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蜜糖年代蜜糖年代 第8节

蜜糖年代 第8节(1/3)

作品:《蜜糖年代

    “小葛,你明知道不可能。”

    “几年之後我回来,你说不定已经抱着孩子在等我了吧。”

    高新垂着眼睛,笑得漫不经心:

    “小葛,你未来的打算里,其实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对不对?”

    “小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所有人我们的关系,同学、朋友、我妈,我可以大声告诉他们我喜欢你,可是你呢?你一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是因为知道这段关系不会长久,想日後断得更干净吗?”

    “你一直说我不问你的意见就擅自做决定,可是我真的问了,你会同意吗?如果我不是硬要亲你、硬要拉你上床、硬要和你过圣诞节、硬要和你吃饭,我们就什麽也没有吧?像是这次,如果我不是瞒着你填了‘放弃’把表交上去,而是和你商量,你一定想也不想就选择留下来吧?”

    “我很早就知道你没真心打算和我在一起,可是我想,三年的时间,总应该够我打动你,结果还是不能。”

    高新一字一句地说:

    “葛为民,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葛为民张了张嘴,高新刚刚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想要打断,可是想要说的话太多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听到最後一句话时,所有要说的话都变成一片空白,葛为民怒极反笑,他最後只说了一句话:

    “是,我只是跟你玩玩。”

    高新“腾”地站起身来,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抖动,葛为民下意识地就往後退了一步。高新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认识了那麽多年,葛为民从来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对葛为民那更加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直觉告诉葛为民,高新是不发脾气则已,一爆发起来肯定很恐怖。

    高新最後却什麽也没做,只是大步擦着葛为民走出去,带起的风卷起桌上一张张散乱的草稿,哗啦啦地飘了满地。

    六月的校园里已经充满了离别的气氛,学校的广播台里一遍一遍地播着毕业骊歌,伴随着播音员煽情的声音:

    “在这个离别的季节里,让我们将分离的伤感暂时忘却,将最美好的回忆收藏在心底,道一声珍重……”

    学校里书报亭卖的晚报的周末版上,大大的字体印着醒目的标题:“校园毕分族:毕业了,我们分手吧”,下面的编者按开篇就是“有调查显示,‘80’後大学生情侣中,一毕业就分手的情况超过了30%,两地分离、前途悬殊,在80後大学生看来,彼此的分歧与矛盾在这个阶段都是不可调和的,与其苦苦维持,不如斩断情丝,各自从头再来……”

    都说这一代独生子女是泡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一代,他们在关怀呵护下成长,懂得被爱却不懂得爱人,只关心自己却不晓得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可是长辈的期望、赡养父母的压力……谁又知道他们背上比别人沈重得多的负担?

    葛为民站在宿舍的书桌前,开始慢慢清理不要的书籍和准备带回家的小物件,看到抽屉底那个两颗心靠着的银色钥匙圈时愣了愣。高新当天就把行李收拾干净搬离了学校,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过按他舍友的解释,高新做事一向出人意表,其他人也没太当一回事。之後他就只在论文答辩的那天露过一次脸,然後就彻底消失,毕业典礼和毕业聚餐都没有参加,毕业证都是托的舍友给寄回去。

    葛为民看到那个钥匙圈,忽然就没了力气,顺着桌脚慢慢滑到地上。他看出了自己一开始没打算和他过一辈子,怎麽後来自己改变主意了,他就没看出来,靠。他把头埋进膝盖里,混蛋……真的是……地球上最大的混蛋。

    蜜糖年代(七十一)

    葛为民踏出地铁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五点,一走出地铁口,冷冽的寒风就猛烈地刮来,击打得脸颊发疼。寒冬腊月里天黑得早,虽然才刚过了五点,天空已经是模模糊糊一片昏黄了。他叹了口气,攥紧了手上的公文包,迎着寒风快步地向前走去。走了五百米,就看到熟悉的校门和门後那幢老旧的教学楼,门口那棵粗壮的凤凰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围着聊天,好不热闹。背着的中学生放学经过,都朝这群成年人好奇地瞧上几眼。

    葛为民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就朝一群人中间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个背对着他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一下:

    “嗨,我来了。”

    人群静默了五秒锺,随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小葛!大家快来看,这居然是小葛!!!!!”

    葛为民头疼地拍了下脑门,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早知道就不来同学聚会了。

    时间指向葛为民二十四岁那年的冬天,他已经是个毕业两年半的社会人。

    葛为民毕业之後留在了本市。意愿表递交上去後不能再更改,他最後还是没能回到实习的那家工厂。幸好系主任又帮忙争取到了另外一家大型的自动化器械生产工厂的名额,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比原来的那家差多少,也算是顺顺利利地解决了就业的问题。

    葛为民一开始被分配到了生产线上,和其他工人一样穿着蓝制服,三班倒地奔忙在闷热地工厂车间里。葛爸爸那段时间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胳膊腿,心疼之余不住地埋怨自己:当初就不该由着他的性子让他读那个大专的,孩子那麽小懂什麽,辛辛苦苦读了那麽多年书,最後还是和自己一样当个工人,又累又辛苦还没前途。

    葛为民自己倒没觉得有多辛苦,反正实习的时候做的也是差不多的活,那时候还没有工资可以拿呢。而且毕竟还是掌握了一门知识在手,只要肯努力,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事实证明葛为民也的确没在那个岗位呆多长时间。葛为民的技术水平一般,但定时上交的工作报告写得那叫一个漂亮,车间部主任看得连连点头。

    在工厂里呆着的人,要麽有技术没文化,工作报告里别字连篇,连通顺都做不到;要麽有文化没技术,招进来的大学生们只懂纸上谈兵,连生产设备长什麽样子都不知道。像葛为民这样技术过关理论水平也高的,还真没几个。工作了半年,葛为民就被调到市场部去,负责撰写竞标的策划案和接洽合作商家一类的工作,比同期进去的还奋斗在生产一线的同学们要好得多。

    葛爸爸的头抬得高高的,在他们那片工厂宿舍小区里逢人就说:

    “嗐!也就是孩子自己争气,和我们这些做死一辈子的工人不同,都坐上办公室了!”

    葛老爷子乐呵呵地摸摸他的头,说:

    “我在为民小时候就说过了,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灵气的麽!”

    接着又说:

    “工作问题是不用爷爷替你操心啦,但还有一件事老在我心里悬着呢,小葛呀,你什麽时候把我孙媳妇领来给我瞧瞧?”

    葛为民好脾气地笑笑,蹲下身来:

    “爷爷,我给你揉揉腿吧,你前天不是说腿疼麽。”

    好像一旦步入了社会,就立马意识到了自己肩上的担子,葛为民现在真正像是个有担待的男人了,工作上再苦再累都没抱怨过,下了班就帮着葛妈妈打扫收拾,周末陪着葛老爷子上医院,耐心极好地跑前跑後。以前那个娇生惯养得什麽也不会一被说中了就恼羞成怒和人翻脸的葛家宝贝,淡薄得只剩下一个影子了。

    葛家上下还是将他当个孩子一样宠着护着,葛妈妈一见他抢着洗碗就瞪眼:

    “为民,把那个放下,休息去。”

    葛老爷子也说:“我去医院有你爸陪着就行,你别跟着去了。”

    但葛为民还是照旧把能揽过来的活都揽过来做,有些事,经历过了才会明白,宠爱和呵护并不是那麽理所当然的。只有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那个没心没肺飞扬跋扈的小葛才会悄悄地露出一角。

    葛为民早上还是习惯了赖床,没有人每天早上带着香喷喷的早餐准时叫他起床,就只好依赖於刺耳的闹锺。每当他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快要迟到的点数,匆匆洗漱完穿戴整齐後,葛为民只好嘴里咬着片面包赶早上挤死人的公车。发工资後葛为民也再找不到人和他一起猫在街边的大排档上抢火锅里的豆腐庆祝,更不能扬着头说“喂,我也是有给家用的”,葛为民走过atm机的时候郁闷地骂了声“靠”,却还是下意识地把钱打入那张熟悉的银行卡上。

    蜜糖年代(七十二)

    葛老爷子关於孙媳妇的事是真的上了心,眼看着葛为民的几个堂姐嫁的嫁生孩子的生孩子,连年纪只比葛为民大两岁的六堂姐也订了婚,而葛为民这个葛家的独苗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葛老爷子那个急啊。於是葛老爷子开始大张旗鼓地替自己找未来孙媳妇。

    葛为民才刚进工厂半年就升上了办公室,前途一片大好,加上比女孩子还要好看几分的长相,消息一放出去,就得到了一大批积极热烈的响应。葛为民知道了也没说什麽,由着葛老爷子葛妈妈葛爸爸对着一堆女孩子的照片按着模样家世工作分出一二三四,乖乖地去相亲。

    一开始葛为民的确是真心实意地想找个伴侣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一来让家里人放宽心,二来他自己也有了成家的念头,娶个贤惠的妻子生个活泼的儿子,所谓幸福的家庭生活不都是这样的麽?

    但陆续相了五六次亲都不了了之之後葛为民也就淡了下来。基本上每一任相亲对象都对葛为民挺满意的,但葛为民的态度不冷不热的,相处了几回後就再没有了下文。葛为民始终狠不下心来。每一个相亲的女孩子都是认真地想要去爱一个人,相守终身,而自己却什麽都给不了。让别人对自己有了一起白头到老的期待後再一脚踢开,葛为民知道那是多麽残忍的事情。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在心里还被一个人霸道地占着的时候,他还是暂时保持单身吧。

    葛老爷子在家里长吁短叹:

    “为民啊,那些女孩子我看着都挺好的,你怎麽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的,咱条件再好,眼光也不能太挑剔啊!”

    到底是知子莫若母,避开葛老爷子,葛妈妈悄悄地把葛为民拉到一边问:

    “为民,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

    葛为民背在身後的手紧紧地捏了捏,又松开:

    “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不结婚,一个人过着,也挺好的。”

    “傻孩子,说什麽胡话呢?”

    相亲攻势到了第二年变本加厉,除了七大姑八大姨,连工厂小区里的热心大妈都开始做起媒来,葛为民不胜其扰,干脆找了个房子搬出去住,乐得耳根清净。面对狐疑的家人,葛为民每次都是那句话:

    “爸,妈,爷爷,没什麽,我是真的不想结婚,一个人过就挺好的。”

    葛爸爸葛妈妈葛老爷子一开始还劝劝,日子久了也拗不过他,再有人上门做媒也只得回绝了,说这事也不急,还是一切随缘吧,渐渐地也没人再过来牵线介绍了。葛为民还是一个人静静地在外面过着,有时间了就回家看看父母做做家务,二十四岁倒过得像四十二岁似的。

    那天是高中同学的毕业五周年聚会,为了迁就出国深造的同学特意选在年底,圣诞节前後。葛为民下午刚刚陪厂长接待完客户就往母校赶,身上还是西装领带的端正打扮,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一副老成的模样,惹得不少还在念书的同学夸张地大呼小叫,当年那个水当当又坏脾气的美少年怎麽变成这样子了!

    心满意足地围观过後大家才有热热络络地聊起了天,无非是你去了哪里念书他去了哪里工作当年我们在这里打碎了窗玻璃一类的事情,正聊得兴起的当口,葛为民就感觉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一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的面孔:

    “小葛,真的是你!我刚刚听到你们班的人嚷嚷还不信呢!”

    葛为民看着他,一下子愣住了。

    蜜糖年代(七十三)

    是高中时候的一名舍友,当年表演魔术的时候被飞小刀的那位,高中毕业後去了一所西北的大学念书,五年没有见面,模样却和葛为民印象中的没有多大改变,只是多了几分沧桑。葛为民原以为这次同学聚会只有自己班的同学参加,没想到却看见隔壁班的舍友,心里隐隐约约就有了不妙的预感,果然就听到那名舍友兴高采烈地说:

    “我们班也选在今天聚会啦!高新也来了,赶紧过去,咱宿舍哥们几个好好聚一聚!”

    葛为民还沈浸在“高新也来了”几个字的冲击中,就被那名男生用胳膊夹着脑袋给拎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准备奋力反抗的时候已经晚了。人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高高的个子背对着他,正和别人谈笑着,舍友扯开嗓子喊了声:

    “喂,快看看谁来了!”

    然後高新就转过身来。高新还是那副葛为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剪得有些短的头发,帅气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嘴角还保持着一抹刚刚勾起的灿烂笑容,葛为民几乎有一种错觉,好像他昨天才刚刚替自己买小笼包回来一样,好像这两年半的时光从来没有存在过。高新看到葛为民後笑容就像定了型似地僵在那里,两个人对望了一会,还是葛为民先打破僵局,走上前一步,摆出见客户时那股客套劲,伸出手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

    高新也跟着他笑了笑:

    “好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吧?”

    葛为民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还是微笑:

    “我很好。”

    高新还要说些什麽,其他几名舍友就扑了过来:

    “哇,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小葛耶!!!!!!!”

    “喂,居然是什麽意思?”

    葛为民转头和几名舍友笑闹,没再理他,一只手绕到背後握成拳头,微微有些颤抖。高新刚刚跟他握手时用的是左手,无名指上冰凉的戒指硌得他发疼。

    嘻嘻哈哈地和几名舍友聊了一回葛为民就找了个借口先回去了,一离开校门就撒腿跑起来,好像後面有什麽追着他似地。

    回到住处,洗了把脸,葛为民抬起头来看看镜子里的人,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乱开来,有些长,细细碎碎地垂下来半遮着眼睛,衬着瓜子脸圆眼睛,半点老成都看不见了,还像是当年那个一眼就能被看穿的葛为民,简单得让人生气。葛为民“切”了一声,对着镜子里的人骂:

    “这都几年了,怎麽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多大点事,也值得你躲债一样跑掉吗?不就是一个戒指吗,和你同年级的同学当爸的都有,有什麽稀奇的?再说那说不定就是一个饰品……啊呸,反正是什麽都不关你的事,你慌什麽……”

    骂着骂着就再骂不下去了,葛为民低下头又洗了一把脸。

    两天之後就证明高新手上戴的并不只是个饰品。葛为民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女孩亲热地挽着高新的手臂,叽叽喳喳的说着什麽,高新低下头,朝她宠溺的笑着。葛为民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部三流恶俗言情片一样,隔着一条马路,看着对街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一路走远,一辆面包车在他面前呼啸而过,然後连那两个人的身影也看不见了。葛为民盯着那两个恨不得连成一块的身影时,耳边回响的,就只有那个人很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

    “我爱一个人,就一定是


    蜜糖年代 第8节(1/3),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