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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策_第12章(1/2)

作品:《太子策

    的心早已不在我这里。”杨广语气平淡,忽然转而冷笑,“大哥,你该庆幸才是。”

    杨勇垂眼看着自己紧紧攥着衣角的手,一时间只觉得心绪难平。

    回想起宇文恺离开时的表现,那般叮嘱……当真似是诀别。实则发现他原是效命于杨广时,他不是没有震惊失望过,毕竟人生难得一知己,他不愿就此失去。

    更何况,观宇文恺的表现,似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一直尝试着给宇文恺坦白的机会,后者也着实决定了……要在回来的那日同他说明白。只是现在想来,他早便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故而他打动一开始,就不打算同他说明白。

    想到此,越发心乱如麻。杨勇斜眼瞥了瞥旁边的杨广,不再说什么,只叫停了马车,撩起衣摆走了出去。

    *****

    临近阿波可汗一部的营地时,远远地边看着那里人马虽多,但都是动荡不安的模样。

    显然,群龙无首。

    杨勇抬眸凝视了片刻,忽然对左右道:“将随行所带的值钱的物件,统统收集起来。”

    左右领兵,很快便抬了个大箱子过来。

    杨勇走过去,抬手拿起个烛台端详了一下。他治军甚严,故而随行人马所带什物都分外简单,但即便如此,这些东西对于突厥人来说,已然算是价值不菲了。

    于是他吩咐道:“将这些东西全都仍在前面一百里处。”

    之后,他又让隋军全都下了马,做出休憩的模样。站的站,坐的坐,好不悠闲。

    而他自己则靠着一棵古木,静观着远处的动向。

    不多时,几个巡逻的突厥士兵发现了这边的隋军,开始试探着过来,却在路上“意外收获”了许多值钱的东西。于是更多的突厥士兵开始过来,绕着营帐捡东西,到后来,为争东西,几乎要打起来。

    哪里还有人注意到这边似乎都在睡觉的隋军?

    杨勇见时机已成熟,便暗中示意周遭兵将尽数上马。

    一声令下,万马奔腾,势如洪流,一发而不可收拾。

    正在乱七八糟捡东西的突厥士兵,瞬间被这道洪流冲得东倒西歪,有的连武器都来不及捡。

    杨勇打马立在原地,看着完全压倒性胜利的隋军,面上一直凝重的神情,却一直不敢有所放松。

    进攻之前,他便交代了为首的将领,若是发现了宇文大人的踪迹,一定要尽力护得他周全。

    却不知,一切还是否还来得及。

    *****

    残阳如血,断雁西风,一场惨烈的战争终于告了终。

    杨勇带着战胜的人马来到突厥营长的时候,收获的战俘,财帛,牛羊倒是数量众多,想来也是阿波可汗在沙钵略可汗的帐中抢来的。

    吩咐将这些东西分发下去犒赏三军,杨勇翻身下马,朝营中走去。

    看见将领迎面而来,他顿了顿,问道:“可有宇文大人的消息?”

    将领抬头看他,半晌后道:“有。”

    杨勇眸光骤然一亮,道:“何处?快让他来见本宫。”

    将领不说话,只微微转了身子,看向自己身后。

    杨勇循声望去,只见重重的营帐前,一个高高竖起的粗|壮木棍上,正挑着一个人头。

    那人头披散着的头发,在风中零乱地飞舞着,是一种刺目的黑。

    连一个全尸居然也不能得见。

    “还不快……取下来。”杨勇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向殿下请示之前,不敢妄动。”那将领为难道,随即马上对身旁的小校吩咐道,“赶快按殿下的意思去办!”

    杨勇回过身去,背对着那高高挑起的人头,只是抬眼看着红到几乎滴出血来的夕阳。

    而他面前,站着的是杨广。

    对方立在残阳之下,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当真能看见一切似的。

    他低声唤道:“大哥……”

    杨勇没有回答。

    这时候,将领的声音响起在后面,“殿下,宇文大人的头颅……”

    “不必看了,”杨勇摆手打断,缓声道,“将他送回故地,好好安葬。”

    “喏。”

    语声落下,广袤的草原上,便只剩了一片空寂。风声如哮,吹动着发梢衣摆猎猎作响,秃鹰盘旋在头顶,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凄厉的悲鸣,如尖刀一般,生生地刺入心脏里。

    杨勇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只觉得那里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他忽然想起临别之际,宇文恺曾数次叮嘱他,伤势未好,不宜太过操劳。

    现在回想起来,竟似连带着这被自己忽略的旧伤,也一并复发了似的。

    杨勇力不能支地后退几步,胸中一痛,抬手匆忙掩住了嘴。

    然而指缝间那腥膻的痕迹,却依旧殷红到刺目。

    作者有话要说:杨勇对宇文恺就是那种很深的知己感情吧。重生之后本来挺绝望地,忽然发现一个意气相投的知己,又是真的关心自己,自然就格外珍视,哪怕发现他是杨广的人,都决定原谅。所以宇文恺挂掉,大哥的反应才会很大。

    至于宇文恺对大哥,大家可以先脑补吧,后面还有交代。

    ☆、【第二十三章】

    杨勇只觉得自己仿佛深陷在一片沼泽之中,周遭无数的力量张开无形的触角,将他往下拉。

    他伸出双手奋力挣扎,奋力与之抗衡,不愿就此沉沦下去。然而终究力不能支,任由沼泽漫过自己的鼻息……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种心安和恐慌的矛盾情绪中。心安,是因为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深沉的觉了;恐慌,却是因为这样的安稳深沉,并不能为自己所容许。

    他不能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不能。

    杨勇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方帐,半晌无语。忽听身旁一个声音道:“大哥,你醒了?”

    循声而望,便见杨广正坐在床边。他偏过头,正看向自己,那失了神采的眉眼,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宁静了许多。

    杨勇“嗯”了一声,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胸中还残余着阵阵隐痛。这让他的思绪一瞬间被拉回了昏迷之前,旷远荒凉的草原,残阳如血的天幕,高高挑起的人头……

    一瞬间,动作凝滞。

    杨广仿佛感知道了一般,道:“宇文恺的尸身已然在回乡的途中。”雨声落下,这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尸身”,不过是一颗头颅,加上些许衣冠罢了。

    顿了顿,他扬声换来了门外的小校,道:“把药端上来罢。”

    不一会儿,小校端着温热的汤药进来,递给杨勇。杨勇垂眼看了看,没有说话,端在手中,一饮而尽。

    药是苦涩的,但此刻饮在口中,却只觉得淡然无味。

    默默无语间,他将空碗交还给了小校,后者退身离去。

    待到房内只余下二人的时候,杨广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道:“这是在情理宇文恺遗物的时候找到的。”

    杨勇盯着那信封,微微敛眉,抬手接了过来。不知为何,手竟然是有些颤抖着的。

    听着耳畔纸页的声音,杨广笑了笑道:“不知大哥肯不肯将这信的内容说与弟弟听?”

    杨勇不言,不动声色地打开信纸。目光自其上的白纸黑字间徐徐扫过,手上的颤抖越来越甚。末了,他抬起眼来,死死地盯住杨广,眼中情绪繁复。

    杨广似乎感知道了什么,疑惑道:“大哥?”

    杨勇匆匆收了目光,却又仿佛才想起对方根本看不见,摇摇头,他淡淡道:“不过是些叮嘱之言罢了。”

    “是么。”分明意识到了杨勇的敷衍,杨广却没有再追问。言语间,却是徐徐抬手,摸索着探寻着床上的人。

    指尖的第一个触感,是对方的脖颈,带着微凉的直觉。

    杨勇没有动,只是垂眼看着落在自己侧颈处的那一只手。

    那只手动作一顿,却终究不轻不重地握住了触感瘦削不堪的肩头,微微使力。杨勇被那力道推得不禁向后靠过去,背脊轻轻抵在了床头。

    杨广道:“大哥,长孙晟已然从达头可汗处归返,达头可汗已然答应归顺我大隋。至于阿波可汗,虽仍领着少许余党在逃,不过大势已去,终究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他语声炖了一顿,道,“故而大哥……你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

    杨勇身子微微一僵,原本想说什么,然而终究却只是“嗯”了一声。

    *****

    由于战情基本已然取得全胜,故而不日杨勇和杨广便带着部分人马归返,只留下些许将领负责收尾工作。

    回京之日,热闹非常,杨坚亲率百官出城迎接。

    这是二人都始料未及的。

    因为负伤在身,杨勇并未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连同杨广一道。

    及至近郊,外面的喧嚣声,便已然渐渐明显。

    杨勇不禁抬眼看向杨广,打量着对方的神色。毕竟之前战情紧迫,加之为了稳定军心,他失明一事一直不曾对外说明。而若是在今日这样盛大的情形下让人发现……

    然而杨广低垂着眉眼,神情却只是一派如水的平静。

    车马的颠簸声骤然停止,耳畔已然想起众将士齐齐的“参见陛下”的声音。杨勇同杨广一道起了身,然而杨广终究因为看不见东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手胡乱地在空中摸索,却骤然被一个微凉的掌心握住,用力握住。

    于是整个人立刻安定下来。

    他站稳了身子,笑了笑,低声道:“大哥。”

    杨勇没有回答,握在对方手腕上的手却忽然下滑,换做十指紧扣的姿势,拉着他往马车下去。

    杨广起初一怔,随即也分外乖顺地跟了上去。

    马车外,冠盖交叠,群臣位列。

    杨勇拉着杨广走到杨坚面前,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

    大军得胜归来,杨坚今日也是快意非常,当即亲自扶了二人起身,笑道:“你二人此战大声突厥,乃是功臣,回去所有人马,朕都要好好犒赏。”

    “多谢父皇。”杨勇和杨广齐声道。

    这样的场景,终究不是父子寒暄的好时机,杨坚也不再拖延,当即便带着百官人马浩浩荡荡地回了城。杨勇和杨广走在他身后,不禁微微侧眼,看向自己旁边的人。杨广一直含笑着循声望向面前的杨坚,神情自然如平时无异,若不仔细看,确也当真看不出眼中那空洞的神情。

    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指尖的力道不由得也松懈下来。

    却被对方骤然用力握住。

    杨勇再度看向杨广,对方已然面朝向自己这边,咧嘴而笑,比出个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虽没有声响,杨勇却看的清明,那分明是“多谢大哥”四个字。

    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让杨勇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却没意识到自己嘴角泻出的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

    *****

    床边的太医跪了一地,却依旧止不住帝王的怒火。

    杨坚强压着怒气,沉声道:“你们乃是举国上下最优秀的医者,竟拿这区区一个血块没有办法?朕要你们何用?!”原本正满心欢喜地迎回了一场胜仗,却骤然听闻了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杨坚此刻自然是怒不可遏。

    底下回答他的,除了一片“皇上息怒”外,再无其他。

    正此时,外面内侍道:“太子驾到。”便见杨勇一身黑色锦袍,徐徐步入。

    他径自走到床边,撩起袍子跪下,道:“请父皇治罪。”

    杨坚正在气头上,抬腿对他便是当胸一脚,怒斥道:“太子头一次独自在外领兵,便学会知情不报了?晋王目不能视这么打一件事,竟瞒得朕这么久?”

    杨广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杨勇来了,便道:“父皇,此事……”

    “此事不必晋王开口,”杨坚打断他,只是死死盯着杨勇,火气稍微平复了几分,语声却依旧带着怒意,“朕可是记得,彼时晋王被俘于沙钵略可汗处时,面对朕连发的数封密诏,太子可都是置之不理的,向来是自有主见的。如今看来,太子的主见可不仅止于此啊。”

    杨勇勉强跪正了身子,按着胸口一阵低咳。从当初决定搁置父皇命他速救晋王的密旨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今日的准备。

    两世为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父皇的性子。对权太过执念,哪怕是身为储君的自己,都不会随意放任。虽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这终究是抗命了,于杨坚而言,便是底线。方才他一气之下,口未择言,便将这样的心思说了出来,足见真正让他动怒的,不仅仅是杨广的失明,更是自己的羽翼渐丰。

    帝王之家便是如此,从来是君臣为先,父子在后。

    可那个时候,他除了抗命,没有选择。

    于是他道:“父皇说的是,故而儿臣今次回朝不敢邀功,只敢领罚。”没有解释,无需解释。此战大胜,他知道自己罪不至死,但毕竟在杨坚心中是有罪的,该罚的,想来也逃不掉。只待他消了气,一切便好。

    杨坚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后道:“既然太子已然做好了准备,那么便去朕的御书房门口跪着吧。何时想明白了,再回东宫。”他只说跪,却并未说跪多久,跪到何时,足见这惩罚并不轻松。

    杨广在一旁同样看出了他真正愤怒的缘由,也知道盛怒之下,不可拂逆他的意思,此刻便也只能缄默不语。

    “喏。那儿臣这便告辞了。”杨勇淡淡应声,起身走了出去,步履无声。

    *****

    月明星稀,万籁无声。

    宫城内的灯盏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渐渐陷入沉寂的黑暗之中。

    杨勇不知道自己已然跪了多久,只觉得膝盖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已然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时已入秋,入夜之后,便是霜重露凉。杨勇下意识地将衣襟拉紧了几分,却依旧止不住穿堂的夜风,呼啸而过,如刀刀利刃一般,几乎要贯穿自己的身子。

    正此时,身后出现了隐微的明光。明光之中,是两条被拉得斜长的影子。

    杨勇看着那在烛火中摇晃的身影,不知为何,不必回头也能猜到,不对,是笃定来者何人。

    于是他道:“你行走不便,又何必出来?”开了口,声音在寒冷中已经带了颤抖。

    杨广扶着身旁宫人的手,徐徐地走到他面前,站定,转过身,面对着他,道:“大哥,错不在你。”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认定错在谁,又在何处。

    杨广闻言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眸,那双眼幽暗深邃,其内却分明映照出微微跳动着的火光,如星辰般明亮。一瞬间,竟让杨勇觉得他是能看见的,能清清楚楚看见自己此刻的形容,甚至是心绪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广却忽然抬手解下自己厚重的狐裘,俯下|身子,将它披上杨勇的肩头。

    分明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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