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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第3节(1/3)

作品:《野有蔓草

    “臣必尽力一试,只是陛下要做好万全准备,臣不知陛下为何如此自信,但为了以防万一,臣还是安排些人手在这里,一旦谈判不成,立刻护送陛下回京。”

    “如此,便辛苦你了,对了,那幅画像的事可有着落?”

    “那画像上的女子,乃是镇国公手下一个谋士的女儿。陛下昔日在朝堂中剪除各王党羽,恰好将那谋士牵连在内。陛下当年判了那谋士一家流放之刑,不知为何,他的小女儿却被镇国公收养,那女孩与镇国公的妹妹,也就是咸宁公主一般大小,住在一处后,她们时常在一起,几年下来,竟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后来,朝中盛传,陛下要纳妃,镇国公于是便想送那女孩子进宫,结果,咸宁公主在半夜里拉了那女孩子偷偷跑了,镇国公大怒,派人四下寻找,但都没有一丝半毫的踪迹,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般,再也寻不到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诺儿叫她姑姑,如果是这样,那晴柔不就是咸宁公主,我的妹妹?若两人是从镇国公府出逃的,那恰巧遇见我,是无心还是有意?晴柔的死,是巧合还是设计?澜樰入宫,是真的无处可去还是从一开始就有所图谋?

    我将这次出行的路线图托阿远交到澜樰手上,果真半路遇刺,我原本以为,是澜樰心里有恨,一直以为晴柔是我害死的,才会如此做,我虽是很伤心,但也能谅解一二。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却赌输了,澜樰她,从来也没有信过我。可现在看来,一切的一切,都偏离了原本的想象。看来,事情远非那么简单。

    我的思绪还是被楚乔的一声‘陛下?’拉回来的,一回过神,我看向楚乔,做着最后的挣扎:“咸宁公主她的闺名是什么?”对这个妹妹,我真的是一无所知。

    楚乔敛了敛衣襟道:“据打探的人回报,似乎唤作‘晴柔’。”

    果真如此!

    “陛下,臣斗胆猜测,那女子,就是樰夫人吧?听闻从前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小世子特别喜欢她。”楚乔边说,边将我杯中凉透的茶换掉,捧着茶盏,看着滚烫的茶水冒出缕缕热气,我点头。

    “陛下,即使再喜欢她,也要早日下决断,更何况,这次还牵扯到镇国公。稍有不慎,后果都不堪设想。”楚乔劝道。

    “对于此事,朕会好好斟酌一下,你出来久了,快些回去吧,免得他们起疑。”

    “那臣先走了,陛下这几日要万分小心,听闻一路护送陛下的侍卫只剩一个了,臣在这里还有一批护卫,陛下先留在身边,就在东门外的九合堂里,陛下拿着这个玉佩到那儿,他们自会领命。”楚乔说着,便将腰间玉佩解下,塞在我手里。

    “朕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看着楚乔离去的背影,我攥了攥手中的玉佩,心里百味陈杂。

    ?

    ☆、初见

    ?  出了茶楼,用楚乔的玉佩跟他留下的侍卫接上头后,我就回到了与阿京临时的住处,等待的这几天,只需隐藏好自己的行踪便可。

    我在门扉上敲了三下,停顿了一下,又敲了两下,门内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呼啦’一下,门被打开。

    “公子,今日家里有贵客来访。”阿京神秘兮兮的一笑。

    我的眼皮跳了一跳,看着阿京有些兴奋的脸,忍不住道:“援兵来了,这样开心。”

    阿京重重的点了几下头:“非但是援兵,还有一个陛下日思夜想的人。”

    我一愣,向院内望去。

    厢房的门慢慢被推开,澜樰的脸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一袭绿衣染尽风霜,褶皱不堪,秀净的小脸上一道道的污迹,一根乌木簪子斜斜插着,将所有的发丝尽数收拢,绾成男子的发髻。她一手扶着门框,就这么静静地立着,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直直定在我脸上。

    她疲累的双眸中,漾着盈动的光,我望见担忧与欣喜在其中交织游动,如夏日里波光潋滟的水面。

    我的眼睛竟有些发酸,想唤她一声时,才发现喉头竟也有些哽咽。我一步步向她走去,仿佛这一刻,早已盼了千年万年。

    我向她张开双臂,她轻轻的靠在我怀里,手下却死死的攥住我的衣襟不发一言。我一手搂住她,一手慢慢拍着她的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许久许久,她才哽咽出声,“不知道这里多危险吗,为什么要来?”

    我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樰,你担心我。”

    怀里的人又沉默下去,但我的心于此刻融化,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场桃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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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的竟是我与她初遇的情景。

    那时候,宫里的大臣们都催我选妃,让我早些绵延后代,我磨不过他们,勉强答应了。心下里却烦躁异常,趁着春日,提了一坛小酒,偷偷一个人到湖上泛舟。

    碧水江汀,水荇牵风,天光云影,绿烟渺渺。

    有一搭没一搭的撑着船桨,小口啜饮着我的佳酿,饮至酣处,干脆放下船桨,整个人躺在船头,扬起天水碧的纱衣,挡在脸上遮去日光。

    就在我享受着融融春光,心神荡漾的时候,船身忽地一摇,整个人差点掉进水里。我抬头张望,见两个女子手忙脚乱的撑着船桨,显然是没有掌握好方向,与我的船撞在了一处。

    一个浓眉大眼,身着浅杏色衣衫的少女扬眉,声音明快的致歉:“这位公子,对不起啊。”

    我摇摇头表示无碍,继续躺下,将衣袖敷在脸上。

    过了一会儿,又是猛烈的一撞,毫无防备的我这回直接被掀进了水里。

    “哎呀,他掉到水里去了,怎么办呀?我又不会水,来人呀,救命!有人掉水里了!”刚刚的少女扬声大喊。

    在掉入水中的那一刻,我就想,完了,我恐怕是天底下第一个被淹死的皇帝,下阴曹地府去了,我连见列祖列宗的脸都没有。那些禁止孩子在水边嬉戏的妇人肯定会这样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下河,那个倒霉催的皇帝陛下,就是让水淹死的。”

    整个人慢慢往下沉,脑中混混沌沌一片,在最后一点空气将要用尽的时候,脑中突然出现了那张我朝思暮想、宛如梨花般的阿姐的脸。腰间忽地一紧,有一双手环过,整个人被一股力量被往上带。

    阿姐,是你吗?慢慢的睁开眼,眼前的那张脸与记忆中的阿姐的脸有那么一瞬间,重叠在了一起。此后,万劫不复。

    女子将我放在船边,自己走进舱内换衣服。我愣愣的看着她湿透的背影,心突突的飞快跳着。

    “看什么呀,你一个男人,连游水都不会,还要澜樰跳到湖里救你,好容易将你救上来了,一句谢谢都没有,还盯着人看。”

    少女将手在我眼前挥动了两下,“喂,喂,说你呢,还看,有没有一点礼貌?”

    皱了下眉,慢慢将身子坐起来,感觉到胸口处衣襟一点一点散开,我惊的一把捂住了胸前,逃也似的飞快跳上我的船。

    “你这人,谁会偷看你啊!”少女在身后怒吼。

    幸而舱里还有一件外衫,我小心地将束胸裹紧,将湿衣服扭了扭穿上,又将外袍再套上,心里才大舒了一口气。

    我从舱里出来,看到一个女子,一身素色衣裙,正坐在船边拧着乌发,水沿着她的皓腕划过,将她的衣袖再次濡湿。我踏上船头,坐在她身边,“来,我帮你。”

    她转头看我,神色陌生而戒备:“不必了,本就是我姐妹二人不小心将公子撞进了湖里,公子没有怪罪,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了。”说罢,她移开了些许,继续刚才的动作。

    “喂,澜樰救了你一命,无论如何,你不会就这样转身走了吧?”少女拍着我的肩膀,睁大眼睛问道。

    “晴柔,别说了,这件事本就是我们的过错。”

    “澜樰,”那女孩子蹭到素衣女子身边,小声说:“我们的盘缠都已经用光了,接下来怎么办呀?你别出声,看我的。”

    她的话其实一字不落的落入我的耳中,我挑挑眉,佯装不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我们也不要七级浮屠,嗯,就这个数好啦。”我看她手指一伸,比出一个三。

    “三两?三十两?亦或是三千两?”我笑着看她。

    少女张大了嘴,“三千两,你……你能出起吗?”

    我做出一脸歉意的样子,摇摇头。

    少女立即怒了,一摆手道:“算了算了,今天我发慈悲,就放过你,不要三千两了,身上的钱都交出来就行了。”

    我摇摇头,像她一摊手,表示自己一分钱也没有。

    “你这人,出门连钱都不带的,你……”她还没说完话,澜樰就一拉她的衣袖,将她打断。

    “实在抱歉,她只是与你开个玩笑,天色不早了,公子速速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素衣女子站起身,向我点了一下头,转身欲走。

    看着那抹素色又要飘然而去,心头一紧,不知怎么了,我竟开口道:“刚刚无意间听闻二位有些难处,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或许能帮上一帮。”

    脚步一滞,她的声音飘入耳中:“不必劳烦了,我们在这里待上几日便走。”

    “都没有银钱,怎么呆,怎么走啊?”少女又跳出来:“澜樰,你就是警惕心太强了,你看这位公子,面容清俊,一看就不是坏人,若他真的有能力相帮,靠一靠也不妨啊!”

    “出门在外,四海之内皆朋友,今日这事,也算是有缘,不如就交个朋友吧?”我微笑着起身,立在她身前。

    “如此,便多谢。”

    此后数日,我常常在得了闲的时候来看她们,并带来一些物什。澜樰虽是对我慢慢放下了防备之心,但言词间仍旧是淡淡的,不疏远也谈不上亲切,每每有问有答,温和有礼,行为举止也总是恰到分寸。我有些失落,目光总是流连在她身上,觉得她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许是那小丫头看出来了,有时嬉笑玩闹间会开起我们两个的玩笑,澜樰面皮薄,到这时总是会红了脸,我最爱看她脸颊上浮出的那一抹浅浅的流云,看着看着,有时自己竟也会红了脸。

    小丫头捂嘴打趣道:“澜樰可是我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从我身边把她抢走。”小丫头笑嘻嘻的蹭到澜樰怀里,抱着她的腰。澜樰在她发髻上轻轻一拍,“再不许胡说了,哪有你这样的丫头。”

    直到那一日,那小丫头说她们明日就要离开继续南下了,最后一顿晚饭,想吃清蒸鱼片,又道采买的西市此时的鱼已经不新鲜了,非叫嚷着要去钓鱼。澜樰忙着收拾行囊,便让我和她一起去。我们离开家的时候,澜樰一再叮咛要注意安全,并且专门拉了我到一旁,说这丫头疯的很,又不会水,让我多看着她点。我当时跟澜樰拍了胸膛保证,让她放心,我一定会看好这个小丫头。

    结果,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我一个。

    现在想想,许是我当时思虑不周,说的太急,让澜樰误会了我的意思。我那时看着澜樰哭得红肿的双眼道:“你不要害怕,晴柔不在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如你和我回去吧。”

    澜樰声音嘶哑;“和你回去,陪在你身边,你是这样想的?”

    我一连点头,怕她不肯,忙着表白心迹:“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从一开始,我就想照顾你、保护你。私下想着,要是你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这一番剖白之后,澜樰投过来冷冷的眼神,似冬日寒冰,一下子将我刺透。“晴柔,该不会是你……”她混身都在颤抖,直直的盯着我的眼。

    我心头大骇,四肢百骸皆冒着寒气:“不是,我怎会如此做……。”

    然而,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人一旦心中有了怀疑,又无法从别的地方找到答案,时间愈长,怀疑就会愈深,一如澜樰对我。

    晴柔的死,永远横亘在我们之间,成一道永不能跨越的银河。我看着澜樰如何的绝望悲伤,就明白了,这道银河会永永远远的流淌,直到我和澜樰生命的尽头。

    看着澜樰一天天消瘦,无奈之下,我强行把她带回了宫。

    此后,任我如何做,澜樰总是会在心中筑一道堤坝,她心里的潮水不会涌出来,我的爱意也永远被阻隔在外。

    我睁着眼睛,看着这巨大的虚空黑夜,再转头看看旁边的澜樰,她马不停蹄的追了我七天七夜,此刻,正酣然睡着。又想起我对她的第一次心动,是她与阿姐的脸交叠在一起的时候。

    现在再看她的眉眼,她们哪里有一分相像。阿姐是梨花,单薄含香,白清似雪,沾染着三月的春光。澜樰却如那水雾中氤氲而生的紫色鸢尾,沾着凉薄的水汽,于汀水中曳曳生姿。

    或许,一开始是迷惑,接下来却已沉沦。又或许,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连我自己都未曾分清楚过。

    ?

    ☆、雪落

    ?  清晨,一推开门,冷风便呼的一下刮过来,我浑身一个哆嗦,连忙回到榻上,用被子裹严实。

    澜樰看着我,只是笑,眸子亮晶晶的,如草尖上的晨露。

    我笑着将手放在她的腰侧:“樰,我好冷。在你这里暖一暖可好?”

    往日里,我也这般过,她总是会将我的手打下来,再扭到一旁去,半日都不理我。我见她抬手,以为要动作,手便乖乖地缩了回来,却没想到,她抓住我正欲缩回去的手,塞到了自己的衣袖里。手触着她温暖的肌肤,一瞬间,竟然有幸福的感觉。

    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里更暖和些。”

    不知道怎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我从身后环住她,轻声道:“樰,你是开始接受我了吗?”

    她转身,将头埋在我的怀里低低道:“我从小寄人篱下,心思藏得深,有什么感受总是在心里压着,不肯轻易外露,鹞,”她低低唤着我的名字,“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你已如蛊,融入我骨血,此生除身死再不能除。”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爱意惊了一惊:“樰,我……”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她将冰冷的手指覆在我的唇上:“听我说完好吗?”

    “我父亲本是镇国公手下的一名谋士,牵连进一场案子而被判全家流放,父亲临走前,将我送到镇国公面前,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为镇国公出谋划策,辅佐他登基为王。父亲说,他这一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希望我可以代替他,完成他的未竟之志。鹞,你可能要笑我了,区区一个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唇枪舌剑,也不能手握刀枪,安能担如此重任?”

    澜樰说到这里笑了笑,我的心却忽地疼了起来,“我被养大,就是为了被派到你或者你亲信的身边,当一名细作,向王府传递重要的消息。一开始,我接受了这样的命运,直到我遇到了晴柔,你见过的,算起来还是你的妹妹,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澜樰说到这里,眸子里浮出暖意。

    “她见我素日忧愁,日日伴着我,逗我开心,我与她身份有别,却比亲姐妹更亲。日子一天天过去,纵使我万般不愿,终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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