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 第5节

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 第5节(1/2)

作品:《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

    不,不能说。

    “说呀?为什么不能说呢?你是怕说了,他就不要你了吗?没事,他不会不要你。”

    不,不是,我……

    “你是不想逼他吗?你杀了那么多人,才一步步把他逼上这条路。事到临头,你却后悔了吗?”

    我……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听他亲口对我说,他看不上我。我听他对管明光说过这一番话,每每想起来都毛骨悚然。我不敢想象,如果他是对我说的,那有多么恐怖!多么恐怖!我不要做个真正的过路人,我不要和管明光一样!

    “你以为他不喜欢管明光吗?不然管明光还能活到今天?他的吞噬力量不能自行控制,如果他真的恨管明光,应该吞噬他,而不是赶他走。”

    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吞噬力?

    “你不知道么?”是镜盲微笑着,站在灰火爆发的边缘。老鬼伸手托着一瓣鲜绿的叶子站在云霞之中,灰火滚滚而来,却只能停在老鬼指尖的一寸之外——而那绿叶,连边缘也无一丝变色。

    老鬼替江怀霈挡住了混沌爆发的滔天怒意。

    江怀霈终于冲破了灰火的震荡。

    江怀霈低下头,甩甩手,看着手里攥着的两团魂魄。他们紧紧蜷缩着,像婴儿一样团在他的掌心。江怀霈不知不觉笑了出来,又觉得眼里有点热,似乎是眼里落了下来。

    活了,又活了,这是活着的感觉。

    “你到最后还是没说。”老鬼瞧也没瞧身后的人,只是悠然望着眼前的无尽灰霾,就像他平常看着他的老朋友一样。

    “江怀霈!真的是你!”这是一个暴怒的声音,清爽干脆,像真正纯良的少年人一般剔透。

    江怀霈抬起眼,眼前因为泪水而一片模糊,但他还能看清,这个人仿佛是管明光。江怀霈看到是他,不禁笑了出来:“那又如何?”

    管明光怒道:“你还有脸问!你——丁前辈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害他!”

    江怀霈嗤地一声,瞥了一眼背后,放声长笑,道:“瞧瞧这灰火!这便是你的丁前辈要弄出来的东西。这可不是我逼他做的,而是他自己想做的!至于我,不过是想推他一把罢了。”

    “推他一把?这东西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管明光身上还被镜盲挂着缚灵锁,却还是一边尽力挣扎,一边大声质疑。

    “哼,我和你不一样,”江怀霈扭过头去,不再看管明光,“在这人间和他里面,我选择他。”

    “放屁!你们都疯了!都是疯子!”管明光终于忍不住了,连脏话都骂了出来。

    江怀霈站在镜盲身后,一动不动,就像铁铸的雕像一般。他也是那样死死盯着灰火,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自语:“我怎么会违背他呢,我就是他,我已经快要成为他了。”

    “江怀霈!”管明光狠命挣扎了数下,无奈这死气沉沉的铁索将他的所有能力都牢牢封住,让他成为了一个跌落凡尘的普通人,眼睁睁看着残局而无力挽回。他只好撕扯着喉咙大喊大叫,凭着本能把声音叫得更大些、再大些,就像怕江怀霈听不到似的:“江怀霈!你有办法的,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叫他停啊!叫他停啊!!”

    灰火涌动,来回翻滚,像是在拒绝被它吞噬的食物,完全没有听到管明光撕心裂肺的吼叫。

    四周很安静,灰火的吞噬和扩散都是无声无息的,因为声音都被它一同毁灭了。

    镜盲站在一边看了许久,忽然笑道:“管明光,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管明光眼睛通红,蓄满了泪水却不肯流下,嘴唇裂开,鲜血溢出却不愿停下——他还是没有看镜盲一眼,只是拼着命,想要“喊醒”那个堕落了的江怀霈。

    镜盲道:“没用的,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去引导小江,他怎么会被你用两三句话劝回?没错,这都是我设计好的,朗月也早就知道。这个局本来就是我和丁朗月两个人的事情,小江,还有那个奚雪风,都不过是我们两人交锋中算好的棋子罢了。而你,反而是个意外。”

    管明光恨声道:“你们,真仙,轮回老鬼,全都不把这人间放在眼里。若成仙只是如此,不成仙也罢!”

    镜盲听了这话,嘴角溢出一点怀念的笑意来,但又很快化于无形。他想,很久以前,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第三十七章 大结局

    管明光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是多么不了解丁朗月。在他的印象中,丁朗月似乎还是那个手执酒杯,在月下松林里翩然醉卧,眉上含着俏色,嘴唇轻轻吐出一个“滚”字的逍遥仙人;又或是一见面就说他“拐弯抹角

    、废话连篇”,后来又直接说没自己这个朋友的桀骜前辈。

    什么混沌,什么对局,丁朗月的确没有对自己说过半个字。镜盲说得对,自己真的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一个站在局外看着这群疯子互相殴打、又无法阻止的蠢货。

    镜盲轻轻叹了一口气,弹指将那一片鲜翠欲滴的叶片投入灰火中。叶片仅在一瞬之间,就消褪了颜色,失去了脉络,最终破碎、灰飞烟灭。这个过程都是极其安静的,一样美好的东西这样消逝了,站着的三个人都站着看着,想着不同的东西。

    镜盲说:“小江,把那两团魂魄拿出来吧,奚雪风大概还活着。这样好看的场景,少了他,也算是不完整。”

    “没错,不完整。还有我呢。”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是一道荧色的狭长裂缝突然撕开了空间,在江怀霈和镜盲之间突兀地出现。随后伴随着大量血浆一般的灵气流喷涌而出的,还有四个人。

    镜须子,褚伯泉,昌文真人,以及另一个陌生的、穿着秋香色短褂的矮瘦老婆婆。

    老婆婆迈了一步走上前,努力挣开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老身是通广子。”

    镜盲眯起了眼睛,也回以一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酒中恶鬼通广子真仙,竟然是一个老太婆。”

    通广子也不生气,拿手拨了拨腕上的香珠串,回了一个促狭的眼神道:“镜盲啊,照理说这种事情我老太婆是不该插手的。甚至,你指示江怀霈杀了我的身外化身,我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小丁酿酒酿得好,我老太婆别的能看开,这杯中物的确是少不了,故而也不得不横插一杠了。”

    镜盲“嘿”地笑了一声,上前拿手一指那灰火,道:“那你看看你家小丁做的这事情!”

    通广子摇头:“你这小鬼耍赖呢。混沌混沌,当剖为光与幽。小丁是光,那幽从哪里来?还不是你这小鬼掺和的?你会不知道怎么抽手?”

    镜盲又一次“嘿”地笑了一声,却不答话了。

    管明光听了,连忙道:“真的有办法?快说呀!镜盲,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真的想要他死。”说到最后,声音却低了下去。管明光这话说的十分没信心,他想,自己其实全然不了解丁朗月,那又能了解镜盲几分?

    然而镜盲竟然回答了,且是笑着回答:“的确很简单。把这阳玄派整派之人都杀了就行——如果不够,把你们广岚宗的也杀了,大概就够了。”

    管明光道:“你说什么——真的……有用么?”抛开一开始的惊恐,管明光很快想的,竟然是这方法是否真的有用。

    “哼,凉薄。”镜盲竟然还骂了一声。

    良久,昌文真人答道:“有用。”她郑重地走上前来,正面对着管明光,说道:“光与幽本是一体,是为混沌。先祖强行把这两者分开,才有了人世。而维持那界壁,所需的,就是……”

    “是人命。”是镜须子插了一句话。

    管明光看向镜须子,忽然发现镜须子在半日之间竟然已经恢复了轮回老鬼的修为。镜须子——到底还是往幽界的道路上去了。

    镜须子看到管明光在看他,无奈地摇摇头,道:“没办法,修为不够,很多事都办不成。就算我再不想,我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恢复了前生修为之后,我带着伯泉去广岚宗找了他们的掌门,联系上了昌文。我还试着联系了一下通广子,所以她也来了。”

    昌文长叹,道:“我先前卜算了许多次,都说广岚宗该是要遇到一次大劫难,且应在镜盲老鬼身上。没想到……没想到……不错,人死亡,阳魂转为阴魂,就能给混沌以分离为光与幽的力量。只要光与幽的法则还在,只要这灰火还不是纯粹的混沌,茫茫天地之间,必然会有一丝力量慢慢牵制它。而在这点时间之内,以我两派举派修士的性命为引,的确能够消弭这场灾祸。”说到这里,昌文却又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镜盲,道:“只不过,敢问镜盲老鬼,你明知此事后果,却一定要暗推丁朗月这样做;等他做完了,又怂恿我等以身殉火,挽回大局。我等修士本就为世间太平而修炼,性命交付也义不容辞——但是,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镜盲不看她,负手而立,长笑而答:“你觉得呢?也许,我只不过想要借机堂而皇之消灭你们两派罢了。”

    昌文摇头:“不可能!以你之能,消灭我们两派不过举手之劳,何必要这么做?”

    镜盲答道:“这就错了。第一,我为了和朗月赌气,可是把自身八成修为都毁了,要想灭了你们,还真的得费点功夫。第二,其实这才是重要的——我就喜欢看朗月不高兴。”

    昌文皱眉:“不高兴?什么不高兴?”

    通广子此时突然插话:“哼,我晓得了。小鬼你这个人,当真是……唉。你拐弯抹角那么多,就为了叫小丁知道,这两派上下这许多人,包括那些他喜欢过的,和喜欢他的人,都要亲手死在他自己作出来的孽上,对不对?这样,他就要不高兴了,你就可以高兴了。若这些人是你杀的,他顶多找你杀一顿;但这些人若是为了小丁自己而死,那他可就无计可施了。你说对不对?”

    镜盲大笑:“老太婆,你真是个妙人!”

    管明光听到此处,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前后的一场惊天祸事,根本就是一个玩笑。

    一个拿阳玄、广岚两派上下无数优秀修士的性命,来完成的一个玩笑。

    镜盲暗算丁朗月,算计好丁朗月必然在人间重修,还会结识很多纯真的善良的修士,再算计好,叫人暗地里推动丁朗月做一件大错事,叫这些丁朗月认识的好孩子们,活生生死在丁朗月他自己手里。在这样一个大局之中,江怀霈是那个推动丁朗月做错事的暗棋,而自己,则早就被算计好了,要和其他那些又傻又可爱的“朋友”一起,迟早死在丁朗月自己手里。

    管明光终于知道,丁朗月为什么屡次要推开自己了,大概丁朗月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而这能怪谁呢?

    事到如今,管明光竟然不知道该恨谁好。他想了又想,只觉得这些人个个可恨,又个个可怜。大概人活得太久了,真的会疯魔了。为了一点心意的改变,竟然随手挥霍无数他人的性命。

    愤怒极了,又觉得荒谬极了,管明光竟然低低笑了出来。他说:“你们都笑我是傻子。事到如今,我只觉得你们才是傻子。镜盲,你做那么多滑稽的事情,不就为了看丁前辈一张生气的脸?呵,其实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你送他一坛好酒,再当了他的面喝掉,一滴也不留给他,他不是一样生气?”

    镜盲怔了怔,竟然说不出话来。

    管明光继续说:“你若真是喜欢他,又真的恨极了他,不妨把他带回你的幽界去,且从此不给他酒喝。走吧,赶紧走,这个世间这样好,须是容不得你们这一对疯子。我管明光在此发誓,今生今世,转生轮回,再也不会想你们!”

    管明光的眼泪流了下来,滴落在束缚他的绳索之上,而后渗了下去,再看不见了。

    镜盲没看到管明光的这一滴眼泪,因为他长啸一声,投身入了灰火。

    这时,一切都十分安静。因为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甚至没有暗。

    管明光,昌文,通广子,镜须子,褚伯泉,乃至于完全愣住的江怀霈,也都只是安安静静看着这件事情,直到它无声无息就结束了。

    丁朗月性子至刚至烈,造出的混沌终究还是有一点偏于“光”,因而纯度不够。当镜盲以全身幽力投入之后,混沌一时不能吞噬这样强大的幽力,又受到这天地法则的束缚,终于无法扩散,直至最终缓缓瓦解。

    灰火散去之后,遗留下来的是空洞。其中的一切都没有了,干净得像丁朗月初落人间的眼神一样。

    褚伯泉问:“他,他们——我说镜盲和丁朗月,还能活着吗?”

    通广子回答:“哼,镜盲那个小鬼,可是能看到一些未来的。你觉得,他会做什么不顾性命的事情吗?至于他们要怎么活,要在哪里活,那也不是我们能管得着的了。”

    这也是真话。因为直到千年以后,管明光成仙,奚雪风转为幽界老鬼,江怀霈在此地守到魂飞魄散,也再没见过他们了。但冥冥之中他们也知道,那两个疯子,大概还是活着的。

    --------------

    完结了!谢谢山水间姑娘一直鼓励我!我也知道我写的不知所云,但总算是过了一把瘾。唉,以后继续练文笔吧…………

    番外

    江怀霈一手抓着丁朗月胸前的衣襟,一手掌着一盏半透明的蚌灯,把丁朗月往前拖这走。这外面是千里荒地的一处无名山谷,里面却由空间裂缝通向一个刚成型不久的小世界。此处小世界诞生不过数十载,日月初成,星辰在孕。江怀霈把丁朗月拖进去的时候,正处于漫漫长夜,而那些尚在喷发、爆炸的星辰,相互纠缠,相互引诱,在深黑的天空上描了一圈又一圈灿烂的旋云。

    丁朗月的胸骨被利刃击断,倒刺入了脏器;右边锁骨上被穿了两根精细润泽的水晶链子,上面还扣了数重灵锁;左手大臂骨折,右腿也被剑锋剜下了一大块肉,伤痕直至白骨,更别提身上衣衫,在激斗引发的罡风之中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连腰带都被劈断了,剩下两片衣裳闲闲地挂在身上,半遮半露出惨白的身体,还有那上面深深的血痕。蚌灯里冒出白濛濛的微光,一忽一忽映在他身上,像外面深冬的月色一般冷。

    江怀霈一脱手,丁朗月就无法自控地摔在了地上。他实在是站不起来了,这一具身体造的太过仓促,材料都不过是勉强能凑合用而已;此番与一个属于自己同源的渡劫宗师全力相争,能够不立即崩解,已经算是不错了。丁朗月苦笑了一下,挣扎着用还算完好的右手扯了一下衣襟,尽力掩住里面实在不算好看的身体。这一下挣动,却又牵扯到了锁骨上的链子;那链子动一下就抽一下,叫人痛得撕心裂肺,还不断地抽人的灵气,让丁朗月此时觉得,自己怕是快要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了。

    江怀霈只是站在一边,一只手抓着蚌灯朝丁朗月照着,另一只手负在背后。他居高临下看着丁朗月在地上慢慢扭动、挣扎,眼里全是冷漠的颜色。

    星辰还在天上旋转,这个小世界里,丁朗月很难判断时间。他只是感觉很难熬。他一贯是直爽的性子,面对仇敌也是杀伐果断,绝不延宕的;然而江怀霈显然是想细细折磨自己,作践自己,冷眼看着自己卑微可怜的、苟延残喘的样子。想到这里,丁朗月哭了起来——不是默默无声地流泪,而是嚎啕大哭,声震四野。


    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 第5节(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