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出书版] 第6节(1/2)
作品:《诗酒趁年华[出书版]》
萧悠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支撑着他的身子,向他微微一笑,安慰道:「好了,幸好你机警,没有向里走,其实这是一条故意布下的死路,真的密道,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找到入口?」
「是啊,公子真是福大命大!」天生在一旁也道:「想想真是害怕啊。公子,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我才离开半天,回来就找不到你了,还以为又上山去了,好一通乱找,喊得我嗓子都哑了,要不是萧哥想起这密道,怕你是碰巧进去了,只怕你这会儿已经……」
「好了,别说了。」萧悠沉声打断了天生的话,心下也是一阵害怕。
吃过了丰盛的晚餐,按从前的习惯,应是两人相对谈天的时间,可今天常清受了惊吓,心神不定,精神倦怠,想休息,却又不愿离开萧悠,只觉得在他身边,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给顶着一般。
萧悠见他星眸困顿,却强自支撑,察言观色,已知其意,心中也是不舍,今天常清受了惊,他可也没少担了心事哩!
那条暗道是天狼社用来迷惑敌人的陷阱,其中有三道机关,人一进去,石门会自动阖拢,从内部是不可能打开门的,若往前走,踏在石板上,牵动机关,两侧石壁中便会射出如雨的小箭,机关既强、距离又近,能在此逃得活命的,百中无一。
而且即便是逃过了这一关,只需向前一冲,便会落入另一处陷坑,这条长坑由两片翻板掩盖,一经受力即向下翻开,翻板长达两丈,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一跃而过,陷坑本是利用山间石隙制作的,所以坑内极深,人落下去,绝无活命之理。
这条暗道是这处行馆的三条暗道之一,其余两条,则是真正用来隐蔽和脱身用的,另有机关。今天常清命大,虽然误打误撞地进了密道,却只因胆小,未敢乱走,被困其中长达几个时辰,居然毫发无伤,也真算是奇迹一桩了。
想到险之又险地便会永远失去常清,萧悠心中一寒。
当时他与天生四处寻找常清不见,蓦地里想到他可能进了密道,当时便吓出了一身冷汗,飞也似地冲入书房中打开密门,只怕常清已是尸横就地,或是血肉模糊了。
待见到他平安无事地靠在门上打瞌睡,一时之间惊喜交集,失态地对他大声喝叱,又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直到天生闯进来,才惊觉自己的失控,急忙逃到院中冷静一下,才能重新面对常清。
这样的失控,在他这一生中,还是少之又少的呢!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脸红心跳,实在不好意思,又有一些惊讶,原来不知不觉中,常清在他的心中,已经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了。
萧悠出了一会神,又望望常清,见他强撑着眼皮,目光中满是恋恋不舍的意思,不由微微一笑,道:「清弟,古人至友相聚,每常联床夜话,今晚咱们也学学先贤如何?」
常清大喜,笑道:「好啊,正中下怀!」
于是两人在天生的服侍下洗漱了,宽衣上床,常清在里侧,萧悠睡在外侧,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谈,常清说不几句,已沉沉睡去,有萧悠在旁,他心中大定,睡得非常安稳,俊美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萧悠侧身凝视他安详的睡容,暗暗欣慰,觉得常清真是福大命大,连遇凶险却都化险为夷。这个人吶,说胆小吧,偏又爱迷糊乱闯;说胆大吧,偏又胆小如鼠,阴差阳错的,居然又逢凶化吉了,呵呵,还真让人捉摸不透啊!
常清梦中不知梦到了什么?秀气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露出惊恐的样子,萧悠连忙轻轻拍抚他,温言抚慰,看他又渐渐放松下来,眉头舒展开了,露出微微的笑意,这才收回手,又帮他将被子拢好,这才重新睡倒。
萧悠多年习武,习惯早起,天才微亮,他已经醒了,却发现常清侧过身子,一条手臂伸过来抱在他腰间,把头抵在他的肩侧,睡得正香。
这孩子,睡觉也不老实!萧悠淡淡一笑,舍不得惊醒他,便也不忙起身,躺在床上缓缓吐纳运功,他内力渐深之后,已不需专门打坐练功,行站坐卧之间,均可行功,所以越到后来,内力进境越快。
常清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来,觉得精力充沛,好久没有休息得这样充分了,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笑出声来,却听耳边一个温雅的声音问道:「睡好了?」
常清一怔,这才想起昨晚是同萧悠一起睡的,侧过头来,果然见到他清俊的面容近在咫尺,不禁脸上一红,笑答:「睡好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睡相不好吧?有没有打扰你?」
「没有啊,你一睡着,便如小婴儿一般安静,倒很可爱。」萧悠笑道。
「啊!你才像小婴儿哩!」常清大为不满,一骨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叹道:「好舒服,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萧悠见他醒来之后见身边有人却没有丝毫不适,不禁问道:「你以前也跟别人一同睡过吗?」
「有啊,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做甄湃的,从小我们就经常一起睡,不过他太胖,总要占掉多半个床,好讨厌。」
「哦?」萧悠漫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不太高兴,是因为常清曾经与别人也睡过一张床吗?他摇了摇头,打消这种念头,笑道:「天色不早,今天咱们不练功了,直接回行香阁吧,到那里再用早餐,你看可好?」
常清欢呼笑道:「好啊!太好了!悠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天生每顿都给我吃猪食,吃得我都怕了,今日脱离苦海,再也不吃他做的东西了!」
天生在门外听得清楚,不满地道:「公子,不管好吃不好吃,可都是天生把你喂饱的哩!如果是你自己,只怕你连猪食也吃不上,早饿死了!如今要有好吃的了,你怎么就过河拆桥了啊!」
「嘿嘿。」常清吐了吐舌头,心想:果然背后不能说人坏话,天生怎么这么巧就听见了呢,连忙道:「哪里哪里,天生,你做的饭其实也挺好的,只是以后还需改进,嘿嘿,还需改进。」
萧悠一笑,唤天生进来服侍二人起身,三人一同骑马下山。
昨日来时,因计划好了带常清下山,特地多带了两匹马来,一匹黑的给天生,一匹枣红色骏马,是备给常清的。
常清骑在高大的枣红骏马之上,左顾右盼,意气风发,只觉如果腰间再配上一柄宝剑,那就更加十全十美,于是央求萧悠将佩剑借给他带着,萧悠道:「清弟,你现在还是不佩剑的好,等将来武功再高一些,为兄一定送你一柄好剑。」
「为什么?」常清有点失望。非~凡
萧悠道:「你外表文弱,不佩剑的话别人都会以为你不懂武功,就不会对你防范,如果你佩了剑,表明会武功,遇上了江湖人物,人家出手毫不容情,反而会害了你。」
「咦!这样啊!」常清觉得好奇怪,这些江湖上的事,他可一点儿都不懂。
「是啊,公子你拿着剑,好比小孩儿拿了个大锤,伤不着别人,倒会伤着自己哩!让人看着都害怕!」天生摇了摇头,丑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
「呸!我哪有那么不济事?」常清骂他一句,却也知道自己学的那一点点武功太过低微,简直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于是自己也笑起来,并不放在心上,反正他学武也是一时兴起,只为强身罢了。
「清弟,你书法很好,必是从小练起的了?」萧悠怕他着恼,岔开了话题。
「是啊,从五岁就正式启蒙了,一直勤习不辍呢。」常清对这一点还是非常得意的,难得他有这么一件坚持始终的成就,其他许多事情,都是兴趣过了,便丢在脑后了。
「那么到现在有十五年了。」
「可不是嘛。」
「俗话说,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这功力的高下,与时间是成正比的,想要投机取巧,是很难成功的。」
「没错。」
「所以你也不必气馁,坚持练下去,剑术自然会有长进。人各有其长,也各有其短,你文才出众,自不必与一般人争那武勇之事,这些小事,交给天生就好了。」
天生见提到他,连忙一挺胸脯,笑嘻嘻地道:「对啊,别看天生奇丑无比,手下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三、五个寻常人物根本不在话下,嘿嘿,再说了,单凭我长得这么丑,就叫他们看了反胃,先自损了三成的力气!」
常清哈哈大笑,萧悠也不禁莞尔,三人谈谈说说,轻松愉快地回到了行香阁。
第八章
常清这次回行香阁,与出门时可是大不一样了,那时天生用拉菜的大车从后门把他载上了山去,是做为抵债做工的下人。而这次回来,却是衣马鲜明,从大开的中门直入,左有行香阁的东家作陪,右有赛钟馗随侍,真正是兴高采烈、得意洋洋。
来到萧悠住的「三省斋」,两人先坐下来休息一会,萧悠命天生去将客房收拾好,预备给常清休息,常清却道:「悠哥,你这院子旁边可有住的地方?我想离你近些,说话方便。」
萧悠微笑道:「有倒是有,只是太过狭小,委屈贤弟了。」
常清笑道:「那有什么,只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便是极好的住处了。」
二人相视而笑,萧悠便命天生将三省斋旁边的一处小院子收拾出来给他住。
常清想到萧悠这居所的题名,问道:「悠哥,你这院子名为『三省斋』,可是取曾子『一日三省』的典故吗?」
萧悠心中一喜,笑道:「清弟果然博学,深知我心,不错,我取这名字,确实是有一些遵贤顺道的意思。」
由此两人谈起了曾子,曾子是孔子三千学生之一,然而却被誉为最得孔子真传的一个,被后世尊为「曾圣」,在儒家学派的地位,仅次于孔孟之后,而他所提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更是为儒生由学者晋身仕途做了最好的铺垫,也是历代文人用以自律、自勉的座右铭。
萧悠道:「曾子有曰:『吾日三省吾身』,不仅要求世人小心谨慎行事,而且还提倡每日多次进行自我审视,看看自己的言行有哪些不当之处,以便及时纠正。有了过错,不要忙着为自己诸多辩解,而要从自己身上找出需要修正的地方。这种不待别人指点或指责,而主动自觉地审视、修正自己的风格,正是曾子修养的难能可贵之处啊!」
常清点头称是,想到萧悠的为人处事,果然处处暗合此理,不由得真心钦佩,待他越加亲厚。又想到《诗经?卫风》中有这样的句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形容一位谦厚温和的君子,像切磋过的象牙一样细腻,像琢磨过的美玉一样温润,用在悠哥的身上,可真是贴切啊!
两人静心相对,谨言慎辞,做了一番清谈,均觉对方在文学一道上修养深厚,言之有物,甚是投契。
这种纯学术的文士对谈,本来甚为枯燥,然而两人都是博古通今、性格豁达之人。所以言谈之中,不流于虚空,而是清雅活泼,互见真性,彼此的相知,又进了一层。促膝谈心,不知时间之过,直到天生拿着一本帐册进来,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萧悠接过帐册,笑道:「清弟,还记得你当日是为何而滞留在行香阁的吗?」
常清做了个鬼睑,笑道:「欠账不还、卖身抵债!」
萧悠和天生都笑起来,萧悠道:「卖身抵债,哪有这么严重,我萧悠可不是人贩子哟。」
常清故意冷声道:「哼!也差不多了!」
萧悠一笑,不以为忤,翻开帐册,指着第一页对常清道:「清弟,你在行香阁用餐时未付的帐,共是一两四钱银子。」
常清撇了撇嘴,心道:才这么一丁点银子,你就扣我下来做了一月苦工,不是人贩子,也称得上是铁公鸡了。
萧悠见他一脸不屑的样子,便道:「清弟,你出身富贵之家,对这点银子自是不放在眼里,只是你可知这世间的普通人,一月可得多少收入吗?」
「哦?多少?」常清倒是真的不知,便问:「天生,你一月挣多少工钱啊?非^凡」
天生道:「公子,你还没给过我工钱哩!」
常清脸一红,忙道:「呃,这个月不算,以后一定按时付你工钱。你以前做工时,一月可得多少钱呢?」
天生答道:「以前我在行香阁,一月是三两银子,这还是今年才有的,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两银子。」
常清大吃一惊,道:「一两银子?你是说每月一两银子吗?」
「是啊。我这还不算少的,咱们行香阁的伙计,工钱在这城里算是最高的,一般每月可得二两到三两银子,最多的每月可得五两,其他行业的伙计们,有的一月只能挣到不到一两银子呢,还有小学徒,那是只管吃住,三年没有工钱的。」
「哦!居然这样!」常清非常惊讶,原来从前他一日的花销,便抵得上人家一月的工钱了。看来世间众人,生活是绝不平等的啊!
萧悠道:「清弟,你在山中住了一月,每日里砍柴、采药、拾蘑菇,也是非常辛苦吧?」
「是啊。」常清想到这一月来的辛苦劳作,不禁大为感慨,伸出自己的双手给萧悠看看,都粗糙了好多,还有一、两个小小的圆茧,除了因为经常弹琴和握笔磨出的薄茧以外,他的手上还从来没有生过茧子呢。
「清弟以此为辛苦,却不知世间更有辛苦之人啊!」萧悠叹道,将帐册翻过一页,笑道:「那你且猜猜,你做工这一月,可得多少报酬呢?」
常清眨了眨眼睛,好生难以委决,这等市侩之事他一窍不通,便道:「还是你告诉我吧,我可实在猜测不出的。」
萧悠一笑,道:「这是厨房给你记的帐,共是柴五担、山菇一斤四两、松子二斤七两,总价为一两四钱一分。」
「一两四钱一分?」常清喃喃地道,对这银钱还是没有什么确实的概念。
「也就是说,除了还清你欠的债以外,还多出了一文钱。」萧悠说罢,便取出一文钱,摆在常清面前。
「……」常清无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枚铜钱,一时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居然才挣了一文钱!这小小的一枚铜钱上,载着他多少汗水和辛劳啊!
一文钱!小小的、圆圆的、中间一个小小方孔的小铜片,这不正是世人所称的「方孔兄」吗?为了这个「方孔兄」,他不得不放下面子、做工抵债,日出而作、日落才息,山间林下,费了多少工夫!
一文钱,多么卑微,又多么沉重啊!
常清百感交集,伸手将这一文钱小心拾了起来,托在掌心,细细察看,仿佛看着金珠宝玉一般,良久才道:「悠哥,谢谢你,今日我才知道诗中所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谛,从前的诗书,竟都是白读了!」
萧悠见他明白了劳勤的可贵,心下大慰,笑道:「清弟能有此悟,确是成长了,天地万物,皆有可贵之处,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一文钱,也是得之不易的啊!」
常清抬起头,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强笑道:「是啊,这可是我这辈子头一回自己挣来的钱呢,可得好好珍惜,认真保存。」想了一想,从身上取下常佩的香囊来,这香囊精致小巧,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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