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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枯华年 第3节(1/2)

作品:《荣枯华年

    第八章 帝都听雪 ...

    这一路有些远,马车不快不慢地走着,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是抵达了京城郊的小镇。才十一月初,这里已经开始下起了雪来。

    荣枯安静地坐在窗口侧,出神地望着车外白茫茫的雪景。数日前他们便换上了这辆异常华丽的马车,窗纱不知是用甚么材质所制,竟轻薄透明的更甚于蝉翼。

    马车行得很平稳,许是快到了京城,速度慢上稍许。

    半晌,荣枯收回了目光,复又低下头,将手里拿着的书卷又翻过去了一页。在马车上度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地安分地坐着看书。

    书,是于大人给的。不,或许他该喊那个男人为父皇,大夏国的九五至尊——申华御。

    手上这本书说的便是国策,荣枯看着里头说的种种理论,其实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从无大志,但这是皇帝给的,自是不能拒绝。何况,看一看也无妨,毕竟他无法摆脱皇子的身份。

    任是未来再多变化无常,他不求权势名利,只想着,安静地活过这一世。当然,他的身份所带来的浮华或危险,是永远不能逃离的,那么……便坦然接受,也无妨。

    手指轻抚过书页,荣枯弯了下唇角……这篇正说的,是君臣之论。他想,这书看着也颇有几分趣味。

    君君臣臣,里头自有好一番难解的道理。

    或许,他不日就会面对书里所说到的种种情况。一个即将满十二岁的皇子,忽然起死回生,还回到了皇宫……怕是会在朝上朝下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吧。

    马车里极为安静。

    皇帝本是闭目养神,听得呼呼大风声在外面的世界嘶吼,只是偶尔对面会发出一点纸张翻动的声响。

    他睁了眼,看向正在认真地看书的孩子。

    少年的一言一行,甚至于坐着的姿势,都是恰到好处。那逐渐长开的脸庞,不同于皇帝的英俊,也不同于其母妃的美艳,是淡淡的透着朦胧的清丽,稍显得过于秀气了。

    不论做着什么事,少年的嘴角都是微微勾起,总似含笑的样子。

    皇帝微有些恍惚,毎见到这个孩子,心里都产生一种莫能名状的复杂,不是喜爱,亦非厌恶,更不是最初的毫无感觉。

    很不一样的情绪……

    荣枯的感觉向来敏锐,纵然皇帝的注视并不明显,他还是察觉出来了。翻书的动作遂稍顿了下,他微抬起了头,却没回视过去。

    皇帝一直没有说明他的身份,也没有告知此行的目的地。

    他也不过问,无论对方决定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温顺地遵从着。

    窗纱微微鼓起,车外面的风声极大,听起来有些骇人。

    荣枯看向道旁慢慢后退的树木,披着厚雪的枝梢头挂起了冰晶,看在眼里自有一番别致……看着雪景有些久了,便觉眼睛酸痛,遂视线渐渐移回在窗纱上。

    果真是皇帝,这窗纱倒是比玻璃好用多了。

    “在看什么?”

    ◆荣◆枯◆华◆年◆

    听到皇帝突然问话,荣枯转回眼,盯着对方的鼻尖,温声回答,“回大人的话,我只是没见过这样的窗纱。”

    皇帝微动了下眉,“这是寒潭雪蚕丝所制。”

    世间难得奇宝,自不是寻常能得见的。

    荣枯了解地应声点头,又等了片刻,见男人似乎没有继续说话的欲望,便重新看起书来。

    车外渐渐有些人声了。

    待荣枯再抬头时,便发觉马车已经进了这座小城。没一刻的功夫,马车便彻底地停了下来。

    他见皇帝理了下衣袍,便要下车,也连忙跟着起身,将书本收拾好。

    “今晚好生整顿,明日便可抵达京城,”皇帝临下车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宫。”

    荣枯依然是含笑地应诺。

    皇帝动作顿了顿,看着少年的眼神微微闪了闪……这个孩子,总似谦恭有礼,却从不见惶恐。

    该说是这个少年的心境真如老僧般无波古井,还是……他心机过深,隐藏得太好了。

    帝王总是多疑的。申华御更是如此,想到少年的特立独行,想到少年纯良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的目的,他心头顿时起了一丝杀机。

    指尖轻颤了下,荣枯抬头看进皇帝那双高深莫测的黑瞳,指了指飘落的雪花,微笑着开口,“于大人,雪好像又下大了些。”

    皇帝轻哼了声,便转身拂袖而去。

    扫了眼被雪冻结起的旌旗,荣枯不慌不忙地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一阵寒风吹来,他猛地打了个颤。

    其实不是没有察觉的。

    荣枯看了眼男人的背影,复又低下眸眼,安静地走进了驿站。

    伴君如伴虎。他虽然不太知晓深宫内闱里的事情,但心底清楚,在这个一人独尊的世界里,皇帝完全可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远比同龄人老成,或者世故。他也知道,皇帝对自己存着一些疑虑。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虽然不想死,但也不想,过于勉强或追求什么。

    他前世活了近三十年,这世也过了十一年。即便现在是童儿身,他并非真的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有些习性,早不是那么容易掩饰掉的……那么,又何必过于小心翼翼呢?

    若只为此得了皇帝的猜忌,甚至于丢失了性命……

    便也罢了。

    命运这玩意,他本不信,却也早懒得争取些什么。

    夜里的风尤为寒冷,割在脸上,恰如刀刃。荣枯裹了裹毛裘,步伐轻缓地走过皇帝的房间。

    整个院子都被皇帝包下来了,就住了他们两个人。

    飞快地瞄了眼隔壁亮着灯火的屋子,荣枯低了低头,便推开自己的房门。屋里很昏暗,却尤为暖和,有人早些就燃好了炭火。

    门扉半掩,荣枯将外衣脱下抖干净了雪,便引燃了烛台上的灯火,遂独坐在桌旁,拾起早先还未看完的那本书。

    皇帝走进来的时候,摆手制止了荣枯起身迎接的动作,扫了眼对方正看着的书,脸色不变地问道,“对这本书很有兴趣?”

    荣枯也是坦然,“只觉得书中讲的道理甚为有趣。”

    皇帝不以为然,冷声说道,“社稷之事,自当慎重,且能当做儿戏般拿来取乐。”

    荣枯沉默了下来。书是这男人给的,他本没兴趣,确实是当作消遣来看的。

    看来,皇帝是彻底厌弃了他吧……

    第九章 彼之岔径 ...

    五皇子回宫,在宫内朝堂掀起了巨大的风波。凡人皆知,五皇子出生不足满月,因受晋侯府一案牵连便与其母妃一道被打入冷宫,随后又在旧都地动之时,压死在碎石底下尸首无存。

    如今皇帝微服出巡,竟然将众人皆以为早夭的五皇子带回了京城,并昭告天下,悯恤五皇子年幼遭受流离之苦,特封为履郡王,以示弥补。又因其年岁尚不足十五,暂宿后宫,赐住清秋宫。

    圣旨一下,朝臣、后妃与诸皇子皆为震惊。今皇子共有一十四人,除了已经成年的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其他人皆尚未封爵。

    “尤受圣眷。”如今人人口传,这失而复归的五皇子,风头大有超过此前最受圣宠的大皇子明郡王申文颂之势。

    皇帝归朝次日,便下令三天后为履郡王申荣枯举行一场洗尘宴,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皆在受邀之列。

    换去了一身布衣,荣枯头戴紫金镶玉冠,身着月白色衮龙袍,正在清秋宫偏殿内,与礼官学着宫内的礼仪行止。

    殿内暖炉烧得有些热,荣枯几个时辰练习着走步,额角已渗出了密密的汗渍。

    “殿下,”礼官见天色渐晚,对着荣枯恭敬地作了个礼,“今日时辰已晚,下官且先行退下。”

    随身侍从蓝明一见荣枯停了下来,连忙拿起准备好的湿布巾,便迎上前替荣枯擦拭起额间的汗渍。

    荣枯冲礼官微微一笑,温声道,“天色将黑,何大人路上且慢些走。”

    看着荣枯脸上温和的浅笑,礼官与一旁正伺候着的侍从皆是心头一暖。礼官心头感慨,在朝多年,何曾遇到过主子这般温和有礼的真心对待。

    对荣枯的笑微失神了后,礼官遂暗自叹了口气。这人现在是倍受圣宠,可惜……

    目送何大人离开偏殿后,荣枯淡淡地对蓝明吩咐了声,“我去花园里走走,你不必跟随。”

    “殿下,”蓝明忙回道,“膳食便要传上来了,您劳累了整个下午,不若先垫个肚子……”

    荣枯闻言,遂也不坚持。抬手在额角轻轻地揉了两下,他便转身寻了个座,稍作休息起来。

    这个蓝明是皇帝指派来近身服侍他的人,为人细心谨慎,举止进退得体,亦不会多嘴饶舌,寻常跟着他,荣枯也不觉得厌烦,生活上大小琐事倒是让他彻底省了心。

    按照前两日的习惯,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吃上晚膳,荣枯遂翻看起书本来。他尚且未成年,待洗尘宴结束,还需同其他的皇子一般,每日去西书院上学。

    皇子们念的书与他先前在傅府里的不尽相同,他还是先做好准备,届时不至于太过纳后为妙。荣枯正看得入迷,忽听下人在门外叫唤。

    “晋侯爷殿外求见……”

    荣枯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滞了滞,一时却没有应声。

    蓝明候在一边,见荣枯没有反应,便轻声提了个醒,“殿下,晋侯爷来了,您看……”

    荣枯似是忽然醒悟,嘴里轻呼了一声,便起身朝门口走去,“请舅父大人到正殿稍候,本王这便过去。”

    ◆荣◆枯◆华◆年◆

    其实几日来,也曾有不少皇子、官员或是后妃,都欲派人过来打探一番。只是皇帝早先留了话,说是荣枯尚且不习惯宫廷礼节,这几日里须得加以学习,以至暂且不便见客。

    为此,几天下来,除了清秋宫的人和礼官,倒真没几个人见到五皇子的真面目。

    荣枯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廊上,想着那个晋侯爷的事情。

    明天他便会在洗尘宴与朝中大员们见面,他这个舅父倒是有些着急了。想到近日里宫内外关于自己的传言,荣枯微抿了抿嘴。

    圣眷……

    他的父皇,明明该是有些厌弃了他。荣枯不曾忘记,在回京前一晚,那人眼里的冷冽……或许,也可叫做杀意。

    从回宫来,荣枯便未曾再见过皇帝了。

    便如此,宫内朝上的人,依然相信他是如今最受皇帝宠爱的一个儿子。没有哪个皇子,在他这个年纪便被封了郡王;也没有哪个皇子,能有机会乘坐着御辇回宫。

    更是没有哪个皇子,被皇帝当着大臣的面,赞为:“履郡王勤学博识,谦和温煦,甚肖朕之少年时。”

    “臣晋廷之参见殿下……”

    不待晋侯行跪礼,荣枯便微笑迎上,亲手扶起对方,嘴上说道,“舅父大人莫要行此大礼,真是折煞了荣枯。”

    晋侯站起身,看着刚及自己胸前的少年,双目顿时一红,竟隐隐见得泪光。

    “殿下这些年真是受苦了!”

    荣枯见之,心头微微一怔……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中年壮汉,对自己确实存着几分真心。神情愈发地柔和,他引着对方坐到席上,道,“舅父大人莫要为荣枯伤悲,今能再见舅父一面,便是了却了心头的一桩憾事。”

    宫人们送上了茶点,便被荣枯挥退,只留蓝明伺候一旁。

    荣枯端着茶盏,呷了一口清茶,将视线从晋侯身上转向一旁沉默着的老人,笑着问道,“适才初见舅父大人,荣枯一时失态,竟怠慢了这位大人……”

    不待话毕,晋侯忙开口道,“殿下,这位是掌管京畿三营的庞绅太尉。”

    “原来是庞太尉,本王刚才失礼了……”

    庞太尉连忙自座上起身,躬身回道,“殿下莫要折煞了老臣。”

    荣枯未再与此人多说,复将注意力转回到晋侯身上,就这些天学习仪礼之事与之交谈了一二。此间,二人也未说明此行的目的。

    “舅父大人,”荣枯温声说道,“恰逢用膳之时,不若您与庞太尉今晚就留下来一同用膳,如何?”

    “这……”

    二人若有若无地交换了下眼神。

    荣枯似不曾觉察,只是微笑地等着回话。正此时,殿外传来宫人的宣唱,“皇上驾到——”

    晋侯与庞太尉俱是一惊,忙起身,便迎到殿外。

    荣枯也微有些讶异……皇帝数日不见来这清秋宫,偏在晋侯来的时候忽然驾临……亦不多思,他早便候在了殿门外。

    待一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荣枯当即跪下。

    申华御走到荣枯身前,听着众人叫着万岁,冷声说道,“都起了吧!”扫视了一圈,目光在晋侯与庞太尉身上顿了下,复落在荣枯的头顶上,语气微带讶异般,“原来晋侯与庞太尉也在这里,倒是朕来的不巧。”

    二人闻之,这大冷天里,竟不由得暗自渗出一身汗。

    荣枯恍然不觉皇帝话里的寒意,只听着皇帝的命令起了身,遂规规矩矩地回答,“回父皇的话,舅父大人一直惦挂着儿臣,今日捺不住心急,便欲来与儿臣叙上一二琐事。”复笑了笑,“儿臣乍见母舅,一时真有些忘情。”

    “嗯,”皇帝不再追究,语气微缓,道,“都进屋吧,”又对荣枯身后的宫人们吩咐,“朕今晚便在这用膳。”

    第十章 尔之归途 ...

    晋侯二人战战兢兢地与皇帝共用了晚膳,待皇帝一放下筷箸,暗地交换了眼色,以天色已晚做了借口,得了皇帝的允准,便匆匆地离开清秋宫。

    “廷之,”出宫的车辇内,庞太尉意味深长地对晋侯说道,“今日一见,皇上宠爱履郡王的传言确是空穴来风,固然有几分道理。”

    荣枯半垂着头,安静地站在皇帝面前,听着对方的问话,一一回答。

    皇帝上下打量了荣枯一番,手指漫不经心地抹了抹袖口,“礼仪学习得如何了?”

    “大致上都晓得了。”

    皇帝轻声哼了声,也不做多留,边往外走着,嘴上边嘱咐,“明晚天祥殿举行洗尘宴,你勿要折了我皇家的风仪。”

    荣枯温顺地应诺,直将皇帝送到清秋宫门外,待对方的身影消融在夜色里,才缓缓地转身回了去。

    “殿下。”

    蓝明小心地从宫女手上接过衣冠,对俯首看书的人小声说道,“酉时将至,您看要不要先更衣?”

    荣枯从书中醒过神,笑了笑,“亏了你提醒。”便收拾了书本,任由蓝明为自己脱了外衣,换上了郡王衮龙袍。

    冬愈寒,雪絮又飘了起来。

    荣枯哈了口气,眯着眼望着御花园的景色。自打进宫,他一直待在清秋宫便从不曾出来走动,此时天色将暮,周遭披着冬雪的花草树木更添了份朦胧。

    “咦,这雪怎忽地下大了。”蓝明轻呼了声,忙展开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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