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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流杯客_第3章(2/2)

作品:《树下流杯客

你家太子送去。”说完他搓搓手上的碎皮翻了一页书。书上写的什么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做做样子。

    书里记的是何年代已不可考,尽是荒诞不经的传说,一页页残缺不全,这原书还是他偶然间在直馆的角落里翻到的。他请教了姜景行几人后自己亲手补了补抄了一本拿回来看,书上倒是有个写了一半的故事他一直想不出后文。

    “出一大溪,溪边有二女子,姿质妙绝。见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来……”

    想必是此后刘阮二人成了二女子的夫婿,他把书合上站起身。人要是站着站着能站死就好了,世间死法不但千奇百怪还有千万种,周涵芝只想找一个容易又体面的。撞柱子太疼,说不定装完脑袋还稀烂,他摇摇头,这个死法更是不妥。

    “公子可是麻烦了?不如出去转转。”浮烟匆匆回来,他挥退门口的小僮继续亲自守着周涵芝。

    “我想骑马去一趟安国寺。”周涵芝一笑,这半个月来他可是在王都转了个尽兴。秦容晔赞不绝口的鳜鱼他尝了,淑离买过胭脂的小摊他去了,只剩下安国寺再没去过。父亲曾把他背在肩上去安国寺上香,秦容顾在安国寺的皂角树下执过他的手,他在皂角树尖上挂了一条空白的红菱……他想到安国寺实则兴致缺缺,却也没别的想去之处。菩萨低眉,金刚怒目,可想来命由己造,福由己求。心愿若要圆满,到头来大都还是要看自己靠不得别人的。

    他换上衣裳和浮烟出去,浮烟牵着马走在前使劲压着步子。周涵芝也任由马慢慢走在街上,他也不说话晒着热辣辣的太阳。安国寺外有下马碑,周涵芝想着俯身一揪浮烟的发髻,浮烟扭头疑惑的回头。

    “不远就是了,安国寺外有下马碑,这马走得这么慢,浮烟你不用牵着它了。”

    “哎。”浮烟一抹汗松了手,他甩甩袖子扇风,“公子,您带着个纱笠热不热?我这都出了一身汗了。”

    “不热。”周涵芝摇头,他一勒缰绳身下的马停了步子,浮烟也赶紧停下来喝水。周涵芝忽然一鞭子抽到马腹上,身下的马嘶鸣一声往前奔去,周涵芝撒手被甩下马,他只觉得整个人被抛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到地上,除了心浑身剧痛,眼前一片血红慢慢模糊变成黑色。

    摔下马这种死法惨不忍睹,他只庆幸那匹马没回来踩他几脚。血染红纱笠,红的不只有血,还有安国寺的墙和树上的绫条。 红绫条、红绫条,高挂皂树梢。可怜世上无仙人,徒使愿者憔。

    还好,他没写下过什么心愿。

    秦容顾啊,你说我连死的机会也没有了,怎么会呢?你之于我是囚牢,我之于你是毒/药,不如尽早分清楚。?

    ☆、15

    ?  秦容顾是真的拿周涵芝没辙子了,周涵芝还像上次死过去时一般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右脸上的疤还没愈合好左额又添了一块淤青。

    周涵芝这次是真没气了,秦容顾也真的没力气了。吏部有大事他就坐下就听听,没事点个卯就回去。他特意摘了安国寺里周涵芝挂的那条红菱,一片干净刺目的红色,连半个墨星也没溅上去。

    他和周涵芝开玩笑问周涵芝要许什么愿,当时周涵芝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话却带着茫然。

    “我啊……”他记得周涵芝说,“你一直待我这么好?” 说完自己又补了一句“假的呗”。

    你怎么能没有心愿?秦容顾看着碟子里的几粒松子,他忽然对着窗户拿起绫条,绫条上用朱红的笔写过字。安国寺的墨是特制了来写绫条的,朱砂一类经风雨就微微褪了颜色。他攥紧了手心里一涩,周涵芝哪是没心愿,是他藏得太隐秘。

    “涵芝容顾永为好。”

    秦容顾轻轻念出来,不觉间红了眼眶。

    “涵芝你不曾对我好好说过,”秦容顾举起金一饮而尽,“我怎么不知道你妹妹那件事是秦容晔干的,你怎么说我不信你呢……我想等你自己说一句。”

    照雨实在看不过去拿了酒往外走,秦容顾捏捏头站起来,他没管照雨自己去院子里的树底下拿手刨了半天,手指带了泥和血。他挖出来一坛酒,一醉解愁,何况是涵芝亲手埋下的酒。

    他晃了晃坛子,坛子里没有水声。秦容顾大怒,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偷喝了涵芝亲手埋的酒!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有一坛酒,他可是站在院外看周涵芝埋完了才进来的。秦容顾一怒之下把酒坛摔到地上,他突然又后悔赶紧低下身捡碎片。地上有一根金针,秦容顾拿还算干净的袖子蹭了一下眼,金针还在。

    他晃晃脑袋清醒了一下把金针拈起来。

    “无耻小贼把金杖给我放下!”一个拇指大的小老头站在地上跳脚。

    “……”秦容顾四处环视,方士说近日不可燃犀角,不知地上的是个什么精怪居然胆大包天跳了出来。他把小老头捏起来,小老头一口呸向他。

    “你好好的砸了酒坛做什么!”小老头语气咄咄逼人,秦容顾头脑不甚清醒随手把虫子一样的老头甩了出去,一个老道人凭空出现在他眼前,他抓住老头后把老头放到地上。老头一瞬变大,他上前夺过秦容顾别在衣上的金针,金针在他手里变成雕刻细致的手杖。

    “我乃壶天老人,暂借酒坛一住,不知小哥所为何事摔了酒坛。”

    秦容顾一拍额头转身往屋内走,可能真该听一听照雨的劝,这次醉了居然青天白日活见鬼,说不定这样见了涵芝能看见涵芝活过来。身后的两个人无论秦容顾怎么眨眼也消失不去,他叹口气看着周涵芝碰了一下周涵芝额角的淤痕,又怕周涵芝疼立刻收回了手。

    “这位小哥与贫道是有缘人。”老道人走过去挡在秦容顾身前,“不久前贫道与壶天饮酒,不料我二人喝得酩酊大醉丢了酒杯,这位小哥有幸捡到羽杯一饮琼酒,想必不是这么容易出事的。他不过是昏过去了。”

    “真的?”秦容顾不敢相信。

    “嘶――”壶天老人摸上周涵芝的手腕,“惊决,这不妙啊!”

    老道人听了把秦容顾推出去,“小哥和我来,让壶天好好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用看了,他之前饮过毒/药。”秦容顾一语出惊决没了声。秦容顾顿了顿讲了周涵芝两次自尽的来由经过。

    “你混不混账!”壶天老人一巴掌拍到桌上,“好好的人被你逼死了!”说完他气得走了出去。

    “皆是我。”秦容顾笑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他,是我疯了……”他一拳打在墙上,墙上留下血印。

    他后悔了。

    白眉白发的老道人摸了一把胡须问他:“如果你可以活百岁,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分给他,你给他多少年。”

    “我还剩七十九年,”秦容顾说,“那就分给涵芝四十九年。”

    “为何是四十九?”道人不解

    “我比他多活一年,能给他风光大葬。如果他能活着,我比他先走他岂不是会伤心。”秦容顾自嘲一笑。

    “你不觉得你想多了?”

    “他不喜欢我也好,他若再能醒我便放他走,等到他死了再偷偷把他埋到我身边。”

    “可惜贫道没这个本事分你的命,贫道又怕你以后后悔。”说着他在周涵芝嘴里塞了一枚药丸,又捏住周涵芝的手腕掐下去,周涵芝的手腕瞬间紫了,乌黑的血从指尖流出来。秦容顾一把推开道人小心翼翼的握住周涵芝的手。

    “你说过放他走,切勿食言。另,不要再摔酒坛了。”

    秦容顾抬头,老道人羽化在他面前。他喜极竟忍不住哭出来。秦容顾何德何能再三拥涵芝入怀,他紧紧抱住周涵芝。周涵芝忽然咳嗽了几声,他吐出几口血徐徐睁开眼。

    “秦容顾,我什么时候才能死了摆脱你?”周涵芝艰难说完这一句不再理他,秦容顾的心一下坠到冰窟里。

    “你马上就可以摆脱我了。”他苦笑着走出去叫人来,一时不察摔下台阶。他站起来继续颓然的往院外走,看着一身狼狈,心里是一片狼藉。

    周涵芝气血虚弱靠着门看着他,“太子可需要帮忙。”说完他嗤笑一声。

    “涵芝想看我无能为力,我就给你看。”秦容顾没有转身,他声音很轻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涵芝,你还在世上我就满足了。”他静静站在月门前,风吹起几缕他的碎发。

    “反正天下都是你的,我去哪都是你的。”周涵芝咳了一声继续嘲讽秦容顾。

    “涵芝容顾永为好。”秦容顾默念这句话,是他的错。“涵芝想去哪?”

    “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可惜我不忠不孝,在外为弄臣在家为逆子,也不愿读书耕田。我便去北疆陇州,如今全天下非我即夷,不少外族都归到一个夷字里。不如我去领略北疆狄伦人的风采,看看苏金大漠的黄沙,娶一个热诚的北疆女子。北疆的榷场繁华和祥,我可能留在那里不再回来了。”

    “好。”秦容顾答完一个好字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照雨看见连忙扶住他。

    “殿下,周公子哭了。”

    “嗯。”秦容顾忍不住捂上眼。他以前说过差不多的话,涵芝半笑着祝他和将来的太子妃百年好合。他今日听了周涵芝这样说才觉得字字诛心,自己过去竟然残忍如斯。?

    ☆、16

    ?  秦容顾折了一枝柳递给周涵芝,周涵芝带着笑接了柳条。

    “我盼涵芝早日归。”

    “千万别,我倒是想说勿念。”周涵芝晃了晃手里的柳条,“多谢,我该走了。”

    “你我何须言谢,走吧,我看着你走。你难得在我面前这么高兴,我想再看一会。”

    “保重。”说完周涵芝和身旁等候的守卫骑马而去,他从安定门离开,一如几月前花朝那日,日光和风晴,天气清。

    秦容顾登上城楼看着周涵芝一骑绝尘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照雨,我以后可有事情做了。”说完他也不管照雨懂不懂自顾自笑着走下去。

    周涵芝在水畔小憩,缥碧流水忽已过,他捞起一个熟悉的羽杯。

    “小哥可愿与老朽一醉?”一个拄杖老人从树后过来,“一酩酊便几朝几世,醒来烦忧皆不恼,岂不妙哉?”

    周涵芝摇摇头把杯子递过去,“我曾读过一个故事,愿讲与老翁一乐。”

    “好!”老人说着掏出一壶酒倚在树边,“小哥快快讲罢。”

    “刘晨、阮肇出一大溪,溪边有二女子,姿质妙绝。见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来。’”

    “晨、肇既不识之,缘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旧,乃相见忻喜。问:‘来何晚邪?’因邀还家。至暮,令各就一帐宿,女往就之,言声清婉,令人忘忧。”老人随口接上。

    “看来老翁知道,可我在梦里梦见了下文,不知道与老翁知的一不一样。我梦到刘阮所在之地草木气候常如春时,二人停半年还乡,子孙已历七世。不知刘阮二人如何想,我若是出而历七世怕是要吓死了。”

    “小哥不愿随我去,也好,老朽独去一醉百年。”老人叹了口气走了,“你不悟啊……”

    “我…我于世间贪恋的其实还多,以前竟然寻死。”周涵芝自言自语着笑了起来,他掬起一捧水洗洗脸继续上路。

    途经宪习莘三州,一月风尘,周涵芝路上几乎不作久留直直往北疆去,终于在今日站在了神鸡驿城墙下。神鸡驿北为神鸡山,传言神鸡山上的鸡一鸣晨光即起,这一说给整个神鸡驿带上了不少玄乎的感觉。

    周涵芝长舒一口气等兵士查完自己的身份,然后走进翁城过了门洞。一个灰头土脸的狄伦小孩急速跑来撞上他,他退了几步后毫不在意扶起那个孩子,顺带拍了拍小孩身上的土。那个孩子一眨不眨看着周涵芝,高鼻深目,浅金的发,一双眼合该是北疆最好的猫眼石,光华熠熠。

    “谢谢哥哥,我叫艾尼瓦尔。”艾尼瓦尔冲着周涵芝一乐,白白的牙露出来傻兮兮的。

    “艾尼瓦尔!”突然有三四个差役喊着他的名字冲过来,艾尼瓦尔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

    “你……”周涵芝直起身挑眉看着艾尼瓦尔。

    “他们的牢里没有肉吃!我要换一个地方的牢房!哥哥不要让他们抓住我,我挖了好久才跑出来!”说完艾尼瓦尔跟一阵风刮过一般没了。

    “……”周涵芝无奈的捏捏脖子,他打了个哈欠继续走。街上人不多,守卫又躲在暗处了,周涵芝慢悠悠迈着步找地方住。

    周涵芝掏出秦容顾给他的信去了府衙,年轻的驿丞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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