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客—(4)(1/1)
作品:《信客》
一丝一丝,抽丝剥茧,雨幕有知觉般乖乖盘到小娘子的手心里面。
刹那间,小娘子的手里面便多出了一匹锦缎。“青鸟府邸上订的锦缎,刚刚织好,用了小空山多少草木的神髓。我呢……应是过不去了,可否劳烦你家小信客送过去。”
她突然将眼神递到小言公子怀里面,微微勾起嘴角,狂风骤雨欲来下,脸色更是苍白如朵入秋的锈边儿残荷。
“价钱怎算?”林兔子小小抖了一下,脖子便被摸了摸。“乖。”
小娘子也不停留,轻轻打开林晓递过来的木盒子----
“嗡!”
一只连着一只的小绿火星儿从盒子里面蹦出来,林晓屏息而视,才凭借好眼力识得分明是只只小青鸟。
无穷无尽,翠色交杂,一道丰腴的碧色河流,从木盒子里面汩汩涌出。
每只小鸟儿的嘴里,都衔着一根细细的丝线。
那丝线有的银亮纤细,有的却污浊如泥流,但总归像流星拖尾,在白着脸的小娘子手指尖动作间也互相交杂,慢慢密实了起来。
那是……
青石板街,青瓦屋檐,谁家墙头上偏偏招摇出一支红杏,掉了花叶在个等着佳人的小书生肩上。
小书生想了一想,细眉细眼挤得紧,犹犹豫豫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终下定决心到对面卖珠钗的店子里去。
珠钗店里面的个小伙计恰恰出门与他擦身而过,马不停蹄直直向着大王包子铺就去了。
老板接过铜板,一掀开笼屉,白白胖胖的肉包子上滚着散不尽的热气。
好香。
算命先生的笔也顿了顿,皱了皱眉头,把垂到肩上的帽子尾巴甩到后面,将手下写坏的笔锋连了下去。
“就……就写等他回来了,娘给他买多宝楼的熏鹅……哎……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坐在椅子上的妇人自言自语,又拧了拧手里面的帕子。
多宝楼的小伙计端着只大熏鹅,“当当当”跑到二楼去,得了空儿还像外张望了张望。
脚下熙来攘往,尽皆用尽浮生。
这是林晓烂熟于心的罗罗城呀!
林晓在言笑的怀里呆不住了,着急就要拱出来,怎么也挣不开他柔软的手心。
“乖!”林晓的脖子上却挨了狠狠一记捏,想“嗷呦”却闷闷发不出声音。
“小信客!”
“哈?”林晓的耳朵蹭一下便竖了起来。
小娘子楚楚可怜望过来:“我也托付你一件生意。”她边说着,眼睛里淌出了泪水来。
林晓眼睁睁见着那言笑的姐姐,像只线轴一样,一丝一丝从脚底下,也慢慢被解开。
“姐姐!”小言公子急急叫:“你不是说,只要给水神一个原来的罗罗城便好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他这一匹梁上锦,他也无从分辨呀。”
少年清清秀秀的脸庞,早就急红,声音也是哽咽。林晓一阵心疼,恨不得拿爪子抱了他安慰他才好。
“小言,没了我,他要罗罗城不也枉然么?”言姐姐垂了眼,“当初他对我那样好,要我许诺他一生一世,我却甘愿做那王生的新妇。他……他帮我受那私通凡人的天雷,才睡了这几十年……我也偷了这欢喜的几十年。他要醒了,王生也早就喝了孟婆汤,我无牵无挂,连我自己一并还上才对。”
言姐姐说完,舒了一口气,仿佛真无挂无碍。
“不要!”小言公子向前冲去,却被股无形的气劲儿弹了回去。
抽丝已然到了腰际。
“小信客,我跟你做笔生意,你将我家言小少爷……”她抿了抿嘴唇,“送到……”声音骤然低了下去。
“什……什么?”
林兔子撑起耳朵来也没听清。
最后一缕丝线腾空而起。
“铃铃铃。”
热闹非凡的街道上,蹦蹦跳跳过来一个穿着红衫的小姑娘。
一切人中,唯有她灵动非凡。
眼儿笑得细细,广袖下执着一束粉白桃花,与那远处看不清脸面的书生挥挥手。
满心欢喜跑到回清河边,蹲下,对着那清清的河面,将朵甜甜的桃花,簪到耳畔。
细雨润,桃花醒。
回清河默默起了涟漪。
映了她如桃花一般的面容。
锦缎慢慢合拢,好似化作片云朵,向那阴霾滚滚的空中去了。
它去处,黑云间渐歇,慢慢滑下细密雨线,把尘世洗刷起来。
“姐姐……”
言小公子呆呆站在远处,抬着头,手里一捧闪着光的丝线。
“这是姐姐朝花仙树精要的灵线,想织个什么幻境呢?”姐姐温温柔柔笑着问他。“是要个有好多好多紫色葡萄架子的,还是片全是大仙桃的桃林?”
言小公子低头,低低道,“想要有你的。”
“哪里,我都送你去。”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拉进怀里面。
林晓望着地上跌落的兔子面,轻轻拍着小少爷的后背。
山精什么的,也是会哭么?
林晓觉得心里微微地疼起来,急忙将他按得更紧些。
“以后,我养着你。”
“林晓。”
“什么?”
“你搂地……太紧!”他狠狠抽了抽鼻子,“你是捕兽夹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果真心情复杂时候写出来的东西也会像毛线团。
对不起大家要找头绪orz
今日被mayday的《诺亚方舟》鸡血了。
好像第一次听到《孙悟空》沙僧治好秃头时候一样。上回是重返光荣,这回是飞向天际线。
啊哈,孩纸们,如果可以,飞向大宇宙吧。
不知道今天晚上,还有没有流星雨呢。也许能近距离参透天马流星拳。
☆、第七章
林晓本来琢磨,他答应了那言笑,要将他圈进自家的院子里面,捋清楚这孩子的来龙去脉总不过分。
于是把家里面有的,摆好了小菜,酒么,孩子的话就算了。
他自己小酌几杯,总不过分。
“我说小言呀,那个……”林晓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措辞,总怕一句话就说不对,踩在了那人的尾巴尖儿上。
言笑冷冷瞄了他一眼,林晓赶忙夹了一筷子青菜填进他的盘子里。
“今日,你听见我姐姐的话了。”言笑绷着脸说。
林晓忙点点头,也随着言笑的眼光,把自己家的物什儿们打量了一遍。
房子小,胜在可挡秋风夏雨。桌子破,尚可承受一日三餐。床儿硬,酣睡中天下都是一般世界。
床头摆着西边大漠上捡回的骆驼骨,东边海市拾着的虎斑贝。
一柄黑伞孤零零杵在床边,带着几分凄凉煞气。
偏窗台上还排着大小几个矮胖的泥盆,挤着些杂七腊八的太阳花。
也是久未浇水,自己喝饱雨水偷了一生。
林晓想,自己何尝不与这些花儿一般呢?
“我这儿,是寒酸了些。”林晓摸摸鼻子,说。
“的确。”小言公子默默把碗里的青菜吃了。
林晓见他年少,又尚还有些恍惚,便心疼怜惜起来,半句话也懒怠问了。
“一会儿我便把炕铺上,你钻进被窝子好好眯一晚上,明儿一早,啥都过去了。”林晓伸了手,揉了揉小公子的头发。细细软软的。
“我是山上的狐狸。”言笑面不改色,呆呆说,“今儿下午那是我姐姐,也是只狐狸精。”
“狐狸好……”林晓早料到他是山中精怪,却不知道是何物所化。
亏他还妄自猜测过,是否是只池子里面红鲤,或者山尖上的幼鹰。传言里这小空山地界本就山水灵秀,灵气四溢,滋养出个精怪来,也不足为奇。
言笑一手支在下巴上,定定看过来,一双眼儿果真流光四溢,带着股风流媚气。“不怕?”
林晓捡了一块儿肉,想想还是填进了言笑面前的碗里,“怕啥?”
“狐狸吸你精气。”小言公子故意勾了嘴角眯了眼,还伸出舌尖儿来舔了舔下嘴唇。
他本是少年,这动作极不熟练,反而舌尖儿碰了小虎牙,“哎呦”了一声。
“你就是狐狸,也是只男狐狸,怎么吸我的精气,哈哈!”
林晓话说半截儿,终于止不住胸间一阵震动,也不好笑出来,却觉这时候,适才的闷气散发出去不少。
小言公子眼见着自己被笑话了,抬起筷子尾巴,“啪”一声在半空一甩。
林晓心里打了一个突噜,连忙止了偷笑,定睛看去,半面脸“刷”一下青了。
一只半死不活的蛾子,仰在林晓面前的米粥碗里。
“你!”
小言公子倔强地仰起头来,嘿,还真少见这软乎乎的小信客生什么大气。
林晓指着碗里的粥说,“你能这样子,再怎样,也不该跟吃的过不去!”
“怎么了,不想浪费你就喝了!”小言公子闷闷说。
林晓二话不说,用自己的筷子尾巴把那挣扎的蛾子挑了出来,喝了一口粥。他特意拿出的精米,还熬地
这般能□□筷子一般稠,香的很。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林晓抹抹嘴,念诗句的样子有好比个老学究。
“呆子!”小言公子闭上嘴,默默吃自己的东西。
“我这里真没什么好吃的,你若不习惯……”林晓见他睫毛低垂,光吃白饭,也不填个菜,心里几般不是滋味。“赶明儿你想吃啥,我……”
“吃饭!!”小言公子斜了他一眼,又把头埋回白饭去,“我也没说难吃。”
“好好。”
林晓给他夹了一只菜肉丸子,见他搁进嘴里,才终于带了笑意。
小信客家只有一张床。
小信客家今晚上却住着两个人……呃,一个人和一只狐狸精。
林晓把自己家的破条凳子拼了拼,好歹弄了一张凑数的小床出来。
吃了饭他便撵着小言公子去睡,特意拿出了崭新的被褥,且反复罗嗦了好几遍不脏。
小言公子也真没嫌弃,把小白靴子踢掉,扯了外衫,就裹进了林晓叠出来的被筒子里面。
埋了一会又探出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仍在忙来忙去的林晓。
“你做什么?”
“啊?”林晓抿了下手里面的线头,对着枣核样儿的烛焰认针,对了两三次才穿好。他揉了揉眼睛,看回床上卷的严严实实的少年。“我见你回来时候衣服被针草挂了一下,我给你补上。”说完,认真仔细地缝起来。
“呆子……”言笑低低念,“我是狐狸精,自然一个咒语法术,就能补好的。”
“哦,那倒是。”林晓讪讪笑了一下,还是没停手上的针线,细细密密压好了。“你这回就省点儿气力,我来。”
言笑听他说这话,心里好像被塞进个什么真暖烘烘毛茸茸的兔子一般,拱来拱去地。
“是热么?还是照着你了?”林晓将蜡烛向自己这边移移,烛影晃过小公子的脸上,更衬出那乌油油的眸子,白嫩匀净的小脸儿,他赶忙低下头。
“林晓。”
“嗯。”
“林晓。”
“啊?”
“你娶了媳妇没?”过了好一会儿,背卷子里面的小狐狸悄悄问。“看上了谁家的小丫头没?”
林晓着实认真想了一想,只觉摇头太失面子,便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哼,就你这兔子样子,也不知是你娶个大姑娘,还是大姑娘娶了你!”
小狐狸把自己缩回去,脸儿冲里。
“你!”
林晓一急,手指上多了个血点儿,赶忙放进嘴里含着。
夜儿渐渐深,连蝉鸣都稀落了。
夏夜的小空山山脚下,有种好像能抓在手心里的沁凉。
林晓家的窗户开了半扇。
也是这夏天水大,远处小河小泉的声儿都送过来,恍恍惚惚似是枕水而眠。
林晓将补好的衣裳叠了,放在床头。探头吹灭了还剩下半截儿的蜡。然后抱了床被子,找他那新卧榻去了。
“林晓……”
刚刚坐定,林晓就听见水声里面,夹了低低地呼唤。
“怎么了,你要亮儿?”林晓赶忙摸着黑儿走到自己小床前面。却一下子被抓住了手腕子。“还是……睡不着?”林晓思虑他犹是个少年,离了亲爱的姐姐,总得有点儿天然的脆弱什么的。也没挣扎,挨着他坐在床角,顺手顺着他的头发。
可任凭林晓怎么问,那黑暗里面的少年都不回他话,只是牵着他的手腕不放,一会儿都积了一层薄汗出来。
林晓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要睡过去,头点着磕了好几下。
“小公子,我困了……”林晓上下眼皮黏在一块儿,跟言笑打商量。
哪知言笑并未松手,只是自己向里挪了挪,生生给林晓腾出了条儿小地方来。
林晓苦笑,顺着他意思就势躺了下来。
这么挤,是要怎么睡才好?还是他把那兔子面具再带上,变个不占地方的兔子?
“嘭!”
林晓听见耳边一声。
一只暖融融的小兽便钻进了他怀里,拱了半天才找着了姿势。
是……言笑么?还真是个狐狸精呀!林晓半梦半醒见想。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狗血言情慢吞吞路线~~哦也。
偶爱贤惠滴林兔子。
☆、第八章。
又硬又凉,腰酸背痛。
林晓抬手揉揉眼睛,映入眼睛的仍是自己的屋顶子,角落里飘着年前未扫的蛛网挂帘。
就算他林晓在外奔波,这屋子总是不寂寞的,还有些来来往往的客人。
这不昨儿还拾掇回家一只狐狸精。
要是说起来狐狸精……昨儿夜里不是蜷在他怀里睡了么?
林晓往怀里瞅瞅,一块儿歪到一边的小石头,洗薄薄的亵衣一件儿,当间儿打了几只齐整补丁。
身旁……悠悠闲闲正路过一队扛着花生渣子的蚂蚁小队。
这是----
林晓一坐而起,终发现自己不知啥时候就到了地上,外面的老爷儿都蹦上窗台了。
狐狸小公子卷了一角被子盖在肚子上,睡得沉沉,白白的脸儿粉雕玉琢,只不过眼睛下面挂着两弯青晕晕的暗影,看的人怪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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