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2)

作品:《入山海

得怎么和物流那边联系。”

    “嗯,本来大老板在电话里说好,叫小老板带我一起去的。”高云歌也没忍住,摇头叹气,“结果等了他半天没来,再打电话过去……”他回忆起昨晚那嘈杂的夜店背景音,破案如有神,“估计那时候就已经和大客在谈笑风生了。”

    “怎么还在这儿叽里呱啦,有没有素质啊。”小老板的声音从楼梯拐角传来,尖锐又急躁。

    高云歌像被老师发现在试卷上涂鸦的差生,瞬间端坐在台阶上。裴俊祖三两步冲到他们面前,如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高云歌,急不可耐地催促:“就你们那儿最乱,还不快点回去把鞋盒纸箱什么的都收拾一下。”

    看来真的是个至尊无敌豪华大客户。

    高云歌不由多看了两眼气都没喘匀的小老板。麒麟湾工业区每栋厂房都有六层,一楼为档口,二楼往上是车间。他们就在第六层,电梯难等,可见那个客户得多重量级,值得小老板跑一趟楼梯。

    高云歌随即给黄毛黑毛都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俩别说话,夹着尾巴回去。他走在最后面,一只脚都跨进车间的防火门了,裴俊祖叫住了他。

    “那个谁。”

    小老板并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又重复了遍,“那个——”

    高云歌侧身,和还站在楼梯口的裴俊祖面对面。裴俊祖像是想了什么,字一个一个地从嘴里蹦出来,他叫高云歌的外号:“——小、夜、莺!”

    “老板,”高云歌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我叫高云歌。”

    “无所谓,”裴俊祖摆摆手。他只是单纯要把人叫住,并不关心这个工人姓甚名谁。

    “等会儿可别外放音乐啊。”他特意提醒,并强调,“我这里是流水线标准车间,不是外面那些乱糟糟的手工厂,干活的时候就干活,都要集中注意力,把歌放得那么响整个车间都听得见,像什么话。”

    “……嗯。”高云歌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带蓝牙音箱了。他也记不得小老板什么时候来车间见过自己放歌,只知道老板说什么,他都别反驳就好。

    “好好表现,将功补过。”裴俊祖丝毫不感谢高云歌昨晚的独自奔波。恰恰相反,他还颇有怨言,一脸不满道,“昨天打错那么多包,如果真的发往全国各地了,你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多少损失吗?你一个打包的一天挣几个钱啊,根本赔不起的你知不知道。”

    他这会儿浑然天成一副老板模样,大发慈悲道:“待会儿别再给我出差错了。等到了年底,我不会扣你太多钱的。”

    高云歌回车间后拍拍正蹲在鞋盒堆里贴条码的熊安的肩膀,安排他去塞鞋撑和套袋,自己来装盒。

    他在防止昨天的错误再次发生。小孩子贪玩,通宵打手游都是常有的事,高云歌不止一次见到熊安站着都能眯会儿眼,再加上他们都不是机器,而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不出错。

    麒麟湾工业区是山海市制鞋业的核心。自三年前来到这座和温州毗邻的城市,高云歌围绕着这个工业区进过大大小小的厂不下百个。他遇到过比裴俊祖更友善大度的老板,也不乏更刻薄刁钻的。不管他在任何一个厂上班,出现了昨天那样的失误,他作为比黄毛黑毛更年长的那一个,其实都会义不容辞地去把损失降到最小。

    这是他性格使然,要么不做,做了就要负起责任。但高云歌在蹲下的这一刻突然觉得没有意义,不是没意思,而是没意义。

    ——意义对于高云歌来说一度是个难以言说的概念。

    那时候高云霄还没出生。那时候他有的是一个妹妹。

    甘肃的黄土地上热浪滚滚,他每天背着妹妹去单程步行就需要一个小时的乡镇学校。他把妹妹送进去,自己逃学去放牛。牛根本不需要他管,他在草堆里避着艳阳睡一觉,牛会自己回家,但他的妹妹不会,需要他这个当哥哥的再去学校接她,兄妹俩穿过一条很长很窄的破旧木桥,那下面磅礴而去的母亲河是一路向东的黄河。

    在妹妹消失之前,高云歌从不关心那么汹涌的河流要奔向哪里,也不知道家以外的世界有多大,未来有多远。

    妹妹也变成了记忆里模糊的身影。他很快有了个和自己同一性别的弟弟,父母常年外出,他们相依为命。高云歌从此盯得很紧,生怕又把这个弟弟也搞丢了。

    再后来他和高云霄没有往东,而是向南,来到父母曾经打过工的温州,谋他自己的生。那个时候生的意义是尽早还掉父母治病的债,是弟弟有学上,是有生之年如果能见到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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