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流杯客_第3章(1/2)
作品:《树下流杯客》
天里心里涌上寒意。他不敢相信周涵芝就这样没了,被他逼没了。
这个人该是有自己的心思,他宁愿一死来报复秦容顾利用自己。秦容顾揉揉眼,真拿你没法子啊,睡一觉就赶紧醒过来吧――
他想起昨夜自己说:“周涵芝,我是太子,将来这天下都是我的。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是我的。就算你死了变成鬼也得待在这里!”
周涵芝就这样告诉他自己死了也不会来找他,要离开这里。秦容顾睁着眼,什么也看不见,他眼前一片空白,思绪一片空白,好像就这样睁着眼睡了。
“涵芝,这次是我错了。”过了很久,他叹息了一声,只有一室寂静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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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秦容顾每夜在府内点燃犀角,第一夜他坐在桃树下,一个青桃子砸中他的脑袋,他往树上看,一个扎着小辫的小童正撅着嘴冲他翻白眼。
“吾与君幽明道阁,何意相照?”小童说着又砸了一个青桃子,秦容顾一把抓住。
“我非有意,实为有事相求。”他心下暗惊,曾闻燃犀可视不可见之物――如魂魄、如精怪。这次没找到涵芝照见了一个桃花妖,以后还怎么看待这些树?
“你活该!”小童坐在枝头,双腿快活的一荡一荡。“还有,我看穿你了,不许砍树!”说着他隐没于树端。
秦容顾想着那句“你活该!”在树底下坐了半晚,照雨后来半拉半劝让他回了屋里。周涵芝躺在床上,面色如常。他扶着额斜靠在贵妃榻上看着周涵芝,手指摩挲着卷草纹。犀角幽幽的光照遍屋子,他宁愿周涵芝变成鬼出来吓吓他也不愿意周涵芝一动也不动躺在那。
他想起冬日自己一日半夜惊醒,周涵芝还来太子府不久,却在他睁眼之时递给他一杯温热的水,周涵芝穿着单薄的衣服指尖微凉,他暖着周涵芝的手没由来的满足。他半睡半醒叫了一声“相言”,后来却是再没在周涵芝面前提起那个名字。如今想来他几乎忘了相言的长相,取而代之的是周涵芝的眉眼嘴唇。涵芝的眼角有一块小小的疤,他轻轻亲上去涵芝的眼角都会红,带上浅浅桃花色。
他站起来走过去,小心的弯腰吻上周涵芝的眼角。
已过四日,周涵芝依旧没反应躺着。秦容顾好好看了一遍自己住了多年的地方,他见了巴掌大的龟仙人――或者说龟妖怪?他拎起带着壳的小老头,小老头气得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就差咬他了,小老头也是一句“你活该!”
他见了在花丛里休息的蛾子妖,他打扰了蛾子妖谈情说爱被迷了一眼的粉肿了眼。他还见了偷书看的耗子,一边看一边嗅着墨香,秦容顾真怕耗子什么时候一口把书啃没一块。他遇见住在木头里的蠹虫,不过手指大的人站在他手上好心告诉他不要着急。
秦容顾听了不再着急,他只是担心周涵芝这么久不吃不喝会不会对身体不好,蠹虫精冲他一扭鼻子没了。秦容顾安心睡了一觉,他睡得很沉,梦里看见周涵芝醒过来冲着他叹气。
第二日清早他帮周涵芝换衣服,周涵芝推开他。秦容顾手里的玉带掉到地上。
“……”周涵芝不知道说什么好,头昏脑涨浑身乏力。不用想都知道是秦容晔给他的药的问题,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看着秦容顾,就一直盯着秦容顾眨眼也不眨。
“涵芝,你醒了?”
“嗯。”周涵芝自己站起来,浑身发虚,秦容顾扶住他。
“吃什么?”秦容顾很高兴。
周涵芝摇摇头,嗓子干的厉害,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容顾,这可怎么办?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对你了。”他趴到桌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里。
“这不简单,我喜欢你,你慢慢喜欢我就行了。”
你喜欢我?周涵芝心下哂笑,你是喜欢我的脸。他看了一眼外面,“你该走了,我歇几天。”
“好,浮烟就在门外,千万照顾好自己。”秦容顾语气跟哄孩子一样,他顿了顿接着十分认真地说:“涵芝,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我真的把那些东西给了你弟弟,对你也是什么事都没有对不对?如果我猜不出来,就真的要愧疚死了。”
“你不如给他。”秦容顾敲了下桌子,他思索着说:“你这样我倒是愧疚极了。”
“那你放我走,你就不愧疚了,你还会很高兴。”周涵芝随口说,他知道了秦容顾再利用他就愧疚了,那他要是不知道秦容顾再怎么对他就合情合理了?不论如何,秦容顾利用他就应该觉得愧疚,不管他知不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我也不会把东西给他。”周涵芝说,“你不信我。”
“就算我错,涵芝,你也不能走。”秦容顾说完亲了他一下出去了。
不能走啊,周涵芝想着推开窗户,院子里的鸟掠地而起扑棱棱飞远了。?
☆、12
? 周尚书的掌上明珠一夜暴毙,尚书大人白发又添。
周涵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朝南擦出一个缺口。他好不容易找来几枝桔子梗放在圈里烧了。他这个妹妹是王夫人唯一女儿,王夫人是为数不多实心实意待他的人。
他怀念王夫人抱着他时身上淡淡的脂粉味,如同母亲的感觉闻着很安心。福伯是很远很远的表亲,王夫人嘱咐福伯多关照他,她为周涵芝求情周涵芝才有幸在私塾里听夫子传道授业。后来王夫人有了自己的儿子,她依旧想着周涵芝,私下里不时为他添一两件衣服。周涵芝也羡慕这个妹妹,她有一个温柔心肠的好母亲,父亲视若珍宝。
周淑离,淑离不淫,梗有其理兮。他的妹妹生于宝橘初黄时,嫩手破新橘,一室清香。幼妹一岁时迈着小步子递给他一瓣橘子,滋味酸甜,他抱住还在学步摇晃不稳的淑离,淑离亲了他一脸口水。这是他抱过的第一个小孩子。
后来他抱过阮姨娘的孩子,他的弟弟在他醒过来就没了。如今这个妹妹也没了,十七的年纪,天真烂漫待字闺中。他垂着手看烟飘起来,心思也跟烟一样轻飘飘。秦容晔曾说过喜欢他的妹妹,后来又说喜欢他,秦容顾说要娶他的妹妹,他叹了口气。不过是一张脸,他的心有谁肯看一看?他也有一腔热血,活生生的跳动着的一颗心。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浮烟赶紧过来问他可是给蚊子叮了不舒服,他想了想挠了几下点点头,然后让浮烟去折几片景天的叶子来止痒,浮烟应着走了。
周涵芝摔碎茶杯,他拿起一片碎瓷一狠心朝着脸划下去,秦容顾手里的扇子打开他的手。
“要是我回来晚一步,你是不就要把整张脸划花了?”秦容顾蹙着眉抓住他的手,他微微颤着擦掉周涵芝脸上的血迹,不深不浅的一道殷红斜在周涵芝右脸上。
“你不是喜欢这张脸吗?我划花了,你不喜欢我了,我就能走了。”
“你休想。”秦容顾恶狠狠的说,“照雨,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滚把柳郎中找来?另外,见了浮烟告诉他自己去领二十板。”
“跟浮烟没关系。”周涵芝挣开,他推了一把秦容顾,“你把谁关在这谁都不愿意!我自己犯贱忍不住喜欢你,你就这样对我?我不求你喜欢我,你不信我也算了,我不求高官厚禄车马轻裘,你让我过得跟普通人一样行不行?”
秦容顾把碎瓷片踢到一起,他漫不经心的说:“你喜欢我就行了。你听话,我明天就让你出去,浮烟陪你,去哪都行,晚上回来。”
周涵芝被他一句话堵住有气没处发,他使劲往石桌上一砸,整个手掌又疼又麻。他无奈笑了几声去了屋子里,抽出画缸里几幅画想撕,却摇摇头停了手又把画卷收好。自己这样跟个泼妇一样,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哀怨附身,满腔怒火,不该是周涵芝的样子。可周涵芝又该是什么样的。
“涵芝,你和我在一起多好,为什么总想着离开呢?”秦容顾站在他身后,他捏着周涵芝的脸看了看,血已经不流了。
“我又怎么会就喜欢你这一张脸?要是这样,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去,我随便找找不就好了。你陪着我我习惯了,哪是看你长什么样。”
周涵芝把画插回去,他跟秦容顾说不通,懒得再费口舌。秦容顾明明不笨,在这件事上就是转不过弯来。他是人,哪里会喜欢被束缚着――就算是待在深闺高阁的人,又有几个人甘愿就这样在院子里消磨一生?求得自在,实在重要。脱笼之鹄才可高飞,拘禁着的不过是笼里的玩物。
周涵芝不想再跟秦容顾说一句话。秦容顾却先开口,“你妹妹去世了。”
“嗯,昨天夜里。”周涵芝应了一句,“你可知其他,我记得淑离身体康健。”
他后来独居小院里,和淑离不甚亲近,但关心亲人是人之常情。何况这个妹妹天真可爱,她还在周涵芝十三岁那一天托福伯送给周涵芝一个自己绣的荷包,虽然针脚不密,但看得出是用很心绣的,她绣了一株灵芝和一只年幼的鹿。
“我本来有意娶你妹妹。”秦容顾摇摇头停了一下,“她这一死可是颇有深意。”他看着周涵芝的眼睛,“而且跟你有关系。”
“我?”周涵芝嗤笑了一声,“我因爱生恨嫉妒自己的妹妹所以杀了她?秦容顾,你想的未免太多了。”
秦容顾怎么想周涵芝觉得自己是怎么也没法弄明白了,秦容顾一面把自己圈在这个地方,一面又要娶自己的妹妹。如果真的是他对淑离下的手,秦容顾怀疑着他又笑吟吟站在他面前说喜欢他。淑离突然去世,秦容顾居然把这件事想到他身上,他捏了捏额角忽然想起秦容晔那句意味不明的“我帮你一次。”,如何帮?难道是等他喝了药死了把他挖出来?秦容晔给他的毒/药又含着什么深意。
“难道不是吗?”秦容顾玩味的笑了,“你和郑琰约好了,你给他东西他帮你除掉周淑离,可你比郑琰聪明,耍了他和我。”
“你也疯了。”周涵芝哈哈笑起来,“对,就是这样。我想妨碍你和周尚书一同谋事,不如你杀了我好了,你亲手杀我也是我的福分。”
“我怎么舍得杀你,你得一直陪着我。你看,你连死都不能好好死,天都要你陪着我。”秦容顾从周涵芝身后抱住他。
“我没一次死成是药的问题,我如果上吊自经,你又能怎么办?”
“我会看好你,涵芝啊,你连死也没机会了。”
周涵芝脸上的微笑一下僵住了。
“公子,柳郎中来了,您可方便让他进去瞧瞧?”照雨看没了声音在门口轻喊了一声。
“这有什么好看的。”周涵芝戳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一疼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让柳郎中快进来。”秦容顾松开手,他替周涵芝整整衣服。“你的脸,你不疼只好我来疼。”他亲昵的一捏周涵芝的左脸。
周涵芝瞥了秦容顾一眼,他偏过头去不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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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 秦容顾多次相邀郑琰至府中小叙,郑琰终于答应。秦容晔顶着郑琰的名字踏进太子府,秦容顾殷切的把他带到后花园的藻泳亭中。
水青碧,金蕊残荷绿莲叶,游鱼戏吻依依柳。沉沉的天忽然下了大雨,周涵芝在水鉴楼上看着亭子里的人,雨雾模糊了秦容晔的身形。这样跟自己的哥哥见面,不知他心里是怎样一种奇异的感觉。周涵芝仔细听着两个人交谈,透过雨声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如在另一个世界。周涵芝有一种在观结局已定后事情重演的错觉,他明明也处在这里,却没有丝毫办法干预其中。
秦容顾便真如求教听着秦容晔盛赞仁帝墨宝宸翰,秦容晔也沉住气一本正经往下讲。周涵芝怔了一会,他伸手接了一捧雨水,无根之水又从他的指间漏下去滴进池中。秦容晔忽然一弯腰拔出一柄匕首刺过去,秦容顾轻蔑一笑反手夹住匕首,铮然一声匕首落地,周涵芝双目瞳仁一缩,他回过神来望过去。
秦容顾浑不在意挥退身边的影卫,他翘起嘴角拍拍手,秦容晔也笑了起来。
“我的好弟弟。”他也不动匕首径直站到秦容晔跟前,“你是抱了必死的心来这里?可我只是找你小叙。”
“那当然。”秦容顾捂住胸吐出一口血来,“秦容顾,我这一生后悔三件事。一是二哥比你生的晚,二是我今日没能杀了你,三是涵芝不帮我。”
周涵芝捏着自己的手面无悲喜。秦容晔,不是我不帮你,我帮不了你。他松开手指尖青白在掌心抠出几个浅浅的月牙。
“涵芝不快活,我让他快活一次,周淑离是我派去的人下的手。”秦容晔诡异的笑了,“你不是要娶她吗?我就让你娶。涵芝已经死了,我今天也死了,我比你先见他。哈哈哈哈秦容顾,我比你先见他。”秦容晔双目流出血泪,他一瞬间没了力气倒下去,秦容顾连扶也没扶他。
“我不忍心说出来,我怕说出来你死也难以瞑目,涵芝就站在水鉴楼的栏杆边上看着你。”
“你……”
“皇弟,我想扶你起来,可你带着毒我没办法扶你。”说完秦容顾走出去,他撑上伞往水鉴楼而来,照雨派人收拾了藻泳亭里,匕首在角落里泛着幽幽的毒光,触之则血濡缕而立死。
周涵芝咬住手后退几步撞到柱子上,他双目涣散不住颤抖,淑离的死跟他分不开……怪不得秦容顾那天那样问他,真像是他和秦容晔做了笔交易。
“涵芝,我帮你一次。”他忽然想起秦容晔说完这句接着说了一句“秦容顾要娶你妹妹了。”
周涵芝不断重复自己当时自己回秦容晔的那句话,“我为什么不去死?”
秦容晔,你是害我。他闭上眼泪流满面,自己当时嗤笑秦容顾说了什么?“我因爱生恨嫉妒自己的妹妹所以杀了她……我想妨碍你和周尚书共事……”明明是他嘲笑秦容顾的话,现在听起来讽刺无比,不怪秦容顾当日问的奇怪,只怪他想的太少。秦容晔几句话后他更是百口莫辩,当日他说的听起来真是十分好的回答,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真是有心计耍了秦容顾和他弟弟。
“可还有什么想说的?郑琰喝多了,我一会送他回府,他这次可是一醉不醒呢。”秦容顾负手站在他身后。
“是我的错……”
“嗯。”秦容顾打了一个响指,“所以我要把你锁在这个地方,等你用这条命赎清你犯的错。涵芝,我以为你那天是骗我的,可是我真没想到真的是你。”他微微皱眉,语气轻描淡写,话却重若千钧压在周涵芝心上。
秦容晔也一心要他死,那他到底为什么又活了过来?活着等秦容顾折磨他来赎罪?
原来秦容晔给他的真是封喉的毒/药,原来淑离的死真的跟他脱不开干系……周涵芝想着喉中涌上一阵腥甜,他倒下去,秦容顾带着恶意的笑接住他。
“涵芝,你逃不掉了。”
“咳咳…你…不信我……”他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头晕目眩难敌黑暗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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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 周涵芝想上吊,又觉得吊死鬼太丑甚是嫌弃。春天里树上不经意垂下来一根丝,丝底扭动的尺蛾荡到身上,这么一想就觉得吊死实在不是好死法。
他随手剥了一碟松子然后递给浮烟,“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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