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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聆寒雪夏闻蝉—(8)(1/1)

作品:《冬聆寒雪夏闻蝉

    ----万一阿巽真的……

    那时的祁雪自始至终笑得勉强,声音也逐渐沙哑,最后一句并没能说完便匆匆离去。

    何溪此刻却能补充完整了。

    真的中了,就去找鬼医。

    “所以请你照顾他。”何溪将郁之巽背上马车,跳下车来,对祁荧道。

    “你不跟去?”祁荧一怔。

    何溪笑笑:“我跟着做什么?他有你。”

    “你信我?”祁荧道。

    “你不信你?”何溪反问。

    “好。”祁荧道,“你放心。”

    何溪没有再说话,浅浅颔首,头也不回地离去。

    被安排赶车的车夫招呼着:“祁公子,溪公子吩咐小的定要在到达榆颖国前教会您驾车。”

    祁荧点头应下,没有犹豫:“好。”

    ……

    梦里,是新仗初胜,军中所有人其乐融融饮茶说笑庆贺首战告捷的景象。

    卓承其人,在闲暇时从不端着,经常混迹人群当中,左边玩笑右边调侃,前边关怀后边慰问。比起与他齐名的元帅靳羸,卓承无疑更得军心。慕夜的性情温和沉静,架不住人人缘好,哪怕是跟瑾初成双入对,却也不会引起军中的嫉妒与厌恶,相反大家一致表示婚礼不嫌场面大,错过了卓承大婚的人更是希望能亲证慕夜与瑾初的婚礼。娄沐跟凝弦简直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二人的日常就是斗嘴,势均力敌,互不相让,自然也收到了来自全军的祝福。这三位,一个战神两个副将,地位可谓相当之高,又都无任何架子,全军上下基本是忠心耿耿。

    而瑾初、凝弦等,虽在军中并无职务,凭着神力、灵力深厚,也没少出没于大小战役之中,一来二去卓承等跟他们也就熟识了。

    风巽作为卓承麾下一名悍将,与慕夜、瑾初等关系还算不错。所以,那个一直呼唤着风巽的声音,风巽基本可以断定,是慕神无疑。

    如果是,那么就代表着----

    郁之巽陡然清醒,心神激荡之下重重咳嗽起来。他勉力坐起,随着马车颠簸狠狠靠在车厢壁上,凝神细思。

    此番去寻忆阁见到瑾初上神,索性一次问个明白。比如为什么他的肉身质量生来就这么差,比如为什么会听到慕神的声音,比如已经有多少同僚恢复了记忆并交出了灵玉……

    “巽?你是不是醒了?”车厢外正前方传来祁荧刻意放大的声音,有紧张有欣喜有担忧。

    郁之巽狠狠地捶了自己一拳:真是混账啊。总是让祁荧这么担惊受怕。

    他撩了帘子:“怎么是你在驾车?”睨了旁边车夫一眼,“这么听何溪的话?”

    车夫不卑不亢:“三公子切莫为难小的。小的可是按照三公子您的吩咐将溪公子当做第四位小主人的。”

    郁之巽一噎,祁荧笑道:“你昏迷了七天,我学了七天车,赵大哥说我已经出师了呢。”

    郁之巽没笑,对赵姓车夫淡淡道:“车你管,我找他有事。”说罢,反身钻进了车厢。

    祁荧后脚跟着进来了,郁之巽只字未讲,简单粗暴地将人拽入怀中,紧紧搂着。

    祁荧挣扎了一下,便回抱郁之巽。没过一会,郁之巽的肩头湿了一片。

    郁之巽叹了口气:“祁荧。”

    “别说了。”祁荧带着哭腔闷声道,“‘聆冬闻夏’,为什么瞒我?”

    “不瞒你,你我能有现在?”郁之巽扶起他,笑道,“单是‘闻夏’,你就赶我走,要是真让你知道啊……我哪里舍得。”

    祁荧让这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流得更凶。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郁之巽无奈,“保证没有下次,好不好?”

    祁荧正待回话,突然外面马匹嘶鸣,车堪堪停住,他被郁之巽揽着,并未撞上车厢壁。

    外面是兵刃相交之声,郁之巽搂着祁荧一个旋身,躲开直□□来的刀锋,掀帘下车。

    “我都出来了,叫你的人停手。”看清了来人模样,郁之巽淡淡道。

    “停!”对面一个红裙女子声音清脆,“哼,郁三公子,我姐姐才过世几年,你就又觅得新欢?”

    “三年。”郁之巽看了一眼赵车夫,赵车夫会意,捂着伤口走过来站在祁荧侧后方站定,背对那红衣女子。

    那女子凄厉长笑:“好一个三年!郁之巽,你对得起她吗?”

    “赤羽姑娘,三年了,终于想起给你姐姐报仇了?”

    郁之巽的声音清冷淡漠,不尖刻也不幽沉,目光却直入赤羽眼中,锐利仿若冷箭,刺得赤羽心慌意乱。

    “三年前我没本事,三年后……我却不会放过你!”

    郁之巽摇头,语带怜悯:“薰儿不曾恨过你,你做的一切事情她都不怨你。路都是自己选的。”

    “……这就是你当年选她不选我的原因?”赤羽恨声道,“我当你真对赤薰一见钟情,没想到,你也用过那般卑劣的手段。她那么肮脏,你居然……”

    风卷着落叶和泥土糊了赤羽一脸。

    风巽的记忆回流,风巽的能力自然就回来了。

    郁之巽收手,冷冷道:“哪怕你这张脸胜过薰儿,你又还有哪里比得上她?身为姐姐,薰儿护着你,你却不要以为这是理所应当!

    “没有谁有义务对谁好。赤羽,收起你那副嘴脸,你没资格为薰儿报仇。战,我则奉陪;否,别浪费我时间。”

    祁荧盯着赤羽的面容,电光火石间叫道:“巽,我记得她!”

    就在这时,赤羽出手了。

    郁之巽双眼一眯,剑光凛冽,赤羽的标志性暗器----尾带红色羽毛的飞镖便铛铛落地。

    “上!杀了他们!”赤羽下令。

    “她是白发的人。”祁荧低声道,同时准备应敌。

    赤羽师承丹江国“一发一生”,郁之巽方才算了一下,知道了赤羽此次来意,本不解她如何得知祁荧身上有东西,听得祁荧解释,顿悟。

    ----白发用心险恶,不可不防。

    当年在军中,慕夜曾劝过卓承,连娄沐都附和了----天知道娄沐多么看不惯慕夜----卓承却坚持用人不疑。

    后来卓承等会有如此下场,白发在其中,作用不小。

    “嗯。”郁之巽没阻拦祁荧的动作,却免不了把八分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赤羽毫不掩饰她的目的,直冲祁荧过来,招招直取要害。

    郁之巽也不含糊,赤羽的杀招他都能应对,一柄诉剑光芒流转,缠得赤羽脱不开身。

    祁荧见状,与赵车夫打起了配合,逐渐清理了赤羽带来的下属。

    有郁之巽护着,祁荧毫发无损,而赤羽这边损兵折将颇为严重。郁之巽趁机道:“你就这么听从你师父的话?”

    赤羽一怔,祁荧趁机联合他制住赤羽:“都住手!”

    为数不多的几人乖乖停止,赤羽问:“你什么意思?”

    “你从未怀疑过你师父的任何一句话?”郁之巽道,“置亲姐于不顾、动用全部力量为难六皇子?你甚至不知道祁荧身上究竟有什么、得到之后对你来说有何益处,是吗?”

    “你……”赤羽一脸震惊。

    郁之巽叹气:“受人控制尤不自知,可怜可叹。”只惜他目前自身难保,纵有心救她却无力根治,最多助她恢复被封的记忆。“你终归是薰儿最疼的妹妹,我不杀你。”隔空点了赤羽的穴道,郁之巽淡淡道,“两个时辰后自解。好自为之。”径自带着祁荧上了马车,又等赵车夫上了车,赶车走人。

    赤羽动弹不得,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往事。

    幼时在家。赤薰尽心尽力帮她复习每天的功课,但她就是不喜读书学艺,赤薰不忍逼她,每每在父母面前揽下所有责任。

    流落街头。赤薰偷过抢过,也遭过无数次打骂唾弃,她一日三餐却从未断过。赤薰哪怕自己饿着,也会先让她吃饱。

    青楼江月阁。她的容貌完胜赤薰,自然成为那些男人眼中的不二选择。可赤薰从不让她接待那种客人,所有的那种人赤薰悉数替她挡了。赤薰琴书歌舞样样精通,弥补了样貌的不足,是江月阁的第一摇钱树,老鸨指着赤薰挣钱,也就默许了她可以不接客。她被人轻侮,赤薰毫不犹豫杀了那个男的,带着她连夜逃出江月阁。

    ……历历在目。

    为什么会忘?

    离散。她逃至丹江国边境,被人带到“一发一生”面前。为获得力量封存了记忆,目的是为了报仇。

    报什么仇?找谁报仇?一觉醒来,她所拥有的仇恨记忆,不过是来自那个终年不见天日、从头到脚一片雪白的,所谓有着“通天之能”的“一发一生”罢了。

    赤羽不懂,恢复了风巽记忆的郁之巽却是心知肚明。

    白发不欲他一路平安顺利,给他找点事情做做,打发打发旅途寂寞,消遣消遣无聊光阴。仅此而已。

    祁荧被撵进车厢给赵车夫包扎,郁之巽一边驾车一边沉思。

    他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所以趁着清醒的时候赶赶路,能不能到风靖国两说,先过去榆颖国才是真的。鬼医的大名响彻泛尘,不是因为医术,是因为邪乎。

    当然,不是说鬼医医术不行,相反,像在风靖、榆颖这两国周边的如少泽、丹江等国,无不承认:鬼医的医术,让他有资本提任何要求。

    只是这人心理上大概有问题,提出的要求不是疯狂就是变态,所有求医成功的先例,基本上是救好了病人疯了求医人。基于这种情况,鬼医的名声自然不可能好,敢去求医的人也基本绝迹了。

    ----自君神医故去,江湖再无医术近神而又心地善良之人了。

    类似的叹惋之声郁之巽听过不少。他出神地想:君神医的医术据传出自寻忆阁,传授医术之人必为瑾初上神无疑。可一能得到上神亲传,二来医术真的神乎其神,有如此天赋与成就者,必定不是凡人。至于是不是跟他们一样,见到上神一问便知。

    车厢里,赵车夫吸着气,承受着祁荧没轻没重的包扎手法,终于忍不住了:“祁公子,您跟我多大仇?”

    祁荧:“啊?”系结的力度没把握好,疼得赵车夫“嘶”的一声:“那什么祁公子,您担心三公子就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对不起,马上就好。”祁荧收心敛神,专注于包扎。“好了。”

    赵车夫默默吐槽这位还真是半点不懂医,劝道:“您先让三公子进来吧,您跟我驾车。”

    祁荧不搭腔,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郁家上下关系都这么融洽吗?”

    赵车夫一愣,笑笑道:“那得看您口中这‘关系’是什么关系了。您也看见了,大公子和三公子的关系就没那么好。”

    “可是,做下人的不应妄加议论主子们吧?”祁荧不懂是在这里。

    赵车夫闻言,面无表情地回答:“祁公子出身高贵,看不惯我等平民百姓的作风也是自然。”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荧连忙解释,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什么?我出身高贵?”他和郁之巽从头到尾没透露过身份,赵车夫是随口一说还是……

    “公子姓祁,祁姑娘也姓祁,小的斗胆一猜。”赵车夫平静地叙述事实。

    “‘祁姑娘’是谁?”祁荧语声轻颤,目光锐利。

    “祁姑娘讳‘雪’,是三公子十二岁那年带回来的。后来我们才知道,祁姑娘是丹江国公主。”赵车夫回忆道,“祁姑娘人很好,就是太重尊卑让人受不了。”

    祁荧在听见“雪”字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祁雪……他祁荧的妹妹,祁雪。

    郁之巽今年三十,他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十八年前;十八年前,祁雪正好十岁。

    祁雪离奇失踪,认识了郁之巽?郁之巽梦中一迭声的“阿雪”,应该是爱之深的体现吧。

    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即使再被骗了也无所谓吗?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马车猛地一颠,赵车夫连忙起身,祁荧强压心绪掀起车帘,看见郁之巽将缰绳缠在其腕部,勉力控制着方向,整个人晃晃悠悠,似乎下一刻就会跌下车去。

    “巽!”祁荧扶着人,赵车夫急忙道:“祁公子还是扶三公子进车里吧,这赶车的活计由我来。”

    祁荧抬眼看了看赵车夫,一言不发地先把绳子从男人手腕绕下来,吃力地将人弄进车内,出乎意外地发现男人还醒着,一时间有些愣怔:“巽?”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阿雪是你的妹妹,我一开始就知道。”郁之巽努力睁大双眼,意图看青祁荧,奈何眼前一片漆黑,“会接近你,是本着你是阿雪的兄长才……我是有目的的,我……”

    祁荧拧眉看着郁之巽的双眸,那里空洞洞毫无光彩,他蓦地有些心惊:“你的眼睛……”

    郁之巽耳畔嗡嗡作响,压根听不到祁荧的动静。他心里清楚,“聆冬闻夏”的全部效果都已经爆发,昏迷是迟早的事。所以有些话,一定得尽快说清楚。

    “只是单纯地想保护你,不让你受伤,不让你难过……”他按压着心口试图减轻痛楚,费力续道,“虽然没做到。让你信我这种话也是够苍白无力的,但是……”

    祁荧俯身封住郁之巽的唇。郁之巽愣了愣,换了个方法:“祁荧,祁荧你想说什么在心里想,我这种状态下跟你说话能使用读心术。”

    他倒是忘了,得到风巽的记忆后他不但能控风,还能使用“密语读心”之术,也就是所谓的“传音入密”和“读心术”。

    祁荧一句废话没有,只想着:“我要带你去榆颖寻鬼医。”

    郁之巽一怔,第一反应不是阻拦而是苦笑:“你决定了?不去找鬼医,直接去寻忆阁,寻忆阁主见到我自然会救我;去找鬼医,你会付出很高的代价。”

    祁荧轻轻笑着,心想:“你知道我,你不必再劝。如果这是我能还你的唯一方式,我不会错过。”

    郁之巽一惊:“祁荧!”

    祁荧静静地告诉郁之巽:“郁之巽,我说过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准食言。所以,如果要后悔,请你让我先。”

    丢下这一句,祁荧由跪坐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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