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华年 第2节(1/2)
作品:《荣枯华年》
平淡地又过了几日,傅老爷忽然传人来叫荣枯去正厅。傅和谨知道了,本要跟着,却被告之傅老爷只让荣枯一个人过去。
荣枯觉得有些奇怪,自打进府后,傅老爷很少单独找他谈话。
很快就来到了正厅,荣枯正跨进大门,一下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黑衣男人;而本来的傅府主人却坐在右下方。
“荣枯,”傅老爷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是钦差于大人。”
荣枯了然地上前行了跪礼,“小民见过钦差大人。”
于大人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荣枯起身,遂听傅老爷又开口道:“于大人是奉圣旨来曼城,了解南方一带疟症的情况,这曼城里外你最熟悉,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让你为于大人做几日的引导。”
荣枯捺下心里的一丝疑惑,恭敬地应承下来。
随后傅老爷又对他细细地嘱咐了一番,便让他先退下,待明日清晨,再随于大人一同去曼城北郊暗访。
自始至终,那位钦差大人都是沉默地坐在主位上喝着茶水。
荣枯半垂着头,一一应了话后,就退了出去。
“他,如何?”
少年离去后,黑衣男子放下手里的茶盏,视线落在门外并不曾收回。
“安静,懂事,知进退。”傅老爷一向冷硬的唇线扯出了一点弧度,停了下,又吐出几个字,“且……”
“心性凉薄。”
那个总是浅笑温柔的少年,骨子里,与其父一般……是个,无情的人。
主位上的人听了傅老爷的话,神情平淡无波。
“于大人,”傅老爷起身,做了个恭请的姿势,“膳房的饭菜都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前漏了一段……
第五章 民声哀吟 ...
翌日晨,荣枯早早地便等候在正厅外。
他不知为何傅老爷选择自己去做那钦差大人的向导,也懒得去深思。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位于大人才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朝这里走来,挥手止住了荣枯行礼的动作,问了声,“用了早餐?”
荣枯轻声应答。
“那便走吧。”
马车颠簸着朝城外赶去,车内里是一片安静。
在于大人的表示下,荣枯和他同坐一撵。坐在靠着车门的地方,荣枯从不时被风带起的布帘看着车外的景致。
两人基本上没有交谈。
夏末之时,南方一带突然爆发了疟症。不少人都染上了这种病,加上传染的厉害,一时间闹得人不安心。
疟症虽不似瘟疫那么可怕,但也一时间大批人得病,导致了各地的药材价格飞涨,更有些人趁乱牟取暴利。
贫穷人家多治疗不起,有些人病的严重,便就死去了。
此次疟症险些闹出了一场民乱,也为此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并下令调集各地名医,由朝廷派送药材,同时彻查疟症期间那些为非作歹的商家以及与他们狼狈为奸的官员,这才平息了民愤。
现在已是深秋,感染疟症的人大大地减少了。
荣枯跟在于大人身后,一整天的时间走访了城郊的小半数村镇。脚步略有些缓慢,他淡淡地看着村子上的各家门户。
和现代的繁华相比,这里的房屋着实破旧。村镇都不大,人们多是干活去了,看起来有些冷冷清清的。
偶尔有一两个人迎面走来,看到他们身着破旧的麻布衣,枯黄的脸上尽是劳作后的疲惫,荣枯微微敛下眼。
在这个被人称作盛世的地方,人们的生活也不见得有多么幸福。
只要一场病,便足以让人家破人亡。
若他还是流浪在外,许是早便死去了吧。
即使这样想着,他也没有更多的情绪,比如庆幸,比如伤悲……对于他来说,为了活着,那些个感情早被一点点地抛弃了。
“在想什么?”
荣枯抬头看向前头停下来的男人,微觉奇怪。这个男人,从第一天偶遇之时,对自己的态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虽然男人看起来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是想,”荣枯看了看天色,委婉提醒,“天快晚了,这里靠山,后面的路怕不太好走。”
男人听着他的回答,眼神里划过一抹古怪,遂又冷淡地开口,“今夜留宿山上的寺庙。”
荣枯点了点头,这里离曼城有些远。山上有座无量寺,是大夏国香火最盛的寺院,夜宿那里倒是个好主意。
于大人复又迈出步子,边走边说,“你对此次疟症之事有何见解?”
荣枯抿了抿嘴,低下头眯着眼看路,“见解?”他不懂这个人想从自己身上探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总有些突兀。
便是有什么见解,十一岁孩子的言语,有多少人会认真去听。
“我没什么看法。”荣枯淡淡地回答。
“我听傅老爷说,”男人沉默了下才继续道:“你在文章里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怎会对疟症之乱没有自己的见解?
◆荣◆枯◆华◆年◆
初闻此言,荣枯是有些吃惊的,但很快就释然。
这句话是他前世从一本旧教材里看到的,他的记性极好,便一直记在心里。那日夫子让他们写史论,他便引用了这句话。
“我曾在西街听起一个先生说的,”荣枯微微笑道:“我觉得甚有道理,便借用在文章里头。”
他没去想,为何这样的小事,傅老爷会知道;也没去想,为何傅老爷会告知眼前这人。
男人听了后,轻轻哼了声,便没再继续说什么。
戌初,他们到达了山上的寺院,用了些简单的斋饭,便各自歇息了。白日里步行了许多地方,荣枯的身体有些吃不住。
跟在小沙弥身后,荣枯微垂首看着路,小心地挪着缓慢的步伐。
“施主!”
脚下一个趔趄,荣枯身子不稳便摔了一跤。青石板铺的地面冷硬的很,他的肘部被撞得生生作疼。
揉了下胳膊,荣枯有些难耐地叹了口气,身体躺倒在床,抬手覆在额上。
……刚才一摔,似乎让先前的头痛又加重了几分。周身都浸着难受,荣枯侧过身,蜷曲起双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忽然惊醒,夜半的寺院充斥着刀剑声。
“下来!”
冷冷的刀锋贴在脖子上,传来丝丝寒意。荣枯身体僵住,在听到对方满含杀机的话语后,小心地起身。衣服来不及套好,他便被人掐住了后劲,往外拖了出去。
走过他夜宿的小院,便见到前方有两拨黑衣人正在激烈打斗。眼看着有一方黑衣人渐渐不敌,荣枯身后的人忽然大喝,拿刀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放了他们!要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孩子!”
荣枯如人偶般,任由对方操纵。
打斗稍停息了下,夜色里出了铮铮兵刃声,便是死一般的静寂。
鼻间忽然传来一阵浓烈的香气,荣枯无声地弯了下唇……熟悉的让人怀恋的气息,是桂花的味道。
落败的那方黑衣人显然都被制服,纵是荣枯身后的人歇斯底里地喊着,刀子更是割破了他颈项上的皮肤,也没能制止另一方的动作。
……这本是自然,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就误会了。
“好你个狠心的狗官!”挟持他的人握刀的手不由颤抖,色厉内荏地斥责,“为了保命,竟然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顾!”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可惜他们弄错了自己的身份。荣枯微蹙起眉,一边忍受脖子上的疼痛,一边走神。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那位于大人走近来一些,然后自己的身体被人又往后拖了几步。
他们似乎说了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说。
荣枯的意识有些恍惚了。
原本周身的疼痛一下子变得浅淡,困意席卷而来。他很想就这样睡去……不过,倒地是有几分清醒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他还得好好活着。
怎么可以,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人取走了性命?!
第六章 桂月闻香 ...
秋的夜,寒意逼人。
周遭闹哄哄的一片,荣枯只觉脑中似有棒槌在猛烈地敲打,震得整个头颅都在发痛。身后钳制他的人显然陷入了绝境,已然彻底地癫狂了。
脖子间滑下一缕温热的液体,荣枯闭了闭眼,屏着呼息,凝神探查着身后之人任何一点的细微动作。
就在对方焦急之时,握刀的手腕颤抖地稍离颈项,荣枯逮住这个机会,冒险地迅速出手,身体微侧,刀锋又一次划过脖子,他便已狠狠地击向了对方的腋下。
那人意料不及,稍稍地松开了荣枯,便是这个瞬间,荣枯模糊地看到一抹人影,几乎是瞬移般,逼至自己的身侧,狠厉地挥出一掌,便击飞了挟持他的人。
其后的事情,荣枯已不清楚了。只觉,天地间,尽是安静一片。
暖暖的风拂过全身,令人倍觉舒畅。先前有些受惊的心情,一下子被抚平了。他静静地感受着这抹温暖,心一下子雀跃了。
真好,他舒舒服服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这周身的疼痛让荣枯难受地低吟出声,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将自己更深地蜷进被窝里,用酸软的双臂抱着头。
这一动,便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尖利地疼痛刺进了肉里,他猛地吸了口凉气。
“受伤了就安分点!”
男人冷漠的声音蓦然传入耳中,荣枯清醒了几分,缓缓地收回手,僵着身,睁开眼看向旁边。
那位于大人正站在自己的床头,荣枯侧躺着身,脖子上的伤让他不敢随意地乱动,也没法抬头看清男人是何表情。
昨夜里,这个人最后还是救了他。
想到此,荣枯张了张嘴,哑着嗓子低声道谢,“小民多谢钦差大人昨夜的出手相救。”
男人听了,只冷冷地哼了声,似乎是有些不屑。
荣枯半闭着眼,也不好多说。道谢的话,是他内心里诚实的想法。虽然他明明是被这人连累到的,但在那样的情况下,至少对方尝试着救回了他。
男人俯视着荣枯,打量了半天,才冷淡地开口,“你脖子上的伤,三五日里不宜乱动,避免沾到水,这几天你就住在寺院里养伤。”
荣枯自不推辞,轻声应了。
脖子上的伤口很浅,只是因为伤在紧要的部位,所以需要稍加注意点。荣枯对着铜镜很快地抹好了膏药,便舒展了下酸软的肢体。
这几日大多躺在床-上,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好在伤口开始结痂了,他的头痛也在几日的休养下渐渐地好转。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荣枯迈着轻缓的步伐,朝着那边的院落走去。
一路上,他随处可见到面容整肃的官兵巡逻而过。想必,那夜的刺杀让官府开始警惕了……那个钦差大人,当真是位高权重。
收回视线,荣枯忽然看到了前方两棵老桂树,顿时加快了步伐。
鼻间充溢浓郁的花香,他微微抬头,看着眼前一枝低垂下来的树枝,小巧而暖黄的花,密密地拥簇着深绿的叶子。
荣枯有些快活地眯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浓香的空气,遂轻抬手,捻起了一朵细小的花。
◆荣◆枯◆华◆年◆
于大人脚步顿住,背着手站在离荣枯丈余开外的地方,正将少年轻浅的笑容收入眼底。
从第一天在傅府湖边碰到这个孩子,对方便总是挂着温和的笑,似是没有任何烦心事。只是那双淡淡的眼眸,似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看不出任何的想法和感情。
那些明明都是寻常而普通的东西,总能让这个孩子展颜欢笑。比如落日,比如桂花。
男人看着荣枯的笑颜,微微皱了下眉,眼神里透着浅淡的不喜。
荣枯忽地感觉到一抹观察的视线,微微侧头看去,见到来人是谁后,便松开了手指,脚步挪移上前了几步,规规矩矩地朝对方行礼。
于大人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少年,神色愈发地冷漠。
“男儿当心存高志,怎总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有些莫名其妙地听到男人忽如其来的责斥,荣枯服服帖帖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上,半垂的眼睑掩盖的是男人看不到的漠不在乎。
“你喜欢桂花?”男人没有继续说教,话锋忽然转开。
荣枯愣了愣,鼻腔里都是浓香甜腻的桂花气息。他低柔地应答,“不喜欢。”
他是,真的讨厌桂花的香气。他其实也是,真的讨厌花花草草。
只是……这熟悉的香味,拂过心头,总能带给他一股安宁和温暖。他忽然想起了,前世院里有棵高大的老桂树,每到秋天就会开了满树的花,散发出让他厌恶的香味。
荣枯的回答,让于大人有些意外。他盯着这个少年,抿起薄唇,久久不发一语。
荣枯恭恭敬敬地候在于大人身侧,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能随意地有所动作,只是安静地站着,唇角总似含着笑意。
“伤口如何了?”良久,于大人出声问道。
少年听到问话,用一贯温和的语气回答着。披着淡薄的阳光,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虚幻起来,仿佛随时都能化作一抹微风飘走。
这个人,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总似无法捉住。这般飘忽不定的感觉,让男人难得有些烦躁。
“若想活着,必须懂得自保。”男人冷冽地说道,“像昨夜,你竟没有一丝反抗之力,任人掐住命门为所欲为。”
“难道你在傅府都不曾习过武吗?”
荣枯没有听进男人的问话,只是陡然心生一股奇怪的感觉。他稍稍地将视线挪上,对上了于大人冷厉的眼睛。
……这个人,似乎管得太多了。
“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男人看出荣枯的走神,语气明显不悦。
“啊,”荣枯轻声应着,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钦差大人教训得极是,小民会认真听取的。”
若是可以,他也想学得一身武艺。从前世他就知道,有些事情,不可避免地要通过武力去解决,何况在这个崇尚武力的时空。
可惜,他也只能在傅和谨的软磨硬泡下,花了两年的功夫,堪堪地学会了骑马而已。至于武功箭术,于他,不过是一种奢望而已。
不能练武,他是觉得稍有些遗憾。
可……他的好坏,与眼前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七章 羁绊不疏 ...
奇怪的人……
荣枯恭敬地站在男人身边,垂着头漫不经心地听着男人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教,神思飘忽游离在九天之外。
“院长,这次绝不能再留下他了……他根本就是野性难驯,把小宛的头都差点打破了……”
女人尖利刻薄的声音时远时近。他只是漠然地站在太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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