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策_第12章(2/2)
作品:《太子策》
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地缓慢,带着些许留恋,些许意犹未尽的意味。
紧贴着的两个身体,在这样一个拥抱的姿势中,逐渐变得温暖。
半晌之后,杨广重新站起身子,却没有再说什么,只转身离去。
一连走出很远,他才骤然停下了步子。身后的宫人始料未及,险些撞上他。
却见杨广微微仰起头,对着浩瀚的星空眯起眼,眼底寒光毕现。半晌之后,他却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明日一早准备准备,去御书房面见父皇罢。”
不对,分明知道不该如此,可为什么决定的时候,却连半点犹豫也没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身在其中,竟……也分不清了。
*****
次日一早,杨广赶在上朝之前,便求见杨坚。
然而及至到达御书房门口,却遇上了一个始料未及的人――萧美娘。
萧美娘自然不会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听闻身后的随从唤出那声“见过太子妃娘娘”时,杨广便知道里面坐着的必然还有另一个人。
果然,她推门而出的一刹那,便听见了独孤伽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只听闻那飘出的几个词,便可知乃是为了杨勇求情而来。
在杨广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对大哥的态度较之自己,则显得有些不冷不热,并未有特别的爱憎。然而她对于萧美娘的喜欢,却是尽人皆知的。这些时日,大哥和他一道出城作战,想来萧美娘在宫中必是时常同独孤伽罗为伴的。
若论为大哥求情一事,若单是一个萧美娘,根本无足重轻,然而若是自己这位母后开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由此看来,大哥费尽心机娶到的这样一位贤内助,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于是他伸出的脚边这样生生收回,门外候着的内侍奇怪道:“晋王这是……?”
“罢了,本王先回去了。”杨广道,“本王来过一事,也不必告诉父皇母后。”
观此情形……想来也不需自己多此一举了。
*****
杨勇坐在床畔,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正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揉按着膝盖的女子。说起来这还是自己回宫后,同她见上的第一面。
昨夜不知跪到何时,然而在看到独孤伽罗亲自踏着夜色而来的时候,这其中的因由,他在刹那间便已然可以想见。
独孤伽罗叹息着将他扶起来,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太子有伤在身,今夜先回去歇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母后便可。
第二句,太子在这御书房外跪了多久,美娘便在母后的寝宫外跪了多久,你日后勿要薄待于她。
念及此,杨勇心内微微一软,叹息着抬手,抚上面前女子姣好的面容。
女子面色白皙,双眼却微微泛着红,原因如何,不言而喻。
杨勇握住对方的手,将人徐徐拉了起来,在自己身旁坐下,道:“多谢你。”
萧美娘闻言,双目再度染了红色,却依旧强颜欢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殿下又何必言谢?”
杨勇没有说话,只是徐徐用力,将她揽在怀中。
*****
杨广抚弄着身前久违的古琴,抬着眼,怔怔地看着窗外。指尖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琴弦,神智却已然飘忽得很远。
果然大哥昨夜便被母后放回了东宫,虽然目的自己一直,但终究……让人觉得不甘心。
也许他在甘心认罚的同时,早便给自己留下了千万条后路。根本便不需要自己替他求情,是么?
正晃神之际,便听闻门外内侍道:“殿下,宇文化及大人到。”
“请他进来。”杨广收了弹琴的手,应声回头。
那一刻,眼神锐利如刀。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杨广披散着发,背靠着床榻内侧的墙壁,盘腿而坐。宽大的袍子,松松地系着衣带,整个人显出明显的落拓之色来。
他闭着眼,似梦似醒。
自打他目不能视之后,这晋王府立刻便从过去的门庭若市,变成如今的门可罗雀。昔日他在朝中原是分外善于打通关系,拉拢朝臣的。如今这些人纷纷作鸟兽散,也只有宇文化及,还时常来他这里走动走动了。
相比之下,他听闻杨勇近日在朝中声望蒸蒸日上,拥趸甚众,倒是同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到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也比不上自身的利益为上。一个曾经得宠,如今却已然失去了角逐皇位资格的晋王,同处在太子之位,一只脚已然踏上龙椅的太子相比,任是谁,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攀附后者。
实则杨广不是不明白,他早便看得通透了,只不过,人在局中,便不得不让自己也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相反,这样的失势,能让他更为清醒。
房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直到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倏然将一切打破。
杨广听见了声响,却没有睁开眼,毕竟睁与不睁,于他而言并无分别。
他身子动了动,朝声音的来处看去,轻笑道:“没想到到了这时候,大哥却还会来弟弟这里。”
杨勇转身掩了门,走到他床畔坐下,淡淡道:“这时候……为何不能来?”
“过去晋王杨广如日中天的时候,大哥对我避之不及,处处防范有加。而如今,我落魄至此,大哥却主动前来……是因为,我再也威胁不到你的位置了么?”杨广转向他,神情依旧是笑。
杨勇没有否认,只道:“兄弟手足,你若无僭越之心,我自然不会置你于死地。”
“大哥到底还是个心软之人,那日在突厥营帐里,为了几个侍卫迟疑着不愿离去时如是,对待一个曾经觊觎你的位置的弟弟,亦是如此。”杨广笑出了声,“若我是大哥,也许会在这时候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你威胁不到我,不论失明与否。”杨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当真能同他四目对视一般,顿了顿,声音缓和了几分,“再者,我不是你。”
“玩笑而已,大哥何必当真。”杨广闻言,大笑起来,很快笑声渐低,又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徐徐道,“再者,我对大哥……已远非手足之情,又岂能忍心对大哥痛下杀手?”
杨勇平素里最不喜他这般轻佻之语,闻言皱了皱眉,正待起身,衣袖却又被他陡然攥住。
回头触到对方空洞,却仿佛带着祈求之意的双目,心内一软,便再度坐了下来。
杨广的手顺着对方的衣袖徐徐探索,终至触及掌心,十指交扣。
杨勇垂眼看着他手中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任凭他去了。
杨广慢慢地挪了过来,从后面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身。
将侧脸贴上对方的背脊,他有如呓语一般,慢慢道:“大哥,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杨勇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回答,只做不曾听见。一时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二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只听得窗外风声阵阵,吹动枝桠沙沙作响的声音。
许久许久,杨勇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宇文恺的信中写了什么么?”
杨广没说话,只是蹭着他的后背点点头。
杨勇沉吟半晌后,道:“他在信中说,过去给我的那一剂方子,原是你向旁人求的。”
“此言不假,”杨广闻言倒很平静,声音带了笑,调侃道,“大哥可是担心里面被我下了毒。”
杨勇不理会他,只刻意放冷了声线,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本是始作俑者,又何必这般亡羊补牢。
“我偏愿意如此,又如何?”杨广却道。
对这般无赖之言,杨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许久许久,道:“你该早告诉我。”
“若是早告诉,大哥又怎会放心地服药?”
杨勇不愿再同他绕着话题,便徐徐挪了挪,从他的怀抱中抽出身子,道:“我走了。”
杨广此番没有再阻拦,只“嗯”了一声。
杨勇掩上房门,转身步入回廊。
廊中花木掩映,葱翠却已大不如夏日。时已入秋,风也带了分明的凉意。
然而他过去畏寒之感,却明显消退了几分。
抬手按住自己胸口的地方,那再战场上受过的伤,此刻在不知不觉处,似乎也好了大半。便连那日被父皇当胸一脚,又罚跪了大半夜,也依旧不曾发作。
他原以为是自己堵着一口气,生生地扛住了。此刻骤然想起宇文恺给的药来,才发现,也许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因由。
挑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解铃还许系铃人么?
*****
这年年末,对战突厥的最后一拨人马,也已然陆续回了京。
达头可汗带着部下入京觐见大隋陛下。在杨勇的建议下,杨坚不仅没有处置其旧部,反而大加封赏,命其留守军中。
其余兵将,也都论功行赏。
至此,对突厥一战,可谓是大获全胜。
年关之际,京中北风呼啸,落了细碎的雪花。雪势不大,却终究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素白。
暂无战事,朝中上下乃是一派安平宁静。
杨勇披着大氅,立在回廊边,看着碎玉一般的雪点在眼前落下,眼波不惊。
虽然大氅依旧比旁人厚重,但在这冬日,已然不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了。
“殿下,今日御医照旧给晋王看过,”冯成在他身后低声道,“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杨勇“嗯”了一声,面中窥不见情绪。
冯成顿了顿,又道:“陛下,奴婢听说晋王这一整个冬日,都不曾出去过。”
杨勇转过头来,同他直视,没有说话,只是黑眸如墨。
冯成垂了眼,又道:“晋王这般情状……不能出席任何筵宴,而陛下和皇后娘娘年关忙碌,听说也许久没有踏入晋王府了。”
杨勇并没有接他的话,却是回转身子,抬眼望向落雪的天空,道:“依你看……本宫如今该如何对待晋王?”
冯成闻言一怔,终究道:“晋王过去对殿下虽多有冒犯,但终归是骨肉至亲,如今又这般……”言及此,没有再说下去。
杨勇却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就此放过他,而非只他于死地?”
冯成没有回答,只道:“殿下本非心狠手辣之人。”
此番轮到杨勇一怔,随即却摇摇头,兀自笑道:“过去他跋扈张扬时,本宫费尽心机要将他踩在脚下;而如今,他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除去他易如反掌,本宫却竟下部了手了?!”
他语声带笑,却不知究竟是在反问,还是自嘲。
冯成依旧只是道:“殿下心怀仁善,这本是美德。”语声一顿,低声道,“况且如今,殿下在朝中已然如日中天,若是为了除却晋王而有了闪失,只怕陛下……”
杨勇慢慢打断,道:“本宫明白。”
沉默半晌,转身道:“本宫待会儿去看看太子妃,你且先去提前知会一声吧。”
“喏。”冯成应下,转身离去。
他同杨勇心里一样清楚,太子能有今日,虽说同晋王失明的意外固然不可分割,但这位时常陪伴在独孤皇后身边的太子妃,其功劳却也是不可小觑的。
*****
开了春,杨坚眼见着军队已然休养了数月,便将伐陈之事纳入题中之义。
群臣皆知他灭陈之心不可动摇,故而经过一番商讨,并无太多异议,基本主场趁着灭突厥士气正盛时,一鼓作气拿下日益腐败的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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