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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聆寒雪夏闻蝉—(10)(1/1)

作品:《冬聆寒雪夏闻蝉

    “你做了什么?”祁荧毕竟承受不住郁之巽的重量,身边的人倒得猝不及防,他连退两步才稳住二人身形。怒视黑袍青年,祁荧声音冰寒,积攒的怒气仿佛青年若有一句不对,就会爆发。

    “让他歇歇。”青年面无表情,“是你求解药,他若醒着,你就求不到。”

    “他说过不会阻拦我----”

    “你不知道鬼医会提什么样的要求。你以为,巽能让你答应任何条件?”青年冷漠道。

    “你不是他朋友?你不帮他?”祁荧蹙眉。

    “我帮不了他。”青年的笑容似乎有些惨淡的意味,“我们都是自身难保的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帮助别人。”他率先走近大门,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祁荧是吧。望我们合作愉快。”

    十一、

    黑袍青年将郁之巽平放在一旁的床上,回到鬼医巫虔身边站定,漠然不语。

    祁荧站在巫虔面前,眼神坚定。

    “‘聆冬闻夏’……这个毒的解药,世间仅此一份,你想要,用什么来换?”巫虔饶有兴趣地提问。

    “‘聆冬闻夏’这个毒在世间已经绝迹,你要解药何用?”祁荧反唇相讥。

    “根据解药的成分,我就能制作出‘聆冬闻夏’。”巫虔笑道。

    “解药掐你手里这么久了,你可有制作出来?”祁荧也笑。

    “阁下求人的态度可不怎么端正啊。”巫虔挑眉。

    祁荧抿唇。他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在那种时候被逼迫求饶,还没说过这个“求”字。

    “救他!求你。”祁荧笔直地跪下去。

    “跪就不必了,起来吧。这样,你把你易容除去我看看,如何?”

    “不……”祁荧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我答应过他……”

    “呵呵呵,看来阁下是不太了解我鬼医巫虔啊。”巫虔阴阳怪气地笑着,“在我巫虔这里,管你以前有什么不能破的规矩,想要救人,通通必须破了!”

    “你!”祁荧半跪着,想说的话被巫虔打断。

    只见巫虔随意扫了一眼昏迷着的郁之巽,啧啧两声:“他身体底子本来就差,中毒之后从未得到调理,又擅自运功压制两月有余,看这模样饭肯定是没怎么吃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让他这么痛苦下去,你忍心?”

    “只消我除去易容,你便救他?”祁荧沉声问。

    “真是聪明人。”巫虔大笑,“其实每个来我这里求医的人,我开的条件都是一样的,只是附加条目不同罢了。我只让你露出原貌,已经是很客气了。”

    “说你的条件。”祁荧站了起来,双拳收紧。他直觉鬼医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巫虔笑嘻嘻地说道:“一,除掉易容,恢复原本容貌,让我看看,你藏着掖着的是怎样一张脸;二,被我旁边这个男人,”鬼医冲身边努努嘴,示意祁荧看看那个站得笔直且面无表情的黑袍青年,而后伸手指指地面,“上,就在这里,在我面前。”

    祁荧睁大了双眸,身体大幅度地晃了晃,满脸不可思议与憎恶厌弃。

    他万万没想到,鬼医竟会提这么……龌龊的条件。

    巫虔悠悠然接道:“你还得叫出来,叫得还要好听,嗯?答应吗?不答应我也不会为难……”

    “好。”

    一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

    巫虔诧异地看着祁荧。连他身边始终一声不吭波澜不惊的青年都抬了抬眼,以示惊讶。

    毕竟,一个男人,被逼雌伏于另一个男人身下辗转承欢,更可怕的是一旁还有观众……巫虔回忆了一下,之前成功的十一次里,六次求医者性别男,都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勉强答应。哪一个像这人一样干脆利落?

    祁荧不知鬼医心理活动。他慢慢地、专心地除去易容,露出本来面目。

    巫虔眸中惊诧之色愈浓。他本以为,站他身旁的敬隳的长相已是人间难觅,不想这个求医者……真真切切个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难怪一直以假面示人。这样的姿色,让人不起歹意都难啊。

    过程中,祁荧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恢复了平静,他把目光投向黑袍青年:“你想怎么做?”

    敬隳面上斟酌思量之色显而易见。眸中带着探究的光,他踱步朝祁荧走去。抽掉系于腰间的丝带拦住祁荧解衣的动作,无视了祁荧惊疑不定的目光,他敞着怀面对巫虔,冷声道:“我不答应。”

    “你?”巫虔半眯着眼,抓过搁在桌上的茶杯朝敬隳头上砸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嗯?”

    血很快就顺着敬隳的脸庞蜿蜒而下,男人的脸色也白了几分,然而语意坚定不容更改:“我说,我不答应。”

    祁荧没错过巫虔眼中一闪即逝的后悔和心疼。

    巫虔左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指甲抠进去流血了也浑然不觉:“为什么?他有什么特别?……是他这张脸?”

    敬隳叹息:“阿虔,收手吧。”他就站在祁荧右前,顺势捞了一下摇摇欲坠的祁荧,一面直视巫虔,“我累了,你把解药给他,你想做什么我来陪你,不好吗?”

    “敬隳!”不可置信地盯着敬隳触碰祁荧的那只手,巫虔目眦欲裂,又掺杂着丝丝受伤。

    敬隳旁若无人地松开手,将带子系回腰间,唇角带笑,笑容冰冷而不近人情:“答不答应?”

    巫虔犹疑片刻,指着祁荧,颓然道:“他出去,”又道,“你给我把桶和水搬进来。”

    祁荧眨眨眼,总算消化了脑海里的信息。眼前的反转他还没能看明白,敬隳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拽着他就出门拐了几拐,进了另一间房。

    “抱歉,稍等。”敬隳留下四个字,去给巫虔准备东西,留下祁荧慢慢梳理之前发生的一切。

    之前黑袍青年朝他走过来时,运用了跟郁之巽所用的同一种秘术说道:“阁下请务必帮在下一个忙。”

    有了经验,祁荧默默地想:“是有关你与巽之前的对话?”

    “是。”青年未作隐瞒,背对着他和盘托出,“与白发所托为同一件事。稍待我会给阁下一张地图,信息量有些大,希望阁下撑住。”

    祁荧顿感头脑昏沉,眼前发黑;也便是此时,青年伸手扶了他一把。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在巫虔眼里,就变了味。

    祁荧不消片刻恢复神智,脑海里竟是自动呈现了一幅地图。地图的右上角,一个红点莹莹闪光。

    青年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等阁下脱身此地后,望阁下按此地图前往图上红点所在位置,那里有一块玉,将其交给风靖国,念亦寻忆阁瑾初或者凝弦。”

    回忆结束。祁荧默默念出声来:“寻忆阁,瑾初。究竟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居然……”

    “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是个好人。”青年推门而入,接话道。

    祁荧抬眸:“你的伤不要紧吗?”

    “无妨。”青年用手背随意蹭了蹭,看看手上的鲜血也不以为意,“阁下可都想明白了?”

    “嗯。”祁荧点头道。

    “万望阁下记着在下所托之事。”青年脸色一正,抱拳作揖,“在下无以为报。”

    “祁荧郑重承诺:“一定不辱使命。”

    青年点点头,浅淡地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不知怎的,祁荧心里有些不安。他隐隐感觉,这是他和这个男人的最后一面。

    “等一下!”于是下意识喊住他。

    青年顿住步伐,回头以眼神询问祁荧。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听到“名字”二字,青年愣了一下。

    这一世他姓敬,随手捡了个“隳”字当名,可毕竟“敬隳”只是他此世一个代号。

    他的名字吗……

    “修杳。”

    这才是他用了一辈子的名字啊。

    这个名字,人间不能被人言,否则名字的主人就会身感蚀骨之痛。可除了灵玉,只有名字能代表他们的身份了。

    青年苍白着面容弯出一个微笑:“多谢你,祁荧。”

    “哎……”祁荧无力地抬了抬手,然而青年决绝的背影完全不给他留余地。低声抱怨道,“哪个修哪个杳啊……”

    ……

    约莫过去两三个时辰,青年敲响祁荧的门:“毒已解了。人在隔壁。抓紧时间离开吧。”

    祁荧欣喜,应了声“好”,开门却不见男人身影。他一怔,不容多想,拐进隔壁看到床上昏睡的郁之巽,其面色已有很大改观。他吃力地背起依旧昏迷的男子,温习了一遍脑海中的地图,朝目的地走去。

    离主屋可真远。祁荧到达标红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半球状泛光的罩子,内里罩着个方形的盒子。这情状他太熟悉,而且确信周遭不像之前那片树林一般存在危险。他的手伸向结界。

    ……

    敬隳睁开双眼。

    祁荧已经拿到灵玉了。很好。

    巫虔许久得不到他的回应,已近乎疯狂:“既然谈不拢,那么,”他倾身逼视敬隳,“一起去死,好不好?”

    敬隳眼中满是巫虔的身影。他勾起一个宠溺的微笑,应道:“好。”

    握住被巫虔塞进手里的茶杯,他双眸恍惚,动作却丝毫不停,满杯热茶一饮而尽。

    茶很好,毒的质量也很高。

    有一个瞬间,敬隳忽然怀念起,他作为修杳时,身处军中,上下同饮云雾茶的盛景。

    一帮大老爷们,偏生喝起了他们觉得能淡出鸟来的茶,这种事还是经常性发生的----不得不说也是卓承元帅麾下一道独特的风景。

    饮酒少饮茶多,无论什么时候,卓承都是那么特别,那么耀眼。

    修杳原本是不甘的,不甘心凭他的能力,却连个副将的位子都坐不到,可娄沐、慕夜的位置不是任何人能够撼动的;受卓承牵累被贬下凡后,他更是想过永远沉浮人世,不去联络瑾初他们,不去想为卓承等包括自己正名。

    但真的能放下吗?如果能,为什么在面对慕夜温和的笑容时自己会羞愧地无地自容?又何必帮婉秋寻觅一个可靠的凡人,助她送灵玉去寻忆阁?

    他什么怨恨都没了,剩下的唯有怀念,以及浅浅的遗憾。

    祁荧会把灵玉平安送到瑾初手里,风巽那小子心里的主意比自己还多,根本用不着操心。至于他自己,自私了五世的叛徒修杳,总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之后的事情,便是他想管,也管不了了。

    毒发,视线已经模糊,敬隳凭感觉找到鬼医的唇,轻轻印上去。

    这个跟他有命定之缘的恋人,这个追了他四世,又由他反过来陪伴了五世的恋人。

    这一世他的恋人因他成了个心理变态的鬼医,逼迫他强上各种男人女人。他本无甚所谓,却被风巽一句“混账”、祁荧一连串神态动作惊醒。

    ----他在犯错,罪不容诛。

    灵玉早就离了身,被他以特殊之法封印,凡人除非像祁荧一样,得到他的许可,才能看见那个结界。而在祁荧触到结界的刹那,即代表他彻底将自己的本灵之玉彻底交出去了。

    交出灵玉意味着什么,作为修杳的他无比清楚。

    “我爱你五世……可惜不能再陪你了……”

    一句话只有前三个字勉强能够听见,后面的,喉间涌出的血阻止了声音的发出。

    巫虔震惊地看着面前微笑的男人,想起二人曾经许下的“共死”之誓。

    没有什么毒能毒死鬼医巫虔,男人却已带笑先行。

    更奇异的是,男人的身体竟泛起点点荧光,身形也在逐渐变淡,就像是----要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

    “……阿隳?阿隳!敬隳----!”

    巫虔徒劳地去抱他、抓他,但拦不住他。

    巫虔不知道,这是修杳的宿命,亦是如同修杳一般身份所有人的宿命。

    巫虔更不会明白,自己失去了的,究竟是什么。

    ……

    黑夜的映衬下,大火绚丽而耀眼。祁荧呆呆地看着,却无回身救人的自觉。

    ----修杳既已神形俱散,属于修杳的术法效力也就消失了。

    伏在祁荧背上的郁之巽连咳几声,清醒过来,便险些被冲天而起的火光灼伤了双眼。

    “巽?”祁荧侧首轻唤。

    郁之巽应了一声,中气竟比祁荧还足:“放我下来吧。”

    祁荧依言照做。郁之巽站定,审视着主屋方向的大火。

    火势毫无蔓延迹象,二人又等了会儿,火渐渐熄了。

    静夜复归寂然。

    郁之巽牵起祁荧的手,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倒是祁荧先问:“你朋友你不救?”

    “火势起来之前,他就已经死了。”郁之巽淡淡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祁荧“哦”了声,没了下文。

    二人沉默地走着,郁之巽忽然笑出了声:“祁荧,恨我吗?”

    “不恨。”祁荧不假思索地回答。

    “但我想,鬼医一定恨死他了。”郁之巽喃喃自语,“祁荧,你放心,我一定死在你后面。”

    “你毒才刚解,说什么死不死的!”祁荧掐了郁之巽一下。

    “哎哟哟我错了祁荧!”郁之巽夸张道,“不说了不说了。哎,祁荧啊,因为我的问题,你这一路也是怪辛苦的,唉,看你瘦了多少!我心疼啊啊啊!这样,明天起,咱们一路游山玩水到风靖去吧!好不好!”

    祁荧伸手拍掉郁之巽不安分的手:“手往哪放呢!”语气倒听不出不悦。

    郁之巽插科打诨可是一把好手,试出来祁荧的确心情尚可,他也就松下来一口气:“咳咳咳咳……那就这么定啦。”

    “你怎么?‘聆冬闻夏’不是解了吗?”祁荧见他咳嗽,大惊失色。

    “这不是毒的问题。这是鬼医也治不好的老毛病了……咳咳没事,死不了。”

    “郁之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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