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与疯子 第9节(1/2)
作品:《教主与疯子》
我不知在院中枯坐了多久,直到萧漠北来叫我我才从沉思中回过神。
“我哥醒了,叫你进去。”他满脸忧心忡忡,眉头皱成了“川”字,“我们走了,你留下看着点我哥,有情况立马派人叫我。”
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进屋的时候,我看到萧仲南靠在床头,膝上摆着一张托盘,盘里有不少吃食,他手里还端着个碗,听到声音便偏过头朝门口看来。
我拧了拧眉,道:“怎么你自己吃饭?我来喂你。”说罢快走几步到了床边就要去夺他手中的碗和勺子,但没夺成功。
萧仲南让了让便继续慢条斯理吃起了碗里的粥,要不是神色还有些憔悴,一点看不出是个病人。
他边吃边说:“我手脚都能动,干什么让你喂?”
我一收手,撇嘴道:“不让喂算了。”
我不想提起他的病让他烦心也让自己不痛快,于是就问起了他这次外出的见闻。
“你那朋友成亲,去的人多不多?”
他看了我一眼:“多。”
“新娘子漂亮吗?”我又问。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瞅着我道:“我又不是新郎,哪里见得到新娘,不过看我那朋友十分高兴的模样,应当是很漂亮的。”
我又问了他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江湖上外号是什么,去的宾客都有谁,问到最后实在没东西问了,我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脑子一抽,问:“你有想过再娶一个妻子吗?”
他执筷的手一顿,点在盘子里没动,视线瞥过来,眸色忽明忽暗:“没想过,你曾经说过,不是谁都能接受我这个样子的。”
我想到那天在湖边的对话,便道:“你也说过只要找到独一无二的那个就好。”
他干脆放下筷子和碗,拿起手巾擦了擦嘴。
“可独一无二哪儿是这么容易找的?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就是你的。我用真心待他,自然希望他还以真心,但他若是不肯,我也只能收回真心。”他的动作很慢,声音很稳,我却听出了他话中的落寞。
想起我俩的处境,我不禁感慨万分:“没错,别人真心待我,我也要真心待他。”
他闻言定定看着我,眼睛一错不错:“记住你今天的话。”
我重重点了点头,接着眼前一暗,被他按着头倾身在额上落下了一个吻。
紫藤长出了枝桠,弯弯绕绕地攀到窗台上,嫩绿嫩绿的,显得格外可爱。这么粗一棵紫藤,开起花来该多好看啊,我不禁想象起屋子的外墙被紫色的小花整个覆盖的壮观景象。
可惜啊……无论有多期待能看它来年开花,恐怕我都看不到了。
我在一点点失去内力,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每次剧痛来袭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我想我的死因可能会是内力尽失,五脏六腑皆衰,最后吐血而亡。幸而疯子的身体倒是一点点好起来了,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了吧。
好几次我在萧仲南床上就发病了,痛得浑身发抖还不能让枕边人发现,只好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往屋外走,等一口血吐尽了再进屋。
有回把萧仲南吵醒了,我还打起精神强装镇定跟他说自己只是尿急。
“尿个尿还能出一身汗?”他见我重新躺下,抹了把我的脖颈。
这可不是出得一身冷汗吗!
我身上还一阵阵发虚呢,闭上眼含含糊糊回他:“这天太热了。”
第二天,我屋子里就给送来了好多冰块,晚上睡萧仲南那边的时候他也让人在角落摆了好几盆冰,凉快得一丝暑意也无。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我见好日子越来越少了,就告诉萧仲南我想再去看一眼那个我们曾经看过的大湖。
对于我的要求,萧仲南一向都会答应,当晚就带我夜宿草原了。我们幕天席地的欢爱,在草地上、在湖里,伴着满天星斗,妙不可言。
剩下最后这段时光,我想抛却过往什么也不再想、什么也不用想,与萧仲南尽情狂欢,之后无论我是死是活,好歹也享受过了。
“今夜一过,我的人生便再没有遗憾。”我光溜溜趴在萧仲南赤裸的胸膛上,身上披着一件皱巴巴的外衣。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自上往下一直摸到腰上。
“你的人生还长,怎么就没有遗憾了?”他的嗓音低沉暗哑,透着一点餍足的慵懒。
你的人生还长,我的却不知道还有多少。
我心尖一酸,将脸埋进他怀里道:“能把堂堂萧大堡主睡了,我怎么可能还有遗憾?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我这是得了多大的福气啊!”
一想到我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死去,我心里就止不住的悲苦难过,特别想抓着他的衣襟大声地告诉他:“我要为你死了,你可不能忘了我!不能没良心啊!”但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也会难过,觉得对我不起。他一难过,我也不会好过。所以与其两个人伤心,还不如就我一个人伤心,让他以为我畅游山水间,总比让他知道我为他死了要好。
“你乖乖的就一直让你睡。”他的声音带上了点笑意。
闻言我也笑了起来:“我乖,我最乖了。”耳边都是他的心跳声,我闭上眼,“这湖里有鱼吗?明天我想吃烤鱼。”
“有,明天就给你抓。”
“我要你喂我。”就像在山洞里那样。
“断手断脚才给喂。”他拍着我的背,就像在哄孩子睡觉。
我把手往他面前一伸:“给,打断吧。”
最终他还是没把我手打断,而是张嘴一口叼住了将我压在了身下。
“再做一次明天就喂你。”他诱惑道。
我对着他笑:“好啊!”这个条件实在是太好满足了。
第二天他潜进湖里抓了条又肥又大鱼,烤得皮脆肉嫩,我就坐在他身边,让他喂给我吃。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鱼了。
又过了几天,萧仲南告诉我他准备闭关了,萧漠北会为他在旁护法,让我不要乱跑。
乍闻这个消息,我感到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要闭关?”
他神色淡然,眼里却透着掩盖不了的喜色。
“这几日我觉得体内一直淤塞的筋脉有松动的迹象,想要用内力冲击一下试试看,成功了我就不用再受这疯病的影响,彻底成为一个正常人。”
虽然他话里还有些不确定,但我知道这次他一定能成功。都一命换一人了,要是还不成功,我就把那破书给烧了!
“太好了!萧大哥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等你出关。”我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高兴,纵然我现在已是个毫无内力的废人。
兄弟两人很快便闭关了,我算算时间差不多,等萧仲南出关,杨护法也该来接我了。到时候我就顺势随杨护法离开,留一封信就说:“多谢萧堡主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我去游历天下、纵情山水间了。”不要太完美!
可偏偏,杨晟棋那小子不按说好的来,提早了好几天就来找我了。
见到他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质问道:“你怎么现在来了?我不是让你一个月后再来吗?”
杨晟棋还是一身夜行衣打扮,神情紧张中透着莫名的兴奋,跟我解释道:“最近黑鹰堡守卫森严,我怕再不带教主走,以后就走不了了。”
“我不是说我还有事没做完吗?”
“所以我已经帮你做好了!”他裂开嘴回我一个大大的笑。
我一愣:“……做好了?”
这实在太诡异,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接什么。
他眼里闪着光,从衣襟里掏出一卷东西给我看:“教主你留在此处无非就想找到能扳倒武林盟主和黑鹰堡的事物,我已经找到了!这是萧仲南与武林盟主以及朝廷之间往来的密信,教主你一定不会相信,整个正道武林原来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下,萧仲南和武林盟主那个老家伙皆为朝廷鹰犬!只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天下,黑鹰堡和武林盟主就再也别想好过了。”
我被这个惊天大秘密震得不轻,一时武林盟主、萧仲南、朝廷,这几个词交替出现在我的脑海,简直要将我的思绪混成一团乱麻。
不过现在实在不是惊叹于朝廷的手段和好奇萧仲南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的时候,杨晟棋私盗密信简直是作死,我要赶快趁没人发现把东西还回去!
“你把信留下然后走吧,我过几天会去找你。”我对他说。
“还?为什么要还?”他满脸疑惑,“我们现在一起走不就行了?”
行什么行!要是被黑鹰堡的人发现如此重要的东西丢了一定会千里追杀我们,到时候我一个没了内力的废人哪里逃得过这天罗地网?!
我一把夺过那卷捆成一捆的密信,骂道:“你个蠢货,我让你走就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我这还在发脾气呢,突然感觉周围气氛一变,危机感随即席卷而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晟棋,他将蒙面巾一拉遮住脸,转身就想逃,奈何从天而降的大网实在太厚实太避无可避,一下子就将他兜个正着。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鹰堡侍卫将我们两个团团围住,如同瓮中之鳖。
“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啊?留下来吃饭嘛!”
我惊恐地转身看向发声处,发现昏暗的角落里缓缓步出了两个人,一个是方才说话的萧漠北,还有一个是……
“萧大哥……”我哑声叫他,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大。
我要怎么解释这一切?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他为什么突然出关?他的病好了吗?
他看着我的目光犹如寒冰,没有丝毫温度,让人胆战心惊,而他只需一句话,就能让我所有的希冀化为乌有。
“这声大哥实在不敢当,”他说,“韩教主。”
我脚步踉跄了下,不自觉后退半步,瞪着他:“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点点头,目光平静地望着我:“我早就知道了,在树林里,林岳死前告诉我的。他说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帮你重新夺回教主之位,还说你总有一天会为了寒一教背叛我,让黑鹰堡成为全武林的笑柄……”
我大声打断他:“不是!我接近你没有任何目的。”
我这一生从不知如何玩弄阴谋诡计,却每每被人误会是深谙此道之人,这真是天意弄人,可笑,太可笑了!
一旁的萧漠北冷哼一声:“那你手上的那些信又作何解释?总不会是它们自己跑到你手上去的吧?”
我怔怔看着手上那卷要命的东西,恨不得将它们重新塞回杨晟棋怀里。
人赃并获,现如今我就算有一千张嘴,恐怕也说不清了。
其实要说清楚又能怎么样呢?左右我都活不长了……或许死在疯子手里也不错。
想明白了,我低低笑了起来,再看向萧仲南的时候已经没了先前的慌张。
“我的确不是什么魔教叛逃弟子,我韩青言是寒一教第二十六任教主,真正的魔教教主。”我一指地上的杨晟棋,“这是杨护法,他偷了堡主那么重要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我替这不懂事的部下向堡主道歉了。”说罢弓身行了一礼。
萧仲南脸上不见喜怒,问:“所以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不过是想利用我?”
我心中一痛,觉得喉头发甜,似乎又要吐血了。
“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了。”我惨然一笑,“你要杀了我吗?”
老天爷,你既然让我救了他,就让他永远不要记起当年山洞里的那些事吧。
不然,可就太作孽了……
他看着我良久,忽然迈出一步:“你是魔教教主,你骗了我这么久,你盗取密信意图扰乱整个武林……”他一步步走向我,擦着我停在了杨晟棋面前,“每一桩都够杀你一回的了。”话音刚落他一剑劈向杨护法,我惊呼一声,刚想以身去挡,没想到他只是劈在了网上,并未伤及杨晟棋。
“但我不想脏了自己的剑,你们走吧!”他冷冷睨着我,收剑之后转身离开。
我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他走出几步猛地身影一晃,忙用手扶住额头,竟又有发病的征兆。
“哥!”我的脚刚动,萧漠北就快我一步扶住了他哥。
萧仲南稍稍推开他,示意不用他扶,偏过头看向我,冷厉道:“马上离开黑鹰堡!”
他衣衫未乱,发束整齐,俨然还是那个庄重沉稳的黑鹰堡堡主,我却没来由觉得他的怒火已经在危险的边缘,似乎再一点点他就要忍不住一剑斩了我。
萧漠北恶狠狠一皱眉,催促道:“还不快走,真要留下来吃饭啊!”
我抿抿唇,将手中的那卷密信放在地上,然后搀扶起一边的杨护法。
“后会……无期。”我对着萧仲南的背影如是说道。
他似乎连再看我一眼的耐心都没有了,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快步离去。
杨晟棋很快施展轻功带着我离开了黑鹰堡,我无比留恋地回头看了眼萧仲南离去的方向,却怎么也等不来他的回眸。
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我捂着胸口的位置,痛得喘不过气。
“教主,属下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刚才那阵势似乎让杨晟棋感受到了什么,这会儿语气十分惴惴不安。
我摇摇头,轻声道:“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
虽然和我想的有所差别,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萧仲南以后就算知道了我的死讯,也不会太伤心了。
他只会想:哦,这不是那个骗我的王八羔子吗?死得好啊!活该!
25.
我和杨晟棋一路离开黑鹰堡的所在地,前往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镇。他告诉我寒一教其他人都在那里等我们,只要和他们汇合了,就能着手重建寒一教迎向光明的未来。
明明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被他说得倒是轻松闲适得很。
我实在懒得打击他过于天真的幻想,笑得勉强。可以的话我也是想要帮他再圆一把“振兴魔教”的梦的,但我的身体已经开始越来越不听使唤,想帮都有心无力。
我一直在思索怎么告诉他这个事实,然后在某一天的傍晚,我们正打算在树林子里凑合过夜时,我终于当着他的面喷出一口鲜血,杨护法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似得,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教主!”他惨白着脸上前一把扶住我,惊慌失措地为我诊脉。
结果如何我不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我已病入膏肓,恐怕时日无多。
“别诊了,我活不了多久。”我虚弱地抽回手,“晟棋啊,我是没法再当寒一教教主了,我看你倒是挺不错,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教主之位传给你。”
反正这东西谁要谁拿去,我是再也不想要了。
杨晟棋对我的话毫无反应,明显还停留在震惊当中,哑声问我:“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萧仲南给你下了毒?不然教主你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真是可怕,我现在光听到“萧仲南”这三个字就觉得心里一阵绞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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