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尾 第6节(1/3)
作品:《化尾》
“定塘,你把它放在手指头上。”
李定塘伸出一根手指,元宵滴溜溜滚上去。它在李定塘手上滚了一圈变成了黑色。萧龄在上挖了个小坑把变黑了元宵埋进去。
“萧叔父,那是什么?”聆安问道。
“这小东西住在黄叶里,喜吸食雾气。它们可以感知气息,中了毒埋起来三天之后就会又活过来。”
“所以,他变黑了是……”李定塘迟疑着开口。
“嗯,你中毒了。你杀了黎秀嘛,毒已入体。黎秀体内戾气横肆,血里带着毒。”萧龄说着探上李定塘的手腕。
“你可认识元睿?”萧龄端详着李定塘的脸道。
“仅听过而已。”
“你长得像他,灵气也像他。”萧龄揉揉眼,“猛一看不像,可你这细看确实很像他啊。罢罢,先说这个毒,你这毒在我手里当然没问题,可是我要取些原料。你们先拿一支芣苢草再来。”
李定塘看了眼萧龄摇头晃脑的小身板,他道:“这芣苢草活血化瘀,泽肌润肤,没听过可以炼药,倒是可以拿来做上好的脂膏。”
“哈哈哈哈哈哈鄙人就抹脸,唉——不不不,口误,是治伤。没有芣苢草这个好办,让聆安给我一捧泉客珠就行。萧凝远可是从他徒弟那套了半捧,我要救你的命怎么也得一捧。”
聆安从乾坤袋里掏出《大宣志》,他不紧不慢翻开书,拿出一根夹干的雪白芣苢草。
萧龄接过草片后拿出一个瓶子扔给李定塘,“……呃,这个,好吧。这药丸一共一百粒,两日一粒即可。我帮你们,你们也帮我找些东西可好?放心,我宅心仁厚、悲天悯人,不会为难你们。”
“当然没问题。”
“你们先去捉十条银河里的闪银鱼,再找十颗拳头大的莹白石。莹白石定要好好找,虽然我还不会用。”
聆安:“……”
“萧叔父若是急用我立即就去。”李定塘道,他倒了一颗药丸放进嘴里,药丸的滋味妙不可言——果然是萧凝远亲叔父,两个人的药一样难吃。
“这个不急,你们先休息休息。日出而暗,日落而明,只有日落时才可以找到。而等我这里入了夜,外面必是明的。你们等这时再出去,白天的闪银鱼才难得。一会,聆安你不要帮定塘,定要他亲手抓。”说罢萧龄勾勾手,流霞哭丧着脸从身后的药室里走出来。
“师父,不要揪我小辫!”
萧龄呵呵一笑:“乖流霞,带两位贵客去用饭,为师稍后就去。”
流霞又走在前面带着李定塘和聆安出去。他一路走一路碎碎念,“臭师父、厚脸皮、老不修、欺负小孩……”一直嘟囔不停。
聆安伸手递给流霞一包盐渍梅,流霞揣起来转身拉住聆安的手,“谢谢聆安哥哥,我要留下来一会和师兄一起吃。”他冲李定塘做个鬼脸。李定塘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定塘哥哥请你吃脑瓜崩。”
流霞一撇嘴忽然哭了起来,“聆安哥哥他欺负人……我要三包才能安慰碎掉的心。”
聆安看看李定塘,李定塘把聆安拉过来伸手掏出两个瓷瓶给流霞。流霞止了哭声接过瓶子,打开盖后倒出一小撮白白凉凉晶莹的晶粒。他悄悄舔一口。“呸”、“呸”,他吐了两声又哭起来,“是盐,不要!不要!”
聆安抓住李定塘,李定塘弯下腰来以为聆安要打他,聆安却红着脸一口亲了上去。聆安亲完赶紧松开手,流霞看呆了。
“这个甜不甜。”聆安问流霞。
流霞呆呆点点头乖乖带路。
李定塘戳戳聆安,“聆安大人,我还没甜够,再来一次怎么样?”
聆安瞪着水汪汪的眼看着李定塘,他鼓起嘴碰了一下李定塘的鼻子,李定塘哈哈哈大笑想要亲回去。
“甜得我牙好疼。”流霞转过身面无表情道。
等凝云里暗下来,李定塘和聆安去了银河。
银河上云雾缭绕,水里的鱼几乎看不见,偶尔有几块莹白光洁的石出露水面。
聆安快活的在水里扑腾,李定塘憋着气在水里游了半天,除了他和聆安,水里连个活物的影子都没有。
聆安游过来拽住李定塘,他让李定塘停在一块石头前,自己飞快的绕到石头后面——一群几近透明的鱼游出来。李定塘在水底憋了许久已经快断气,他伸手胡乱一抓赶紧游上去换气。
他手里攥着一条鱼在一块石头上喘气。闪银鱼在他手里挣扎,李定塘拿出萧龄给他的一指长小瓶,银鱼一接近瓶口就变小溜了进去。
“六条了,聆安。”李定塘从在水面露着脑袋的聆安挥挥瓶子。
聆安用尾巴弹起水花,李定塘喘了几口气又跳回水里去捉鱼。
不知过了多久李定塘终于抓够鱼,他靠在水中的若木上一动不动,只胸口起起伏伏喘着气。
聆安沉在水里逗弄一条小鱼。
云雾里显出淡淡红色,李定塘站起来。红色完全露出来,红得耀人眼目。
红色的纱荡在水面,缥蓝色的裙摆无风而动。一个女子袅袅娜娜走在水上,泪妆芙蓉面,青黛新月眉。她不露步履,珍珠步摇微颤,一颤一颤都牵动人心。
聆安从水里扑腾上来,水珠盖了女子一脸。
女子停下来,她朝聆安笑一笑道:“小公子,当心些。”然后一直向前走去,衣衫隐没在雾里。她像故事里神出鬼没的魑魅,美艳不可方物。
李定塘捂住聆安的眼道:“小小少年不料却是个登徒子。快醒醒,回魂啦。想看我任你看。”
聆安钻进水里冲冲脑袋,“她真好看。”
“自从有了聆安大人,再好看的人也入不了李定塘的眼了。”李定塘亲亲聆安的额头。
“我说真的!”聆安一本正经。
“我说的也一点不假。”李定塘逗他。
“……你最好看。”
“多谢夸奖。”李定塘哈哈笑起来。
“回去啦!”聆安一扭身跑了。
李定塘使尽全力依旧落在聆安身后。
小小的萧龄正坐在门口等着他们。他递给李定塘和聆安一人一块布。
“萧叔父,刚刚我们看见了一个美妇人。她穿红色衣服,着一条蓝地绣金鹧鸪襦裙。叔父你认不认识她?”
“那是红蕊夫人,园子里的红莲就是她给的。我也记不清是多久之前,她的夫君化成银河里的一条白龙,只在阴雨的夜里出现。她每天在银河里走来走去,希望可以寻到她的夫君。我有好久没见过她了,她走累了就在银河里的若木上休息,出现在哪我也琢磨不到。来来来,先把鱼给我。”
李定塘把瓶子交给萧龄,萧龄打开门让二人进去。他拔开瓶口,随手把鱼往水里一倒,“行了。”
李定塘和聆安:“……”
“你们小住一两天,还有许多事等你们。明日聆安,你就可以去找那个神仙妃子红蕊夫人了,我需要几瓣红莲花瓣,可是又不想摘自己的。你们快去好好休息吧,明天麻烦你们了。”他摆摆手自己走了。
“阿塘,你猜为了什么红蕊夫人的夫君一直不见她?”
“可能是他或者红蕊夫人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吧。”
“或者,她的夫君已经死了可是她不知道。”聆安望着水里的红莲淡淡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见道长和萧师叔,来一发栖玉宗病友日常。
道长敲门。
“师弟,你开开门,我有事找你。”
“师兄,请进。”
“凝远,你…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乡野一人,天地为吾之家,屋宇即为吾衣。师兄,我屋舍齐整干净,你缘何说我不好好穿衣服?”
“……是在下输了。”
☆、22
萧龄偷得一缕白日光做了个灯笼给聆安,聆安提着灯笼和李定塘走在水底。
巨大的莹白石安静站在水里,水草随水流缓缓招摇。李定塘弯腰捡了一块石头,几只闪银鱼亲了亲聆安的脸飞快的游了过去。李定塘止住步子,聆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不亲我一下吗?”
“哈哈哈哈不亲。”
“那我来。”李定塘碰碰聆安的鼻子,聆安没拿稳灯笼,灯笼摔在地上光芒熄灭。
李定塘捡起灯笼和聆安靠近巨大的莹白石,聆安敲了敲光洁的石面,石头居然发出沉闷的声音,他把耳朵贴在石头上,另一边传来风声。
李定塘看了看石头,他不太确定却直直撞了上去——李定塘直接穿过了莹白石,聆安也跟进来,李定塘握着聆安的手往前面看。
不远处深渊没有一丝光亮深不见底,巨大的水涡缓慢旋转着,水草都向着水涡摇摆。李定塘试着踏出一步,他衣发飞扬控制不住被水流牵引过去,聆安拉着他的手也被牵扯进去。水流缓缓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李定塘和聆安放弃挣扎跟着水靠近水涡中心。
“是尾闾。”聆安说,“天下水聚之处。”
“下面是什么样?”李定塘望着前面的一片黑暗。
“我也没去过。”聆安掏出一块小小的莹白石,“一会可以用这个照明。”他笑着看李定塘。李定塘拿过石头看了看,“聊胜于无,但愿咱们还能出来吧。”
“海水又不能只进不出,咱们顺着水走就可以。”
靠近水涡中心水流越来越快,李定塘不得已闭上眼,水流冲开他和聆安拉着的手,李定塘一惊,电光火石间他已被狠狠摔在柔软的地上。
他揉揉肩膀站起来,地上薄薄一层水,水底应该是金色的细沙,双脚踩上去几乎要陷进去。聆安并未在附近,李定塘喊了两声没人应答,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李定塘站在国子监彝伦堂外僻静的角落里,身旁是年幼的曾礼。小曾礼穿了一件浅血牙的直裾深衣,鼻青脸肿靠着墙喘气。
元州布政使幼子文培贞抱着手站在不远处,一群世家公子拥在他身边。“李晏!你把曾礼交给我们!”
“凭什么!”李定塘想都没想护在小曾礼身前。
“呀,我忘了你和曾礼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一个小胖子喊道。
“你才没爹没娘!大肥猪!”小曾则谦毫不服软的骂回去。李定塘直接拎住小胖子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
“呸!”小胖子朝着李定塘吐了口唾沫,“你打我一下试试!”他神情鄙夷向着李定塘挑衅。李定塘松开手踹推了个跟头,“你不配让我动手。”他拍拍手掌。
文培贞比了个眼神,他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一会还拍不拍手。”
几个小孩子拥过来,李定塘护着小曾礼,拳打脚踢分外疼痛,疼得他流出泪来。他忘了自己剑下已有亡魂无数,他忘了自己完全可以把文培贞小胖子一个个都揍成猪头,他忘了好多事情又成了年无力的小李晏。
他蜷在墙角死死守着小曾礼,身后是小曾礼撕心裂肺的哭喊。秦熙和一众人走过来,人群散了,秦熙把锦帕递给曾礼。李定塘转头看曾礼,忽然肋下剧痛。
曾则谦拿着带血的寻踪刃,一旁的紫龙须发出的香气让李定塘昏昏沉沉。他瞪着曾则谦毫不知缘由,曾则谦哈哈大笑。李定塘头痛欲裂,他看着天黑下来吞没了曾则谦。
李定塘躺在花丛里闭上眼,他忘了什么事情,很重要的事情。眼前一片昏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丛灌木后,火光透过枝叶照亮斑斑驳驳一小块。
透过空隙李定塘看到曾则谦小心翼翼吻上秦熙,秦熙迷迷蒙蒙中抱住曾则谦。李定塘想喊曾则谦,秦熙手中忽然多出一把剑刺透曾则谦的心口。
“则谦——”李定塘冲过去,一切都成了映在水里幻影,他跌进水里。
水,是水。李定塘想到什么,他挣扎着从水里爬出来,脑海里是黑色的发和墨蓝的眼。一定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想起一种熨帖的温度,有肌肤摩挲的温润。李定塘不停在地上磕着自己的头,好像不久前他也这样过,有人把手垫在他的脑下。
赵姨娘拉起李定塘,她穿了件月白地绣梨花的曲裾袍,李定塘甚至看清了她眼角的细纹。
“小晏,怎么摔倒了。”赵姨娘拍拍他身上的土,手法温柔。李定塘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姨娘,他总有感觉赵姨娘已经去世了。
“姨娘,我没事。”他后退两步,“不是你。”他转身就跑,不是赵姨娘。
赵姨娘拉住他,“傻孩子又说什么呢?你父亲后日就回来了。”她盈盈一笑,梨涡浅浅。李定塘伸手抱住赵姨娘,他还是孩子不及赵姨娘高。
“我的小晏受什么委屈了吗?”赵姨娘轻抚他的发。
“没有。”李定塘眼神澄明。
“曾礼来找你了,快过去吧,别让客人久等。”
“曾礼已经死了。”李定塘呵呵一笑,“姨娘,你也早就死了啊。光熙二十年,我送你下葬。”
“小晏,你在胡说什么?”赵姨娘摸摸他的额头,“有没有不舒服?”
“我看到你不舒服。”李定塘掐住赵姨娘的脖子,他还没使力一个丫鬟经过尖叫一声。李佩银甲未解就走过来,他给了李定塘一耳光。
“李晏,你这是做什么!”
李定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抽出一把剑劈向李佩,李佩伸手握住剑身,血顺着乌黑的剑身滴下来积在地上。
血,温热腥气。
利刃穿透皮肤划破心脏是如此容易的事。李定塘拿着乌夜剑,剑的一端是一个狄伦士兵。李佩驰骋在人群之中,一只箭破空而来射中他的脖颈,他从马上摔落被人踏于足下。李定塘拔出剑跑过去背起李佩,热汗古拉弓一箭射向他,李佩忽然推开李定塘挡了箭。
“伏骥快走!”他最后喊了一声。
张伏骥。李定塘想起来,眼前是苏金大漠,落日残阳。张伏骥、陈名鼐、秦烈、姬越禾,李定塘叼着根细枝子慢慢想,姬越禾,秦烈——沈素商。
沈素商是谁?他想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有的只有名字,有的有脸有名字,有的只有脸。还有一个人,没有脸也没有名字,但是一定不能忘。
李定塘摸摸自己的心口,他掏出一个锦囊,锦囊里有一股编在一起的头发。他吻了吻头发,那个人真好啊,可自己居然忘了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23
海面银光一闪,聆安站在礁石上,他轻轻亲吻一个女孩子的脸颊。
李定塘跳到海里,他拉住聆安。看着熟悉的脸,他张口无言,他忘了聆安的名字。聆安身边的女孩子化成雾散在空中,他红着眼眶戳戳李定塘的脸。
“李定塘。”他抱住李定塘。
“你是……”
“我是小季啊。”聆安在他怀里蹭一蹭,“你忘了我啦?”
“没有。”李定塘推开聆安,聆安忽然跳到水里。海上雾气弥漫,李定塘找不到他的身影。
“小季?”李定塘琢磨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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