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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三国]未亡人—(8)(1/1)

作品:《[综三国]未亡人

    新雨后,空气里飘着好闻的泥土气息。

    孙权一推开陆府大门,迎面撞上一小童,小童惊诧不已。这位主公,政事繁忙,已是许久不踏进陆府半步,不免让人怀疑,这府邸里住的人,从前所得的种种恩宠终要化作一场空。

    孙权冷声吩咐道,“不必去报!”

    小童急止步,张大了嘴,一时无法答话,默默将头矮垂下几分。

    孙权熟门熟路地走去书房,遥见窗上透着一人的影,脚步也就加快,几步过去,推开书房门。

    吱呀一声----新雨的气息从小院漾进书房,又漾出来,喷薄出满室酒香。

    孙权微一皱眉,上前两步,道,“你从不喝酒的!”

    这人十五岁那年,为着跟朝堂一班武将赌气,稍进几盏,几乎送了性命。这是长久来,孙权对他意怀歉仄的心结,这些年里君臣间几多抵触争执,也要磨得平了。

    陆逊没有答话,雨后阳光透门而入,静静洒满他脸,在书简投下一片暗暗的光影。

    良久不闻他应,孙权不再向前,淡声道,“今儿朝上,又不少人提你来,既然不再替我这里出主意了,嗯......”

    陆逊的目光停在书简某行,听孙权停顿一下又道,“那也不必在城里头耽着,徒引人注意,你回家去吧!”

    长久来沉默对他的陆逊静静站起身,忽一开口嗓音暗哑,似在喉间卡了块碳,听得孙权眉心不自觉地皱紧皱紧,他沉声道,“主公曾说,要保我一世平安不愁吃穿......”

    孙权一挥手打断他,“我仍旧保你一世平安不愁吃穿,只要你离开城里。”

    ‘我保你一世平安,不愁吃穿,只要你跟我进宫。’

    ‘我仍旧保你一世平安不愁吃穿,只要你离开!’

    主公啊,你走得太快太远,叫人跟不上了。

    “酒是好东西!这是您说的。”陆逊微仰脸,喃喃一声,说出的话叫人摸不到头脑。

    十五年的相处磨合,孙权早已习惯他的倔强任性,此时也不介意再忍耐他多一回,当下默不作声,静待他再说下去,听陆逊淡声但坚决地道,“我不愿意!”

    “那你就要替朝上事拿主意!”孙权怒极反笑,“怎么,要学徐元直终身不献一谋?嘿!好本事!孤养出来的好人物!”

    陆逊哼地一声,道,“我为何不再替主公献计献策,您心里最清楚!”

    “我不清楚!”孙权大怒上前,掀了他书案,冷冷逼视他道,“玩闹要有个度,从前是你年纪小,有什么事我容让着你,如今么,哼哼,江东这片地上,还从没出过我治不了的人,不信我们就试试!”

    在这暴怒声中,他迎上孙权的目光,毫不退缩,“主公若要我死,赐死便是!”

    砰一声,一扇门被风掀了又合。

    狂风忽起,暴雨再临。

    “主公这是明黜暗保!拿咱们当傻子呢!”

    “许大人,留心!”张昭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来客,道,“主公此举,或有深意。”

    来客讪笑一声,凑上几步道,“您既然不爱听,我也就不说,不过眼下,就只有您带兵拦截才能......”

    “胡闹!”张昭一双凤目眯起,额间的细纹似凝聚了岁月无声的力量,“主公亲下的旨意,岂能强违?”

    “张大人!”来客急了,“陆逊此人,胸藏丘壑,宁肯先斩后奏,也好过他投蜀投魏啊!”说到激动处,豪迈地一挥手,“主公不过是年轻,顾念幼时情分,心伤一阵也就罢了。纵使真要问责,在下一力肩扛,绝不叫您为难!”

    张昭转脸过去,任夜风拂乱鬓角新生的白发,“依着子布看,陆都督小才是有一些,不过格局不大,掀不起大浪来,许大人可放宽心。”

    “张大人也是如此明哲保身之人么?”

    张昭哼地一声,饶是涵养极好,也忍不住心头火起,沉默了一会,道,“君不见当初周都督是如何事主么?”

    “什么?”来客大惊,呆愣半晌方回神道,“这......难不成江东地上,又要再出一个‘周都督’?”

    风,停了。张昭的脸缓缓隐没于夜色中,双眸如水,波澜不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坑~

    只是最近很心塞~罢了

    ☆、(3)

    “今天呢,想吃点什么?”

    “今天不吃果子,我想吃糕,还有不能喝酒,你也不许喝!”话一说完,陆逊忽而意识到孙权已是许久不沾滴酒了,抿了下嘴,笑笑。

    他肤色本极白皙,小姑娘似的,这些年南征北伐,脸上才渐渐带了点健康的麦色,害羞起来时微微一笑,惹得孙权怦然心动,在他腰上一拦,俯头就吻了一下。

    陆逊双眼眨啊眨的,被吻得失焦,好一会儿,才被放离了,断断续续地道,“会,会有人,看到。”

    “怕什么?”孙权存心逗他。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孙权强压着又亲上去。

    “仲谋,仲谋,”他大喘着气,低声哀求,“去我家里,别要,在这儿......”

    许多许多年过去,他终于可以不必称孙权一声‘主公’,‘仲谋’这两个字从唇齿间吐出来又咽回去,缓缓叫出声,几乎就能在他心间萦绕几日。他脸上一阵红红的,心里一阵甜甜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

    孙权发现近来他家的陆都督情绪越来越低落,越来越寡言,拉了他手强要他说话他也打不起精神,急了,“喂!陆伯言,你这小脑子里又在瞎想什么了?”

    孙权大陆逊八岁,少年时就爱取笑他小孩子气,脸又嫩,像个姑娘,几十年过去,还是一个调调。

    “仲谋,”他忽然正色,“前线的事,你好久不跟我说啦!”

    “嗯,我说了,前线的事你不要再过问了。”孙权支吾了一下。

    “为什么?如今蜀魏对峙,正是我们筹谋的好时候......”

    “你不要过问了!”孙权冷脸。

    “仲谋,”他看着孙权,目光中有讶异也有悲伤,“是觉得我无用吗?还是不信我?”

    “你又胡说!”往往对了陆逊那双清亮的眸子他就要心软,忙恶声恶气地打断他,“江东的事,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我叫你不必再过问自有我的道理!”

    “可是......唔......仲谋,唔......”

    他倔强的唇被孙权强吻下去,霸道地叫他几乎窒息过去,眼泪从眼角一滴一滴地滑下来,毫不受控制。

    于是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地过。

    这天下了场雨,午睡过后精神很好的孙权悄悄走到陆逊身后,长臂一伸,环住他。

    陆逊推开他。

    这些年来第一次,陆逊拒绝了他的亲热。

    他掰过陆逊身子,见他脸色惨然,白得可怕。

    “怎么了?”孙权慌了,他的这位陆都督,可是他麾下极得力的大将,当年南征北伐,在前线流汗洒血也毫不避缩,为何今日,脸色这样可怕?

    “仲谋。”他喃喃地唤他一声。

    “我在!”孙权拉过他手,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下,“我在这儿,你别怕!”

    他缓缓地抽出手来,透着雨后温和的光线,惨然一笑,“你看,仲谋,我没影子的。”

    孙权一惊,后退了两步。

    “我早就死了!”他眸中含泪,“因为我太想你,才一直停在你身边。”

    “你......”

    “难怪你一直不让我再过问前线的事,我早就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他含泪看着孙权,话音仿佛来自天外,“再见,仲谋,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

    “你站住!”孙权忽然两步抢上前,又揽住他腰,强行下压,吻了上去。

    “唔,唔......”他一面猛力挣扎,眼泪一面往下滑。

    许久,孙权放开被吻得失神的陆逊,缓缓伸手擦拭他眼角的水珠,“你看,我也没影子,我也死了很久很久了。”

    “?”

    他懵了。

    “仲谋,你,你怎么可能会死?”扯过孙权的手,他仔细查看。

    手指很长,手腕很有力,可是就像孙权说的,没有影子,他们都死了很久很久了。

    孙权笑道,“我也是人,是人就要经历生老病死,那有什么奇怪?”

    “你怎么会死?”才被擦拭干净的眼角又湿了一圈。

    “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去他妈的前线,去他妈的天下......”

    “不,不,你是吴侯,你是要取这天下的,你不会死,”他拼命摇头,紧紧抿住唇,“我,我得走。”

    “......你回来!”孙权已经很多年没对他撂过狠话,这一声吼,振聋发聩。

    “你不该不告诉我,”他也朝着孙权吼了一句,“你不该让我以为我一直在人间!”他抹泪要逃。

    “......你从十五岁,就是我孙仲谋的人,要走到哪里去?”

    “我早已经不在人间,我不是你的人!”

    这人间,好凉。可不在了,他却也再没有任何资本报答君侯了。

    眼泪,透明的,穿窗而走,升到天边,晾成一道五彩的虹。

    “陆伯言,你不要这样自卑,我说过保你一世平安不愁吃穿,那是我乐意,在不在人间都好,我乐意!你在怕什么?”他终于抓不住那仓皇而逃的----透明,一伸手,触到了天边的虹。

    好凉!

    作者有话要说:  -----end-----

    ☆、(4)番外.最重要的

    【幽灵】

    陆逊确信那个人是看得到自己的,他一脸沉寂,微微地敛着眉,像无数次面对前线战况一样,身边的孙权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他眉如墨画,脸上轮廓分明,久经前线烽火,很难在眼里头看出情绪,好像什么样的为难事不过微一皱眉,最后总能利落地解决。

    这是孙权眼前极得力的一员爱将。个性上,很稳妥;在战场上,很有主意;长相上,也是英挺修伟。

    孙权是喜欢美人的,他一向都知道。当初名动江东的周公瑾,那是人间少见的超逸,却也没引他如此醋意大动,大抵因为周公瑾那份高调,很高调的人往往没有太多小动作,事事透在光下,看得很清楚;而吕蒙不同,吕蒙寡言,只是数十年如一日在孙权身边绕着、守着,他看不透吕蒙的心思,常自惶恐。

    “你看得到我。”他胸中一股怒意,一扬声,却软软荡在棉花上一般。

    吕蒙微点了下头,脸色不变。

    “怎么了,子明?”孙权回身,向着吕蒙点头的方向看了一眼,疑惑地转回脸面向吕蒙。

    吕蒙微微摇了下头。

    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抚在孙权脸上。白皙的手指穿过孙权英秀的脸颊。

    “你看不到我!”他眼里噙泪,“仲谋,你看不到我。”

    吕蒙直直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夜半】

    “你今天是怎么了?”床榻上,孙权五指轻插‖进吕蒙一头黑发里,半闹半笑地在他头上抓着。

    这员爱将,只有在床榻之上,才会多说几句,平日里可是惜字如金。

    吕蒙微避了一下他手,没有说话。

    孙权嗯地一声,尾音上扬,一手支着半边身子侧身起来,脸上还挂着笑,“这些时候在外头长了能耐了?嗯?”

    夜风轻柔,他胸中忽涌一股说不清的柔情,看了孙权一眼,低声道:“今天,算了吧。”

    “算不算的,也是我说了算!”孙权话音一沉,整个人扑倒下去咬住他唇,手指早是再次插‖进他一头乌发里。

    他避无可避,眼神飘忽。孙权压了他手,鼻子里重重地哼一声,“看哪儿呢?心都野哪去了?”

    索性闭了眼任孙权为所欲为。

    这模样叫孙权又恼又喜,在他下身狠掐了一下,他啊地惊叫一声,睁眼愤愤地瞪了孙权一下,脸上慢慢蒙上一层红。

    孙权很爱看他脸红的样子,一时心情大好,动作也慢下来,圈了手指在他脸上一下下敲着,“出去那么久,想我没?”

    他又闭上眼躲着孙权追问的眼神,淡声应了一下,“嗯。”

    孙权很是高兴,又追问道,“那还这么躲着我?嗯?”说着在他喉结处轻轻咬了一下。

    “你就爱这样捉弄人,”吕蒙闭着眼嘟哝了一声,语调软下来,道,“你要弄就快点!不要就下来!”

    孙权轻轻一巴掌打在他头上,笑骂道,“你急什么!”

    “睁开眼睛,”他凑嘴到吕蒙耳边厮磨,“怎么,在外头耽得久了,倒怕起我来了?”

    他被孙权缠得无法,睁开眼,直直地跟房梁上的“人”对视了一下。他没害怕,只是忽一下脸上又烧起来。

    陆逊蹙着眉,眼角下压,几乎要哭出来,定定地看着他。

    “看什么?”孙权哑着声,话音里都是情‖欲。

    “今天不弄,行吗?”他向后撑了一下,试图坐起身。

    孙权一下把他压回原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坐起身,整理衣服。

    他只怕这一下将孙权惹得毛了,跟着坐起身,小心地伸手替孙权理了理鬓发。孙权握了他手,在掌心揉捏一会,放下了。

    一道白影迅速从房梁跳下来,跟在孙权身后。

    “主公。”叫了一声。

    “嗯?”孙权回头,眉眼里带着笑,“变主意了?”

    吕蒙持重,这一下被孙权逗得燥了,哑了一会,他走向桌案,端了酒杯,尽量用一种平淡的调子,试图说完原话而不致扫了他兴,他道,“当初在夷陵......”

    “夷陵的事不要再提了!”孙权双眉一轩,话音忽一沉。

    “当初说要在夷陵跟陆逊会合......”他犹豫一下,继续说下去。

    “我说夷陵的事不要再提了!”孙权加重语调,眉眼里笑意全收起,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冷。

    他苦笑一下,见孙权背后的影子咬住了唇,唇弯一角微微飞起来。陆逊几十年来都有这习惯,心情激荡时唇角就会微微飞扬,一副倔强的模样。他生得白净,每回一露出这副模样孙权就要心软,什么事也要依了他。他从前素来是看不惯陆逊这副模样的,幸而那位陆都督极少在人前露出这副模样,只对了孙权罢了。这一回,他无端地有些不安,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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