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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秋 第19节(1/3)

作品:《悲秋

    这卧室仿佛是一间崭新的卧室了。图春时不时都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些旧东西。

    他的一张朗诵比赛的奖状被茉莉花贴在了书桌后面的墙上。高中时候的比赛了,还有个小奖杯,放在了他电脑音箱的边上,长得像一勾弯月,金黄锃亮。图春闲下来就摆弄摆弄这些小玩意儿,拍些小视频给邵蓁看。邵蓁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带着妹妹逛园林,坐摩天轮,逛街,买手信,买衣服,一般总要到深夜,两人才能聊上几句。

    图春千叮万嘱邵蓁,这两天他们吃什么都行,一定得把苏帮菜留在最后一顿,和他一起吃。

    邵蓁发了吐舌头的表情过来,回说:知道啦,室友。

    图春回:晚安啊,室友。

    邵蓁回了个笑到哭的表情。

    清明这天,茉莉花也要去扫墓,去天平山。图春起时,茉莉花已经坐在桌边吃早饭了。她煮了泡饭,炒了个胡萝卜丝炒蛋,桌上还有大头菜,肉松,麻油皮蛋豆腐和一小碗切好的黄金猕猴桃。

    图春喝了半杯温水,坐下了。茉莉花看看他,问道:“小邵哆妹妹啥辰光转去架?”(小邵的妹妹什么时候回去啊?)

    图春说:“今朝夜里格火车。”

    茉莉花扒了两口泡饭,戳戳筷子,低着头,低着声音,又说:“嗯倷妹妹来么,嗯多啊要碰碰头呐?”(他妹妹来么,你们要不要见一见呐?)

    图春一口气吃完碗里剩下的米饭粒,起身拿了颗苹果,道:“田静快到啧,要来弗急啧,我先走啧。”(田静快到了,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茉莉花道:“再吃点蛋呐!!啊吩吃饱歪?”(再吃点蛋啊!都没吃饱吧?)

    图春人已经跑到了玄关,一只脚踩进了球鞋里,他弯腰松鞋带,系鞋带,想了想,脱了鞋,回了进去,重新坐下,拿起了筷子。茉莉花见状,一个对头眼(一愣),但没响,抿起了嘴唇,默默夹了点肉松拌在泡饭里。

    图春说:“格日呲搭,佳安阿婆牵记倷。”(那天佳安阿婆惦记你来着。)

    茉莉花道:“啊?嗯多阿婆牵记我啥体?”(啊?你奶奶惦记我干什么?)

    图春说:“嗯倷讲嗯倷裹咋弗好意思。”(她说她觉得不好意思。)

    茉莉花沉默了歇,忽而笑了,道:“要是嗯倷格辰光硬气点,我帮嗯多爸爸估计是蒙呗可能格。”(要是她那时候强硬点,我和你爸爸估计是没可能的。)

    图春问起:“啊是阿爹格辰光帮爸爸看中倷格啊?”

    茉莉花道:“嗯多阿爹么看中我乔,讨我转去服侍嗯多爸爸歪!我么看嗯多屋里蛮爽气,讲出去啊是有点底子格。”(你爷爷那时候看上我能干,讨我回去服侍你爸爸呀!我么看他们家也蛮大方,说出去也是有点底子的。)

    图春笑了,道:“嗯多弗结婚么啊弗会有我歪。”(你们不结婚也不会有我啊。)

    茉莉花弹弹眼睛:“倷当呲倷嘶啥个宝贝啊?有呲倷么真格是烦得累要臭死!”(你以为你是什么宝贝啊?有了你才真是烦得要命。)

    图春还是笑,不响了,默默吃完炒蛋,默默吃了猕猴桃,帮茉莉花洗了碗,这才出门。

    他还是和田静一起去探的小丁。

    这次,他们没有遇到小丁妈妈,也没看到白菊花,山楂糖。小丁墓前干干净净的。

    清明扫墓的人多,墓园也跟着闹猛(热闹)了起来,小孩子上上下下跑,叫啊笑啊,免不了被大人训斥,孩子们便安静了,只偷偷地闹,偷偷地笑。没人哭,对着墓碑讲账的人很多,声音有的嘹亮,有的轻细。

    田静抚了抚小丁的墓碑,说:“应该学墨西哥,清明搞成亡灵节,大家都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小丁这种么不好讲,但是别人,也有死得很解脱,死得很开心的,开心一点顺便在世的人也能开心一点,不要一辈子被一场意外绑着,哪里都去不了。”

    图春说那:“一个自己很亲的人要是意外死了,突然死了,就不止是一场意外了,很难讲的。”

    “那是什么呢?”田静说,“是魔怔了,魔障了吗?”

    图春说:“讲不清楚的。”

    田静说:“反正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另外一个人,每个人都不一样的,随便吧。”

    图春看她,问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没听过?”

    田静用力说话:“都赖活着了,还活个什么劲呀,要我赖活,我宁愿去死。”

    图春和她抬脚往台阶的方向去,道:“你要是生在革命年代,我应该去烈士墓园看你。”

    “呸呸呸!”田静打了图春两下,怒目圆睁,“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人家抛头颅洒热血,你讲这种话。”

    图春道:“你看看,还是想活的。”

    田静哼了声:“你么和小邵律师混久了,近朱者赤,我是说不过你了。”

    “你也就吃吃小丁,吃吃老祝了。”

    田静道:“小丁老祝是有绅士风度,你么,真是讨债厌,还是狄秋最好,你们三个,狄秋脾气最好,就是怪了点,其他没得说。”

    图春不响了,田静说完,也不气了,和图春一前一后走下台阶,回到了停车场。两人拿了车,往苏州方向回去。

    路上,田静和图春搭话,问他:“你和小邵律师最近怎么样啊?”

    图春说:“你猜猜上次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是谁?”

    田静静候答案,图春按了电台来听,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说:“我妈。”

    田静磨磨牙齿,鼻子里出气,恨恨地眯眼睛。

    图春看笑了,说:“他妹妹过来了,住在他那里。”

    “哦,啊要见见呐?”

    “说好晚上回去一起吃饭。”

    “今天啊?”

    图春说:“是啊,今天晚饭,打算去松鹤楼吃,包厢我都订好了。”他又说,“他好像一直都没和他家里讲我们的事。”

    田静不以为然:“这种事情么,有什么好讲的,反正他家里人也不在这里。”

    “他妹妹要是到时候来苏州读书怎么办?”

    “就说这是哥哥的室友。你理解一下基本国情好不好啊。”田静有些不耐烦了。

    “我知道,就是……”图春抬起胳膊肘,撑在车窗边,想了想,说,“算了,没什么……”

    田静看他:“要么你找个和家里出柜的。”

    图春也看她,声音平静,语调平和,道:“当我没说过好了。”

    田静连连叹气,道:“你么真的是,想和你吵相木(吵架)都吵不起来。”

    “谁没事吵相木啊,你和老祝一天到晚相木?”

    “不是啊,我们是一天到晚约会,也不是,可能我们约的只是餐厅的酒精。”田静假装微醺,神色迷离,左右摇摆起了身子,还跟着电台唱快歌。“我就是火!呜呜呜呜!”

    图春笑了,望向了窗外。

    他们正飞速驶过一排排幼树,一片片农田。

    田静又问他:“欸,那你和邵蓁有什么计划吗?你们现在同居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啊,得有点计划了啊,我和你说,这可是来自一个已婚妇女的宝贵婚姻经验,平时都要收费的,现在免费派送给你。”

    “那你和老祝有什么计划?”

    “有啊,我和老祝的计划就是……”

    “没有蛀牙。”图春抢着说。

    田静大翻白眼:“没有蛀牙你个头!是不要孩子!”她道:“不然你们换个房子吧,有点共同目标,比较有共同生活,相濡以沫的感觉。邵蓁是打算在苏州定居的吧?”

    图春没响。

    田静转了转眼珠,问:“还是你不想啊?”

    “不想在苏州定居?我都住了多少年了。”图春自嘲般地说。

    田静露出个“所以啊”的表情,图春摸下巴:“我再想想,”他又看窗外,手指掩住了嘴巴,轻轻地说,“再说吧。”

    车子开进苏州后,路过个新楼盘,田静刻意地冲图春甩眼色,图春也动下巴,两人互不相让,最后田静停了车,和图春迈进了售楼处。

    售楼处里好不热闹,都是成群结队来看房子的,两个年轻人后头跟着两对中年夫妻,有的更夸张,还带着白发斑斑的老夫妻。图春和田静两个人,进去后没有吸引什么注意,两人乐得自在,绕着大厅转了一圈,站在那规划模型边上聊天。

    田静说:“你说做一个这样的模型要多久啊?”

    图春指着一个过马路的小人,说:“做得是蛮精细的。”

    田静咋咋呼呼:“这个人站在这里,这个车过来,还都是绿灯,完了完了。”

    图春把小人挪进去了些,田静忍不住笑,这时一个售楼小姐朝他们过来了,田静一拉图春,图春忙缩回手,站得笔直,那售楼小姐先是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接着便奉上个笑容,递上两本手册和自己的名片,道:“敝姓陈,耳东陈,两位是要看婚房吗?”

    田静说:“是的,陪我干哥哥来看婚房。”

    售楼小姐笑得更热情,一时没接上话,田静往前一冲,指着一排联排别墅说:“这个最多有几个房间啊?哥哥,不要忘记你说要给预留间房间的啊。”

    图春受不了了,撇下她就往外走,田静还很入戏,“哥哥”,“哥哥”地追着喊着,跟上他,跟了出去。

    一出售楼处的大门,田静大笑不止,图春什么也不说,盯着她直摇头。田静大叹:“你这个人怎么现在这么无趣啊!”

    图春往车边走:“老祝要是知道了,那你就真的有趣了!”

    田静开了车门锁,无所谓地道:“老祝比你有情趣多了啊好,万圣节我扮水兵月,他就扮……”

    “夜礼服假面啊?”

    “不是啊!扮小小兔!”

    “谁啊?”图春无知地看着田静。田静上了车,关上车门,道:“水兵月和夜礼服假面的女儿啊!”

    图春笑出来,坐上车,他的手机一震,邵蓁的微信来了。

    他写道:图春,不好意思,我妹妹赶着回去,就不一起吃晚饭了吧,下次吧。

    图春抓着手机,想了会儿,才开始慢吞吞地打字。

    他回:好的。路上不要开太急了,我也还没到苏州呢。

    田静好奇:“谁啊?邵蓁啊?啊?不会他们已经到松鹤楼了吧?你订的哪家啊?”

    图春放下了手机,道:“你晚上啊有空?”

    田静瞪大眼睛:“你被人放了鸽子就找我啊rry啊,我和小小兔去吃巴西烤肉。”

    图春不悦:“啊能支持下家乡菜?”他一叹,又问田静:“格么,你和小小兔五一有没有什么计划?”

    “五一么,继续看楼盘歪,去无锡看,去上海看,干哥哥你啊要一起,你反正家财万贯。”田静说。

    两人相视一笑,图春顺着接道:“上海买间厕所倒是够的。”

    田静道:“那也可以的,浴缸上搭块板子,晚上睡板子上,要洗澡了么板子撤掉,来朋友了么,板子一横,大家一起坐浴缸里,泡壶茶放在板子上喝喝茶,讲讲隔壁老王老婆跟别人困了,隔壁老张小孩子公务员考了三年没考上,自己小孩生了个孩子,自己有孙子了,还是顺产的,肯定聪明的,有出息的,想想再生一个孙女好了,儿女双全,凑个好字歪,养不起么就把厕所间卖忒,自己困大街,小孩子不能亏待的。你说啊是,欸,那你呢?”

    “老样子,张家港吃河豚。”

    “邵蓁啊去啊?”

    图春不响了。田静说:“你看吧,啊是基本国情?”

    图春笑笑,没说话了。

    田静提议:“要么送点东西吧,看到礼物总归开心的。”

    “女生是这样,男的的话……”

    “男的女的有什么差别啊?谈恋爱的时候是人和人谈,又不是性别和性别谈,就是送的礼物可能有点差别。”

    图春说:“我想想看吧。”

    田静帮他出主意:“古龙水啊,剃须刀啊,现在不是流行复古的那种么,有个小刷子的,啊,还是买乐高?买个无人机?我和你说,男的无论几岁,都喜欢玩玩具,不过小邵律师比较务实一点,可能不喜欢,那买个烤箱好了,你们家里没有烤箱吧?”

    图春闻言,在手机淘宝上搜索起了电烤箱,还问田静:“哪个牌子比较好啊?”

    田静说:“这个我不知道啊,你要问老祝,我们家是内置烤箱啊,好像德国牌子吧。”

    正巧,李岚岫的微信来了:下个月十五号十六号有个艺展,啊有兴趣啊?

    图春忙着看烤箱的评价,没回复。不一会儿,李岚岫又发了一条过来:有我的画!你给我过来撑撑场面!扎扎台型!

    她送了图春两张艺展的门票。

    这场艺展在园区的一家私人画廊举办,为期两天的展览挑的都是工作日。邵蓁和图春开车去画廊的路上,图春不免抱歉:“不好意思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我还拖你来看展览。”

    邵蓁说:“精神食粮门槛太高,普通上班族高攀不起啊。”

    图春比了个眼色,邵蓁说:“我也挺想看看的,很久没逛这种了,也好久没见到岫岫了,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图春一摸鼻梁,笑了:“老样子吧,追赶流行,手机换成苹果7,天天用这个客户端发微博说这个月零成交,要吃西北风了。”

    邵蓁笑了,看着图春道:“我下午的时候本来想和高律师请假的。”

    “请假?”

    “对啊,想干脆星期五放假,我还有年假。”邵蓁转动脖子,活动手腕,“最近右边半边感觉筋有点硬。”

    图春道:“没请下来?”

    邵蓁摆了摆手,哀怨道:“别提了,我一进高律师办公室,他先开口,小邵啊,你估计也知道了,我么,最近在办移民,小孩子么已经过去读初中了,蛮适应的,到底还是国外空气好,你看苏州,天天灰的要死,车子一天不洗就不行,搞得人也是每天灰头土脸的,家里还要常备口罩,我老婆么又有鼻炎,天气一差,晚上根本没法睡觉。还是加州天气好哇,万里无云啊,欸欸小邵,你看看我儿子发过来的照片,我和你说,有机会去外面还是去外面看看,走走。”

    邵蓁学高律师学得惟妙惟肖,连口音都模仿到位了,图春鼓掌道:“你的苏州口音也是蛮重了。”他转念一想,“高律师去美国继续做律师?”

    邵蓁右手一摊:“不知道,他没和我说太多,以后我们要是去美国,说不定在哪里哪里的唐人街还能偶遇高律师。”

    图春吃了颗薄荷喉糖,给邵蓁也剥了一颗,递到他嘴边,邵蓁吃了糖,图春问道:“不然这个周末去鼋头渚看樱花吧。”

    邵蓁点头说好,但立马道:“吃饭就不在无锡吃了吧。”

    图春郑重地表示同意:“不在无锡吃,炒个小青菜都是甜的,真的没办法吃。”

    邵蓁微微笑,问图春:“还是五一的时候去?可以往无锡那边开,再走远一点。”

    图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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