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婚书 第4节(1/3)
作品:《鬼王婚书》
他目光中的情绪很微妙,算不上冰冷,也算不上柔和。毕竟,棺中这人,是族中子民遭遇擒杀的始作俑者。然而这少年,却值得让另一个人,为他这样做。
若他有一日身死了,是否有人会记得呢,是否有人会怀念呢,是否有一个人,会因天地间少了一个凰兮,而悲怮万分,痛不欲生呢。
谁又会顶着弑神的罪名,为了几乎不可能的渺茫的希望,妄图能将他唤回呢。
沈炼在石室中来回寻了许久,却什么线索也没有。似乎进出只有那一条路,然而他们却被结界阻了,无法返回。
若要从这冰窟中出去,唯一的办法,应是手刃施术者。施术者法力一断,结界轻而易举便可击破。
他回过身,走到凰兮身侧。凰兮却只垂着头,定定望着棺中那人。
沈炼瞧着他的模样,轻笑道:“怎么了?一个死人罢了,盯了这许久,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多看看我。”
凰兮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沈炼,你身为鬼王,瞧得见人魂魄。如今这人利用羽族重生之力,是否还阳有望呢。”
沈炼不知他问这些做什么,却也没有深去追究,转身轻靠在冰棺壁上,凝望着棺中那人。
鬼族,拥有阴阳眼,可瞧得见人三魂七魄,为人善恶。
如今棺中这人,宛若张白纸,虽是个人的模样,却和死物没有分别。
其实,他看都不用看。
冥族与鬼族,其根相同,都是九幽深处凝结的魂灵。
若说仙神死了,还可涅槃,凡人死了,还有魂魄,妖魔死了,尚存妖灵。
那么鬼族……
“他没可能还阳的。”沈炼瞧着凰兮道。“冥鬼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不剩,什么都没有了。”
是,鬼族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本就是残缺的魂魄凝成的,一旦消散,连股青烟也不剩。死的安详些的,或许还可化为冥河水中飘荡的游灵。否则,便散的连一点儿踪迹也没有。
如今这少年还有人身,也只是因玄女冰棺的神力罢了。怕是出了这棺材,立刻便会化为一柸焦土。
连个躯壳也保不住,又何谈重生呢。
鬼,说到底,也不过是怨念罢了。从虚空的缝隙中凝生,瞧着诡秘,瞧着强大,瞧着超脱了凡情和生死。
其实,也不过是一场虚无。
一朝散了,连能给他人留个念想的躯身也没有。
就好像,红尘辗转间,他们从未到这人世中来过。
洞窟之外,云墨率领着羽林军,仍在那里守着。
凰兮迈出那一步后,转瞬便消失了,连句口令也没有留。
他不知该率领部队继续镇守,还是派出人马回族内集结援军。没有凤王的命令,他们一时真不知该做什么。
可又不能只在这里呆立着,半点儿用处也无。
所谓羽林军,原本是凤王的护卫,应当冲锋在最前头的。他们进不去那结界,而王却去了,已经是他们的无能与失职。
因此,接下来,他们得自己行动,一步步,再错不得。
云墨在洞窟门口踱着步,片刻后,又升至空中,鸟瞰着偌大西林山,心中思虑着对策。
是否应遣人去鬼族集结援军呢?若是那般,或许他们胜算还大些。
可是,鬼族与羽族,毕竟并不相熟。鬼王因与王的私情,愿意助他们。可九幽的那些族民却不一定那样想,若让他们觉得,因为羽族族内的事,让鬼王也身陷险境,不先引起祸乱便不错了,更别提去救人。
若说洞窟入口被结界所挡,或许,另辟蹊径会是对策。
云墨挥动羽翼,来到西林山另一侧,与那布着结界的入口正好相对。
如今时节,山林正是葱郁。西林脚下花草丛生,瞧上去与寻常青山并无二致。谁又能想到,其中暗藏着那样的危险与阴谋。
云墨落了地,向前走了几步,想去瞧瞧是否能从山壁上另开出路。然而,还未抬起手,却忽然觉得身后一凉。
那是与鬼王极其相似的地府的气息。
可与之相比,更添了几分杀意和凌厉。
云墨心中一惊,连忙转过身去。却瞧见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个人。是个白发的高挑男人,瞧上去冷峻诡秘。一双眸子泛着暗暗的红色,似是血泊晃着流光似的。此刻,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云墨望着那人,向后退了几步。
他本不该惧的。
可那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实在太强了。给人一种不由分说的恐惧和压迫,云墨站在那儿,已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男人沉默着,面上无喜无怒,一双冰冷的瞳子静然瞧着他。
“羽族。”男人低声道,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沧桑的喑哑。“倒厉害,竟自己寻到这儿了。”
云墨神情微动,道:“你就是擒杀我族子民的那歹人?”
“不过是取我所需罢了。”那男人道。“看来,你等不及,要成为下一个。”
云墨身形微顿,手抚在腰间长剑上。
战局一触即发。
可那男人说完话,却似是静止了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目光似乎凝结了,毫无波澜。
然而云墨却越发觉得诡异。
能悄无声息地擒杀羽族中人的歹人,不知有多凌厉的身手。或许胜负生死,不过转瞬。
然而,他却把那男人想简单了。
连一个瞬间也没有。
在静止中就已结束。
西林山脚的湿冷雨雾中,云墨身形微一晃动,长剑脱手,碰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后,他未及瞑目,便倒在自己血泊里。
朦胧中,他还能瞧见那男人静静走过来,将他的精魂,收到袖里。
冥冥飘散间,他能听见那男人说着。
“魂灵倒很精纯。”
随后,那男人又说了一句,只是语音柔和,似是漾着碧水一般。
“冽儿,一定会很喜欢。”?
☆、第十六章 冥族战将
? 鬼王婚书第十六章冥族战将
石室之中,沈炼面色凝重的踱着步子,心里却已然十分焦急了。
他是鬼王,对于周遭的生死变换分外敏感。他能觉察到,有一股带着阴寒的杀意,正慢慢弥散过来。
他凝视着来时那昏暗而幽长的廊子,静静将凰兮挡在身后。凰兮瞧着他,目光微动,却什么也不曾说。
其实,此时此刻,凰兮较以沈炼,更觉出此番严峻形势。
羽族中人,拥有敏锐的感官。他能真切的听到,那小道中有人,正迈着铿锵的步子,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凰兮站在那儿,沉默无话。手却已放在腰间长剑上,一双凤眸微眯轻挑,凝视着远处的黑暗。
不过半刻,一个身影果真自黑暗中走出来。
沈炼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再向后退了一步,与凰兮贴的更紧,随后方才望向那人影。
只是一望过去,心下却是一惊。
此刻站在那儿的,正是适才与云墨交手的高挑男人。雪色的长发,宛若地府阴霜一般,血红的眸子中凶光潋滟,薄唇轻轻抿着,神情不喜不怒的瞧着沈炼与凰兮二人。
沈炼微皱着眉,口中嗫嚅着道:“司狼?”
那男人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沈炼,一别千载,不知你手上的那柄快刀,是否还如同昔日那般凌厉呢。”
沈炼不答。三人一室中,霎时间宛若死寂般的沉默。
沈炼第一次遇见司狼,是在鬼界与冥界交战的沙场上。
那时他不过几百岁,还小,不懂得何为政治交锋,也不知为何非要同族相斗。只是凭借着少年好战的骁勇性子,跟随着鬼族先王先后,来到战场,与敌方厮杀。
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虽也果真善战,驾驭一骑鬼界麒麟驰骋沙场,不知将多少冥族斩于座下,然而,却险些被一名冥族将领所杀。
那人,便是司狼。
司狼的善战骁勇,怕是六界之中,也再难找到第二个。用先王的话来说,那就是天生为了杀戮而凝成的兵器,只要有司狼一天在,鬼族头上难解悬剑,而他也难解甲胄,司狼不死,他日夜难安。
许久过后,沈炼还记得。不过是个高挑些的男人罢了,移形换步的转瞬间,却杀他鬼族多少壮士。
到两族相争的最后,若不是冥王重伤垂死,不得已退出战局,逃离九幽。他们甚至想不出法子,如何终结了那人形兵器。
到如今已然千载,沈炼都已不记得昔日冥王的名字是什么,然而司狼,却总如梦魇一般的缠着他,让他永生难忘。
而现下,那梦魇中的人,却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说不上是恐惧,可那人在记忆中给他形成的压迫,却让沈炼凝神闭气,险些已忘了要如何呼吸。他只能将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一双眸眨也不敢眨,凝望着眼前那人的一举一动。
司狼瞧着沈炼举动,只不屑轻笑道:“沈炼,你要与我相斗?你该知道结局如何。千年前你被我斩落座下,侥幸逃出生天。今日,你又要与我交手?你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
沈炼心中所谓胜算,不过五成。
司狼善于法术,行踪敏捷,相当克制他善用的快刀。与司狼缠斗,沈炼必在下风,即便他与凰兮联手,也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
毕竟,那是六界中鲜有的猛将,是千万年也未必炼成一个的奇才。
若是寻常战场,沈炼倒也不必这样紧张,死了便死了。可如今他身后,还有凰兮呢。他便是拼了,也不能让司狼伤凰兮分毫的。
硬碰硬,定是不行的。
沈炼沉了沉心神,向身后冰棺中瞟了一眼,低声道:“动手,倒也不急,你的诡秘术法我许久未曾见识,倒也真是怀念。只是司狼,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不好生在冥族中待着,来到这人间界的荒山野岭中做什么。你又为何,费了那般心里,去九天去擒几个羽族呢。”他顿了顿,望向那冰棺中的少年:“你该知道,他已经死了,再不能复生了。”
本是安抚形势的几句话。
沈炼也不曾料想,战局竟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便一触即发。
司狼几步上前,一剑劈在他与凰兮之间。凰兮身形轻盈,一个跳步移开了。沈炼没他那样快的步子,只得抽出腰间短刀,奋力一挡。
刀剑相交的瞬间,沈炼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那毁灭似的力道震的生疼。
就在二人兵刃相接的转瞬,凰兮长剑出鞘,从司狼身后攻过来。眼瞧着要得手之际,却被一层强韧有力的结界弹开,那剑上的力道一时全反到了自己身上。凰兮不得不向后一跃,接连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沈炼怕凰兮受伤,奋力一挥兵刃,将司狼手中的短剑打落在地上。没了兵器,司狼却也并不慌乱,双掌之中以阴寒灵力化出鬼火,以更凌厉的攻势冲上来。鬼火无形,一挥即散,可落在身上,却是不小的损伤。沈炼手握短刀,却无从格挡,只得闪避着防守。期间凰兮混入战局,却也被逼迫着不停闪避。双拳对四手,司狼却也未曾处在下风。
这就是六界第一骁勇猛将的绝对的力量。
若只论战力,司狼相对于各族王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非他并不贪恋权位,或许早就能得到更多东西。
混战之中,凰兮较之沈炼,心思更沉静些。招式来去间,他能明晰地瞧见司狼眸中的怒火。那怒火瞧着灼热的似要吞噬天地,跟适才交谈时的波澜不惊全然不同。
能让一个心冷之人蓦然变得此番狂躁,其根就在沈炼适才所说的话。
不过一想之下,凰兮便明白了。
混乱中,凰兮给沈炼抛了个眼色,沈炼点头会意,下一招不再躲闪,猛然向司狼冲过去。司狼却也不慌忙,侧身一避,瞬间移了三尺远。
在此期间,凰兮飞身来到冰棺旁侧,高举长剑,目标就是沉睡在棺中的温润少年。
落剑时,凰兮侧过头,神情复杂的望了司狼一眼,两人四目相交。一方冰冷,一方灼热,却都包含着凛冽的决绝。
不过转瞬罢了。
殷红的血滴落下来,落在冰棺壁上。衬着灵透冰色,如同雪上的朱砂一般。?
☆、第十七章 痴心妄想
? 鬼王婚书第十七章痴心妄想
沈炼知晓凰兮自有法子,却不想是围魏救赵的战术。
他生生地看着,司狼从自己面前一个幻步冲过去,挡在冰棺前,凰兮凌冽的剑锋刺进他肩头里,许有寸深。
凰兮只是试探,也并未料到一击得手,正想抽剑退后,却不想面前司狼眸中凶光更甚。凰兮善用灵力,已用仙神之力将封印咒法传到剑身上,虽不是长久之计,但一时半刻,司狼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面对司狼,沈炼不得不小心,他一步冲到凰兮身前,手中短刀架在司狼脖颈处。刀口锋利,割出道深深的血痕来。
司狼看似死到临头,却也不惧。一双赤红的眸子凝望着面前二人,凶狠的似乎能剜出个口子来。
此刻,石室中的空气阴冷的似乎能碎裂开来。三人站在冰棺旁侧,成掎角之势,彼此沉默着。
许久后,凰兮淡淡开口:“你栖身于此,又擒杀羽族众人,集其精血,取其魂魄,就是为了救他?”
司狼侧着眸子不去瞧他,过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沈炼挑了他一眼,冷然道:“司狼,你怎么那么傻,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他是冥族,一旦身死,魂魄刹那化为虚无,一丝一毫也不再有。你顶着弑神罪名这般辛苦,到头来,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司狼回过头望着棺中的少年,沉然的声音中不喜不怒:“不试试看,又如何能知道。”
沈炼叹了口气,从心头萌生了几缕对牛弹琴的无奈感。
然而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惊叹,惊叹这世界上竟还有让那冷血战将为之赴汤蹈火的少年。惊叹完后,却只觉得苍凉。这世上总有那许多无法挽回的人和事,如同水中月一般,纵然逆天而行,也得不到一分一毫。
到头来,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沈炼望着司狼,继续道:“如今,你试的也够多了。那般浑厚的重生之力,连仙神魂灵都可唤回了。可在他身上,却一点效用也没有。”他顿了顿,道:“你这样做,也不过是寻个借口,让自己平白怀揣着希望,不去难过,顺便慰藉一下或是悔恨、或是愧疚的内心罢了。”
司狼望着沈炼,却道:“你也不用奚落我,这事若放在你身上,又待如何。”
沈炼喉头一哽。
司狼接着道:“不要以为如今情形,你们便已胜了。若我有意再斗,你们二人照样擒不住我,到头来,也不过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沈炼与凰兮相对一望,皆是无言。
他与凰兮,虽修为已过千载,可较之动则万年修为的上神王者相比,也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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