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客—(5)(1/1)
作品:《信客》
林晓拄着腰站起来,将玉石塞进领口里面,披上衣裳,盯着睡熟了的小公子发了发呆。
林晓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师傅告诉他的,该着了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孤星。
他师父拣着了他,是他命好,好几辈子马不停蹄修来的福气。
他师父也有自己的打算,哪一日填了小空山的沟壑,总有个人拾起了他的衣钵。
也不知道阴间的光景如何,做好了打算年年有人烧些纸钱补个轻暖过去也好。
林晓对于那些以前小时候的事情没啥执着,因为想来想去也找不到眉目,不如年年给自己的师傅老爹打扇铺床,一年年轮转。
现在师傅没了,没人使唤他。
可是别人都是“林晓”“小林”地叫他,再也没人“徒儿”“呆子”一般使唤他。
是了,林晓有那么一些孤孤单单。
这时候,天上掉下来一只狐狸精。
林晓抿着嘴笑了笑,探手拂开黏在小公子脸颊旁的几缕头发,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果真是美人儿,手感都不一样。
怪不得那小说传奇里面的张生王生李生都巴巴着妖怪不逃开,便是林晓他,也是挪不开脚步的。
正这时小公子扑闪扑闪眼睫毛,醒了。
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看过来,如碧水漾起了轻雾,半是少年人的青涩,半是尘世中人的慵懒。
林晓的心“突”地一下,赶忙闭了闭眼。
又不是绣楼里面的大姑娘,他他他,害羞个什么劲?
林晓转念又想,啊哈,他会不会是个俊俏的小女狐狸,只是故意化了男人的壳子?
那就……那就……
可以娶回来抱着,粘着,吃饭时候总看着,下雨下雪时候也看着,呆在一个屋檐底下。
那个……肚子大了,生出来的是小狐狸,还是小小林?
“呆子!”
小林正在苦恼,被这一句轻吼拉了回来,果真呆呆问:“你到底是……男狐狸,还是女狐狸?”
那边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回答他:“你是瞎了么!!”
“哈?”
言笑一怒,眉头一皱,“呼啦”一下把自己的雪白里衣扯开,白花花的小胸膛便露了出来。
两只小豆豆,不是大馒头。
林晓脑中一阵轰鸣,小狐狸小小林什么的都模糊了。
这早间还有些凉意,林晓赶忙把那衣服给他合上,顺便也把泄出来的小春光堵回去。
“我……我……不是……不是……我就是……我就是……”
林晓口不择言,语不达意。其实,怎么着,他也看到了美人,十足不吃亏的。
“哎呦!”
林晓眼睁睁见着自己的虎口上,多了些牙印儿。两枚尤其深深的,估计是他的尖尖虎牙。
言笑小公子松了嘴,一把将他推开,一边自己系衣带,一边坐在床上瞪着他:“去弄吃的!”
这一顿早饭林晓吃得诚惶诚恐,手上痛,心里怕,眼儿都不敢抬。
夹了好几筷子疙瘩头丝儿都没夹住,掉了一半在桌子上。
另一半合着稀粥进了嘴,味道却没走心。
“哼,”小公子哼了一声,“昨儿晚上谁还说不让浪费呢,今儿这桌子上是什么?”
林晓没回话,默默将桌子上掉了的菜拾掇了。
“那个……”林晓将一枚剥好的鸡蛋向小公子那边儿推了推,“这个给你。”
言笑也不推辞,一筷子下去,稳准狠将小瓷盘里滑溜溜的鸡蛋一剖两半,匀了一半儿扔进林晓的碗里。
林晓赶忙吃了。
言笑小公子敲了敲他手背。
“快吃。”
“嗯。”
林晓嘴里咸咸的,心里头,却有点儿甜丝丝。
早饭已经吃完,别家的猫已经爬到林晓家的树上幽会了。
喵喵喵,喵喵喵地林晓一阵阵心烦。
言笑公子却坐在窗台边上,边摩挲着小林那些花草,便望着远方。
怎么还没生意呢?林晓叹了口气,回神取出个大包袱来。
摊开----赤如霞青如碧黑如油----各种颜色的小石头,还有些肉干,精致的小鞋子。
林晓这一趟西边没有白跑,总还记得带回些新鲜东西。
“言笑公子,你挑挑,还有喜欢的不?”林晓归置着手下的东西,“若没,我便带着去镇上看看有人喜欢不,能不能换些小钱。”
小言公子头也没回头:“你今儿没生意是吧?”
林晓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就帮我姐姐送一趟东西吧。”
林晓疑惑,却不好直言:“什么?那个,你姐姐……不是……”
小言公子转过身,望着打昨儿起就放在柜子上的一匹锦缎,说:“这段锦,还是要送到青鸟府的。”
“青鸟府。”林晓捉摸了一下,“不是我不愿,我是凡人,想来是进不到那神奇的地界儿。”
“谁说你不能去的?”小言公子笑笑,“你不是开张能开到天涯海角么?这不过是个青鸟崖,你便不陪我去了么?青鸟府的主人,是小空山顶有名儿的冷美人儿,一颦一笑间与那雾妖叶渺生不相上下。况且那青鸟府上的青豆酥红豆饼,最是有名。”
林晓咽了咽口水,放下手中的东西,点了点头。
“哪里都陪着。”
“哼。”
作者有话要说: 慢腾腾开更~~
☆、第九章。
这八月,雨洗过天,抬头都清亮地正好。
林晓打眼望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公子,就快把兜里面的松子糖全颠了出来。
要是这林子里的松鼠全蛀了牙,肯定能顺着甜味儿找到小言公子去报仇的。
林晓便先学那松鼠,跟着他画出的糖线,一路行去。
本来他就没听说过青鸟崖这个奇奇怪怪的地界儿,说走遍了大江南北的师傅也没有跟他提过。
但实在没力气也没气性去扫那小公子的兴致,只得背着一卷织锦,跟在小公子屁股后面。
他本掂量那织锦很沉,但一上了肩,却好像一只鸟掉了一片羽毛在上面,轻飘飘的了。
至于青鸟的故事,师傅倒是给他当下酒菜浑说过一个。
老一辈的青鸟妖怪,那是有仙根的,在西王母前面当差送信,住在蓬莱仙境。
若仔细算起来,跟他们信客这一行,还是有些关联的。
后来也不知哪一辈子的小青鸟,送信时候朝云底下看了一眼,就那一眼,便扇不动翅膀了。
原来那是间路边的简陋炒货摊,老板娘正在一边流香汗一边就着一口大锅炒瓜子,腾起来的脆香好似有形有状,便将那小青鸟勾住了。
小青鸟立时化了个俊俏的小公子,朝那荆钗布裙的老板娘讨要瓜子吃。
老板娘打量了她一眼,见他眉眼从顺,就给他了一小把炒葵花籽儿。
一枚葵花籽儿下肚,小公子霎时间不见了。
老板娘就看见一只通体青蓝的小鸟儿在破柜子上,慢慢悠悠嗑瓜子儿,吐出的瓜子壳儿全变成了一个一个的银叶子。
等吃完了葵花籽儿,小鸟儿呼啦一下飞走了,剩下了惊呆的老板娘。
后来老板娘就拿着这青鸟留下的银叶子,开了一炒货店。
“你知道的,”小林师傅抿了口酒抹抹嘴,“就是浮玉城东街头那家最大的炒坊。你看看,那家炒坊廊檐下,常常供着一碟新鲜的炒货,想必就是等着那只馋嘴青鸟再回来吧。”
“是真的么?”小言公子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口袋里面掏出些瓜子花生,“咔咔”嗑来嗑去。
真的才怪!小林喝了口水。
神仙久居仙境,饮天河琼浆,食云雾清气,会为这人间的凡俗事物动心?
“真真的,等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尝尝,”林晓又问,“哎,你是狐狸妖怪,是不是也能吐出金子花生皮来?”
小言公子翻了个白眼,丢了一颗花生朝林晓过去。
“哎呦!”
林晓摸摸头,憨憨傻傻笑了笑,将那花生塞进嘴里嚼了。
得亏不是金花生,要不可得起个大包。
小言公子一路走得也无甚章法,林晓一抬头,却是到了竹楼镇。
竹楼镇沿凤凰江而建,说是凤凰曾在江中小渚上停留,啄梳梳毛,掉下的羽毛就沿江长成了这茂茂实实的凤尾竹丛。
每到渐近秋日,竹叶脉络便会隐隐现出深红颜色,好似赤凤的血气。
这时候竹叶还是青绿,江风徐来,犹如美人打扇,摇摇荡荡,腰儿软软。
脚下石路的另一侧是掩映在树荫下的竹楼,有的已然飘出了阵阵饭香。
林晓的肚子咕咕鸣了几声,却见小言公子挤到竹楼镇镇中心的大戏台下,惦着脚尖儿看起了唱戏。
台上大概是正演着祭祀送神一类,整个儿村子都安安静静的,偏着这戏台跟煮了锅沸水一样,热闹非凡。
林晓知道这一村一镇都风俗各异,放那深山小狐狸看看新鲜也好,便穿出了人群,远远坐在块竹下大石上,看那小公子跟着台上吆喝。
他掏出随身带的面饼,卷上几片熏肉,放进嘴里吃起来。林晓吃到一半,又卷了一个,特地多放了几片肉,才抬手去喊人群里面的言笑,话没出口,便有些晕沉沉。
午后微风正熏,迷迷糊糊间林晓倚着身后的竹子睡着了一般,抬了一半的手也放了下来。
远处戏台子上的唱作声好似化了喧嚣咒声,时远时近,林晓也恍然分不清是梦是醒。
正这时,卷在一团的人群里面,游出了一条翠绿色花纹的小蛇,眨眼间向他蜿蜒逼近而来。
毒,有毒吧!林晓连闭上眼的勇气都要没有了,哎呀,这回是要找自己师傅去了么。
谁知道走南闯北的信客,竟然怕这三指粗细的小蛇,更怕它突然长了小嘴,嘶嘶出两颗小白毒牙。
林晓独自连夜翻山涉水去送信宿在野地里好多回了也怕黑。
林晓被那水里虫子咬过,被马蹄子甩过,也被别人的棍棒招呼过还怕疼。
林晓带着黑伞怕死。
他林晓还没真真切切摸过姐儿的手呀!
他林晓还没真真切切去浮玉城尝尝青鸟神仙都喜欢的炒葵花籽儿!
他林晓还没……亲自将那瘦瘦的小狐狸公子养地白白胖胖,然后……
没什么然后了,他林晓还没吃完手上那半个大饼卷肉呀!!
大饼,卷肉!
林晓福至心灵,努力用袖子抹了抹额角的大汗珠,闭上眼睛豁出去了将自己那半块大饼递了出去。
不……不就是饿了么?
狐狸吃一个,你吃半个,饱了就赶紧回家去。
冷飕飕,冰凉凉的。
缠上来了!
林晓战战兢兢睁开眼,却见小蛇已经攀上了他的胳膊,一对小黑豆样的眼睛,不屑般盯着他。
那是……林晓这才看清,这小青蛇肯定是没想咬他的,它嘴里,叼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给……给我?”林晓打着磕巴问。
小青蛇摆摆头。
林晓断然不敢贸贸然伸手去接的。
直到……小青蛇似乎目露凶光了,林晓才试探着接过它嘴里那个小包袱。
轻轻的,系的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酝酿慢慢更……
☆、第十章。
"是什么?"林晓问,这山里面的精怪会说话,他早就习惯了。可这只小蛇并不言语,只能吐着细细的舌头"嘶嘶"轻鸣。
林晓为难地抓抓头,"总该告诉我帮你带到哪里去吧。"
小蛇拱拱林晓的手指,"扑"一下将两枚小尖牙陷进林晓的指头尖。
林晓虽然怕通,却也扛疼。
总难免“哎呦”一声叫的如被踩了尾巴的花猫赵小四。
麻酥酥的,不知是指尖那细小的伤口,还是......唇舌间的美酒。
竹筏凫江,随波浮沉,两岸高耸的山壁徐徐退去,伴着远近苍茫的翠色,身畔微微发潮的江风。
多么像那水里面的青荇乱藻,沿着江面就向四周放肆漫了开去。
水中有山影重重,分不清人在江中,还是山上。抬眼只能望见被淡淡的雾气,压矮了的圆润山尖。
偶有黑白两色山石岩页被冲刷成的画壁,小言公子都要好奇地认上一认的。
这是只扁扁的鲤鱼,那是只揽月的猴子,还有背着筐去采笋子的姑娘,最近处,是串圆溜溜的葡萄。
左右离不开小空山里面的风物,他还要一一指给林晓去看,林晓若认不出,他还要站在竹筏头里,生一会儿气。
林晓四平八稳坐在筏子中间的竹凳上,一会儿便抬起手来,喝一口葫芦里的美酒。
这酒,林晓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那只小蛇托他带东西,合该给这样像样的报酬。
“白仙子村村东头第一家,你要是没送到,毒发,死。”
林晓想起那尾霸道小蛇从他手上拔出两颗尖牙后的话,抖了一抖。
这哪里是送信,分明是送命去了!再不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真亏!
林晓其实并不知道这趟生意做得成,做不成。
他也跟筏子上面的筏工师傅打听过,前面是不是有村子叫黑仙子白仙子的。
筏工师傅愣了一愣,磕了磕烟袋子,摇了摇头,“哪里有这样子的村子?这附近我都熟得很呦。要说黄大仙,我倒是知道,前日里半夜来我家偷鸡,还学小娃儿夜哭,幸亏我当家子兄弟起夜,一把也没拿住它,鸡倒是没丢。
“黄大仙?就那些变戏法的小个子,还敢称大仙儿,先前在山里面,临着我住的那只扮粉面小娘子骗那砍柴的,毛蓬蓬尾巴还从裙子缝里面耷拉出来,叫那砍柴的差点儿剁了去,跑回来跟我哭了没半日。”
小言公子大约是累了,从竹筏前面晃晃悠悠回来,挤在林晓旁边儿,边说去抢他手里面的葫芦,仰头就朝嗓子里倒。
“咳咳,噗……”,他刚灌了一口,就猛地吐了出来,狼狈地用手指去抹嘴角。
林晓心疼,忙揽进怀里帮他拍后背,“这酒辣,慢些喝……”
话还没说完,小言公子黑黑的眼睛便斜斜白了他一眼。
林晓却见他因了刚才的酒辣烧红嘴角脸颊,微微带喘,乌黑的头发乱了几缕缠在耳前脸侧,心儿跳乱了几拍。
“那……那个,你还是少喝些,要不然……你也露了尾巴出来……”林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吭吭哧哧就说了出来,“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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