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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 第50节(1/2)

作品:《为君

    齐敛尴尬一笑:“我们这等人,若是消息再不灵通一些,可不被下面这些狗杀才给坑死了吗?”语毕,就对着刚才那个看门狱卒狠狠的踢了一脚,踢得那人连退了好几步。

    这齐敛是苏州本地人士,年已四十,只怕官位到巡检(县公安局长)也算是到了头,自然要着意巴结楚昭这样京城来的世家公子。他家里早前也是寒门,世代都是府衙小吏,十八岁上承袭了父职,自一名杂役做到了捕快,再做到皂班班头,最后成了地方巡检。后来皇帝推行科举制,他只得去考了个武举得到授官,说来还是三年前的事情。大约是在府衙公干时日久了,又一直干的是有些小权的胥吏之职,他的言行举止也沾染了一些官气。他先前行路时趾高气扬,对下官便如家奴,然而到了楚昭面前,却又是一脸和煦,谈笑风生。若是到了魏永面前,此人便是满脸媚笑,点头哈腰。那笑脸分明是装出来的,显得如此之假。

    楚昭不由皱了皱眉,眼中有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又遮掩了下去。有些长在温柔富贵乡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子弟轻视这些寒门小吏,却也未必没有丁点道理。

    齐敛教训完那个看门的狱卒,便又转头对楚昭说:“两位大人且在堂中歇息片刻,下官即刻将那两个犯人提押来。”

    韩起摆了摆手,冷淡道:“不必了,我们自去监牢问话。”

    他的形容不怒自威,身上气度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齐敛这样会看人的官场老油子自然立即感觉到了危险,待他比对楚昭还要恭敬三分,此刻自然不敢坚持,急忙应是,二话不说快步在前带路。

    推开牢门,但见得四名狱卒在油灯下饮酒,齐敛脸色铁青,倒三角眼狠狠瞪了那乐宁一眼,狱头赶忙上前叱骂。四个狱卒茫然不知何故,慌忙起身站立一旁。

    对于狱卒上班时间喝酒这种事,楚昭倒并不甚在意,他不是不通情理求全责备的人——长日无聊,守着这大狱不能挪窝,要让人一直发呆岂不是比坐牢还痛苦。

    齐敛这样的行为,看似公正无私,其实不过是及时推脱责任,顺道给楚昭等人拉仇恨而已。楚昭敢打赌,回过头齐敛就会好言安抚这些狱卒,然后大家同仇敌忾骂一通这京城来的公子哥,小事一点点积累,连带着魏永的官声也坏了。

    官场上使绊子的方式可多了去,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却也还有强龙难压地头蛇的说法不是?

    “好了,你也别打骂他们,既然玩忽职守,扣薪俸便是。”说着,楚昭一指牢房的木栅门,道:“且引本官进去,那陈敬关押在哪间?”

    听了楚昭的话,齐敛差点没笑出来,心道果然是京城来的公子哥,外表光鲜内里一包草,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当下连连点头,令乐宁开了木栅门锁,自己走在前方领路,边走边找话题和楚昭闲聊:“我听小项说了,那厮关在地下头的单牢里。”

    楚昭点点头,并不接话,只和韩起两人沉默地紧随其后。

    齐敛又试着找了几次话题,然而楚昭就是不搭理他,便也讪讪的住了嘴,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小兔崽子,面上却依旧陪着笑脸。

    等这些人走了,苏溪随手从腰间抓了一把金瓜子递给那几个狱卒:“法度归法度,我们公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些就算是请你们补一顿酒钱。”

    这些狱卒一月工资也不过一二百文,得了几粒金瓜子便抵得好几月工钱,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哪里还有一丝埋怨,只全然是感激和畏惧了。

    地牢里甚是昏暗,楚昭一进门,只觉一股腥臊恶臭扑鼻而来,不由微微皱眉。借着微微的油灯光亮,隐约见得黑乎乎的人影挪动。不少犯人闻听响动,都趴在木栅空隙往外看,见着楚昭这么个美貌的公子,纷纷鼓噪起来。

    乐宁厉声呵斥,然而那些死囚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口舌间愈见下流。韩起冷冰冰看了乐宁和齐敛一眼,手一抬,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一排犯人纷纷捂着脸倒了下去,眼睛里缓缓流出血泪。

    “还想做瞎子就尽管继续。”韩起的声音非常平淡,完全是陈述的语气,然而却比乐宁的厉声呵斥有效果多了。那些犯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唯恐再招惹这尊煞神,各个闭口,不敢再吱声。

    苏溪星星眼看着韩起,深深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果然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们陛下!o(≧v≦)o~~

    楚昭忍不住戳了戳韩起的腰,心里有些愤愤然:又耍帅!就不能也给我一个虎躯一震的机会吗?

    趁着没人敢往这边看,韩起捉住楚昭的手,珍惜地吻了一下,然后紧紧握着他的手。在这昏暗腥臭的牢房中,两人的双手交握着,嘴上却都不由自主露出甜蜜的微笑。

    真正炽热而真挚的爱,并不会随着时间而减退,反而是每过一天,就多爱对方一分。

    一行人很快到了地牢,乐宁选了一把钥匙,开启大锁,推开牢门,厉声喝道:“陈敬!”

    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形哆嗦了一下,然后战战兢兢上得前来。

    乐宁喝道:“这是钦差大人身边的楚公子和韩大人,你这厮还不跪下?”

    陈敬如梦初醒,急忙跪倒在地,砰砰砰磕头。

    楚昭见到陈敬好端端站在这里,不由放下了心,转身对齐敛道:“这人我先提走了。”

    并没有说提到哪里去,齐敛也没有多问,笑呵呵地点头同意,极好说话的样子。倒引得楚昭多看了他几眼,疑惑自己先前是多疑了。不过既然已经以审案为名提押了陈敬,现在也不好再关回去,只得押着浑身哆嗦的陈敬往外走。

    然而方走了有二十余步,忽然有一声惨叫划破牢房中的沉寂。

    乐宁和韩起同时动作,都往发出惨叫的牢房跑去。楚昭比他两个稍慢了一步,不过很快也倒了那间牢房门口,倒是齐敛这个武官腆着大肚子跑不快,落在了最后。

    几步赶到牢房门口,楚昭正想进去,却被韩起拉住了。

    “怎么?”楚昭疑惑地看着韩起。

    乐宁站在牢房门口,先是呆若木鸡,继而冲着牢房内叱骂道:“大胆贼囚,真是淫/虫上脑,不知死活!”随后又对着楚昭和韩起赔笑道:“大人,这些个犯人常年不见女人,欺负新来的也是惯常事,您还是不要进来,省得污了眼睛。”

    楚昭也知道监狱了有些事情难免,并不是想要多管闲事,只是他心里总觉得很不对劲,刚才那分明是陈敬的声音,拜系统所赐,楚昭对自己的记忆十分有信心。

    楚昭看了乐宁一眼,走到牢门口,问道:“刚才是何人惨叫?”

    闻听得楚昭的问话,牢间里人影幢幢,隐约有挣扎的动静,似乎有数个人,却无人言语,一时气氛很有些诡异。

    楚昭愠怒道:“乐宁,且将灯笼照亮些,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宁闻听,神色恐慌,颇有些犹豫不定之色。刚才得了楚昭赏赐的狱卒见状,早提了灯笼替楚昭照亮。韩起叹了口气,也伸手夺过齐敛手里的灯笼提举起来。

    两盏灯笼的光线之下,楚昭终于看见牢房内的情景,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牢房里一人浑身□,身形消瘦,满身伤痕,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躺在那里,不是陈敬又是哪个?四个半裸的壮汉压着他的头,手和足,他的嘴里还被塞着一个大汉狰狞的器物。地上一汪黑红色的污渍。

    楚昭脸色大变,指着那个哆哆嗦嗦缩在角落里的假陈敬,望着乐宁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乐宁尴尬道:“大人有所不知,下了地牢的死囚在牢房中,闲着无趣,便喜爱玩些无伤大雅的游戏,故而常有些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下官也管不到这死牢里来。”

    楚昭冷笑一声:“你这狱典官别的本事没有,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却是一流。这番话亏得你说得出口,真当本官是三岁小儿不成?既然管不好死牢,我看你这西狱官也趁早不必做了。”说着,便让苏溪带人除去乐宁的官帽押下去。

    乐宁嘶声大叫起来:“我是知府大人任命的官员,你有什么资格削我的职?”看来是打算扯破面皮了。

    楚昭提着灯笼,微微俯身看着乐宁,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不是都觉得本公子是京城来的纨绔吗?若是不纨绔一下,如何对得起你们的评价?实话告诉你们,崔相爷是我家里的座上宾,王将军也与本公子推杯换盏,便最不近人情的陈中书,也要给本少爷一点面子,知府大人……呵呵,他连我家的家奴都比不上!这话你满可以告诉他,看他敢不敢寻本公子的麻烦?”这一番话把四周的人都震住了,楚昭瞪了苏溪一眼,怒道:“怎么,没听见本公子的话吗?给我除了官服拖下去狠狠打。”

    人不要脸则无敌。碰上这么个混不吝的真纨绔世家子,便是齐敛在心里骂娘,面对这位很可能是谢家直系的公子哥也没了办法,还要陪着笑脸催促狱卒赶紧把人拖下去,不要碍了谢公子的眼。

    楚昭淡淡看了他一眼,对于自己的身份不置可否,只叫方才给他提灯笼的那个狱卒带其他几人将牢里的大汉都捆了,又让陈敬穿好衣服,唤了大夫过来看伤。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第三部除了悬疑之外,还是一部隐藏很深的真高干官场文┑( ̄Д  ̄)┍

    168 舞弊案8

    苏州顾家的羡道园是江南名园,以园林精巧、台榭错落,最富古趣而著称,这园林便是比起当年的谢家隐放园,其奢靡绮丽之处也不遑多让。

    然而今天羡道园的主人不在,满园美景便显得落寞了起来,假山叠石顶的赏心悦目亭中更是一片愁云笼罩,往日最爱的一湖烟霞已经完全吸引不了客人的兴趣。

    苏州学正张浪正在那儿急的团团直转,不时把脖子伸出去朝外看,催问自己身边的书童:“来了没?那两位到哪儿了?”

    书童被他催得没办法,只是这顾家园子大,他也不甚熟悉,只好自己跑去门口张望,不一时还真就见着廖道一和一位中年人来到亭中,急忙提醒自家老爷。

    张浪赶忙迎了上去,来不及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魏永那个人我是知道的,可是今上身边的心腹爱臣,手眼通天的人物啊,当今派他来江南,莫非是京城听到了一些风声?皇帝自来英明,对舞弊之事更是深恶痛绝,三年前的秋闱案,杀人无数,血迹未干……”话说到最后,张浪的牙齿都在格格发抖,他原本对皇帝极度敬畏,这回因一时的贪念上了贼船,要下去可就不容易了。做了亏心事,心里压力自然很大。

    廖道一却十分镇定:“便是陈中书来又如何?他在都城是条龙,到了江南也得成一条虫。再说张大人不过是求贤若渴,多收了几个门生而已,那些多嘴的书生也都被李赫砍杀了,大人您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再不济,方子安才是皇上钦定的考官,从京城派来的。朝廷追究下来,咱们苏州地界上的不过是罢官,他才该掉脑袋!”

    张浪怯怯地问道:“那方大人现在……”

    廖道一笑了:“江南出了这样大的舞弊案,自然是畏罪潜逃了。只是张大人您担心的也没错,魏永那个人实在很碍事,这几日居然软硬不吃,看着又是一个方子安。听说张大人和魏永乃是同年,很有一番交情,不如张大人出面试探一下,若是能为我们公子所用,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江南实在供不起这样的大佛。”

    张浪闻言一个哆嗦:“廖公子是想要我去收买魏大人?不……不成的,老魏那个人我清楚,前朝时李家多大的势力?他也不曾有过丝毫畏惧,何况当今圣上对他有知遇之恩。”

    “是人就有弱点,我也不想为难张大人,不过公子最近新得了一本账册,里面可记载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开弓没有回头箭,张浪知道,自从那些举人死了之后,自己就被捆上了贼船,此刻也唯有诺诺应是而已。

    廖道一见他服了软,又改了容色温言劝慰:“大人放心,那账册目前在公子手里,除了他,便是我也看不到。”

    见张浪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旁边的黑衣中年人也低声安慰:“大人,您的功劳公子可都记着呢。方大人出了事,谢意谢大人高升,知府和通判的位置如今可还空着……”

    知府相当于省长,通判相当于副省长。张浪现在算是省教育厅厅长,做梦都想更进一步。只是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官职上想要再进一步是何等的艰难。黑衣人的允诺顿时勾得张浪心里痒痒的,原本畏缩犹豫的眼神也坚定起来。

    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要说完全清白无辜,无疑是天方夜谭,踩着别人的脸往上爬,简直再正常不过。加上张浪自从来了江南,收了几个扬州瘦马,又生了几个庶子之后,这开销一下子大了起来。眼看着昔日的同窗得了贵人赏识步步高升,张浪心里某个角落,偶尔也有一丝嫉妒一闪而逝。

    次日一早,三梆一传,大堂的堂鼓擂响,大堂两侧公差齐声高呼,魏永和张浪一同进入暖阁。因为这一次的案件涉及科场,所以苏州学政也该列席,原本这个位置该是方子安的,只是他回乡看望母亲去了,便由张浪顶上。

    魏永进得大堂,脚步顿了顿,见楚昭和韩起二人负手而立在下方,本待叫人看座,却被楚昭一个眼神阻止了,不由战战兢兢地坐落下来。

    等他落座之后,堂鼓并公差呼喊声方才停止。魏永默默望了楚昭一眼,见陛下兀自低着头尽职尽责地扮演公差,只好将惊木堂一拍,厉声问道:“可知本官为何传你”

    陈敬虽然遭逢大变,却表现得很是淡定,只是一发的瘦了,低着头跪在那里,很平静地回答道:“草民知道,是因为举子被杀案。”

    魏永点点头,问他:“那你可认罪?”

    陈敬抬起头,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有种凛然难犯的姿态,摇头道:“草民不知犯了何罪?”

    魏永还没说话呢,齐敛先自怒了,“好你个陈敬,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的事情,我和项班头早就查清楚了。大人,陈敬身负凶案,必定百般抵赖,他在大牢里还敢与人……与人做下那等无耻之事,可见真是胆大包天!”

    被人这般颠倒黑白,陈敬似乎再难以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他忽而抬起头,辩解道:“你收了朱家多少银子,要这般来害我?我当日肯束手就擒,是因为我清白无辜!在大狱中的遭遇,是朱驰贵要来蓄意折辱于我!”

    项辰早就认定了这是个会妖法的奸人,此时也质问他:“那你屡次在事发现场弹琴又作何解释?假扮成仵作又作何解释?既然你是冤枉的,为何甘愿被我们抓住,再有,楚大人曾言他打伤了昨晚偷袭之人,你手上恰好也有伤口,这,又作何解释?”

    陈敬脸胀得通红:“我倒不知道,现在弹个琴也是杀人的证据了。至于假扮仵作,不过是想要私下调查真相罢了。我甘愿被抓来大牢,是因为我内心无愧。至于手上的伤口,不过是伺候的下人不小心打翻了热茶,烫伤而已。”

    如此双方各执一词,似乎都有些道理,魏永便抽出一根令签,掷于地上;“项辰听令,你等速将前府司西狱典狱乐宁押来。”

    项辰捡得令签,引了几名公差离去。不多时便押着乐宁回转。天枢刑讯很有一套,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那几个大汉并乐宁就都从张牙舞爪的豺狼变得驯顺乖巧起来。乐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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