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 第9节(3/3)
作品:《抚养》
不是你让我帮你削的?”
见鬼我特么怎么知道你压根就不会!张措默默地腹诽。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小心翼翼从时蒙手中抽出那把看得他头皮发麻的疯狗,他生怕这货一不小心划伤自个儿,张措凑过去笑着说:“风好大,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时蒙猝然起身,吓张措一跳,他仰起头愣道:“我做错什么了!”
时蒙不言又不语,在他对面一屁股坐下,像和谁赌气一般,固执地抓起疯狗和苹果,艰难地用战术刀削苹果皮。张措按住他的手:“时蒙,我错了!”
对方冷哼一声,扔掉了苹果和战术刀。
张措小跑到厨房翻出水果刀来,他绕到时蒙身边坐下,本想伸长胳膊像一年前那般揽他进怀里,结果环是环住了,不好动弹。张措轻声道:“时蒙,坐我腿上来。”
只见白光一闪,原来削苹果削到气闷的青年霎时化为孩童模样,嫩白的小脸蛋,两只灰蓝色的眼珠子瞧着张措,唇色却是小孩常见的粉嫩。
张措脸上现出怀念的神情,嘴里道:“以前要是有谁和我说,看小孩现在就知道长大什么样儿,我保准不信。”
换在时蒙身上,张措信的五体投地。也可能喜欢的时候,看他什么都好,张措就觉得,时蒙往后那卓绝风姿,天人容貌,自他幼时起便能管窥一二。
“削果子。”时蒙一句话唤回他的神智,张措轻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这下能将时蒙一整个收进怀中。他把水果刀的刀柄塞到时蒙手心让他握好,两只大手覆上他的手背,手把手教他如何削果皮。
时蒙神情极为认真,张措忍不住亲了下他的侧颊,他想起来小时蒙后来很少笑,再追思从他化为人形后就极少展露笑颜。好像有些东西阻止了他弯起唇角,而时蒙把这些东西关在心灵深处某个角落。
让它们发酵,或者腐烂。
两人合力削完一个不大的苹果,时蒙神情兴奋地看向他,眨了眨眼:“我想咬一口。”张措微笑:“当然,你愿意吃光它么?”时蒙抱着光溜溜的苹果蹦到茶几上,大口啃咬起来。
张措张开怀抱,时蒙跳进他怀中,张措抱住他:“带你出门玩,别变回来。”时蒙趴在他怀中点点头,兴奋未散:“玩什么?”
“人类小孩都喜欢的东西。”
·
游乐场人山人海,张措牵住时蒙的手,对方只到他腰间,害得张措忍不住地再三叮嘱:“跟紧我,别乱跑。”时蒙左顾右盼,看上去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张措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时蒙指着云霄飞车叫嚷:“那个!”
张措脸色一变,咽口唾沫,轻声说:“时蒙,我们换一个呗。”说完环视四周,一指旋转木马:“你看那儿有好多小朋友玩!”
“.......”时蒙冷冷地说:“你觉得我是小孩儿么。”
张措看了看他一米二的身高和尚是稚嫩的面庞,违心道:“不是。”时蒙甩脱张措牵住他的手,往云霄飞车跑去,瞧那小身板,一晃一晃的。张措一拍大腿:“祖宗!慢点跑欸!你小心点!”
时蒙把这玩意儿坐了六次,到第七次张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时蒙才注意到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张措摆摆手,冲进公厕把先前吃下去还没消化的苹果吐了个干净。
张措誓死不上车,时蒙无法,只好去寻觅新的玩意。
两人玩得气喘吁吁,天将傍晚,在张措的强烈建议下,两人坐了把摩天轮。时蒙跪在座位上,透过小窗打量外面,大眼睛答吧答吧地眨,小孩儿道:“这甚无意思,太慢了。”张措心想这娃都不嫌累么。
“坐好,时蒙。”张措咳一声吸引回他的注意力,时蒙还真乖乖地转过身面对他坐下,眨巴眼睛望着他:“何事?”张措心念一动,笑眯眯地说:“变回来吧,时蒙。”反正摩天轮已升至高空,没人能看见他俩。
时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点了点头。
再一眨眼,那谪仙似的人就坐在他对面,有一刹那,张措忘记了呼吸。夕阳橙红的光芒懒洋洋地透过窗格落在他身上,时蒙侧头注视着窗外,地下的物事渐微,好像这尘世正与他们背道而驰。
过去走马观花飞速掠过,初遇的大雪、相守的新年、每个深夜的陪伴、离别、再见。
我想要你拥有许多东西,想让你看看这人间。
张措起身,两只胳膊压在时蒙两侧,时蒙回过头来,愣道:“怎么?”
想让你看看你曾向往的万家灯火。
张措眼眸深邃,时蒙突然感到心脏跳动无法控制地加剧,张措深深地凝视他:“我们之间算什么,时蒙,养父子,路人,朋友,还是......”
想让你念念不忘的桃林再也无法阻碍你对尘世的向往。
他没有说出最后一个选择,只是在摩天轮恰好升至最高点时,倾身吻住他。
夕阳爆发出最后一点光亮,随即隐入地平线。远方灯火通明,映亮这片不夜天,间或能听见城市的喧嚣声,嘈杂的,燥热的,在空气里发酵。
陪伴会变质,时光将蒙尘,唯独往事,历历在目,不易其形,不负初衷。
☆、纪蓉
纪蓉约在僻近处的一家茶馆见面。
张措和时蒙两人离开游乐园后径直奔向湘宛茶舍。
纪蓉戴着墨镜,坐在一盆平安树旁,手边的茶水浮起袅袅白雾。张措走到她面前坐下,礼貌地问:“你好,纪蓉小姐?”纪蓉愣了愣神,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与纪离有几分相似的脸,她笑了笑:“是的,你是哥哥的朋友?”
窗外车辆的灯光刷地划过去,纪蓉的侧脸蓦然亮一下,又淡下来。她看上去没多少神采,整个人慵懒地蜷进沙发中,手边的茶更是一动未动。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又笑一笑:“哥哥告诉我了,你想要刘东的财务资料?”
张措轻咳一声,点头:“是这样的——”他想解释,纪蓉一抬手打断他:“不了,我不懂,也不想知道。”
时蒙从洗手间回来,左右看了一转,发现王志正窝在离张措他们不远的茶座上,指头在手机键盘上飞速跃动。他悄无声息走过去,吓得王志手忙脚乱把手机扔到地上,时蒙问:“你做什么?”
王志抹掉额头突如其来的汗水,捡起手机跟宝贝似的左擦擦右擦擦,好好检查一番,发现无啥问题才仰头看时蒙,惊慌还没彻底消散,他道:“你才是,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时蒙望了眼张措,他正在与纪蓉交谈,“与你无关。”时蒙淡淡答,王志深深地吸口气,顺着他的视线一望,不期然发现张措,一拍大腿:“张少爷!”
“别过去。”时蒙冷漠地说,王志连忙说:“不去不去,你们忙吧,我在这儿等人呢。”
时蒙对王志没什么好印象,毕竟一年前他抓了纪离,还将他们俩关进屋里。时蒙折身到张措身边坐下,纪蓉一惊,有些不高兴,好像不太喜欢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她警惕地问:“他是谁?”
时蒙戴了顶鸭舌帽,看也没看纪蓉。
张措介绍道:“也是你哥哥的朋友。”
“......我哥哥说他只有一个朋友,”纪蓉不悦起来,嗓音也尖锐了些,“你们谁是时蒙?”
张措侧转脑袋,抵住时蒙的耳朵悄声说:“纪离怎么同他堂妹说的?”时蒙低声答:“我不知道。”
张措站起身,彬彬有礼道:“我不过是陪同时蒙前来,那你们谈吧。”说完转身欲离开,时蒙一把抓住他的衣摆,张措拍拍他的脑袋:“我相信你。”然后顺手摸走了他的帽子。
时蒙整张脸大白于暗黄的灯火下,纪蓉神色一凛:“我哥说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就是时蒙,看来是你了,刚刚我认错人了。”时蒙将视线移回她身上,纪蓉脸色变得苍白:“他说你能帮我,你能帮我吗?”
“你......想要什么?”
“张严,”纪蓉吐出一个名字,“我要你带张严来见我,等我见到他我就把你想要的资料给你。”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见他?”
纪蓉张了张嘴,两手捧起茶杯,埋下脑袋呷了一口,神色隐进看不见的阴影中,只能听见她有些发抖的声音:“他不见我。他把我卖给了袁勤,我都知道,他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不答应袁勤,他们就要把他活生生打死。”
“他在哪儿?我怎么带他见你?”
“我在橡树街租了间屋子,我把地址给你。”说完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笔和纸,画了个大致的图,指着其中圈起来的地方说:“就是这里,二楼201号,正对面有家银行。我离开前张严还在袁勤手下的赌场混日子。”
纪蓉把地图推到时蒙面前,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说:“到时候你带他来这儿。我找不到人帮忙,刘东把我看得太紧。至于资料你们尽管放心,刘东经常带我去他的公司,他有时候会把那些东西带到我住的地方来。”
“你为何要见他,他不是抛弃你了么?”
纪蓉狠狠一抖,然后全身僵住,她僵直脊背抬眼望向问这番话的人,两只手揪住座位身侧的软垫,“你不懂,”纪蓉木然地说,“我恨他恨得要死,我只要他一句话。”
时蒙静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纪蓉眼里射出光亮,脸庞终于显出血色,她感激道:“谢谢你!三天后下午四点橡树街见。”说完戴上墨镜忙不迭起身离开了,她的高跟鞋砸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啪嗒声。
·
水榭花园十层。
张措将晚饭端上桌,时蒙研究完纸条上的地图后把它放进张措手里。张措在围裙上擦干净手才小心接过,皱眉问:“她让你做什么?”
“你认识张严么?”时蒙说,张措端汤的手一抖,时蒙按住他的双手将一盆紫菜蛋花汤接住了,轻声重复:“张严,张措,我听你提起过他,你的弟弟?”
“不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张措把汤放进时蒙双手中,“小心。我让齐襄立刻去查。”说完从衣服内袋中摸出手机打给齐襄,时蒙默默地听他嘱咐两句随后挂断电话,一脸凝重。
“我许多年没见过张严了,自打他离家后一次也没回来过。”张措拉开椅子坐下,时蒙坐到他对面:“纪蓉要我带张严去见她,然后她把资料给我。”
“她和张严什么关系?”张措低声喃喃,时蒙舀汤泡饭慢吞吞地咀嚼起来:“不知道。纪蓉说她恨张严。”
张措低头沉思。
翌日清晨张措去公司处理事情,时蒙起床时已将近晌午,起床气还没散,他屈起一条腿靠床头坐着,脑袋发懵。他刚醒没过多久卧室的座机也一并跟着响了,时蒙站起身慢腾腾地挪向座机,“谁?”他接起来。
“小时蒙,你可让我想得慌。”
“......”时蒙一个激灵,困倦意顿时去了一大半,嘴里冷冰冰地蹦出两字儿:“袁勤。”
“你果然和他住在一起,你俩什么关系?”袁勤语带寒意,夹杂着几分狞笑:“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与你无关。”时蒙道:“你怎么有张措的电话。”“我自有办法搞到,小菜一碟,”袁勤冷笑着说,“倒是你,你和那杂种什么关系。”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时蒙冷漠答,袁勤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反过来嘲讽他,语气不由得阴沉下去:“就凭你这张嘴,我就要弄死你。”
“你想做什么?”时蒙慢慢往后退几步,脊背轻轻贴上墙靠着,袁勤冷冷地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你。”
时蒙挂断电话。
“不宰了你我便枉为墨狼。”时蒙一拳砸上墙,突然烦透张措那么多的限制,管他袁勤和袁馨有什么关系,他想宰了谁又凭何要留他一条性命。
座机又是一阵叮铃铃地响,时蒙本不想接,但蓦然想起张措总是这时候唤他起床,片刻犹疑后他再次拿起电话。
“时蒙,”是张措,“起来就赶紧吃早饭,我放在微波炉里热着,你小心些。”
“张措。”
“怎么?”
“我要去宰了袁勤。”
“......”那边传来张措的苦笑,他柔声劝他,“时蒙,他是袁馨的哥哥,况且你不是答应我不轻易取人性命了么?”
“我讨厌他。”时蒙说,张措还以为他是小孩的胡闹,揪着个自己不爽的人就要拿来泄气,语气放低了说:“时蒙,听话,就当是为了我。”
“好,张措,挂断吧。”时蒙平静地说,张措怔愣:“为何?”
“我不想主动挂你,挂了吧。”
“时蒙!”
时蒙没挂断,只不过将座机丢到一边,索性不去听张措接下来的大道理。他总以为听话二字有用,时蒙有些无语,干脆下楼吃饭解气。
想不到时蒙一顿早餐还没吃完,门铃噼里啪啦一顿响,时蒙慢吞吞地起身开门。
张措站在外面,胸膛剧烈起伏,大约是跑得急还在大喘气。一进门便抱住他,也顾不上时蒙嘴里还包着瘦肉粥,张嘴咬了上去。
等他吮吸干净那些咸粥,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时蒙脸颊微红,嘴唇盈润,显出点诱人的嫣红,他推开张措的怀抱,无奈地问:“你到底做什么?”
“你生气了?”张措把门合上走进玄关,拉着时蒙的手引他到餐桌旁坐下,时蒙老实地说:“没有,嫌烦而已。”
“出什么事了么?”张措猛然反应过来,时蒙抬头瞥他两眼,埋首同炸鸡排做斗争,嘴里含糊道:“没事,起床气。”
说出来也不过徒增张措的担忧罢了,不如不说,时蒙想起胡不归曾告诉过他的,他说,你对他而言,不过是有增无减的麻烦。
张措实在想不到袁勤会直接把电话打到他家里来,公司还有急事没处理,他就头脑一热跑回家来,这下听到时蒙的解释,尽管只有三个字,听起来似乎还有些任性,张措只是包容的笑笑,在他侧颊印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那我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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