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朋友 第22节(1/2)
作品:《普通朋友》
☆、谈判
苏回锦上了车,找到后面的卧铺。他把行李放好,坐在窗边的小桌旁。周围的人喧闹吵嚷,搬上搬下。他望着窗外,风景正在倒退,列车越来越快。赶在关门的最后一刻,砰地一声,方木跳上列车。他滚落在车厢里,狼狈地爬起来。
苏回锦看着他,脸发僵,整个人呆了。
方木呲牙咧嘴地挤过去,坐他对面,窗外浮光掠影,列车风驰电掣地驶去。
苏回锦皱眉:“你不该上来,下一站就下去吧。”
方木道:“我没带钱,和乘务员说上车补。”
苏回锦掏出钱夹,给了他几百块。
“补完票,你再买个返程回去。”
方木不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苏回锦扭头看窗外。
列车经过一片田野,清澈的天空和起伏的山峦。吹着徐徐微风,漾开他的头发。
外面岁月静好,他们却艰涩难行。
方木道:“你跟我回去。”
苏回锦一口否定:“不行。”
方木道:“那你别辞职。”
“不行。”
“那你别离开我。”
“……”
“别让我见不到你。”
苏回锦不回话。
方木感觉心被他拽着,他让他死就死,让他活就活。
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苏回锦并不理他,他愿意补票就补票,愿意不补就不补。他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他忙自己的事,掏出电脑整理相册。
方木坐他对面,没着没落,彼此疏远又生分。而且苏回锦这次毫不让步,他怎么说都没用,都碰了软钉子回来。
渐渐地,两人的气氛越发沉重。
方木买了水来,“别看电脑了,晃得眼睛疼。”
苏回锦道:“你喝吧,我不渴。”
方木把手收回来,攥紧了水瓶。
“要吃什么吗?买个虾仁炒饭好不好,我到餐厅问了,刚做好的,很干净。”
“不用了。”
苏回锦合上电脑,想起什么似的:“那边没有你住的地方,你自己准备。”
“条件艰苦,你也没带帐篷睡袋,衣服也不够。”
“哦,对了,我不能带着你。下了车,我就跟着大队走了。”
方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你非要这样吗?”
“怎么了?”
“你非要折磨我吗?”
两人一触即发,男人撑在桌子上俯视他,恶狠狠地瞪着。
苏回锦迎着他的目光。
“我不想折磨你,所以你也放开我。”
“我不想放开你。”
“你必须放开。”
“为什么!”
方木低吼,像一只走投无路的狮子。
“我放不开,我很痛苦,你看不出来吗?”
他低着头,激烈粗重的喘息喷在耳边。他压抑、挣扎、无能为力。四面楚歌,哪一条路都走不通,就算想出个办法,也被他否决。
“我要离婚。”
“你不能离婚。”
“我想要你。”
“你不能要。”
“为什么啊?”
“我不配。”
男人绝望地挣动,身体在抽搐,额头青筋暴起,像一个被剥夺的孩子,委屈又无望地扶着墙坐下来。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苏回锦抱住他,把他的头搂在怀里。
“我们都坐在地狱里,都得接受惩罚。”
方木跪在地上,他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
他刚刚爱上他。
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他不能。
“你和我回去,我会处理好的。”
“不要。”
“你别辞职。”
“不行。”
“你别让我见不到你。”
苏回锦都想笑了,他翻来覆去谈条件。他不懂爱情。
回去,他们就是偷情,不叫爱情。
爱情应该是平等的,健康的,互动的。他让他在出租房里当妾,那不叫爱情。
就算有心扶他上位,他也承担不起。他从没想要方木离婚,他早就知道他们不是爱情。
不过是卑微地偷取点爱,贪欢一响,魔法消失的时候,他就应该还回去。
为了那点魔法,顶着天打雷劈,承受惩罚报应,也是等价交换,很值得。
只是,他很清醒,什么时候该还回去。
他对自己还真是高强度的克制与要求啊。
一路上,他们都在漫长的谈判。从烈烈灼日到黄昏晚霞,苏回锦和他谈得很累。
他们冷静地想各种可能,分析利弊,从中找出能平衡彼此的办法。
方木最终也累了,苏回锦油盐不进,他很想抽烟。
什么时候温柔可人的苏变得如此刀枪不入,圆滑地避开他所有攻势。
露出那种神秘莫测,捉摸不透的神情。
他再不能像小动物般地摸他。
两人陡然生出一段距离,随着谈判越拉越大,方木最终让步:“好好,只要不辞职,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可以调你到别的岗位,我们离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我再不找你,好了吗?”
苏回锦斟酌地:“还是辞职……”
“你不要再说了,这是我能接受的最低底线。你需要工作,我也不打扰你。我们就此分开,就这样吧。”
方木疲惫地站起来。
“我走了,到站我就下车。”
他迫切地躲开他,就算还能再呆几分钟,他也不想。
方木走到门口,撑到远离他的视线。转身进洗手间,他埋头一顿冲水,呼哧呼哧喘着气,深深捂住了脸庞。
方木失魂落魄回到家,高敏看着面前的流水账单也濒临崩溃。方木买了一辆车,一套房子她都不知道,更没有看到实物。他们帐目上如此大的支出,他竟没和自己说一声。还有卡上忽然消失的几十万,他都花去哪了!
高敏火冒三丈,她捂着肚子走在走去,越来越疼。汗珠滑下她的脸颊,她快被这种偌大不安折磨疯了!
她密切关注起那个微博小号,查到方木去过一次山上。方木回家,她把账单收起来,咬牙忍住了。
方木进来就把自己锁进书房,高敏呆呆坐在客厅。
她的婚姻为什么变成这样子?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为什么这么对她?
她这回改变了策略,她不相信方木了。
不知道为什么,坏到一定地步,她反而冷静下来。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背对而睡,同床异梦。
噩梦噬咬着两人的神经,他们痛苦地必须在一起。高敏有翻身一刀捅死他的冲动,她压抑着这种冲动,指甲狠狠抠进掌心。
他们的相处变得平静起来,高敏不再找他的茬。苏远走,方木忙着工作,陪高敏检查,应对着双方父母。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苏回来的那天,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公司分了水果,唐灵珊吹着空调吃西瓜,看到苏回锦大包小包进来了。
他变得又黑又瘦,高高的个子,瘦得脱形。他一来,方才还七嘴八舌的办公室忽然没了动静。
唐灵珊扔了西瓜:“你终于回来了啊!”
方木从百叶窗后站了起来,苏回锦笑了笑:“也就走了两个星期。”
唐灵珊过去:“来来,快喝点水,吃西瓜吗?看你晒得!我还以为……”
周围同事簇拥上来,过了这段时间,大家心照不宣。他人缘好,姑娘们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
好像只是出去旅个游,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唐灵珊感慨地擦眼泪:“咱俩还是一块上班吧,你不在都没人陪我逛街了。”
“你家那位还没学会逛街呢。”
“还指望他呢。”
苏回锦看她手上的戒指:“订婚了吗?”
“嘿嘿,到时请你喝喜酒。”
“好呀。”
唐灵珊悄悄在他耳边:“boss把你调去开发部了,在楼上,不过挡不住我会串门。我帮你搬东西。”
“我自己搬吧。”
“哎呀,我帮你啦。”
唐灵珊招呼着姐妹们帮忙,姑娘们嘻嘻笑着搬电脑。苏回锦收拾箱子,桌上积攒了许多小东西,有些是那群女孩送的,有些是方木送的。咖啡杯、多肉、 绿箩,桌角的贴纸画了一颗心,是方木偷偷传的纸条,假装不经意路过他的桌子,塞到他手里的。那时他们心惊肉跳地偷情,一点一滴的触碰都是莫大甜 蜜……他撕下来放箱子里,就要抱起来。面前的男人一把接住了,苏回锦执意自己来,方木不放手。众目睽睽,两人僵持。他不想和他争,抬头看了他一眼 。方木面无表情:“我上去有点事。”
苏回锦无奈,只能让他搬了。
方木抱着箱子,他跟在身边。一起进电梯,穿越走廊,相对无言。
眼看着这条路就要走到尽头,方木喉咙干涩:“饭团挺好的。”
“嗯。”
他干笑,嘴角咧起一个尴尬的弧度。
“她吃胖了一圈。”
“是吗?”
苏回锦淡淡应着。
方木小心的讨好,故意营造的轻松冲不散压抑。关系恶化到底,气氛好不起来,连说一句话都坚难。
方木心灰意冷,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你什么时候接她走。”
“明天吧,明天我下去拿。”
“嗯。”
两人再没什么话,方木送下他,交代了一番走了。
当天高敏找到了山上的别墅,她远远看着两个老人聊天。她们买了菜,做水煮鱼,邻居之间商量着怎么做。
她给国外的同学打电话,问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登记的人家姓苏,付款的却是方木。
姓苏,似曾相识的名字。
他们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就彻底没有了瓜葛。
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一次他去茶水间,几个女同事在那八卦。
“看到没,人家又回来了。也不怕丢脸。那位老婆怀着孕呢,生下孩子还当他是谁啊。这不就打发到楼上去了,可怜啊……”
公司里风言风语,回头发现苏回锦就要进来。他拉着苏出去,苏回锦看着他,他讪讪放开手。
他们不能有任何联系,方木生生忍住。
回去就叫人事整顿肃纪,再有谣言直接走人。
经过这一次,再也没人敢背后说人了。
苏回锦却越待越没意思,公司的人见到他都躲着走,没有了唐灵珊她们,他在一群大老爷们的奇怪目光里,也很不舒服。
没过多久,他就递了辞呈。
这是他第三次提辞职了。
方木看到就往楼上奔。
他怕极了,怕苏回锦又不告而别。
他们在楼梯间碰上,苏回锦抱着东西。
“你能不走吗?”
“……”
“当然,我放你走,你想怎么样就没关系,我绝对不会干涉。”
他放他走,是成全他。
不让这恶性的关系捆绑住他,哪怕让他开心一点,他付出什么都愿意。
所以,他压抑自己。
全面地压抑自己,不去找他,不去看他,像从来没有交往过。私下却承受思念和痛苦的反噬,偷偷看那个微博小号,不敢打扰。
然而——
“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工作,这里条件还不错,走到这一步花了不少心血,你再好好想想,可以吗?”
苏回锦点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方木嘴唇干裂,说不出再多了。
他冲动地跑来,又狼狈地回去。
苏回锦离职的那一天,他一大早就出了门。
方木刚走,高敏就跟了出去。她的心很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坐在旁边的咖啡店等,方木中午出来,开车拦在一个人面前。
那人绕过去,车又跟上,在烈日的马路上纠缠许久。
那竟是一个男人!
最后方木下车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方木似乎是想亲近,高敏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终于那人上车了,从模模糊糊的窗上,她看到方木飞扬明亮的笑容。
那是她少见的笑容,唯有在学校时偶然孩子气的笑容,现在却如此戳心戳肺。
她整个人筛糠似的发抖,拿起车钥匙去追。
路上,她看着他们在车里聊天。方木频频偏头,眼光时刻在那人身上。为此闯了好几个红灯。
辗转到了一个小区,她从没来过。她紧紧跟着,方木的车停下,她的车超过他们。她连忙转头,从后视镜看到方木过去为他解安全带。
男人的身体遮挡了视线,那更像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高敏腾得起身,头狠狠撞在车顶,牙齿咬出很大声响,生生咬破了嘴唇。
他们上楼了,她在车里如置冰窖。大太阳晒得车厢气闷发烫,她也不开窗,汗水顺着耳鬓流下来。她捂住肚子,悔恨想死。
她不该要这个孩子。
她不该试图挽救婚姻。
她就是蠢!
好几次她都有预感,却想方木不至于此。
他为什么对她那么狠?
为什么这么残忍啊?
她从没像这一刻如此清醒,清醒自己要什么。
她今天真是撞大彩了!
☆、离别
苏回锦递上辞呈,人事急匆匆地跑来:“苏助要走!”
方木腾地站起来。
“老板,合约还没到期,让我留一下吗?”
方木没有回答。
“老板?”
“你……”
“先拖他到年底,我们再谈条件?”
“其实留他不是没有办法——”
方木道:“不。”
“不用了。”
他颓然坐了下去。
“让他走吧,他愿意去哪就去哪。”
每个字说出来都是那样艰难,他脑袋上的筋绷紧抽搐,手紧抓着座椅抑制内心的冲动。
人事犹豫着没有走。
“老板,您要去看看吗?大家在办送别会。”
“你们玩吧。”
方木等她出去,深深捂住脸,外面的热闹都再与他无关,那个人也将与他无关。从他生命里路过,留下一段记忆,然后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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