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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11)(1/2)

作品:《离人

    「唉,是说他还回来做什么?少爷都不认他为妻了。」

    私语窜入耳边,凌晴雨表情却毫无变动,倒是慕行云搀着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力道。

    凌晴雨向慕行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很久以前,他们的少夫人就是易项凝了。」他说得很平静,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你……」慕行云略带诧异的看着凌晴雨。

    他怎可如此淡然?好像那些执着都已成过往云烟,风轻云淡。

    清风骤起,吹起凌晴雨衣袂飞扬。

    此时的他,负一身沧桑,神情却是温文如水。

    慕行云愣了。

    两人的脚步停下,不知不觉已至凌晴雨房前,或者说本该是他和晨晖房间。

    「到了。」凌晴雨抬头,表情在此时才多了几份涩然,他推开慕行云的搀扶,「行云,接下来,我想自己走。」

    「嗯。」慕行云没有拒绝,目送着他推开房门,进入,然后再关起门。

    他明白,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能做下决定的只有凌晴雨……

    这是属于凌晴雨自己的抉择,是执着是放下,都只有凌晴雨自己可以决定。

    心中暗自明白,慕行云回身,眼前却见----「晨晖。」晨晖不知何时站至身后,神情略带几份冷漠。

    「你不该带他回来。」

    慕行云一愣。

    「慕行云,你说过唯有面对内心的真实,我才有痊愈的一天。」晨晖顿了顿,再出声,提高了音量,好似要让房中人也听得清楚──

    「我的抉择,只有易项凝。」

    ※

    长发披肩,易项凝独坐羡桃院中,看一地桃花满红,倏地,风卷起纷飞花瓣,她拉紧晨晖在离开前替她披上的外袍。

    在不知不觉中,桃花已是凋谢期。

    她起身,走向前方的桃花树,伸手,从已渐露光秃的桃树上,接下一片飘落。

    她这一生的爱恋跟等待,竟是在这样的凋零中开花结果……

    易项凝将桃花瓣按在自己仍未有明显隆起的腹部,轻柔地道:「孩子,娘就要达成自己的愿望了,娘做错了很多事,可我无悔,若这份成真是如桃花季般短暂,我也无怨无悔……」话未止,已哽咽,她靠着枝干缓缓坐下,桃花淋了她一身美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她轻声歌唱,唱她这一生最卑微的愿望,唱她这一生最幸福却也最悲伤的时刻。

    她感受的到肚子里孩子的脉息,这个生命正在慢慢成长,更因这个生命,她落定了走向极端的心。

    原本的她,只是爱着晨晖的一名女人,只要晨晖还认她、爱她,她甘愿等候,可这孩子是她的一切,她不能让这名孩子成为私生子。

    她不能。

    她可以放弃一切,只有这个孩子她不能……

    她要保护这个孩子,不惜代价。

    闭上双眼。

    易项凝想起晨晖临走前,那一句坚定──

    「我会回来。」

    《十三》下

    「晨晖!」一声怒吼,慕行云冲向前,一把揪住晨晖衣领,「你这个混帐!」语罢,右拳扎实挥向晨晖的右颊,一声巨响,晨晖被打倒在地。

    「呃……」晨晖单手撑地,另一手擦去嘴角血迹,他的眼神仍是这般坚定,「行云,我已经不愿再犹豫。」

    「你……」

    正当慕行云正要再说些什么,门扉乍开──

    「行云,停手吧。」

    「晴雨……」慕行云看着那站在门后,身影略显单薄的凌晴雨,不禁一阵心酸,「你全都听到了……」

    凌晴雨没有回应,他走向前,蹲下身子,「你没事吧?」他伸手,扶起晨晖。

    藉着凌晴雨的帮助,晨晖缓缓站起,站定剎那,他推开了凌晴雨的帮助,「谢谢。」这一声冷淡,彷彿只是为了礼节才开口说出。

    凌晴雨被推开的手先是愣愣地悬在空中,良久才放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看向慕行云,「行云,让我跟晨晖谈谈,好吗?」

    慕行云先是有些迟疑,却见凌晴雨脸上那抹苦愁,也不忍心再拒绝,他向凌情雨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现场,只剩无言二人。

    凌晴雨将眼神转向晨晖,却是在即将接触剎那,被晨晖避开对视。

    凌晴雨心口一沉,鼻头顿感一阵酸楚。

    现在连这一眼相望,他都得不到了吗?他豁尽一生的爱恋,居然如此可笑。

    「你离开过晨家。」冰冷的声调打破沉默。

    「嗯。」凌晴与没有否认,轻轻点了头,「晨家的规则,是不得擅离的吧?」垂下眉睫,似在隐藏着一份锥心之痛。

    留意到凌晴雨的异样,晨晖轻蹙眉头,禁不住问:「你去了哪?」

    凌晴雨却是轻轻一笑,「这是你来的目的吗?」他半是自嘲,半是痛心地反问,「我去哪,你从未在乎,现在又何必相问?」

    「你变了。」晨晖眉头蹙得更深,「你究竟怎么了?」

    他怎么了?几幕回忆窜入心头,凌晴雨脸色瞬间惨白,「不……」他向后退了几步,象是重回了那场痛心的纠缠之中。

    「嗯?你怎么了?」察觉不对,晨晖向前,抓住凌晴雨的手腕。

    他却是一惊,他从未感受过凌晴雨如此剧烈的恐惧。

    凌晴雨挣扎着,他的记忆一片混乱,他知道眼前的人是晨晖,他知道晨晖在担忧他,可他怕,他害怕这所有的接触,特别是晨晖……

    「放手!放手!」凌晴雨向晨晖大吼,挣扎的更加剧烈。

    「晴雨!」晨晖一施力,直接把凌晴雨拉入怀中,「冷静!」他在凌晴雨耳边低吼,「晴雨,冷静……」

    逐渐转柔的声调,逐见平缓了凌晴雨的激动,他在晨晖怀中喘了几口气,然后微微拉开了两人距离,他抬起头,看向晨晖,「够了……」

    声音低哑,多少沉重尽在这二字,随之,泪落,一滴滴难以控制。

    「你……」晨晖楞了。

    「你总是如此,你从不在乎我,又为何现在又要如此待我?」凌晴雨奋力推开晨晖,泪眼质问,不似怨怼,更多的是他这数年所有心碎,「够了,够了,晨晖,你选择了易姑娘,你选择了她……你早已选择了她。」

    「晴雨……」晨晖试图接近凌晴雨,却只踏出了一步,便停下了,「项凝有了我的孩子。」他缓缓说出了这几字。

    这句话象是一把刀刃再次刺入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凌晴雨却是破涕为笑,笑得悲凉,笑得沧桑,「恭喜你,晨晖……恭喜你……」他边道,边转身,步阀不稳地走回房内,每一步都是一次绝望。

    爱得满身是伤,他却早已收不回这份爱,这份无绝期的爱,不过是他的一场痴心妄想……

    蓦地,脚步停了下来,他背对着晨晖,声音很轻,却是如此清晰,「对不起,休书我会签下,这些年谢谢你了。」

    一声歉,是他满心酸楚;一声谢,更是他一地伤痛。

    这纠纠葛葛,他早该放手,他早该离去……如今他已然心冷,不再犹豫,不再回首,却是更感苦涩。

    他把一颗心都赔给了晨晖,如今他又如何收起这份执着?

    凌晴雨苦笑,便要再启步伐。

    「你可以留下来。」看着那道单薄的背影步入房中,突然,晨晖开口:「今后,我会陪项凝在羡桃院安胎,这儿我不会再来,你可以留下。」

    「留下?」凌晴雨转过身,看着晨晖的神色多了份凄凉,「晨晖,你可曾真正回过这里?你可知我在这里如何痛苦?」两句反问,句句是他刻骨锥心的痛。

    晨晖没有回答,这份无语,到底是他心有愧疚,或是他根本毫不在乎……凌晴雨不愿猜、也无力猜。

    「我会走。」凌晴雨幽幽开口,眼前这人,他深爱了五年的男子,影像瞬间变得模糊……他泪眼迷蒙,话语却强持平静。

    然后,晨晖转身,走了,再没有任何停顿……

    接着,凌晴雨感觉到眼眶中再次滑出泪珠,他任着满面溼润,崩落成一场无疾而终的悲叹。

    凌晴雨再次转身,看着一屋子的家具摆设,他曾在那张桌上痴痴盼望,他曾在那张床上独拥寂寥,他曾……这五年漫长,回忆竟是如此苦涩、如此伤愁。

    太多折磨、太多执着……如今,一切终成幻影。

    这场梦,终究该醒。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

    走在回羡桃院的路上,晨晖步伐徐徐,却难掩一丝沉重。

    「晨晖。」倏地,慕行云挡下了前行的步伐。

    「行云……」晨晖轻轻一笑,「你是来教训我的吗?」

    慕行云却没有了先前的激动,「那一拳,我很抱歉。」

    「呵。」晨晖轻笑了声,反问:「你都听到了?」

    「是。」慕行云也不否认。

    「慕行云,你说过的,你会带走他,是吗?」晨晖问。

    「我会,只要晴雨愿意,我会。」慕行云坚定地回答。

    「行云,我负他太多,我愿意弥补他,但我不能因此放弃项凝,就算项凝没有身孕,我也不能……我爱她,我爱易项凝,我已不愿再怀疑。」晨晖说,这次他再无任何伪装。

    他不否认,他怜过凌晴雨;他仍记得,凌晴雨拿到凤凰簪时的欣喜表情……可那又如何?因为若真要取舍,他会选择伤害凌晴雨。

    「这就是你要面对的真实吗?」慕行云只问一句。

    晨晖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轻声说道:「项凝还在等我。」话落,他迈开步伐,掠过慕行云身旁。

    听着晨晖的脚步在自己的身后规则响起,渐而没了声音,「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慕行云轻吟出声,象是替远行之人叹息一般,诗毕,一声轻叹。

    多情自是伤人,那无情亦有情之人呢?

    ※

    门扉敞开,凌晴雨独坐椅上,缓慢将简易的行李收好。

    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

    五年了,他的生命的重心只在晨晖身上,如今决心放手,他反而失去了所依存的目标吗?他禁不住在内心自嘲自己。

    他已经太久没有为自己活过……

    停下收拾的动作,转而走向一旁木柜,他自上层取出一张纸,一张代表结束一切的休书纸。

    他取笔,将之沾上不久前磨好得墨汁,提笔,落笔。

    纸上三字:凌晴雨。

    搁笔,他疲倦似地瘫坐在椅上,仅仅这个动作便已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要忍住心痛,他要忍住发抖的右手。

    但他不愿再做晨家有名无实的夫人,他只想做个「凌晴雨」,一个他自己。

    「晴雨。」

    起身,凌晴雨勉力扯开笑容,迎向来人:「行云……」

    但凌晴雨不会知道,如今他这笑容,却是比哭泣更加难看。

    慕行云微蹙眉头,却没多说什么,只问道:「你确定要离开?」

    凌晴雨不带任何犹豫地点了头。

    「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再次的问题,心境却在一夕迥异。

    「去哪?」凌晴雨问。

    慕行云温柔地笑了,「你想去哪?」

    「桃花,我想看桃花……」凌晴雨呢喃着,他仍是怀念着那羡桃院的一夕美梦,但他更知现在已非花季,若是这个愿望无法达成,他应该更能放下这场爱恋吧?他只是这样想着。

    思索不久,慕行云便允诺了:「我明白了。」顿了顿,「我在外面等你。」话落,他便转身离开房内。

    目送着慕行云身影消失,凌晴雨便把已整理完的行李包好,一个小小的行李是他这五年的所有,他可带走的只有这么多……有更多的是,太沉重的回忆,他带不走。

    背起行李,他将休书放在桌上,然后自衣间拿出一个布包物体,他摊开,断成两截的凤凰簪正安稳躺在布巾上,他连着布巾放在休书之上。

    全都还了吧,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全都还了吧,他便能不再执着……

    凌晴雨不自觉苦然一笑。

    他的执着,五年了,铭心刻骨的,他真放得下?

    「人生若是不见君,岂会误了一身浊……」他低声呢喃,哽住鼻间酸楚,回身,再看一眼这伴了他五年的房间,恍若如梦。

    「我走了。」

    一声道别,不知向谁倾诉……

    再回头,凌晴雨迈开步伐,行行无停,只为不再犹豫。

    五年的执着、爱恋、伤痛,全部的全部──

    一夕梦醒,一切成空。

    《十四》

    回首来时路,岂是无风也无晴?

    「行云。」走出房门,凌晴雨唤了倚着柱子,等候自己的慕行云。

    慕行云站稳身子,凌晴雨喊他的声音很平常,表情更是淡若清水,「收拾好了?」慕行云便问。

    凌晴雨点点头,「我们走吧。」

    「嗯。」应了一声,慕行云向前牵起凌晴雨的右手,但在两只手相握之时,他却是一愕。

    那双温度略低的手,竟是布满了汗水……早已在不自觉中出卖了他的不舍。

    五年,纠葛了五年,太多的情感早已铭心刻骨,到底该从何放下?又如何舍得放下?

    「行云?」觉察到慕行云的楞然,凌晴雨试探地喊了一声。

    回神,慕行云向凌晴雨微笑,「无事,我们出发吧,我还有个好地方想给看看呢。」掩饰自己的发现,他故作平常笑道,随即便牵着凌晴雨,迈开步伐。

    慕行云走得急,象是想迅速离开晨家的范围之内,凌晴雨有些艰难地跟着慕行云的步伐,却也没有开口要慕行云缓下速度。

    只是,他的头却不时向后望去,他的眼寻觅着一道身影,他的双耳期待一句挽留……

    晨晖不会来的。他如何不知?可他仍是盼望,仍是难以割舍……只要晨晖出现,只要晨晖再次挽留,他就是疯,甚至赔上自己的仅存的一切,他也会留下……

    晨晖,你会来吗?

    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步已踏出了晨家大门之外,那人终究无踪。

    风吹起萧瑟,凌晴雨淡淡一笑。

    本是意料中的不见,他的心还是痛得深切。

    还能再期盼什么?

    回首,最后一眼,看他待了五年的晨家。

    一切由此而始,亦由此而终……他的嫁入、他的离去,所有悲欢交织的回忆,全部都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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