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影如画 第3节(4/6)
作品:《烟影如画》
香儿凝儿见状也识趣走开。所以院子中理所当然的就只剩下我与冥华。想说时机良好,景色也良好,最适合谈情说爱不过,可我煞风景的道了一句:“洪渊的浊茶不好待客,皇上又国务繁忙,这里便不多留皇上了···”便将冥华打发回了他的瑶清宫。那一身玄青色的衫子风华落寞,寂寥伶仃。我看着除了快意便是讽刺。凝儿回来时叹息:“杜大人你跟皇上究竟是怎么了?当年明明那么恩爱···”
我摸着我一双废腿不语。或许当年的恩爱是真的,可如今这双废腿也是真的。
夜里,我又做了梦。梦中,桃花纷纷,散落天涯,我看见我桃粉色衣衫,苍泪满目的站在桃树边上,目送一人英然离去,遥听他对我说:“等我!”以往梦见时,我都是看不清他的容颜。可这次,他回眸笑靥缱绻,我能清晰的看见他眉眼间的温情,那是让我说不清楚的滋味,熟悉又陌生。想走近些,更清楚的看清他的容颜,可刚踏出一步,他便烟消云散。
睁开眼,我苦嘲梦中的自己,竟然想知道梦中人是否是冥华。想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皆已不重要。或许是因为这样想着,自此后我便再也没做过这惊扰思绪的梦。
半年后的三月春暖,我孤僻的小院中落了一只雪白的鸽子。香儿抱起它说:“这鸽子真漂亮,杜大人咱留下养着可好?”我饮茶不语,作默许。香儿便高兴的将它装进笼子,凝儿凑热闹的逗着香儿说要将这鸽子烤了去给我爹娘吃。香儿回了她一句:“没人性!”逗得凝儿开怀大笑。
夜晚无人静时,我将鸽子取出,展开它的双翼,找到了我想要的那根羽毛,并拔下。又在细长的羽管中,抽出一张细小的字条。不得不承认塔克汗的小心谨慎,如若不是我,怕是这字条一生都不会有人发现。
“吾欲求大奨江山,君可愿助吾成此大业?”字条上的一行字,意思明了清晰,直白的可以。想说这言语如我所愿,更如我心意,故我回信“吾随知己者行”。于是乎,自此后的每月初一的夜半三更,都会有一只白鸽落在我窗前。就这样在我与塔克汗的谋划中,又是悄无声息的一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隐约的觉得,冥华是知道的。
这一日是我爹的生辰,冥华差人来到小院儿,说要为我爹祝寿。我爹本想推辞,但圣意不可违,没了办法,只好叩拜谢恩,与我娘穿着正装,又带上我去见了冥华。我心里明白的很,其实冥华是想找个机会见上我一面。
然后,不大的饭桌上佳肴丰盛。冥华穿着如我们初见时候差不多的玄青色衫子,笑容满满的与我爹畅谈国家大事,从内政到外政,无一不谈。因谈的开心,故喝的开心。又因我爹年纪大了,所以两壶酒下了肚,我爹便醉意滔然。打个酒嗝,他老人家道:“老臣听说,塔克国正暗地集结兵力于苏陵一带,欲对我国图谋不轨?”
冥华点头:“早年时塔克国便对大奨虎视眈眈,朕本以为将菁儿远嫁联姻,最起码能安抚他们十年二十年,没想到这才三载五载,他们就...”言还未尽便叹息。
仰头一盏酒,我爹说:“老臣不解,没道理啊。他塔克国虽窥视我国已久,但十几年前诸国混战使他元气大伤。他没道理元气刚复就这么着急吞噬我国啊?”十几年前的诸国混战,可以堪称是几百年来最为混沌的。从中获胜的可以说是没有,诸国皆以惨败收场。而最惨的便是他塔克国。本来最惨的应该也算上大奨一个,但本是大败给邻国西皖的大奨,在当时太子冥华的率领下,突然反败为胜。虽没取得什么好处,但保证了大奨江山寸土不失。回眸想一想,那时正是冥华十七岁,篡位的那年。记得那时候爹还在家中叹息,说冥华年纪尚轻,冲动夺位。真不知这江山能被他个毛头小子打理成什么样子。那时候我回言说:“想当年的嘉武皇帝不也是年纪轻轻便即位登基?不也照样将江山打理的很好?”我爹说:“跟你说多少次了?那是嘉文皇帝,不是嘉武皇帝!嘉武不是刚在位一年就驾崩了?”我懒得跟我爹解说,就不在吱声。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不光是我爹,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冥华的确是个好皇帝,仅是十几年的光景,便将当时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大奨统治到了现在这般堪称自古至今都无法睥睨的繁荣昌盛。可以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
“朕也觉得没道理,百思不得其解···”说着话,冥华看着我问:“杜爱卿觉得这是为何?”
淡漠如我,平静饮茶,我说:“洪渊愚笨,连皇上都猜不出的事情,洪渊又怎能想的出?”我知道事情或多或少的有些败露。本以为冥华会继续追问,但他独是看着我,不语。
而坐在一旁的我爹娘嫌我对他态度不好,一个劲儿的赔罪,生怕冥华动怒。冥华慈爱,道了句:“无碍无碍!”我爹见冥华是真未在意,便也放了心。毕竟儿子好不容易死而复还,若是再有什么闪失,他二老亦是承受不起。
我就觉得,难为他二老了。所以自此之后,碍于爹娘,我在面上或多或少对冥华没在那么冷淡。就连冥华有时差人送到我小院儿的东西,或补品,或天冷时该加的暖意,我也都收下。但该吃的还是没吃,该穿的还是没穿。除了那盏每日必喝的腥红。
☆、第二十四章
我中了共轭之毒满三年之日,最后一盏血腥是冥华亲自送来的。他玄青色的衫子站在夕阳下,是默然的心酸,随风而扬的袖角上还染着他的血迹。我凝眉不语,不带有一丝笑意,亦不疼不痒的将血喝下。用洁白的绢布拭去残留在嘴角的残迹,搁下杯盏时与石桌的碰撞,声音清脆却很磨耳。从此刻开始,我与冥华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
“为什么?”冥华问。他背对着我,使得我看不清他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我讥诮:“你真当我跟你心意相通到能知你一切所想么?恕微臣愚笨,有什么话皇上还是说明白些的好!”说完,我倒上一盏茶,漱去口中腥味。
冥华不回头,继续问:“为什么私通塔克汗,密谋叛国?”
我淡漠冷意:“因为开心。”
他转过身,怒视我:“开心?仅仅因为一个开心你就至大奨亿万百姓的死活于不顾?”伴着怒意的话语,同时也伴着悲凉。我依旧冷然:“他们死活,与我何干?”语落时,耳光结实的打在我脸上。我冷眼而看,看着冥华欲再次落下的手掌n.u.e笑:“打啊,打死我啊。打死我,你也得死!”现在的冥华,他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就是同我一起死,然后斩断这一世的一切缘分。待到来生时,我俩陌路陌行,永不相干。要么就是他同我一起活着,活着受纳我所给他的一切糟粕与不堪,直到这一世结束。来世时我们依然陌路陌行,毫不相干。
这第二巴掌,冥华没有挥下。而是换做轻抚我红肿的半侧脸颊,眸子中千情万绕,他说:“二十年,你我相识二十年···”他转头痴然而望,望着那远处幽静的深山,就好似那里有着什么,又说:“二十年,我痴想了二十年····”然后在苦笑中凄然转身。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背影渐远,我胸口说不出的疼,疼到我再一次的泪落,泪落茫然。
大奨与塔克国终于开战。而两国的战事到了冥华不得不御驾亲征的地步,送别冥华时我道的讽刺:“微臣这里,预祝皇上凯旋而归。”
冥华同讽刺:“你真希望我能赢么?”我虚情假意:“当然!”然后他苦然中策马而去,头也不回。我也冷然转身,亦不回头。
回小院儿的路上,我看见了宇顺。自从上次之后,那孩子便离我远远的。我从他身旁经过时,他紧紧的躲在皇后雅宁的身后。我就寻思这孩子的懦弱,怕是不经过千锤百炼是难以成得大器的。而雅宁满眼通红,那欲落不落的泪水,就好似冥华这一去便不再复返。她盯着我问:“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我充耳不闻的离去。
两个月后,边境传来消息说,大奨惨败给塔克国。群臣将领劝说冥华弃疆内退,以保圣命。可冥华死守边疆,并下令道,若是谁人敢退,必诛连九族。但能看懂世局的人皆知,此次大奨必败无疑,轻则丢掉半壁江山,重则国破。
冬雪纷然,我独自坐在小院儿之中。虽远离风烟,却也能清晰的听见那战火的哭泣。也仿佛看见了冥华的江山被覆灭时候的景象。我想说,一切如我愿,一切如我意。可这都是我的以为,以为如我愿,以为如我意。直到雅宁找上我,我的以为便全部烟消云散。使我从浑然中清醒过来。我才知道,原来清醒竟是这么漫长。也知道冥华出征那日,雅宁为何道我狠心。
雪停。
夜半星辰几许寒,雅宁出现在我的小院。此时无论是爹娘,还是香儿凝儿皆以步入深睡。唯独我一人,挑灯无眠。沏上一壶热茶,我问:“皇后娘娘找洪渊有事?”她不语,而是从画中掏出一卷宗书丢于我面前。
“这是···”看着落在我膝上的卷黄,我挑眉不明。雅宁讥诮:“皇上说此事不可外传,但本宫总觉得还是拿来给杜大人瞧瞧的好。就算日后因此被赐死,本宫也认了!”雅宁说的严重,我却丝毫不在意。既然她要我看,我看便是。但展开卷宗的那一瞬,我诧然惊愕,掩口无语。那是一纸诏书,传位于太子宇顺的诏书。久久静默后,我听得见我癫笑似哭:“终于受不了,想死了么?”受不了我的终日的冷嘲热讽,受不了我摧骨残心的伤害,终是择了前者,同我一起黄泉而去,斩断这孽缘。很好很好,早该如此!我想说我本应该高兴,但心中却是空然的,找不到丝毫落点。
对于我癫狂,雅宁显得出奇的平然:“倘若他真的是受不了就好了???”平然中,泪落无声。她拭去眼角泪水,看着我说:“孽!你和他究竟谁才是孽?”然后,她对我彻夜诉说,每一字每一句都叫我在撼然中痛彻心扉。
雅宁告诉我说,冥华十五岁那年北上巡查回来后便总是当着她的面念念不忘的提及我。说我长得漂亮,说我聪颖非常人,说我年纪小小不畏生死,还说我性子虽冷却讨人喜欢。开始雅宁并未在意,就以为冥华对我只是救命的感恩之情。可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就在冥华十七岁,我十二岁那年,诸国混战,大奨败给邻国西皖。因老皇帝无能,不得不将边境城池割让。而所割让的城池中,其中一座便应城。太子冥华得知后,极力反对,但反对无效。无奈下冥华连夜起兵逼宫,亲手弑父,一举夺得帝位。然后下令,全力保护疆土。却在保国之时,称“无论丢了哪里,绝不可丢了应城!”说着说着雅宁哭得泪眼梨花:“你可知那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因为你在应城???他才造反,他才弑父!”我心思虽茫然,却依旧不相信雅宁所言。篡位是为我?弑父也是为我?既真是为我,当初又怎会听信那谬挂之说,将我送上死而后已之路?既真是为我,那时又为何废我一双腿脚?就算他真是为我,前者我不追究,但这双腿我又怎能不去追究?所以我冷然道:“为我也罢,不是为我也罢。早在我断腿时,我们的情意也断的干干净净。我现在对他只有恨!”
突然,雅宁哭笑不得:“恨?恨他废了你的腿?”我不语,她接着道,道得像个笑话:“那日宇顺高烧不退,命在旦夕。皇上陪了他一整晚,怎去废你的腿?”的确是个笑话,犹如当头一棒,敲得我清清醒醒。原来自始至终,都是错的,且错的只有我一人。
说完了该说的,雅宁便走人了。我送她到门口时问:“为何?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就让我这样一直恨下去不好么?”
她说的苦涩:“我只是想让你后悔,后悔你恨错了他!”说罢,她抬头看着空中残星半月:“倘若可以,我宁愿坐在轮椅上的人是我不是你???”她所叙述的,是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痴情女子得不到所爱之人回应下的无奈。而这无奈,却是我造成的。所以,我总是要做些什么的。我说:“皇后娘娘可否帮洪渊一事?”
她问:“何事?”
我说:“送我去他身边···”
她嘲讽:“你想死在他身边?你觉得本宫会成全你么?”
我笑的平然:“我是想保冥华不死,保大奨江山寸土不失···”
☆、第二十五章
塔克国与大奨的交界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因被白雪覆盖着,所以分不清哪堆儿是山丘,哪堆儿是残尸骸骨。
我凭借雅宁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苏陵。又顺畅的进了大奨的军营。冥华正与群臣商讨事宜对策。听得帐内无论是老臣还是新臣皆是声声劝说:“皇上,我们退军吧!”冥华坚持:“朕说过多少次了,不退!”
“臣也认为,皇上还是退军的好!”我撩开帘子道。冥华见是我,惊讶:“你怎么了来了?”我笑说:“你我本就同生共死,我来不是理所应当?”他顿时语塞。过了会儿问:“你希望我退军?”我点头:“嗯,退了才有胜算!”喝一口茶,冥华琢磨琢磨道:“好,退军!”于是乎,之前百余大臣磨破嘴皮都劝说不动的擎武帝冥华,就这么被我的只言片语给劝动了。
“为何会来?”夜晚,星空缭绕。让人不得不在这晦暗之中黯然魂销。冥华将一件暖衣披在我身上。他是这样的在细节中将我关怀备至,以前怎么就没察觉呢?我抬头,看着他深幽的眸子。那双眸子,不在如他十五岁时候的那般明亮。我撩起衣袖,敛弄发丝:“来问你三件事???”冥华显然不明了,我收颜肃穆:“第一件,废我双腿的是不是你?”
冥华断然摇头:“不是!”我心安然,笑一抹:“第二件,你可曾真的信了那挂言,怕我夺你的江山?”
冥华一笑,苦不堪言:“怕过...但我后悔我怕过...”他这么说,我反倒欣慰。比起骗我,这实实在在的要好上许多。但想说真相毕竟是或多或少的残忍了些,使得我心中也免不了隐隐作痛,我将他的眼睛看得更深:“第三件,为什么是我?”是啊,为什么是我?可以说这是我此行的目的,也可以说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他为什么是我?茫茫红尘,数不尽的风华,数不尽的红颜。为什么偏偏是我而不是他人?总不能让我相信,一切皆是红尘多作怪吧?
勾唇,冥华笑得温情。那温情犹如我梦中所见。他抬起手,拂去我被夜风吹得稍微凌乱的留海儿,说:“你可相信前世今生?”蹲下身子,他双手握上我的双手:“或许是我前世欠你太多,又或许是今生注定,当见你第一眼我便知道,此生此行,能与我携手红尘的非你不可。若要追根究底的说到底是为什么,我只能说...我也不知...”说这话时,他的笑容有点傻,有点痴,还有那么一点点无辜。就如他还在年少般,也好似此刻是他十五岁我十岁那一年的初见。覆上我的脸,他指尖微凉停留在我的唇瓣上,我凝眉不语,他一吻倾上。缠绵几许,缱绻几许。
想说是一时兴起的情话也罢,推波助澜要我信服的假话也罢。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在重要。就在他说非我不可时,恨也好,怨也好,忧愁也好,统统飞至九霄,不见了踪迹。剩下的就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望眼欲穿,静静在星星零落的思念中遥望。如今遥望亦成了近看。
夜安,有点儿凉。冥华抱我上了床铺,又为我掖好被子。想说佳人服顺,郎□□当展。可冥华却转了身。说实话,这不大符合他的性子。所以我嘲弄他:“皇上是打算就这么忍着?”他轻咳,带着尴尬:“朕有些热了,出去纳纳凉。爱卿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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