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男生 第4节(2/5)
作品:《女校男生》
还是白,冷依旧是冷。
邵榕爬起来,他重新套上裙子,悄悄离开了画室。他来到了二楼地一间屋子前,房门下漏出灯光,他趴在房门上想听里面的动静,他听到有两个男人在说话,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他只能勉强听到只言片语。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吓到你了?”
“没有,只是……尴尬,他不出门的吗?”
“他身体的状况不太好……他可以在家里自由走动。”
“……皮肤修复手术……”
“谢谢你这么关心他……很高兴……”
邵榕听到这里就走开了,他又检查了二楼别的房间和三楼,他现在可以确定屋里再没有别的人了。邵榕飞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合上门,搬来梳妆台顶住门背后,他从衣橱里翻出个背包来,把床拉到靠窗的位置。他利索地扯下床单,又从衣橱里抓出许多衣服,他开始用这些布料编绳索,一边编一边警觉地盯着门口看。没有人过来,也没有脚步声打扰他,他迅速编好了一条绳索绑在床腿上,从窗口往楼下扔去,绳索的另一端落在了荆棘丛里,邵榕看了眼,立即把床上的四个枕头都扔了下去。他穿上件外套,背好背包,抓着绳索翻到墙外面,他小心地往下移动,生怕弄出太大的动静。他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要注意下行路径的同时又不时往窗口看,每往下更多一些他的心跳得就更快一些,但楼上什么都没发生,床脚在地板上拖拉的声音竟完全融入了夜的静谧中,邵榕的右脚率先踩在了一只枕头上,他感觉到稍许刺痛,但他忍住了这点痛,一转身,迅速跳到了另一只枕头上,可惜他没能站稳,失足摔进了荆棘丛里。细小尖锐的刺划伤了他的手背和脸,他知道自己肯定流血了,但眼下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迅速从荆棘丛里爬起来,硬是用手强行分开荆棘丛,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荆棘的树枝勾住了他的背包,邵榕用力一扯,背包的拉链被扯开,掉出来一连串东西,邵榕顾不上捡它们了,扯掉拉链,把背包抱在怀里撒腿就跑。他沿着车道一直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轻盈,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一只蝴蝶,一阵风,他已经轻得没有了重量,没有了任何负担!
邵榕笑了起来,他没穿鞋,跑出那扇雕花铁门时他左脚上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他完全不觉得痛,任何苦痛都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心里只剩下说不出的快乐,激动和兴奋。他跑上了高速公路,放慢了速度,沿着公路一直走,他走到了白天,又走进了黑夜,他被一种巨大的喜悦包围,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他在公路上的休息站吃了顿快餐,汉堡薯条炸鸡,大快朵颐,吃得满手油光。他还在那里搭了车进了城,他去了市中心的商场换装,戴上自己最喜欢的假发,换上自己最喜欢的一条裙子,穿上自己最喜欢的一双鞋,抹上自己最喜欢的口红,扔掉了那只旧背包。他高兴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和所有在厕所里的人打招呼,和所有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打招呼,笑似乎成为了他知道的唯一表情,他尽情地展露,放纵地笑。他笑着搭上往汽车站去的班车,他笑着买了张车票,他笑着坐上长途汽车,笑着看这座城市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一觉睡醒,他已经完全忘记它的名字,位置,它的任何风土人情。他成了个没有故乡,没有过去,无根的孤儿,在一片新的土地上重获新生。
邵榕用力呼吸,笑得停不下来,他两颊的肌肉已经完全僵硬,这下真的做不出别的表情了。他从长途汽车上下来后,揉着脸蛋叫了辆出租车,司机问他要去哪里,他想了想说:“酒吧,我想去你们这里最热闹的酒吧!”
司机一脚油门,不出半个小时就把邵榕带到了一间叫“answer”的酒吧,酒吧门前大排长龙,生意火爆,邵榕兴高采烈下了车排到了队伍的最末。他从背包里翻出化妆包补妆,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被放进场,一进场邵榕就找不着方向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将他的耳膜震破,但他很快适应过来,他小心往前挤,看什么都是新鲜,衣着亮丽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疯狂地热舞,音乐dj投入地调动气氛,所有人的脸都是团模糊的影,在不断变化的灯光下难辨虚实,香水味,脂粉味,发油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邵榕感觉有人在摸他的后背和屁股,他一转身撞到了个高个的男人,男人没生气,对他笑了笑,靠近他,邀他跳舞。邵榕笑着配合,两人很是默契,男人还请邵榕喝酒,两杯鸡尾酒下去,他拉着邵榕去厕所的隔间,把他压在墙上亲他。邵榕起先有些犯晕,到了厕所里时他清醒了过来,但他任由男人亲着,没有反抗,可当男人的手伸进他裙子里时,邵榕一个激灵,猛地推开男人,跌跌撞撞跑出了厕所。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捂着嘴想吐,人群挤着他压着他,男性蛮横霸道的气味一时间比任何时候都重,直刺进他胸腔。邵榕胃里更难受了,他感觉这巨大的夜场变成了个沙丁鱼罐头,所有人都在发臭发腥,他受不了了,冲出人群,在酒吧的后巷吐了出来。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隐隐约约地从酒吧后门传出来,邵榕已经失去了跟着热舞的激情,他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吐,吐得自己满手都是胆汁。有一对男女似乎是喝醉了,从他身边尖叫着走过,女人的香水味飘过来,邵榕顿时好受了不少,他的反胃止住了,转过身靠在墙边擦了擦嘴。之后又有许多人经过他面前,有些人醉得很明显,有些人还朝他吹呼哨,他没有理会,只是站在自己的呕吐物边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
那许多许多拨人过去后,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出现了。她的现身在瞬间吸引了邵榕的所有注意。女人穿双鲜红色的高跟鞋,黑色渔网袜,他的小腿粗壮,身上那条包臀的齐胸黑色皮裙子显得她肩膀厚实宽阔,她戴了顶玛丽莲梦露式的金色假发,看到邵榕,投去一瞥,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邵榕眼皮一跳,四下张望,深夜的后巷里唯有他和这个高大魁梧的女人。邵榕抬脚跟上了女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同类。
女人似乎意识到邵榕在跟踪她,不时往身后看一眼,故意加快步伐,却又不甩开他,像是勾着他引着他跟自己走。他们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了一家酒吧门口。酒吧的门面很窄,霓虹招牌坏了,灯管在夜色中发灰,邵榕勉强能看出是一个法语词。
cherie。
女人推开门进去,门里传来叮铃一声,邵榕也赶紧跟着进去,他也听到叮铃一声,原来是门后挂着个铃铛,一有人推门,铃铛就会响一声。酒吧很小,但吧台、舞台、酒桌一样不缺,邵榕借着调得很暗的粉红色灯光数了数,酒吧里一共十张圆桌子,围着舞台排开。舞台上此时无人表演,光线要比其他地方明亮些,一束不太稳定的明黄色射灯光照着个立式麦克风,在舞台背景的红丝绒帷幕上投下椭圆形的影子。
酒吧里的人也是屈指可数,除了吧台里默默擦拭酒杯的酒保就只有坐在一张桌边聊天的两名年轻男子。
此时这三个人正都看着邵榕,而那个穿皮裙踩高跟鞋的女人不知去了哪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邵榕一紧张,低下头忙去吧台前找了个座,要了杯酒。
“什么酒?”酒保问道,他个头不高,溜肩,看上去三十有余,留着两撇小胡子,梳了个油光发亮的背头。
邵榕想了想说:“你们这里的招牌吧。”
酒保笑了,冲他一阵挤眉弄眼:“你跟着玲玲进来的?”
“啊?嗯……”邵榕敷衍地应了两声,低着头有些坐不住了,想走。这时外面进来了一大拨人,有男有女,似乎都是熟客了,酒保和他们一一挥手致意,这群人在店里找好位置坐下,酒吧里一下热闹了起来,笑闹声此起彼伏。
“喏,给你的。”酒保递给邵榕一杯冰蓝色的鸡尾酒,“本店招牌,我亲爱的。”
邵榕脸一红,酒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和邵榕干杯,朝他眨了下右眼:“macherie。”
邵榕这才明白,原来他刚才是在说这个鸡尾酒的名字呢。他笑了笑,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放松了不少,酒保示意他看舞台的方向,而酒吧里的人不知为何都鼓起了掌,欢呼了起来,那粉红色的暧昧灯光伴随着他们的欢呼黯淡了下去,整间酒吧只剩下舞台上还有光,那光源趋近稳定,明亮。一段急促的音乐前奏骤然响起,邵榕浑身一激灵,他瞬间辨别出了这首曲子,正想和酒保求证,一个女人钻出了红色的帷幕,左手叉腰,举高右手,来了个精彩亮相。
女人穿了条绿色亮片裙,画着晶晶亮的绿色眼影,她的轮廓硬朗,眼神和动作却十分温柔。她跟着伴奏唱歌,声音难辨雌雄,间奏时,她那双眼睛笑弯了起来,跳着欢快的舞步不时朝台下飞吻。她的媚眼抛到邵榕这里,邵榕呆了一瞬,随即放下了酒杯,用力拍手,女人似是对他的掌声很满意,笑着点头,转了个身继续高歌,跳舞。她唱得不至于有多好,她跳得也不至于有多精彩,但她的声音和舞姿里充满自信,酒吧里的人,包括邵榕在内,都被她感染了,跟着欢笑着唱了起来。
这个闪亮的舞台明星就是邵榕跟丢的那个女人。
“玲玲,她的名字。”
酒保忽然说道,邵榕木讷地点了点头,他还投入在歌曲里,这会儿已经唱到尾声了。
“oh,shootyoudown,bangbang。”
玲玲两腿岔开,伸出手指朝台下作势开了两枪又假装吹熄枪火,她的表情妩媚妖艳,一曲唱罢,还伸手抓出一把玫瑰花,跑到舞台边缘朝台下吹去。花瓣纷纷扬扬撒在观众们身上,大家高喊“玲玲,玲玲”,吹起响亮的口哨。玲玲拉着口哨吹得最响的男子上台,台下有人起哄让他们一起来一首,新的伴奏响起,两把不怎么合称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这间狭窄阴暗的酒吧。没人介意男人唱歌走调,也没人介意玲玲明显魁梧过头的身躯,大家只是安静地聆听,在表演结束后抱以掌声和欢呼。
邵榕抹抹眼睛,他又要了杯酒,玲玲又唱完两首歌后把舞台留给了大家,酒吧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许多人都走上了舞台跟着音乐起舞。邵榕在人群中寻找玲玲,而玲玲正穿过桌椅,从幽暗混沌中朝他走过来。她在邵榕的身边坐下。
“你好啊,我是玲玲。”她点了根细长的烟,吧台顶上的光找到她稍显粗糙的皮肤和明显的喉结。邵榕看着她,没说话,玲玲擅自握住他的手捏了捏,问道:“你叫什么?”
邵榕顿了会儿,怯怯道:“小榕。”
“让我猜猜……”玲玲上下打量邵榕,“你离家出走了,想去酒吧疯一把,喝吐了,对不对?”
邵榕微笑:“都对。”
玲玲靠近他,闻他身上的味道,说:“再让我猜猜,你没别的地方去,对不对?”
邵榕摇头,但又说:“不过如果你们酒吧还要请人的话,我……”
“哈哈哈你可真可爱。”玲玲大笑着打断他,她掐了把邵榕的脸蛋,说,“真是个漂亮姑娘,卖了应该值不少钱。”
邵榕没被吓到,只是眨眼睛,玲玲站起来,翘起兰花指戳邵榕脑门:“死心眼,快回家吧,别玩儿什么离家出走了,家里人该担心了。”
“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邵榕低声说。
“总有别的亲戚吧。”
邵榕抓着裙角摇头:“他们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见人。”
“连个朋友也没有?”
邵榕还是摇头,玲玲嘟囔着说:“这里又不是收容所!”
邵榕忙抓住玲玲道:“我很勤快的!什么都会做!你要演出,我可以给你做演出服!你看这条裙子就是我自己做的!还有……我还会洗碗,扫地,整理床铺,我什么都会!”
玲玲哭笑不得,拍拍邵榕的手背,说:“你觉得这里像请得起帮手的样子吗?”
邵榕说:“我不要钱,只想有个住的地方,吃饭的钱我也不要,我吃得很少的,可以捡剩饭剩菜,我……”
玲玲还是不肯,邵榕哭了起来,大眼睛里噙满泪水,但他没哭出声音,默默抽泣的样子反而更加可怜。玲玲翻翻白眼走开了,他把邵榕堵在了休息室外面,邵榕就站在门口等他,凌晨四点时酒吧要关门了,酒保把邵榕拉到外面,塞了五十块钱给他让他回家。邵榕不要钱,还给了他,说:“我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酒保叹了声气,看看他,摇摇头,关上了酒吧的门。
邵榕还真应了玲玲说的那句“死心眼”,他和玲玲耗上了,白天酒吧不开门的时候他就捡了些报纸给擦玻璃窗,晚上开业时他就守在门口问候每一位客人,给他们开门。他没日没夜地这么守在酒吧门口,三天后玲玲就不耐烦了,拿着扫帚出来赶他走,邵榕还真走远了,但玲玲一进去,他就又回到酒吧门口继续招呼客人。这么赶了他十几次,邵榕却像甩不掉的牛皮糖,始终粘在酒吧门口,玲玲索性不理会他了,任他擦窗户给客人开门,到了第七天,玲玲晚上来给酒吧开门,不见邵榕的踪影,自顾自嘟囔了句:“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他话音才落,邵榕从边上的巷子跳了出来,手里抓着个破垃圾袋,抹抹鼻子说:“玲玲姐你找我?我去找吃的去了……”
玲玲大翻白眼,骂街骂娘,甩手就进了酒吧,砰地关上门。邵榕往里面瞅了瞅,坐在地上把垃圾袋里的饭盒翻了出来。他正要吃饭盒里的剩饭,玲玲冷不丁从酒吧出来,看着他问:“你吃什么?”
“吃……盒饭啊。”邵榕说。
“这算哪门子盒饭!”玲玲大叹,咬牙切齿地瞪邵榕,半晌才说,“算了算了,老娘服了你了!走走走,你跟我走!”
邵榕抱着盒饭难以置信地看玲玲,一骨碌爬起来说:“去哪里?”
玲玲捏着鼻子说:“去洗澡!”
邵榕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玲玲走到他前面,跺脚大声喊他:“还不快走!”
邵榕忙跟上去,玲玲埋怨:“你怎么离家出走也不带点钱出来!”
“都花光了,买车票花光的。”
玲玲看邵榕还拿着那个破饭盒,好气又好笑地说:“你看看你做人的出息!”
“不能浪费!”邵榕把饭盒里剩下的一团白饭挖出来塞进嘴里,这才把饭盒扔进垃圾桶,他乐滋滋地说,“我妈从小教我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玲玲停下了,尖叫:“你不是说你妈死了么!”
邵榕道:“又不是生了我就死的!是生病死的,我八岁的时候……”
玲玲扶着额头:“看我问的什么问题,都是被你臭晕了,臭小子。”
邵榕抿嘴笑,玲玲又问他:“我要是不理你,你打算怎么办?”
邵榕转转眼珠,看着路边的杂草说:“那就和它们一样咯,长在路边,生在路边,也没关系的。”
玲玲用力推邵榕的脑袋:“人和草怎么一样呢,草春天绿,冬天黄,来年春天还能再绿,人要是黄了就真的黄了,挂啦!”
邵榕噗嗤笑了出来,玲玲说完自己也笑了,推着邵榕进了路边一家澡堂。玲玲今天的打扮中性,倒是邵榕要进男澡堂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不得不脱下假发,澡堂的人才放行。澡堂里的人不多,玲玲本就没打算洗澡,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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