,没想让你知道的。”
小哑巴扑进王爷怀里,不住磨蹭,“谢谢您,谢谢。谢谢……”
王爷把人扒出来,双手扣住小哑巴双肩,“你不需要谢我,这是我还你的。”
小哑巴心揪紧了。
是,是还我的吗?
是因为不想欠着我啊。
我不用你还的。
王爷看明白小哑巴一瞬间沮丧的表情。
秋声,你因为我失明了,所以我一定要还给你。
可是,这也是我想要为你做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愿你再也不要受伤了,再也不要为我受伤了。
所以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对我说谢谢。
我只想你好好的。
小哑巴情绪激动,难以自持。
原来你还喜欢着我。
最后只说了句我也是。
我也是只想你好好的。
此后每日,小哑巴都会到老妇人院子里一到两个时辰。
他也如王爷当初一般,一直绑着布带。
平时,小哑巴不在的时候,王爷也会绑着布带,坐在某处,或者尝试着到处走。
复明好像是没多久前的事。
再次品尝失明的感觉却恍如隔世。
小哑巴,你可要快快好起来。
终于,十天过去。
老妇人叫王爷准备好,要重新见光了。
王爷比小哑巴紧张多了。
最后,小哑巴被王爷攥紧的手握得实在太痛,“当时您拆布带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会害怕吗?”
王爷霎时沉默。
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小哑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脸懊恼,不知道如何弥补。
王爷却想到因为自己的复明,有人却就此陷入黑暗,并且长途跋涉,去完成一项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并且即便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献祭般飞蛾扑火,还是要回来治好自己的眼睛,还是要信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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