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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糖年代 第9节(2/4)

作品:《蜜糖年代

相处,虽然彼此躲开的时间居多,可是对着满床的宵夜零食,桌子上的可口早餐,葛为民几乎就有高新的世界只是围着自己转的错觉了。中午发现那晚的事情不是一个梦的时候,葛为民忍不住想,高新手上的戒指可能只是自己的一个误会了。葛为民甚至开始幻想,高新要对自己说的话,可能不是自己一直逃避着不想听到的“对不起”和“我已经找到了真爱,希望你也尽快找到相伴一生的人”一类的话,而是那晚梦里的那句“我很喜欢你”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葛为民想,他首先就要狠狠打高新一顿,骂他变态混蛋,然後……然後再说吧。

    原来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坐在公园秋千上的高新还什麽都不知道,继续和电话那边通着话,里面活泼的女声说:

    “还是我来看你吧,你那边不是还有人生大事要解决麽。”

    高新赶紧说:

    “别,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来,说了什麽不该说的我就完了。”

    电话那边“切”了一声,说:

    “追了那麽久都没点动静,我还想着过来帮你一把呢。你到底跟人家说了没啊?”

    高新说:

    “没说,他不愿意听。”

    “啧,你怎麽那麽笨,他不愿意听你也可以照样说你的啊,听完他就乐意了。再不然你就先亲上去再说,亲得晕晕乎乎的他就什麽都……”

    高新皱起眉头:

    “你一个小女孩打哪学来那麽多乱七八糟的,好好上你的学吧。再说,他不愿意听,我也得尊重他的意愿。”

    高新的目光黯了黯:

    “以前就因为很多事没问过他,被他讨厌了。我不想再这样。”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无奈:

    “他喜欢你你喜欢他的,还这麽矫情……憋不死你俩。”

    蜜糖年代(八十四)

    高新打完电话的时候一转过头,正看到葛为民静静站在自己前面。葛为民轻轻靠着秋千架,修长的腿微微曲起,初夏的微风轻轻吹拂着他细碎柔软的刘海,黄昏的光线柔和地打在精致的脸上,连垂下的睫毛都被染成淡淡的金黄色,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点点光芒在跳动。恍惚间好像就看到了几年前那个漂亮张扬的男生,一脸不耐烦地倚在咖啡厅对面的灯柱下,等着自己下班。

    高新维持缩在秋千板上的可笑姿势,愣愣地看着他,随後慢慢扬起眉毛,嘴角向两边勾起,表情有些惊喜:

    “小、小葛,你怎麽来了?你愿意听我说了?”

    葛为民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向前跨了一步,伸手用力一推──

    “唉哟!”

    高新整个儿从秋千上跌坐到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扑到他身上,抬起脚就朝他肚子上招呼。

    “唉哟,小葛,别打……哎哟哟……”

    葛为民泄愤似地一拳接一拳往下砸去,边打边骂:

    “我让你有了人还招惹老子!我让你一声不吭的走掉!我让你移情别恋!*&%#@的王八蛋,你去死吧!”

    痛快淋漓地把人打了一顿,葛为民解气地舒了一口气。他早该这麽干了,从这个混账突然跑来实习开始,从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开始,不,应该从他当年突然离开开始,就该狠狠地揍这个混账一顿。这麽不干不脆地憋着实在不是他葛为民的作风。

    高新的青着一只眼睛,淤着一边嘴角,样子滑稽无比,可直直望进葛为民眼睛的专注神情却让葛为民莫名地心慌,他平心静气地说:

    “你消气了吗?可以听我说了吗?”

    葛为民慌乱地从他身上跃起来,虚张声势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

    “老子过来只是要跟你说一句话,再见。”

    说完拽起藏在小树丛中的行李拖箱,屁股着火似地逃走了。

    高新在他身後大声喊:

    “小葛,你等等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啊……”

    他哀哀地坐在地上叹了口气,真是的,这次不听别人说话的怎麽换成葛为民了。唉,早知道这样,刚刚就不扮酷装镇定了。

    葛为民坐在小镇招待所的房间里,和孤零零放在中间的行李拖箱相对无言。啊啊啊,他怎麽就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葛为民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麽风,听到高新那通电话後就唰地跑回宿舍收拾了行李,又唰地打电话给办公室的领导请了几天假,唰地跑去揍了一通高新後就拖着行李到长途汽车站随便买了张票,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现在看来很蠢,可当时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离开。和高新同住这一个月来比过去的三年都要折磨人,听到那家夥温柔如水地和疑似未婚妻通电话时葛为民只觉得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地就断掉了,之後就大脑短路地做出那些行为来。白痴啊他,就算鉴於葛为民过往的优良表现领导大方地表示有事的话他可以多请几天假没关系,但再怎样也不可能赖到高新走了再回去啊,回去了还不是要看那张欠扁的脸,他是为毛要逃走啊。真的要走,至少也该听完那混账解释的,说不定还可以再揍他一顿。

    葛为民仰天长叹,他有生之年还没觉得自己这麽白痴过,果然脱线也是能传染的麽。算了,他闷闷地翻了个身,来都来了,还是住几天再说吧。至少这几天可以清静一下透透气。

    小镇山清水秀,是个颇有名的旅游景点。葛为民外调实习过来之後曾经计划过找个时间来这里走走,没想到最後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五一黄金周刚过去不久,正是旅游人潮回落之际,只有三三两两的背包族在此地驻留,葛为民悠悠闲闲地这里逛逛那里转转,舒适称心得很。

    不知不觉就过了两天。第三天中午,葛为民吃过了饭,就到当地的一间大型商厦里挑选土特产。正比较着几种豆干的优劣呢,脚下的地板就突然间剧烈晃动起来。好像是几秒锺内发生的事情,货架卡啦卡啦地就接二连三地倒塌下来,葛为民趴在地板上,听到人们恐怖的尖叫声和玻璃迸裂的哗啦声,第一反应就是发生了爆炸。

    中间有短暂的停顿,有人从葛为民身边爬起来,挣扎着要往外跑,葛为民用力蹬开堵在身前的货架子,正准备站起来看看发生了什麽事,更为剧烈的震动就开始了,伴随着可怕的声响,地板开始在激烈的摆动中断裂开来,葛为民抓着冰凉的瓷砖心里一惊:是地震。

    身下的地板以一种可怕的频率震动着,身边不断有东西砸下来,先是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是沈闷地轰隆隆声,尖锐的惨叫声不绝於耳,葛为民抬起头来,看到上面的水泥块大块大块地往下砸,轰隆隆,他头顶的那块天花板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缝,眼看着就要砸下来了,身下的晃动把他整个儿掀翻过来,喀啦啦,葛为民看着那块即将砸到自己身上的石块,绝望地闭上眼睛──

    蜜糖年代(八十五)

    葛为民听到一声钝响,却什麽也没有发生,他迟疑地睁开眼睛,大地还在晃动,附近的天花板还在哗啦啦地往下掉,漫天浑浊的尘土中,高新斜着身子撑在他的头顶,低下头来看着他,表情柔和得让葛为民害怕,他轻柔地说:

    “别怕,我说过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替你顶着呢。”

    这次的震动持续了很久,震动停止後,头顶哗啦啦的声响还持续了一段时间,周围才重新回复死一般的寂静。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身下是塌陷了的地板,身旁被掉下来的水泥块堵得严严实实,葛为民知道,他们是被埋起来了。

    葛为民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他颤抖着声音迟疑地问:

    “高新?”

    “别怕,我在。”

    高新回答得很快,葛为民却不知道为什麽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伸出双手微微发抖着摸上去,从他的脸顺着脖子一直摸到肩背,他不敢想手上摸到的一片黏糊糊的是什麽,顺着高新的背又摸到上面一块沈甸甸的水泥块,葛为民连牙关都禁不住打颤,是高新斜过身子撑在他头上,挡住了那块掉下来的石块,在两个人中间造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空间,才避免了被活埋的命运。

    时光好像倒流回了高一文艺汇演的那晚,高新撑在他身上,替他挡着掉下来的铁板,只不过这一次,他背上扛着的,是比铁板要沈重得多的物体。葛为民紧紧咬着颤抖的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块巨大的水泥块,水泥快却纹丝不动,还发出一些哗啦啦的吓人声响,高新连忙制止:

    “别啊,小葛,这东西不大稳,你推一推保不住就倒身上来了。”

    接着又安慰他:

    “放心,我没事。你身後面是条梁,这石块主要是架在那上面,大部分力都卸在那上面,我不过是撑一撑不让它掉下来,没多重。”

    葛为民好像忽然丧失了语言功能,无论怎麽努力,喉咙里都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他执拗地把双手撑在那块水泥块上面,好像这样就能替高新分担掉一些重量。

    “小葛。”

    “呜嗯。”

    求求你,不要有事。

    “别害怕。”

    “呜嗯。”

    谁都好,过来救救他。

    “放心,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呜嗯。”

    要砸就砸我吧,不要让这个人有事。

    “小葛。”

    “呜嗯嗯。”

    “我在呢。”

    “呜嗯嗯。”

    “小葛,看着我。”

    葛为民抬起头,两个人距离那麽近,即使在黑暗中,葛为民也可以看见高新那双明亮深邃的黑眸,那样柔和地望着他:

    “小葛,不会有事的。”

    好像心底里有一块地方突然被撞了开来,堵在喉咙的呜咽变成一声痛切的哀嚎,葛为民任由泪水滚落脸庞,他伸出手指绕到高新的耳後,把那里粘腻的湿乎乎的液体一点一点抹干净,然後微微侧过头,用嘴唇碰碰高新有些冰凉的唇。葛为民听到自己哑得厉害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高新,你要坚持下去。”

    高新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温柔,轻轻说:

    “好。”

    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四周一点响动都没有,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昭示时间的流逝。

    他们困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天?两天?葛为民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头顶高新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黑暗中,高新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嘶哑不堪:

    “小葛,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要说!”葛为民有些慌乱地截住他,“现在先不要说,出去以後我有大把的时间听你说。留着力气,别说。”

    高新用力地呼吸了一下,说:

    “小葛,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高新的话断断续续地响起,每停顿一次,他都用力呼吸几下:

    “我不知道为什麽你会说那样的话……但我没有移情别恋,也没有别人,我只有你……三年前是我混账,那时候我爸要追回我妈,我妈没办法才躲到外地去,她情况很不好……我不敢离开他,那时候我才听她说了他们以前的一些事情……我那时很怕,怕像他们一样……你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们的事情,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你的家里人又一直都对你那麽重要,我怕你……我是混账了才会说出那些话……回来後看到林敬祖和你在一起,我以为你们,我真的难过得……後来才听他说了……对不起,小葛……真的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说到最後高新的气已经有些喘了,葛为民觉得心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它涩涩地纠结成一团,既酸又热,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最後压倒性胜出的就只剩下一种情绪──心疼,葛为民摸着他的胸膛替他顺气,声音和高新一模一样的哑:

    “不要说了,你歇口气……我知道,我知道的……”

    高新还想说些什麽,隐隐约约地就听见外面有些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似乎模模糊糊地还有些人声,葛为民两只手用力撑着头顶的水泥板,拼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

    “这里有人──救救他──”

    重见光明的那刻,葛为民看见高新脸上虚弱而释然的笑容,随後他就带着满身的血水倒在了自己身上。

    蜜糖年代(八十六)

    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葛为民撩起简易帐篷往外看了看,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积起了黄色的小水坑,无数条细小浑浊的水流在地面上纵横交错地流淌着。被救援人员送到郊外的临时避难点时葛为民才知道他们经历了一场多麽惨烈的灾难,整个小镇差不多都成了一片废墟。通往城市的道路被堵塞,还在紧急疏通中,在地震中救出来的伤患只好安排在由简易帐篷组成的临时医疗点里,医药和设备都严重不足,只能做些基本的处理,等待道路疏通後送往附近的城市医治。

    被安置在同一个帐篷里的伤患都惨不忍睹,断手的断脚的甚至脸没了半边的,很多人几乎不能称之为活着,相比之下葛为民他们算得上是幸运,据这几天往来於各大废墟和临时医疗点的救援人员说,葛为民和高新是那座倒塌了的商厦里唯一的幸存者。那些重伤者整晚整晚痛苦的呻吟,葛为民起初怕他们吵醒高新,後来又怕他们吵不醒高新。

    高新已经昏迷三天了。

    高新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葛为民出奇地镇静。他镇静地帮着救援人员把全身都混着血和泥的高新抬上担架,镇静地拒绝医护人员让他到一边休息的建议,守在高新身边,镇静地听着医生对高新的伤势作简要的说明。好像惊慌过了头,反倒什麽都不怕了。反正高新答应过自己,要坚持下去的。

    那个人虽然脱线,但从来没有食过言。他说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就真的替自己扛着,他说过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就真的只喜欢一个人。葛为民想起之前被困在废墟里高新说的那番乱七八糟的话,从来没觉得自己那麽混账过。如果自己当初好好听他说话,不负气跑过来这边的话,就什麽事都没有了。万幸人还活着,等他醒来,他会把两个人的帐好好算清楚。

    葛为民放下简易帐篷,走到那张狭小而简陋的病床旁边。高新脸朝下地趴着,背部盖着的毛巾已经被脓水渍得软软的发着黄。葛为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大概是因为伤口发炎的缘故,高烧一直没有退下去。高新在昏迷中还蹙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却安安静静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葛为民俯下拧了条湿毛巾轻轻搭在他的额头,掀开他背部的毛巾,那里血肉模糊的一片,葛为民小心地另外拿了一条干毛巾吸走上面的脓水,又摸了摸前两天晾在床头的一条大毛巾,看干的差不多了,就把它拿下来换走那条渍脓的。

    医生说高新左边肩胛骨碎了,至於碎的骨头有没有扎入内脏,有没有其他的伤害,要等送到医院作进一步的检查才知道。前两天有救援的直升飞机抵达这里,把部分伤重的病患转移出去,葛为民跟其他病患家属一下拼了命地想抢那个名额,如果打架能够解决问题的话,他早豁出命把所有跟他抢的都撂倒了。葛为民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可以给别人,他几乎是扯着嗓子朝医生吼:

    “其他人还有力气躺床上叫唤呢,你&*#@的没看见他都已经昏迷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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