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 第4节(2/4)
作品:《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
,说,世间的事情都有自己的缘法,这缘法不应在他们老一辈身上了。
是的,真仙——甚至还有一个轮回老鬼,他们如果想要杀人,岂是几个渡劫修士可以阻止的?
但为了为了弟弟,褚伯泉不死心,还是去找管明光了。而镜须子也安静地跟着,似乎完全没有被掌门的态度影响到。
然而管明光听到了消息似乎一脸颓唐,完全没有想要做什么的意思。镜须子在一旁看着管明光,过了一会儿说:“如果你不愿意去,那我和伯泉自己去。我过往与他们有些牵连,他想必不会拒绝我。”
管明光听了这话,心里却想,连镜须子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都有底气说自己不会被丁朗月拒之门外,而自己……在劫雷下救过他如何?与他同行梧州又如何?在阳玄派默默注视数月又如何?那人想要拒绝自己的时候,是丝毫管不着这些的。
褚伯泉看着管明光依旧木木呆呆的样子,不禁大为失望,握紧拳头跺了一下脚,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临走时回头还说了一句:“可笑,一个个嘴上都正气凛然,临到头来都是缩头乌龟。也是,化神修士千千万,除却我这个亲哥哥,谁还会在意我弟弟的死?”说到这里,他更有些黯然,实在是心里也明白,在真仙老鬼面前,要讨回个公道是有多难。
镜须子轻轻偏过头,拍拍褚伯泉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没事,有我。”
褚伯泉点点头,眼里有些湿润,道:“总之,我们先去一趟藏经阁,查一查真仙相关的内容吧,好歹知道点他可能的去向。那红色的蝴蝶到底是什么东西?”
管明光恍惚之间听到他们提起魂蝶,想要提醒他们一下,但两人已走得远了。管明光刚想起身,又颓然坐下。他深恨自己优柔寡断的性子,但又的确难以决断,手捻着腰间的玉佩流苏,把流苏揉得一团乱。最终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只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先去藏经阁找褚伯泉二人,至少把人头阵的始末细节都告诉他们。
阳玄派视本派藏经为本派立身之本,故而一座藏经阁正设在全派中央的主峰之上,四方云蒸霞蔚、灵气汇聚。楼阁主体由数十万方白色灵岩熔化浇筑而成,每一寸墙面、地基上都由本派大宗师亲手描好了护持防卫的符文,再加上内外一共六层复杂阵法的加护,真可谓坚不可摧。而阁中藏经也是浩渺无匹,天文地理无所不有,明幽天人无所不涉。
阳玄派历代掌门觉得天理之道不断流转,人间之事需越论越深,故而这藏经阁倒是一直都向外开放。不论本派还是别派弟子,只需递交文书,阐明自身,即可入阁观摩藏经阁所藏书目。单是开放藏经阁这一番气度,就是一般宗门做不到的。世上许多人,得到了一些秘卷就小心翼翼藏好,不欲为他人所知,结果很多时候终其一生也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荒废了光阴而已。
而管明光作为广岚宗的渡劫长老,与阳玄派素有来往。所以他来到藏经阁的时候,值勤的弟子并未多问什么,就把他放了进去。
管明光本以为他们会在生死术法一门阅览,毕竟魂蝶与死亡相关。没想到找到他们的时候,镜须子却在查询幽界材料出处的卷宗。
见管明光来了,镜须子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似的,微微颔首一礼,道:“我是在阴泉玉圭的出处。真仙丁朗月自戕,抛却一具凝虚境躯体而去。我稍微切了一点那尸首的皮肉下来,却搞不明白是何物所成。今天在这里,才查到那是阴泉玉圭。”
管明光点头:“那是老鬼镜盲给他的。”
镜须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道:“伯泉去查阳玄派本派卷宗了。丁朗月之前对我说,拿走人头与一种叫做‘人头阵’的禁法有关。伯泉之前就来查过,但没找到什么线索。我想,若此时不是真仙所为,却是别人要栽到他身上,那必须是真仙来到人间后才见过的阵法。所以伯泉去找本派卷宗,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没有放到台面上的阵法记载。”
管明光一惊,心里想,这渡劫修士倒着实敏锐;转念又想到,原来丁前辈能看得起的,必须得是有这等资质之人,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难过。但好在管明光到底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就误了大事的人,连忙把阳玄派叛徒周远之叛门而出、创设秘阵的事情说了一遍。
镜须子很仔细地听了一遍,想了一想,道:“此阵前后共有三人了解,周远之,丁朗月,江怀霈。然而丁朗月从未在事情前后提起过江怀霈,这是何故?要么江怀霈与此事完全无关,要么,丁朗月已经确认此事就是江怀霈做的。”
管明光初听这话,只觉得太过臆断,但细细想去,竟然觉得没法反驳,不禁皱紧了眉头。
镜须子却接着说:“丁朗月已经有行动,如果此事与江怀霈有关,想必他也会有所应对。我要去求见他,不知管前辈能否引见?”
管明光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面容沉静,但口中吐出的话语不啻一个个惊雷。偏偏这惊雷还是有条不紊、像是排好队一样前来,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震动,随口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待携了镜须子走到一半,管明光才有些后悔,觉得这样行事是不是太莽撞了——毕竟此事全是推测,没有半点证据。但他回过头来,看到镜须子那种淡然又坚定的神色,心里又感叹了一下,终究是说不出后悔的话来。
江怀霈的住处还像丁朗月借臂一日一般,花林环绕,小径幽深。只可惜管明光与镜须子两人都不通阵法,没办法直接穿过花林阵法过去,只好直接叩门。
叩了几下,小门却轻易地开了。江怀霈白袍兰佩、披发赤足,面上带着一丝笑容来开门,手里还执着一支玉笛。见他们来了,江怀霈面上露出些微意外,又即刻洒然一笑,伸手相邀,道:“稀客,请。”
三人走到里面,镜须子叙了姓名,江怀霈点头致意。里间的房子却是又矮又暗,昏黄的光线之间只点了一盏小灯。房子里熏了很重的香,像是许久没有通气似的,慢慢沉积到地上、渗入墙壁里,让管明光有些不太舒服。但他面上也是不显,仍然温和如春风。
管明光偷偷拿余光看了一眼镜须子,却见镜须子全无礼数,直盯着江怀霈看。管明光刚要悄悄提醒一下镜须子,就听镜须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前辈,你身上的气息,怎么和丁朗月殊为相似?”
第三十一章
管明光听到镜须子问江怀霈,为何身上气息与丁朗月如此相似,立刻想,是不是丁朗月在江怀霈那里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管明光第一次见到江怀霈的时候,江怀霈对他说:“你我都不过是真仙命里的过客。”
现在,管明光只觉得这话充满着嘲讽意味,因为说到底,过客只有他管明光一个而已。从见第一面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自己不管是名正言顺还是强行凑上去,都陪伴了丁朗月许久,但丁朗月说走就走,根本没有留半个字、半点东西给自己。
相对而言,从梧州回到阳玄派的三个多月里,管明光看到丁朗月与江怀霈只见过两面,第一回 是借臂炼剑,第二回则是那红衣的凝虚期少年死之后,丁朗月躺在江怀霈的膝上流泪。
也是,断臂之义,枕膝之情,哪里是自己外人可以比拟的。过去,丁朗月在阳玄派的高崖之上逆风站着,对自己说,要不要相约欢好?当时是毫不犹豫拒绝了,如今想起来只觉得万般酸痛。也许丁朗月那样对待江怀霈,是因为他们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但倘若再来一回,想必自己还是会拒绝。
管明光想,丁朗月说自己迂腐,的确是一针见血了的。
这边管明光还在胡思乱想,镜须子和江怀霈却毫不客气,已经开始互相试探了。
江怀霈说,丁朗月昔日借自己的臂膀炼剑,分了一只魂蝶的魂力给自己。镜须子回道,若要分予魂力,必然要去掉神魂意识,这并不会留下气息。江怀霈听了这话心里一愣,嘴上却说:你一个筑基修士,真的能分清这中间气息的差别么?镜须子仍是那一副表情,安静地回答说,自己前世是为丁朗月所杀,故而见到丁朗月的气息,会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感,这是什么东西都不能改变的。
管明光抬头向镜须子望去。他刚刚还在嫉妒镜须子与丁朗月的昔日牵连,如今知道了真相,心里免不了有些释然,又连忙唾骂自己幸灾乐祸、主次不分。他又看到镜须子纹风不动的脸色,更有些羞愧,又好奇起镜须子是为什么而得罪了丁朗月,要他亲自出手。
不等他心里好奇,江怀霈已经嗤地一笑,替他问了出来:“你一个筑基修士,看上去根底也不怎么样,他丁朗月堂堂真仙,为什么特地要杀你?”
镜须子眼睛都不眨,直接说:“我前生是一个轮回老鬼,镜盲是我朋友。丁朗月的吞噬力对幽界威胁太大,镜盲却不愿意动手。虽然成功几率很低,我还是决定动手杀了他,结果被他所杀。”
管明光大吃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江怀霈皱了一下眉,也问:“轮回老鬼被杀,不是会进入轮回,重头再来吗?你怎么会投身明界,你……”
镜须子点点头,回答:“因为我不仅仅是被他杀了,修为散去,肉身毁灭——而是连魂力都被他吸走了。镜盲赶过来夺走了我最后一点意识碎片,注入一只原生魂蝶,护我轮回。但我这次转世重生,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轮回老鬼的轮回,而是彻底重来了。”
管明光问:“被丁朗月杀了的人,神魂都会被他吸走?”他忽然想到了那红衣少年,人死了,连元婴都破碎了,神魂也联系不到。当时说是应该已经轮回了,但万一是被吸走了呢?
镜须子说:“没错。所以我才不信是他杀了人。如果是他,那通广子的身外化身的意识根本不可能回到本体。再有,丁朗月真的想要杀人,是连尸首都不会留下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他的力量吞噬一空。”
江怀霈插话问道:“那么,他能自行控制那一股吞噬的力量吗?”
镜须子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镜盲知道,但他绝计不会告诉我。他对明界之人恨之入骨,我虽是他的故友,但既然生在明界,便不再是他的朋友了。”
江怀霈闻言默然,手中玉笛被他捻来捻去,灵气在管中来回撞击,此时竟然发出呜呜的低吟,像哭泣一般,在这一件香气沉沉的阴暗房间里低回。
镜须子正对着江怀霈,说:“你要小心镜盲。不要被他的话随意左右了。”然后站起身来,竟然自顾自就走了。
江怀霈和管明光斜对而坐,有细风吹过,小灯弄影,缠着那要人窒息的香味,在两人之间一阵一阵的起伏。良久,江怀霈说:“我说过,我们都是过客而已。这话到了今天,依然是对的。但到了明天,就未必如此了。这世上有许多事情看似遥不可及,但若不争上一争,又有谁能知道呢?”
管明光说:“能做他命里的过客,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如果不能得到,就牢牢地记住,记住那些可以看到他的岁月。”说着这话的时候,管明光心里已经在哀哭了。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悲观的人,但有些话就这样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江怀霈却突然起身,上前一步狠狠抓住了管明光的手腕。他用的力气很大,甚至抓红了管明光的手。他说:“你若不想得到他,就彻底忘了他!你这样的人,从来不肯努力,到头来得不到,又有什么资格黏在后面装出一副凄惨的样子来?哼,说是喜欢,又不敢去争;说是不喜欢,又相信他,不和刚刚那个镜须子一样质疑他。你算什么?”
江怀霈说了一大通,若是对着别人,也算是当头棒喝,颇能让人清醒了。但管明光向来是个犹豫不决、彷徨难明的人,此时此刻心中只似一团乱麻,被江怀霈这样一说,他心中自然知道自己的踌躇,却仍然不敢、也不能决断。千百年了,他一直是宗门里的优秀典范,从未犯过大错的。但这样的他,也就很少遇到这样的大事。真的遇到了,第一个的反应便是逃避。
但他没办法,一时间改不了。
他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心里真的深慕丁朗月。但为了这种爱慕就能不顾一切天理人情,不顾一切过往桎梏吗?恐怕还是不行。
江怀霈看着管明光,感觉被自己抓着的那一只手柔弱无力,只是轻轻颤抖着;而那个人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半遮半掩,瞳孔松散,全然是一副失措的模样。江怀霈见了更是气急,抓起玉笛在管明光手上抽了一下,刹那之间就是一道红痕。
管明光吃痛,低呼一声,才恍然回过神来。
江怀霈撒开手,冷笑:“你这个样子,可没意思极了。只是我要做成此事,兴许还少不了你的帮忙。”说罢江怀霈走到一个小紫檀柜前,解开了一个复杂的阵锁,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管明光。修士传承经文为了长久保存,一般是用玉简,再次也要用石刻;而这小册子竟然是竹纸所书,与凡人所用无异。
管明光翻开一看,竟然是一本阵法书。
江怀霈道:“谅你也看不懂。你拿去问问顾咏之,他的阵法造诣勉强算是及格了。”
管明光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书册。此时他竟然能够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这便是‘人头阵’的阵图?”
江怀霈答道:“没错——只不过,原图是一堆垃圾,而这个,是精华罢了。”
第三十二章
管明光拿到“人头阵”的阵书,立刻去找褚伯泉,褚伯泉却不在藏经阁。镜须子已经把周远之相关的事情告诉了褚伯泉,褚伯泉就立刻去拜访老掌门,询问周远之有关的事情。褚伯泉认为,自己师父是个明哲保身之人,自己问及叛门之人的事情,师父也许不会回答;而老掌门虽然也已经趋近寂灭、力不从心,但在大事面前,还算是个能秉持公义之人。
褚伯泉没想到,老掌门此时竟然不在门中。问及掌门的童子,童子只说,掌门去了千里荒地。千里荒地灵气稀薄、生灵难存,平常一直没什么大事情,褚伯泉想不通掌门为何要去那里。
但管明光一听就紧张起来——千里荒地接近西北裂缝,正是自己“捡到”被劫雷击伤的丁朗月的地方!真仙不会随随便便出现,那个地方必有蹊跷。哪怕关系最亲近的时候,丁朗月也从来没有告诉过管明光,他去那里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管明光立刻传信给本门广岚宗的掌门,告知了此事,随后准备立刻动身去找阳玄派老掌门。
褚伯泉也想去,镜须子拦住了他,道:“这是涉及真仙的大事,你我这等修为,去了也是白去。不如留下来参研那一本‘人头阵’阵书。”
褚伯泉惨笑:“我原本并不太注重修为,只觉得修行需要顺其自然,不必强求。到了这时,我才理解了那些不顾一切孜孜以求的人的心思。没有修为,便是与我亲身相关的事,我也只能隔岸观火。”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留下了。他的确是顾咏之千挑万选出来的青年才俊,懂得听从别人的建议。
管明光看他们冷静下来,微笑着点点头,解下一枚镂着祥云的玉佩交给镜须子,道:“没事,我去去就来。若我回不来,你们就拿着我的信物去找我广岚宗的掌门。此中有些事情也涉及我广岚宗的存亡,他不会不管。”说罢一挥衣袖,径自走了。
镜须子深揖到底,良久才起身,
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 第4节(2/4),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