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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胜人间一场醉—(9)(1/1)

作品:《不胜人间一场醉

    “回去?”桓澜猛地抬头:“可是徒儿这边还有事不曾……”

    “据我所知,那位定王殿下的身子已经大好,剩下的事情太医也可以解决,你留在这里实在没有必要!”纪涯斜斜一眼堵住了桓澜即将开口的措辞。

    “可我……”

    “他不能走!”说这话的是刚刚从宫里赶回来的靖和。

    “阿澜不能回去。”靖和看着纪涯,坚定的重复道。

    “为何?这可是我的徒儿?”纪涯漫不经心的扫了扫衣摆。

    “他是我定王府未过门的王妃!”靖和一字一顿:“我会聘他为我定王王妃,此生只有他一人。”

    桓澜直接愣在当场,虽说靖和也曾提过类似话题,可他始终只是当作对方随口一提的玩笑话,并不曾放在心上,更没有当真,现如今当着自家师父的面被那么明明白白提出来,内心的震动可想而知。

    “我为何信你?要知道在这世上,说谎的人可太多了。”纪涯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便凭日后的昭告天下!”靖和缓缓道:“本王会让天下人知晓,本王有一个男妻,且自始自终,只有这一人!”

    ☆、24

    一时间一片静默。

    过了许久,桓澜终是忍受不了这诡异的寂静,开口道:“师父你不是出门采药去了吗?怎么突然想起来炎都找徒儿了?”

    说到这个,纪涯冷冰冰的表情才有了一丝缓和,他微微抬起下巴,唇角扬起:“自然是为师的药人快要炼制成功了!”

    桓澜听闻此言倒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药人的炼制,不光耗费无数天财地宝,更是对被炼制之人身体的一种考验,其间种种痛苦无法以常言论述,而炼制药人手段之繁琐,也就只有他这个师父愿意不厌其烦的实验了。

    “那药人呢?”桓澜疑惑道,他明明记得只来了他师父一人呀……

    “自然在山中,还在药汁子里泡着呢,若要等他恢复神智,大抵还要上一段时日。”纪涯淡淡道。

    “恢复神智?”,桓澜蹙眉:“师父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啊连神智都不清了……”

    ……不会是拐来的吧?

    “想些什么呢?”纪涯抿唇,“这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桓澜看了看自家师父一眼,默然无语。

    “哼,若不是为师我途经那里,那人早就没命了!”

    “是是是,您老人家那时与人为善行善积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桓澜无奈道。

    说到这个纪涯便想起来意,道:“那药人如今到了紧要关头,你随为师回去搭把手,至于以后……”未尽的话语消失在空气中,纪涯瞥了一眼靖和,开口道:“无论如何,都随你自己罢了。”

    “多谢师父!”桓澜与纪涯毕竟相处了多年,哪里会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当即开口言谢,后又问道:“那我们何时启程?”

    纪涯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的靖和,心情愉悦的甩了甩袖子,道:“两日后吧。”

    “两日后的巳时,为师在王府后门等你。”纪涯说着便要转身,突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道:“那只大猫我先带走了,这几日便让你们好好叙个情吧。”

    说着便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师父你住在哪儿啊?不若……”桓澜未开口的话却被纪涯打断。

    他背对着桓澜,语气森森:“为师自有去处,这多年不曾来过炎都,为师也该去好好会会‘旧友’了。”

    此言一出,桓澜也不好多劝,送走了师父后一回头就看到靖和咬牙的模样。

    “你倒是答应得爽快,可曾考虑过本王?”

    “王爷的身子……”

    “本王不是说的这个!”靖和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奈,但看到他的小大夫一脸懵懂的表情后还是败下阵来,低头注视着对方的眸子道:“我只是在气恼你那般容易就抛下我随你师父离去,虽说师命不可违,但你若是答应得这般干脆却也让我觉得……也许你没有那么重视我。”

    桓澜听得认真,许久许久,他忽然笑了:“我这又不是不回来了!”他收起笑脸,认真道:“桓澜心悦靖和,刀山火海,富贵荣华,不离不弃,若违此言,此生医术不得有半分进展。如此,王爷可满意了?”

    他那句誓言说得极为认真,待说到最后一句时,尾音却有些上挑,满是戏谑。

    靖和被他说得熨帖,最后一句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终究忍不住在他的小大夫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短暂的分离换来了小大夫一生一世的承诺,也算是值了!

    ☆、25

    到了分离的那一日,靖和到底是放不下,单单是行路物质就准备了两辆马车,看的桓澜哭笑不得,最后勉勉强强留了一些算是不辜负这位爷的一片心意。

    而真到了纪涯来的时候,靖和发现小大夫的师父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赫然是他的舅舅苏墨洵。

    苏墨洵跟在纪涯身后,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对方冷漠的神色一般,不断地找着话题。

    靖和一向以为他的舅舅是个端方持重的人,却从未见过他这般赖皮模样。

    交谈后方知,对方这次是要和他们一起回去时,靖和面色不变,内心却是有些不平的。

    于是他微笑开口:“舅舅此次远游怕是没有两个月回不来了,不知这翰林院一职……”

    苏墨洵虽说对着纪涯时无比的温柔体贴,恨不能直接站在对方身上,面对自己侄儿,尤其是从小看顾着长大的侄儿时,还是一派云淡风轻:“辞了。”

    靖和看着对方洋洋得意的脸,眯了眯眼:“舅舅如此草率就辞了翰林院编修一职,不知祖父那里舅舅要如何交代?”

    “老爷子如今可巴不得我不趟这趟浑水呢。”苏墨洵看看天色,笑道:“该启程了。”

    靖和看着自家舅舅那张脸,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将他们三人送上马车。

    苏墨洵待纪涯与桓澜都上去后,回头看了一眼靖和,笑道:“无论如何,苏家总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受了什么委屈只管修书江南便是。”

    说完也不等靖和反应就利落的钻进了车厢,那模样,似乎和掀新嫁娘的盖头一般。

    随着车马夫悠悠一声吆喝,踏着晨露,马儿缓缓离开了炎都。

    靖和低头思索着苏墨洵的那句话,想着小大夫那晚的表白,亦笑了笑,转身回了王府。

    ……有些事情,他得和兄长商量一下,是时候抓紧了。

    毕竟鱼儿网着,也得给它喂饲料不是?

    倒还不如趁着鱼儿正肥,收了网,说不定滋味出乎意料的好呢?!

    再说桓澜这边,一路上是诡异的气氛。

    具体表现为,苏家太傅一路上不断地和自家师父搭讪,自家师父一路无视,桓澜看着自家师父捏着医书发白的手指,便知道对方的耐心已经到达尽头,于是自发自觉地躲在角落里吃点心。

    “闭嘴!”忍无可忍的纪大神医终于开口。

    苏墨洵愣了愣,忽然笑了:“你终于同我说话了。”

    纪涯瞥了他一眼:“若是受不了你现在尽可以回你的炎都娶你的娇妻美妾,做你的好臣子好儿子。”

    苏墨洵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回去,他轻声道:“可我只想要你。”

    纪涯冷哼一声,复又拿起医书看了起来。

    苏墨洵接下来的路上倒是安静了许多。

    对于自家师父的私事,桓澜也只隐隐记得有一段时日师父过得极为消沉,后来便带着自己到了岭南隐居了十多年,原因,竟是因为苏太傅么?

    梅花小炉里的香料一点一点的燃烧,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响,纪涯合上眼,似是睡着了。

    桓澜正准备上前,就见苏太傅轻轻拿走了他师父手中的书,用一张厚厚的狐狸毛毡子将自家师父轻柔的裹住,而后就那么静静凝视了纪涯半晌,最后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直听得人心头酸涩。

    ☆、26

    拉车的马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脚程极快,是以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苏墨洵率先撩开帘子跳下车,对着下去的纪涯伸出手,对方却视而不见,径自下了车。

    桓澜看着这一切笑着摇了摇头。

    自家师父啊,明明已经心软了,却偏生做出这幅冷冷淡淡的模样,却是别扭得很了。

    所以他便晃晃悠悠到苏墨洵旁边,轻咳一声道:“师父总是有些别扭的,毕竟……”

    苏墨洵闻言勾起一抹笑,道:“我自是知道的。”

    二人经过了先前那些糟心事儿,说是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纪涯态度的软化,就已经让他欣喜若狂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好了。

    纪涯走了几步,回头看见窃窃私语的两人,眉头一皱,冷声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桓澜毕竟少年心性,悄悄吐了吐舌,笑着和苏墨洵跟了上去。

    上山的路纪涯与桓澜早已走过无数次了,那条崎岖的小道自然不在话下,苏墨洵是说是个文官,却也学过几手功夫,当下跟着他们倒也不觉吃力。

    熟悉的屋子近在眼前,桓澜心情也雀跃起来,毕竟这处地方算是他的家,离家许久,总是思念的。

    纪涯倒是不着急,一进门就把桓澜带进了制药的石室,将那个药池子里泡着的人检查了一遍,又换了一遍药,才回头道:“乖徒儿快来看看,这药人已经快清醒了。”

    桓澜上前几步,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却是愣住了,“……秦将军。”

    “什么?”纪涯偏头,他自是没有见过秦峥的,桓澜声音又轻,一下子竟没有听清楚。

    “师父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药人?”桓澜蹙了蹙眉,问道。

    “忘了。”纪涯倒是回应得漫不经心,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挑起眉好奇道:“你认识他?”

    “这位是当朝定北将军,秦峥。”桓澜如实道。

    纪涯蹙了蹙眉,嫌弃道:“为师这是捡了个麻烦回来了?”

    桓澜有些无奈,开口道:“这件事师父还是告知苏太傅吧,毕竟牵扯太多……”

    纪涯不知秦峥与靖珩之间那些事儿,但也觉得捡个人就捡到了个传闻战死的将军有些麻烦,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苏墨洵从上了山就被纪涯扔在了屋子里,他也不恼,自顾自拿了路上买的点心吃。

    谁知道这师徒俩一回来就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秦家满门忠烈,苏家虽说属于清流一派,对秦家的人自是敬佩的,当下听说秦峥未死的消息,也很是高兴。

    冷静过后,他没有将此事伸张出去,反而只是让人暗中通知了秦家与靖珩。

    秦家得知讯息如何兴奋自不必说,只是苏墨洵有过吩咐,这才没有赶赴岭南,面上仍是做出一副低沉的模样。

    靖珩收到消息是却是着实没反应过来,将传讯的小纸条紧紧握在手里,独自坐在书房半晌,唇角勾起眼却湿了………

    终究……老天开眼。

    两个月后,一辆马车静悄悄的回了炎都,随行的,还有一个清醒了的秦峥。

    秦峥初醒,身体大不如前,秦府也暂时不能回,便被靖珩悄悄带回了昭王府。

    且说那一日薄雾冥冥,马蹄落在青石板路上哒哒作响,桓澜撩开帘子,看见了等在城门口的某人,那人眉眼昳丽,身型修长,略弯一弯唇角满是溢出的温柔相思……

    桓澜几乎是跳下了马车,一下投入那人的怀抱,分离始知相思苦,近四个月的分离,哪怕是书信往来不断,却怎么抵得过怀里真真实实的人?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马车上的苏墨洵摇了摇折扇,“哗”的一下收起,拉住了纪涯的手,纪涯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将手抽回。

    苏墨洵的眼中于是染上了真真实实的笑意……

    别离苦,还好,我们有漫长的以后……

    愿有岁月可回头,且以深情共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现在算是完结了吧……于是我还是没写多少啊哭哭……感谢追问的宝贝儿们么么哒,会有几个小番外哒~

    ☆、归途

    纪涯是个大夫,云游大夫。

    自从他师父过世后,他便独自一人在江湖晃荡,久而久之,竟也混出了个“神医”的名头。

    后来,在江南的某个烟雨季节,他遇上了苏墨洵。

    那个男人有一张温和无害的脸,声音轻缓,喜着一身烟青色长衫,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相识的过程很简单,为了救人。

    那个时候他已经收了一个孤儿做徒弟,就像他师父之前收养他那般,一身医术,总要有个继承衣钵的人。

    他要救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那个孩子数九寒天里摔下了湖,高烧不退神智不清,便是纪涯,也花了三日才退了那孩子的烧。

    江南苏家,其两个女儿更是嫁入皇室,自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对于他救的那个孩子,纪涯心中自是有数的,只是顾不了那么多罢了。

    对,就在那个男人眼带恳求的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之后的日子宛如一场美梦。

    他与他朝夕相处,二人都是少年时候,意气风发,情愫暗生时,只觉得无论刀山火海都不算什么。

    只是他们都忘了,有句话叫世事难料。

    苏家在死了一个女儿后不可避免地走了下坡路,苏家老先生闭门谢客,苏家老夫人缠绵病榻命不久矣,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苏墨洵躲避过挣扎过,只是看到自己母亲那张消瘦垂暮的脸时,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妥协。

    纪涯想过有一日苏墨洵会娶妻生子,却没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

    当他赶到苏家时,一派热闹。

    宾客来来往往,谈笑风生,他却好似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勉勉强强提起精神和出门迎客的苏老先生寒暄几句,再跌跌撞撞的离开,忽略了老先生看向他时歉疚的眼。

    苏老先生睿智了一辈子,又怎会看不出自家孩子的心思,只是面对恩爱了一世妻子,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成亲当晚,纪涯带着自家小徒弟远远离开了江南,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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