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聆寒雪夏闻蝉—(11)(1/1)
作品:《冬聆寒雪夏闻蝉》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十二、
“小心!”
照常易着容祁荧温声道,扶起坐在地上将哭未哭的小女孩:“摔疼了吗?”
“谢谢叔叔……长忆没事!”
郁之巽无语地看着哄小孩的祁荧。祁荧将手中郁之巽刚买的糖葫芦递过去:“小姑娘,这个给你。”
小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欢喜:“谢谢叔叔!”
“长忆?长忆!”清凌凌的女声由远即近,蓝裙女子见到正在吃糖葫芦的小女孩,又看看蹲着的祁荧,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
祁荧起身,女子微微欠身:“小女调皮,倒是打扰公子了。”
“不妨事。令嫒活泼可爱,却也勇敢坚强。”祁荧由衷赞道。
“谢谢公子。”蓝裙女子微笑,拍了拍自家女儿衣服上的灰尘,“吃着叔叔的糖葫芦,说过谢字了没有?”说着有意无意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郁之巽。
“有说的!长忆从来没忘过!”墨长忆嚷着,不忘再咬下一颗山楂。
祁荧不禁微笑。又闻得一浑厚男声在喊“蓝儿”,间或有一清越的男声喊着“娘”,蓝裙女子歉然一笑,匆匆道别祁荧,抱起墨长忆离去,瞬间被人潮淹没。
“唔……祁荧你,喜欢孩子啊?”郁之巽掩去眸中不明的光,上前几步,伸出的右手捏着两根新的糖葫芦,“喏。”
祁荧哭笑不得:“你这是把我当孩子哄啊。”
“我有吗?我只是觉得这玩意蛮好吃的。”郁之巽见他接了一根,缩回手津津有味地嚼起另一串来。
祁荧扑哧一笑:“好好好。”同时觉得莫名不真实。
想他祁荧,两年前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六个月前还在各地流浪,三个月前还为了一个叫郁之巽的男人浑浑噩噩担惊受怕,现如今,竟然游山玩水了三个月?
“在想什么?”郁之巽吃完了手里的糖葫芦,见祁荧神色恍惚,遂出言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怎么,不好吃?”
“好吃好吃,我也觉得挺好吃的。就是第二串了,牙有点疼。”祁荧回神,随口道。
“哦?是么,那你别吃了,给我吧。”郁之巽哼了一声,也不管祁荧同不同意,夺过那串被咬了一口的糖葫芦就吃。
“哎你----”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郁之巽,祁荧忽然就释然了。
其实以前再如何,又能怎样呢?人也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往,总归还是要往前看的。
现在他有郁之巽不离不弃,人生很美满,不是吗?
“你都吃了三串了,还吃午饭吗?”
“喔!午饭对我来说从来不是问题!我保证我还能吃下一头牛!”
“你这么能吃啊,难怪那么沉,我都抱不动你。”
“啧,祁荧,我要是能让你抱动了,我还能满足你吗。”
“……闭嘴!”
人真的是会变的,祁荧想,他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真的能接受与一个男人欢好。
祁荧眯了眯眼。
“郁之巽,你真是可以。”
郁之巽堂而皇之地搂着祁荧----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祁荧则是有两年被指指点点的经验习惯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最终就是二人能够面色不改地在大街上腻在一起。
“我也觉得我可以。祁荧,怎么就让我遇上你了呢!”郁之巽的声音让人听着都觉得欠揍。
“巽,我很高兴遇上了你。”祁荧的情话说起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祁荧,你真是……”郁之巽哀嚎一声,“我觉得我不想吃午饭了,还是你比较美味……嗟乎!”
祁荧缩手,瞪他:“无耻。”
“反正你喜欢。”郁之巽毫不在意地嬉笑。
“对了,你这个‘嗟乎’到底想表达什么啊?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满嘴都是这个叹词。”
“这个啊,还不是何溪那小子逼着我改的,他听不惯那些混话,便让我全以‘嗟乎’和‘噫’替代了。”
“哦,当真是个好习惯。”
“咳……好不好的吧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那个,咱们去哪吃饭?”
“前边那家,‘新悦楼’,如何?”
“依你。”
……
所以什么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祁荧算是见识到了。
二人落座,还未开始点第一道菜,就看见一行四人朝这个方向走来,其中母女二人赫然是方才街上遇到的那二人。
女子也望见了祁荧,朝这边温婉一笑:“公子。”
墨长忆更是高兴,直接跑了过来:“叔叔好!”
郁之巽啧啧道:“这小丫头好像挺喜欢你。”
那黑衣男子也缓步走来:“方才,多谢二位。”
二人连忙起身回礼。“不用谢我,都是他。”郁之巽指指祁荧,不忘撇清关系。
祁荧笑笑:“糖葫芦是他付的钱。”
黑衣男子大笑:“相逢即是有缘,不知二位可愿同我们一桌?”
祁荧一怔,郁之巽却是朗笑出声:“却之不恭。小二,再添四副碗筷来!”
“叔叔好。”男子身后的少年也站出来,叫了二人。
“令郎也是一表人才啊。”郁之巽笑眯眯道。
“谢谢。”黑衣男子道,“墨玄。内子殷蓝,犬子墨泓,小女墨长忆。”
“郁之巽。”
“祁荧。”
“请。”郁之巽右手掌心向上虚虚一划,跟着六人落座。
两个孩子跟着自己的母亲点菜,墨玄则是同郁祁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
墨玄身为前墨涯教主、现熠煌剑主,还成了两个娃娃的爹,性子早就沉得不能再沉;郁之巽向来可跳脱可稳重,就看对方需要哪一款;至于祁荧,他是没什么江湖经验,可架不住他爱人在这个江湖摸爬滚打了快二十年了,郁之巽不动声色,装疯卖傻对祁荧来说不成问题。
于是,三个男人在一起聊得似乎很是开心。
还是点完菜也逗完墨长忆的殷蓝忍不住了,她笑着道:“阿玄,你们再这么聊下去,饭都吃完了也不会有结果的。”
郁之巽接过话头:“是啊墨兄,有什么事直说吧,江湖琐事一堆,这么聊肯定没有个头儿啊。”
墨玄摇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郁兄可缺个称手的兵器?”
郁之巽笑笑道:“诉剑虽不及五剑,可毕竟也跟了我数十载,舍不得换了。”婉拒了墨玄的提议。
墨玄颔首,殷蓝叹道:“是我唐突了。”
“沉烬自有它的缘分,蓝宫主不必太过心急。”郁之巽温声道。
“郁兄竟如此了解我们的目的。”墨玄眉梢上挑,以手肘撑桌,手背支颐,笑得邪魅。
郁之巽笑得人畜无害:“墨教主英气逼人、蓝宫主花容月貌,巽仰慕已久。”废话!他若不算算,摸清二人来意,怎知对祁荧有利无害?能用的手段郁之巽从不吝惜。
“郁兄谬赞。”墨玄大喊,“小二,拿酒来!”待小二端上了酒放了杯盏,他亲自斟上两杯,递予郁之巽其一,“就为郁兄之前所言,当浮一大白!”
郁之巽并未推辞,仰首干尽,亮了亮杯底。
既已坦诚相待,几人间也少了些隔膜。菜上得差不多了,墨玄招呼大家动筷,几人便说说笑笑地吃了顿家宴。
用过午饭,两路人马就此别过,墨玄夫妇带着孩子继续闲逛,郁之巽却是锁起了眉。
“怎么了?”祁荧问道。
“……”郁之巽看他一眼,道,“着急寻找沉烬接班人,看来江湖又起波澜了。”
祁荧好笑地看着郁之巽:“江湖风浪何时停过?”
郁之巽眼神奇异:“你别说,还真有那么一段时间,江湖相对太平了许久。具体时间我并不清楚,也都是些陈年旧事,我也是听坊间传言,说是在风靖国有洛花一战极为出名,不但因为此战涉及武林盟主和妖女的爱恨纠葛,而且听说最优秀的一任五侠之首折在了那一战……”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行路,仿佛这就是地老天荒。
……
墨玄看着郁郁的殷蓝,颇为无奈:“蓝儿啊!”
殷蓝心不在焉地“啊”了声,咬牙埋怨:“辞归那个混蛋!”
他的剑他自己不找继承人,反而把担子撂给了她……
墨玄叹了口气:“蓝儿啊,我们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给沉烬找继承人的!”
“可是那位郁公子,真的好强。”殷蓝忧悒,“却不肯……”
“娘,那个郁叔叔应该不是不肯,而是不能吧。”墨泓忍不住插话,“郁叔叔的气色很差,不似命久之人。”
墨玄斜了自家儿子一眼:“跟你程叔学了几手,就敢跑出来班门弄斧了?”
“比不得娘的医术。”墨泓温温一笑,白衣磊落,竟酷肖那个记忆中的人。
“你娘那是关心则乱。”墨玄旁观者清,他把一切看在眼里。殷蓝发现时的惊喜、试探前的期待、遭婉拒的失望,他悉数纳入眼中,放在心上。情感如此波动,又怎会去在意目标人选是不是脸色不好呢?
“贫嘴。”殷蓝嗔道,“青出于蓝,娘又不会生气。”她慨然叹道,“可郁公子看上去那么年轻,泓儿你能肯定吗?”
墨泓想了想:“以我的水平,只能看出这么多。”
“那倒是我强人所难了。”殷蓝叹惋。
墨玄趁机道:“好了蓝儿不要想了,郁兄也说了,沉烬会有它自己的缘分的,你就别这么操心了好不好?带你出来是散心的,不是让你为了沉烬四处奔波的。”
“是啊娘,糖葫芦可好吃了,娘要不要吃?”墨长忆踮起脚尖伸直胳膊将手里半串冰糖葫芦举高,虽然依旧到不了殷蓝唇边,可她还是努力地举着。
殷蓝看看自家丈夫无比期盼的眼神,直接将墨长忆抱起来亲了一口:“好好好,”她咬了一个山楂下来,“娘听长忆的,吃糖葫芦,好不好?”
“蓝儿。”墨玄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殷蓝应道。
“谢谢你。”
殷蓝沉默了一下,扬起明媚的微笑:“都老夫老妻了,说什么谢啊?”她的声音蓦地低了下去,“要谢,还不是谢他。”
“呵呵呵……是啊,都老夫老妻了。”墨玄拦着殷蓝,趁墨长忆分神咬掉一颗山楂,“孩子都有俩喽。”
“爹爹!坏!”墨长忆反应过来,不满地噘嘴。
“为什么你娘能吃我就不行!”墨玄觉得委屈。
“就是不给爹爹吃!爹爹大坏蛋!长忆不理爹爹了!”墨长忆不依,小脸一皱,看架势是要哭的节奏。墨玄一看不得了,赶紧使眼色给一旁看得高兴的墨泓,墨泓心领神会,从殷蓝怀里接过妹妹,温声哄着。
墨玄紧了紧搂着殷蓝的手,轻声道:“真像啊,是不是?”
“是啊,真像。”白衣的少年半蹲着身子,伸着食指轻戳粉裙女孩的脸,柔声安慰。此情此景,殷蓝恍惚看见当年那个白衣少年,以他并不宽阔的胸膛让泪眼婆娑的她依靠,以他并不结实的双肩替她挑起整个冰照宫。
“蓝儿……”墨玄的呼唤更像是一声叹息。
殷蓝微微摇头:“阿玄,只要有你的地方,殷蓝觉得都很好。
“殷蓝早属于你了,从人到心,都是你的。”
墨玄微怔,殷蓝便也学了自家女儿脚尖着地,蜻蜓点水般给了丈夫一个吻。
这种时机墨玄如果把握不住他就枉为男人。立刻低下头,一手托着殷蓝的后脑,他深情地吻了下去。殷蓝不负所望,给予了热情的回应。
墨泓抱着妹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微微地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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