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尾 第2节(2/3)
作品:《化尾》
“……”
“……去哪?”
“鸣空你也会说话?”
“去哪?”
“你只会这一句?”
“本大仙问你,去哪?”
“……”
作者有话要说: 衁(花ng)池:血池
☆、8
聆安醒来时已是傍晚,霞光将云染成金红。
李定塘躺他在身侧,他对上李定塘的目光,“我长得好看?”聆安迷迷糊糊问,李定塘用手指拂过他的眼睫毛, “嗯,好看。”
李定塘和聆安从树上下来,他掏出鸣空放在地上。
“好软好白啊。”聆安捏起鸣空的翅膀,鸣空扑棱着翅膀变大,吓得聆安把它扔了出去。鸣空稳住身体,李定塘冲聆安比个眼神,“上去。”
聆安爬到鸣空背上,他搂住鸣空的脖子,鸣空乖顺的回头蹭蹭聆安的头顶,“去哪?”
李定塘坐上来,“往涂泽去。”
鸣空扇动翅膀带起风呼啸而上,它的背上很软,聆安伸手摸着身边偶尔掠过的薄云,李定塘和聆安背靠背。
“道长来过了?”
“嗯,他看过折甘。咱们去涂泽把折甘种下去,他以后还会长出来。”
“不可思议。”
李定塘给聆安披上银红的大氅,“确实。”
“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想吃什么?”李定塘递给聆安一把莲子。
“吃你。”聆安转身和他并排相坐。
李定塘撸起袖子把胳膊递过去,“请。”
“哈哈哈哈哈哈…”聆安轻轻啃了一口,“难吃。”
“聆安大人好吃。”李定塘侧过头,嘴唇贴上聆安的脸颊。聆安挠他痒痒,他笑着还手。
天黑下来,纵然在天上河汉星月依旧遥不可及。夜风划过,他们的衣摆被风吹得翻起。夜空寥廓又寂寞,耳边只有鸣空的振翅声和猎猎风声。
“阿塘,我以后这样叫你。”
“好啊。”李定塘有点乏,他打起精神点头。聆安把大氅分给他一半。
云里湿气大,鸣空身上挂了不少晨露。李定塘让鸣空暂且一歇,他们停在莘州囚寂山脚下,聆把小布鹤放在石头上晒太阳。
平原膴膴,堇荼如饴,囚寂山下曾有膏土良田,如今都已荒废。五十七年前黎秀腾云置雨在山下聚人血成衁池,衁池干涸,土色暗红腥臭,种下的东西只黄豆可活——不过每粒黄豆都长了狰狞人面,老少男妇,好丑不一,而口鼻眉眼俱全。
聆安披着银红大氅,面色惨白,他独自站在土地上。李定塘走过去捂住他的眼。
“别看了。”
“看不见也能感觉到。”聆安拿开他的手,“黎秀出来了,是不是又有哪也会成这样?”
“原来聆安大人这样忧国忧民。”李定塘打趣他,“我看山河多寂寞,山河看我如何?”
“万物生灵都该好好活着,这无关家国。”
白天的囚寂山依旧透着诡异,鸣空不久晒干,身上带着晒过的温暖棉花味。它发出清亮鹤鸣,直奔云霄而去。
两个人夜晚时分到了涂泽。涂泽水面平滑如镜,月光挥洒,水岸几棵幽萤树发出黯淡的蓝紫色光芒。李定塘伸手揪了一片幽萤叶,他把叶子贴在聆安光洁的额头上。两个人的身影映在水面,李定塘对着影子说:“为君贴花黄 ,临水梳妆。”
聆安也揪了几片叶子乱七八糟贴在李定塘脸上,接了一句“小美人好模样。”
李定塘看着映在水面的自己不由失笑,“说了我不是小美人。”
聆安趴在岸上望着澄澈的涂泽水。涂泽里有茈鱼,状如鲋而一首十身,身上的味道像荼蘼花。初次见惊决时惊决给过两人一瓶功效奇特的茈鱼止息丸,李定塘从包袱里摸出小瓷瓶倒出几粒,和聆安分了坏心眼的往水里扔。不久,水下聚了几条小银鱼。
聆安呆呆望着银鱼在水里翻腾。,李定塘知道聆安水性极佳,他对聆安说:“聆安,想下去就去吧,不过不要去远处。”
聆安郁闷的摇摇头,虽然涂泽看着干净,可是既然封印过黎秀,也不知道有什么玄机,我还是不去了。”
李定塘用手搅了搅水面,水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
“那过两天咱们去西边的列水看看。”李定塘爬到幽萤树粗大稳固的树枝上,他清理好突兀的枝叶叫聆安上来。
聆安和李定塘并肩躺在树上,幽萤树叶微弱而温柔的光芒笼住他们,让李定塘有一丝躺在星辰内的错觉,一觉好梦黑甜。
树叶繁密,日光一出幽萤树发出的所有光亮都黯淡。聆安先醒来,躺在幽暗的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李定塘的脸。李定塘的眼皮动了动,他睁开眼握住聆安作怪的手。
“你下巴上有胡茬,扎手。一会我替你刮,这次保证不再刮破!”
李定塘听了哈哈哈一笑说“都听你的,这次还刮破也没事!”
涂泽东岸多海棠,花已经谢没了,果子挂在树上。李定塘和聆安挑好树,聆安亲手挖了个深深的小坑把竹管埋进去,李定塘仔细填好土。
“折甘,我们挑好了树,不知道你满不满意。这棵树的果子还不错,等明年开花的时候我们再来涂泽,如果这棵树的花不够美我们就帮你挪一挪。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我们的话,放心,我们会记得你,毕竟还没见到你倾国倾城的容貌。”
聆安让李定塘先走,他自己絮絮叨叨蹲在树下说了半天,然后拍拍手和李定塘离开涂泽。
涂泽不远是香棠镇,莘州产海棠,香棠镇的棠果香气清甜味道却不怎么样,所以生意萧索,镇子上人也不多。
天上的云白而厚,层层卷起翻动如藏了天兵天将。落日鎏金,李定塘和聆安从浓浓云中穿过落下,他们踏着落日的光走进镇子。
香棠镇很安宁,街上总角小儿拿着小米“咕咕咕”叫着喂鸡,老人坐在巷口闲聊些家常里短。街上只有一家略显破旧的客栈,客栈一层零星坐在着几个人喝着茶嗑着瓜子,说书先生正讲些荒诞不经的传说,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逗弄着一只杂色的小猫。李定塘和聆安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李定塘先向老板娘要了一叠茴香豆一壶海棠酒。
李定塘夹起一颗豆子剥好随手扔进嘴里,“聆安,你不吃豆子?”
“懒得夹。”聆安双手托着腮帮子。
李定塘听完噗嗤一笑,他夹起一颗剥好。一支筷子从角落飞出,将光/溜溜的蚕豆打落在地。
李定塘向角落望去,墙角倚着一个头戴皂纱笠身着元青棉外衫的男子。男子的一只手垂在身侧,手里握了一柄挂着紫牙乌坠子的剑,另一只手则拿着根筷子。
他懒洋洋地开口道:“吃就好好吃,腻腻歪歪小心污了我的眼。”
“又没要你看。”聆安冲他吐舌头,“呕——”
李定塘捏了颗茴香豆放进嘴里,他不紧不慢的说:“姬越禾,最近你的胆是越来越大了。”
姬越禾走了过来,“啪叽”一声把剑拍在了李定塘和聆安两人的桌上。
“你还好意思说?你走了这么久音信全无,要不是有你留信我真以为你死了!”
李定塘沉吟了一会,“行了,我现在是鬼。”
“哼,猪才信。”
“……”
饭菜陆陆续续上桌,李定塘向姬越禾介绍聆安。
“这位小公子是聆安,我的救命恩人。他从小在无端海边的寺里住着。我已经以身相许了。”
姬越禾咳了一声,“以身相许!你还能做出来这种事?”
“听从我的心而已。”
姬越禾话不多,他摘下皂纱笠端起一盅酒一饮而尽,“在下姬越禾。”他长得英气,鬓若刀裁,深目含星。
聆安喝了一杯水当回礼,“姬大哥好,日后还请多关照。”
姬越禾谦虚一笑。李定塘满上酒,“老禾,你为何不在军中?”
“耀衡要我去平荒碧虚山一趟,还要我千万保密。现在想想不过是他想支开我,所以我就在这转一圈再往回返。他这个人,唉——”
“还不如直接告诉你,反正你都知道。”
“我觉得事有蹊跷,老晏,你和聆安可否同我回去一趟?”
“我?”李定塘指指自己,“我都死了怎么回去?”
“朝里指了刘费来,有些事与你相干的事还是你亲自处理方便。”
李定塘想了想,他看向聆安。聆安眉眼弯弯,“去吧,可以看看苏金大漠。”
三人夜宿香棠镇,李定塘和聆安在街上散步。螽斯蟋蟀在杂草里低鸣,李定塘捉了几只蚂蚱用狗尾草穿了一串递给聆安。
“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自嘲。
聆安看着挣扎的蚂蚱,他把蚂蚱放了。“北疆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将领、部下,有爱戴你的百姓和恨你入骨的敌人,你的感觉一定很复杂。”
“是啊。”
李定塘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望着天,他揉了揉聆安的头笑着说:“北疆多劫,有百姓的劫,有狄伦人的劫,亦有我的劫,我得好好料理了和你看山河。”
聆安使劲一蹦跳到李定塘背上,“阿塘,我困了,你就一直背着我。”他把头贴在李定塘的背上,隔着衣服他感到李定塘有力的心跳,安静的闭上眼睛。
李定塘无奈的摇摇头,他背着聆安稳稳走回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人面豆一梗出自清代袁枚大大的《子不语》
“周原膴膴(音同“武”),堇荼如饴”——周原土地肥沃,不太可口的苦菜种下去也像饴糖一样可口。
祝读者大人看文愉快(づ ̄ 3 ̄)づ
☆、9
濛濛细雨下了一夜,清晨整个香棠镇都笼在氤氲的湿气里。
三人早早出镇,李定塘并未避讳姬越禾,他当着姬越禾的面掏出鸣空。天气潮湿,鸣空软塌塌的,聆安看着蔫蔫耷拉着脑袋的布鹤有点小担心。李定塘看了眼天色,他撕了块衣服点燃后拎着布鹤在跳动的微焰上烤了几下。
聆安叫出鸣空,“去北疆。”
鸣空懒懒振翅,带着一股糊味向着西北飞去。
姬越禾担心秦烈,三个人并未在路上多做停留,千里三日便到,鸣空落在六井城。
六井城在陇州边界,土地已显出贫瘠,城外土地上立着干枯的黄花木枝,夹着砂砾的风刮过地面穿过枯枝发出窸窣声响。李定塘的父亲当年就在这片地上洒下最后的热血。光熙十九年六井一役,征北将军李君珩战死。
姬越禾一路寡言少语,到了六井城后姬越禾和李定塘聆安约好三日后再见,然后他匆匆辞别往西北驻军处赶去。
李定塘带着聆安进了苏金大漠。入眼是茫茫黄沙,风吹过地面,沙子堆在一起泛出弯曲的纹路。聆安光脚走在被太阳照得微烫的沙子上,黄沙没过他的脚面,又在他抬脚时从脚趾间滑落,带来酥□□痒的感觉。
李定塘一把拔下聆安束发的发簪,聆安追着他,两个人跑得大汗淋漓。聆安把拿过一旁的包袱扔过去,李定塘一把接住扔过来。
“李定塘,我跑不动了!”聆安呼哧呼哧喘着气,头发汗湿贴在脸上。
李定塘和聆安枕着双手躺在沙丘后面,“畅快淋漓。聆安,好宝贝啊。”
聆安用手挖了一个坑把李定塘的脚埋进去,“我种一个你,长出来五个,以后一个伺候我穿衣服,一个伺候我吃饭,一个不听话时好好打一顿,剩下的备用。”
李定塘玩味的笑了,“聆安啊,李定塘还有别的妙用呢,嗯?”
“我知道,折甘说了。”
“……”李定塘不知如何接下去,真是厚脸皮的狐狸。
李定塘拍拍沙子站起来,聆安倚在腾古乌河边的一棵胡桐树下。腾古乌河不是很宽阔,浅浅一层水几乎不动,水面荡着红色的日影。他们静静的看着大漠落日。
“怪不得书里的侠士看了落日不是孤寂就是壮怀悲阔,好一轮雄浑的太阳,我也心胸激荡。”
李定塘打了一个响指,“我顾不得心胸激荡啊。”
“为什么?”聆安好奇的望向他。
李定塘轻轻弹了聆安一个脑瓜崩,他感慨道:“我只看得见你呗。”
“傻。”聆安给他翻白眼。
“聆安,不如咱们做点什么难忘的折甘说过的事?”李定塘痞气的摸摸下巴。
聆安看着他,李定塘张开双臂。聆安伸手挠他咯吱窝,“折甘说挠痒痒是最舒服的事。”
“……”是我错怪折甘了,李定塘笑着一俯身捉住聆安的脚挠他的脚心,“松手松手!”聆安眼泪都笑出来了。
夜晚北疆气温骤降,墨蓝的天如聆安的眼,天上可以看到许多星子,该是仙人偏爱这片夜色,随手撒一把金银遥缀穹幕。
“阿塘,为什么星子总是在摸不到的地方?”聆安的脚垂在空中一晃一晃,分外快活。
“赵姨娘给我讲星子是仙人的银子,仙人喜欢哪就把银子抛在哪里,所以凡人都够不到。聆安,你的眼睛里就有满天星辰,不用羡慕天上不可及的星子。”
聆安听完哼哼了一声,“你的眼里没有,你是不是嫉妒我。”
李定塘装模作样想了会答了句:“我有你就行了。”
“……”
聆安忽然看到地上有一抹诡异的绿光一闪,他推了推眯着眼的李定塘。李定塘睁开眼后看到地上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天上星光璀璨。
就在聆安以为自己看错的时候,绿光忽然又一次闪现。李定塘让鸣空向发光处飞去,他拿着乌夜剑盯着地面。
诡异的绿色光芒不再出现,李定塘隐隐约约看到地上有一团人影,他用乌夜剑挑起黑影的一片衣角,衣角带起黑影身旁的剑,绿光忽然又闪了一下,幽幽映出躺在地上的人的脸——是姬越禾。
“姬大哥?”聆安忍不住出声,他摸上姬越禾的脉,依旧跳动着,看来姬越禾只是昏过去了。李定塘叫了半天姬越禾依旧没反应,他把剑递给聆安背起姬越禾。
姬越禾师承平荒碧虚山文成子,使得一手小余剑法,与李定塘不相上下。他的剑也是柄好剑,剑名丞钰,通体莹白。丞钰剑柄上挂着枚紫牙乌坠子,宝石正不时闪现出诡异幽光。
李定塘和聆安把姬越禾带回城里,他把姬越禾扔到榻上,然后找了双筷子夹起剑坠把坠子埋在花盆里。
屋里一灯如豆,灯光摇曳,李定塘让聆安先休息,他守了姬越禾一夜。
第二日清早,聆安正拿着水杯给姬越禾喂水,姬越禾呛了一口水,他咳了两声终于睁开了眼。
“我的剑呢?”他开口就问。
李定塘扶起姬越禾把剑递给他,“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不过我的剑坠呢?”
“那个剑坠有古怪,我把它埋了。”
“不是剑坠有古怪,是秦烈出事了!”姬越禾站起来,身上没一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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