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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朋友 第17节(1/2)

作品:《普通朋友

    “不要紧,待会我来。”

    他迷蒙着昏昏睡了,方木到外面做饭。

    他做了个梦,梦到他俩亲热的时候高敏忽然来了。他只见过高敏一面,梦里是个模糊的影子,但是很高傲冷漠的,用尽嘲讽地骂他。奇妙地和那次电话一模一样。

    他想说不是不是,我没有,我不是罪人。又百口莫辩,最后竟然被那个影子骂哭了。

    接着他又梦到他的父亲和母亲吵架,很小的时候家里的水泥地板,父亲把妈妈推倒,和另一个人走了。他在后面喊了声爸爸,他也没有回头看他。

    他哭得很伤心,这像一个轮回,他曾经那样厌恶逃避的轮回,又再次验证在他身上。

    这大概是报应。

    苏回锦醒了过来,眼角一片潮湿,他赶紧擦干净了。

    方木做好了饭,过来亲他。

    “来吃饭吧。”

    傍晚的暮色,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

    苏回锦洗漱好坐在餐桌上,方木给他夹红烧茄子,再自己扒饭。

    眼看三两口一碗饭就见底了,苏回锦着急地:“别吃太饱!”

    方木抬起头来,房里寂静无声,苏回锦意识到说错话。

    他低头吃饭。

    方木心疼地要窒息。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每次他刻意留半碗饭,他都看见了。

    可是今天他不回家啊。

    ☆、疲惫

    你要知道,有些事根本不会有答案。苏回锦等了方木一天电话。有些事也不会有结果的。他连一条短信也没等到。

    这种熬人的等待成为他日常生活的必要部分。他早上在微信给男人发个早安,要很久很久才有回复。他分析这是方木太忙的缘故。

    但仍然精神紧张,强烈不安。他心神不宁,什么都做不下去,盯着手机等它跳动。

    有时候男人的一个吻,一只玫瑰花,甚至是一个简单又可笑的笑脸,都能让他欢欣鼓舞,重获新生。

    他艰难地等待,等待变成必修的功课,而说上话就是争分夺秒。他总要想很久,把想说的一股脑的发给他,争取在他休息的间隙都能看见。

    看到那个“对方正在键入……”他就紧张、感动、想哭。他不过是一个卑微的陷入爱情中的人,他的爱情给了这个永远不可能回应他的对象。即使回应,也是错误。

    他背负着道德的枷锁,在爱情不曾到访的时候,他感觉软弱。沉重的镣铐令他压抑,想起来会唾弃、厌恶自己,会强烈地排斥。

    但是当爱情到访的时候,他又是被滋润的阳光下的花朵了。

    方木很健康,很强大,他用他热情的怀抱和温柔体贴的关怀,为他横起一道坚实的城墙。

    他躲在里面很安全。

    他迫切需要方木。

    可是他不能索取,他从小的认知,来自母亲的深刻教训,索取就是失去。

    所以,他也不能伸手要,即使发条短信问问他,都会担心他不喜欢,给他带来麻烦。

    他只能压抑自己,为了爱情,他摒弃了朋友、社交和外面的世界,如同旧社会里的妾、姨太太,躲在这个出租房里,等着主人的到访。

    而并不快乐。

    等到下班,天黑了,外面下起了绵延的细雨。

    他什么都没收到。

    他回家了吗,还是在雨夜里奔波?

    他吃饭了吗?

    他有没有想我?

    无数个疯狂的念头折磨着他。

    唐灵珊在大厅撑开伞:“阿锦,你不走吗?”

    苏回锦望着满天飞扬的雨丝,细细密密,缠绕回旋在灯光下。

    并不大,往远处看却是铺天盖地,绵延无尽的。

    一片潮湿又燥热的蠢蠢欲动,又带着春日的孤独和寒冷。

    身边的同事三三两两地离开,有的被老公接走,有的开车,有的没带伞跑进雨里。

    不同的人不同的命运。

    而唐灵珊还站在他身边,一同陪着他在寒冷的雨夜。

    “你怎么走?”

    “我男朋友来接我。”

    “哦。”

    唐灵珊把伞给他:“你拿我的伞走吧,待会我又不用了。”

    苏回锦道:“不用,我不怕这点雨。”

    “拿着吧啊,淋坏了多不好。”

    唐灵珊把伞放他手里。

    两人共撑一把伞,等着唐灵珊老公来接。

    过了会,一个肥胖又狼狈的男人开车来了。

    他匆忙挤上台阶。

    “小珊,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唐灵珊抱怨着:“你看几点了,我都快饿死了知道不?”

    他点头如捣蒜:“是是,我下回肯定不这么晚了。饿啦?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唐灵珊道:“这时候谁还出去吃呀,外面堵车又等位子,家里凑合凑合得了。”

    “那咱去超市一趟,我买条鱼、买点排骨,再煲个汤也就够了。小苏也来吧啊,不亚于在外面吃。”

    “行了行了,快走吧。就你那点工资还显摆呢。”

    “我这不好心请他吃饭嘛。”

    两人絮絮叨叨拌嘴走了。

    苏回锦看到了平凡的幸福模样,虽然不完美,但过得充实又快乐。

    所有的人都走了,只留了他一个在楼下。他想起和方木走近,也是这样的雨夜。

    他是一个神奇的到访者,闯进了他的生活。

    幸福和际遇一样,都是转瞬即逝。

    夜深了,雨也愈发紧。路上一片湿露水坑,他打着伞回家。

    他想念母亲。

    她也应该是一个人的。

    他多久没回去了呢。

    他打了个车回母亲家,苏太太受宠若惊,她精神好多了。

    她张罗着孩子把湿衣服换下来,又给他热粥,进进出出停不下来。

    苏回锦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爱他的。

    “你别忙了,看你没事我还得回去。”

    “你住下不好吗?这么晚了还下雨上哪去?”

    “猫还没喂呢,我怕她没水喝。”

    “你养着这个小祖宗白费神,接回家来我喂。”

    苏回锦莞尔:“还是别了,她撕烂你沙发。”

    苏太太给他拿衣服:“我看你最近瘦了不少,是不是工作太累?还是回家住吧,我方便照顾你。”

    苏回锦答应一声,穿衣服回去。

    他今晚心情极度不好,他怕母亲看出来,不能在家呆。

    他撑着从唐灵珊那借来的伞,在雨夜里一步步往回走。

    孤独、压抑和心灰意冷。

    他翻出手机,仍然没有那人的消息。

    他实在太难过了。

    这样动荡不安,不知何时就会结束,每分每秒都当末日过的日子太难过了。

    强大的欢乐,又强大的痛苦,他受不了了。

    「方木,看到回我一下好吗?我……」

    他把“我”删掉,不能留下暧昧的字句,会被发现。

    他敲下:「我有点事。」

    雨水打湿了屏幕,氤氲出一层水珠,模糊了字句。

    他往楼下走,电梯门开,一个身影转过身来。

    雨水打湿了头发散落下来,眉眼潮湿又温柔,他望着他:“你去哪了?”

    “我等了好久。”

    苏回锦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他哑然失措。

    “我没带钥匙,一下火车就往这边赶。你去哪了,淋到了没有?”

    汹涌的眼泪往上拥挤汇集,烫得他眼角发红。

    他心潮澎湃,激动难当,枯竭的枝干横生窜长,发出复活的噼啪声响。

    他又一次得救了!

    苏回锦冲上前去,方木笑着紧抱住他。

    他要他,他想他,他渴望他。

    他们再次激动地做`爱,从沙发滚到床上,颠鸾倒凤,绝望痴缠。

    当一股股精`液喷射在他身体深处,苏回锦睁着他那明亮的眼睛,望进男人的眼底。

    无所遁形。

    方木在他温暖的身体里,被他搂抱着不肯放开,维持着交`合的状态静静呆着。

    方木吻他的额头、眼睛、脸颊,和他接吻。

    “我是你的,宝贝,别怕。”

    凌晨五点,方木醒来了。天透着冷清,还在下雨。猫咪趴在窗台上打哈欠,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苏回锦趴在他怀里,头发散乱地遮着脸。他的头发很软,有点自然卷,方木将它抚过耳后,露出暖红的脸庞,睫毛微微颤动,安静的睡脸呼吸绵长。

    苏回锦动了动,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手里还抓着他的小撮衣领。

    他总在很多奇怪的时刻体会到爱情。比如上次看他护肤的身影,比如□□后一个淡淡的吻,比如现在。

    这些能打动他的时刻通通和激情无关,而他和苏回锦最多的就是激情。

    反而,他和高敏朴素平淡的时候很多。

    这种交错让他对爱情产生了混乱的认知。

    他爱过高敏,为了她赶课、上自习、开车到隔壁州买东西,结果差点遇到枪战。

    他和高敏经历过生死,他抱着高敏躲在车里,看完了一整个凌晨天色的变幻。

    他们同样被父母放逐,美其名曰为他们好。他们志同道合,一起在图书馆温书到深夜,拿到最好的成绩。他们在异国他乡相互温暖,彼此理解。

    他们都很理性,生活步调极为一致。毕业、回国、结婚,如果不出意外,就要个孩子,相伴到老。

    和这世上所有的夫妻没有分别,即便有些不如意,还是可以忍耐。

    是什么让这一切混乱了呢?

    他自认不是一个放纵的人,有些过于理想化的热情摒弃也没关系。

    人,最终都会变成一张面孔。

    一张社会型人士的面孔。

    适合生存,聪明又圆滑,像他交往的客户,同辈的朋友和标准化的公司下属。

    连高敏也变成了这样适合“阶段人生”的人。

    他陪客户的时候,年长的老总会摆出前辈的姿态,教导他处事规则。到了他们这个阶段,有着不同于青年人的低调和沉稳,话题与兴趣也截然不同。

    同学聚会的时候,岁月成为一把杀猪刀,把每个人灵气热情的面孔修改成一种。他们变得肥胖、愚钝,操着所谓成年人的圆滑,在推杯换盏中夸夸其谈。内心却像一个思想断层的孩子,伪装成大人的模样。

    他们通常也疲于奔命,不断修炼着成人的技能,努力让生活变好一些。

    思想逐渐愚钝,精神愈加麻木,在各种各样拥挤爆炸的信息中辛苦过活。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会被同化,同化成大人的一种。

    可是,他很清楚。

    他不是真正的大人,像父亲一样睿智又成熟的大人,他不是。

    他尽管年轻,有热情,有点骄傲和梦想,但他并不成熟。

    他也不想成为泯然众人之中的一个。

    如何平衡自我和外界,他还有很多必修课。

    对于家庭,他也同样烦恼。他一直和高敏家里处不好。他已经拥有一个精明的母亲,一个强势的妻子,还要接受一个剑拔弩张的家庭,这让他窒息。

    他必须两边都照顾周到,否则定要陷入无休止的麻烦。

    至于爱情,他明显感觉到和高敏的流逝。这太悲哀了。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就溺死在了琐碎平淡的生活中。而他和苏回锦就真的是爱吗?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死?

    在他三十而立的年纪,似乎问题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

    他抱紧了苏回锦,意识到今天早上想得太多。苏回锦蹭了蹭他的脖颈,呢喃着道:“你醒了吗?”

    “嗯,外面还在下雨,你再睡会。”

    苏回锦困顿地闭上眼,他现在四肢无力,疲惫不堪。

    方木挨着他额头试了试温度。

    “苏,你有点发烧。你还好吗?”

    在被子里抱着试不出来,用头抵着才发觉烫。

    苏回锦往他怀里磨蹭,不想动。

    方木抱着他起来,给他试体温,又冲了感冒冲剂,喂他喝下去。

    “宝贝,你觉得怎么样。烧得厉害我们就去医院。”

    苏回锦昏昏沉沉地:“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睡一会就好了。”

    “那你今天别去上班了,我和人事说一声。”

    “嗯。”

    苏回锦小声地:“你今天还回来吗?”

    方木道:“我待会去公司一趟,中午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苏回锦微微笑了一下:“吃什么呢?”

    “一小块酱牛肉,热热的红薯粥,再加上秀水街的江南酥好不好?”

    “好。”

    方木穿好了衣服,俯过身在羸弱的青年唇上吻了一吻。

    两人对视,苏回锦依恋地端详他的脸。

    “我走了。”

    “嗯。”

    外面还在下雨,苏回锦忽然叫了他一声。

    “方木。”

    “嗯?”

    “抱抱我好吗?”

    方木看了看他,又倒回来。苏回锦挣出被子,单薄的睡衣带着温暖搂住男人。

    那滚烫的体温和冷硬的大衣接触,产生奇妙的感觉。

    相对无言,却又千言万语。

    方木先赶回家和高敏交代,高敏给他收拾行李,揪出一条脏掉的内裤。两人尴尬,精迹斑斑。

    他们这段时间没同房,算起来也有三个月了,高敏觉得愧疚。

    夫妻吵架,吵成他俩这样也是厉害了。比谁更不理谁,把人都憋成这样。

    方木心惊胆战想解释,高敏转个身,忙别的去了。

    他一早上都很听话,送高敏上班,买早饭。下车的时候,高敏过去吻了他,“等晚上。”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于是提心吊胆变成满满的愧疚,他痛苦地埋头在方向盘上,粗喘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开车。

    他到公司,给苏回锦请假,交接了许多工作。中午到秀水街买好糕点,又赶回苏回锦家。

    烧退了一点,他摆好吃食,搂着苏回锦喂他。

    两人边吃边聊,还算温馨,劝他喝了粥,吃药睡下。

    下午他开会、工作、到某某局里跑了一趟。下班接了高敏回来,送她到岳母家,找了个借口溜出来,又赶回苏回锦那。

    两人吃饭,看电影,逗猫。

    方木抱着他试温度,一天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差不多十点,他再回去把高敏接回家,也不管她生不生气了,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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