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退换 第10节(1/2)
作品:《拒绝退换》
他盯著平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指甲剪得秃秃的,只留一点点白,中指第一个关节处还有握笔姿势不正确和长年累月写字弄成的茧子,小指还伸不直。谢母曾经捏著他的手嫌恶说道:“掌心没肉,捏下去都是骨头,也就五指长长的好看些。”房深乔也常拿过他的手当练手工具,左捏右捏直到掌心发烫,他怕热,却挣不开,只好随他。有时候又被放到平坦的肚子上,被拎著手腕啪啪地打在上面,而後又被问道:“手感好不好?好不好?”他说不好的结果,就是被掀开衣服摸肚皮。
现在上头插著一根蓝色的针头,液体源源不断流进血管里,青色的血管浮现出来,谢宝明盯了好一阵子,闭上眼把头靠到一边休息。他很想和房深乔说“好”,但是绕不过心里那份恐惧。他实在不敢去想假如下一次,房深乔还是一边摆弄他一边冷冷笑著,说他不喜欢被操过无数次的身体,他会不会就此崩溃,再也维持不住现在面上的冷静。
他以为让房深乔住进家里面,和他分享他独有的空间,两人粘腻在一块,早上眯著眼摸著他头发说早安,可以侧面告诉房深乔,他喜欢他,愿意和他度过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每个日子。谢宝明忍受液体从血管里流动的诡异感觉,慢慢想道。房深乔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以对,有时候这种温柔让他诚惶诚恐,产生幻觉。可他从不知道,房深乔的一句话,就够他想躲他一辈子。
他现在能这样表现,其实也算好了吧?
脖子上的方帕被人揭开,谢宝明惊得坐直身体,连忙捂住,惊恐地看向来人。房深乔拈了一张冰蓝色的退热贴正弯下腰,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想……用这个贴上,会舒服一些。”
谢宝明避开他的目光,想要伸手接过,含糊说道:“我自己来吧。”
房深乔却不肯,撕了後面的纸,小心地覆盖在青紫的瘀痕上,直至将其完全盖在下面,而後用指腹抚平表面。这麽个模样是怪了些,总也好过……那样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做了些什麽好事。
他执起谢宝明的手细看,没发现血液回流的痕迹,就将他的手放回去,用外套袖子垫在下面。
谢宝明庆幸这两瓶点滴分量不多,第二个瓶子快见底的时候,护士就来拔针了。他用棉签按住针孔位置,看没再出血就站起来,准备离开。房深乔不动声色地圈著他的腰,随著他有点缓慢的脚步走。
重新回到太阳底下,房深乔看谢宝明正要开口,抢了一步说道:“我送你回去。”
谢宝明有些呆,“啊”了一声後,迟疑地点点头。他藏在身後的左手攥紧了衣服下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们……先谈一谈吧?”
房深乔答应了,地点定在离谢宝明家不远的一个小公园里。说是小公园,不过就是把小山坡围起来,造了几个凉亭和一些供游人休息的石椅,旁边还有一家幼儿园,隐隐能听到小孩子特有的清脆歌声和笑声。现在这个时候早起运动耍剑跳舞的老人们都回去了,剩下没几个人,谢宝明找到个石椅坐了下来。
房深乔看著那特意留给他的位置许久,直到谢宝明抬头看他才坐下来。
“我……”他听到细小迟疑的声音响起,屏住了呼吸,静静等著接下来的话。谢宝明组织了几次语言,都在心里一一否决,最後问道:“你对我……怎麽想的?”想想像是话里有些无头无脑,又补充道:“你对以前的我,其实很看不起吧?”
他低著头,看不到房深乔眼里泛起的复杂情绪,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他说话,谢宝明的心又往下沈了两分,後背一阵冷一阵热的。“快三四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乱得让你觉得恶心了。大概一开始,你的眼光不怎麽好,我的脸把你欺骗了。”
他开始颠三倒四地回忆著两人的开始,到後来甚至有些事情都记不清了,明明是才不远前的事。越来越低的声音变得像是呢喃,谢宝明觉得自己说得很大声,却不知声音已经模糊得分辨不清。
房深乔把他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的头发。谢宝明反反复复地说道:“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可是这句话淹没在倚靠的胸膛里,等到房深乔想要听仔细些时,却是听不见了。
“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只要一想到你并不仅属於我,我就忍不住去介怀。你有你以前的生活,但为什麽在我面前,你还要和他纠缠不清?”
“……和林谨只是把以前的事情摊开说清楚罢了。”谢宝明顿了一下,简单地说了下林谨的事情。“我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睡得不怎麽好,因为睡醒後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房深乔看著他有些恍惚迷茫的神情,忍不住蹲到他面前,双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仰起头去看他的眼睛。“那我呢?”
“你……”谢宝明抽出手将他的眼睛遮住,说道:“你很真实,总会让我分清两个世界。”所以我才喜欢你。“我以为你知道。但是看起来……你好像不知道。如果……你想要干净一些的,我也认识的……”
房深乔一把扯下他的手,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麽?!”
“你总会介意的。就算这次不介意,下次,下下次,总有一次你会介意。到时候你还要和我说我太脏了,我想我会受不了。”谢宝明笑笑,脸色有点白,“我不想被喜欢的人评价说,我太脏了。”
“我无心的……”房深乔喃喃道,忽而将那句子翻来覆去回想几遍,紧紧抓著他的手,磕磕巴巴说道:“你说,你……是喜欢我?”
谢宝明点点头,说道:“不喜欢你,怎会让你住进家里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房深乔著急地说道,脸上满是喜悦和懊恼,“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把我当个床伴。昨天晚上我没控制好自己……我……”
“我其实很害怕你的温柔,因为我不知道什麽时候它会撕破这画面,然後将赤裸裸的现实摆在我面前。後来我发现,就算我害怕得闭上眼,它也会撬开眼皮把现实送到我眼前。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麽快而已。”
拒绝退换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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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深乔怔怔地看著那双平静无波的墨黑眼眸,他抬起手想要抹去里面那层灰霾,不料谢宝明微微躲开,撇开了眼。他蹲得有些久,腿有些麻,也不管地上泥土遍布,索性单膝跪了下去。
宁静的小公园里只剩下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阳光透过常青树投下的光点零落地分布在两人脸上和身上,谢宝明半阖著眼倚著靠背,神色不明。
“我对你的温柔对你的好,没有一丝一毫的假意。”舔了舔水红的嘴唇,房深乔艰难地开口道:“可是……现在我想这麽说,都没有立场了。是不是我再怎麽去做,你都不肯原谅我了?”
谢宝明动了动,把外套抱在怀里,把房深乔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被泥土弄脏的膝盖。直到发现再怎麽拍也还是留下个印迹,他看了许久,最後笑了笑,“你看,污迹印到了裤子上,拍不掉了。”
“洗干净就好。”房深乔哑著嗓子说道,忽然想到了什麽,惊喜跃上眉眼,原本就如山水画一般柔美的脸庞变得色彩鲜明。他伸手想要去拉谢宝明的手,而後却去牵了他衣袖,“我、我把它洗干净,也就和以前一样……我做错的事,我可以补偿回来,只要你肯……”
“再说吧。”谢宝明打断他的话,仰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受不住刺眼的光线,低著头快速眨动眼睛,眼角渗出泪水。他回头对著还怯怯地等他回答的男人说道:“出来很久了,我该回去了。”
房深乔再也禁不住去擦拭他眼角,将泪水抹干,“不要哭。”明知道这只是眼睛受刺激後正常的生理现象,他却固执地认为这是他因他的伤害而留下的眼泪,“不要哭,是我不好。”
谢宝明猛地转过头,用手背胡乱地擦过眼睛,闷声不吭地沿原路往回走。
房深乔看他低著头走路,却像是没注意脚下,走著走著就不提脚了,遇到个铺得不平的青石板就踢了上去,整个人踉跄了几步,站稳了又继续走。房深乔在他身後看得满心疼痛,只好快走几步站到他身旁,擒著他手臂才安安稳稳地出了小公园。
“我送你回去。”
谢宝明摇摇头,不说话,挣开他的手转头就走。
房深乔拦著他,扣著他肩膀固定在车子和他中间,不意外地见到两只红得和小白兔一样的眼睛。原本昨晚就哭得有些肿起来,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成了小桃子。他哄道:“我送你回家去,你的药还在我车上呢,你不上车等会儿还要再去趟医院开药。”
半哄半骗地终於让谢宝明坐到车上,房深乔斜过身体帮他扣上安全带,在小冰箱里找出几块冰块来,用手帕包了送到他手上,“敷在眼睛上消消肿,不然叔叔阿姨以为我……”他把未竟的话吞进肚子里,只扣了他手按到眼睛上。
之前在医院时已经给谢家父母报备过,谢宝明只是发烧得厉害而已,等针打完了就回家。房深乔本想向两老请罪,但见谢宝明连睡觉都要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才按下没说。
感到车子停了下来,谢宝明放下一直压著眼睛上的手,冰块化成的水珠沿著他的脸滴落,他扯了纸巾抹了抹,把手帕还给房深乔。正要下车,听到房深乔说道:“我去给叔叔阿姨道个歉……”谢宝明连连摇头,跌声说道:“不要!”声音大得吓人,他惊慌地看著他,“不要告诉他们!不要!”
房深乔按住他的身体,吻上他的眼睛,“好,我不说。可我总要赎罪的。”
“不不不,你现在就走,不要去我家!”谢宝明手忙脚乱地开门下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绕到房深乔面前眨著他的兔子眼睛著急说道:“你不要来这里了,不要让我看到你──”
“我明天就回d市,你不要去我家,不要和我爸妈说这件事。”
房深乔不发一言地看著他,下了车站到他面前,谢宝明低著头重复说著“不要去我家”,看得他只能咬牙吞血。他知道谢宝明害怕些什麽,就是这样才更让他心里重了几分。把药袋子塞到他手里,说道:“我不去。叔叔阿姨不会知道的。你不舒服就晚点回吧,到时候我再送你?”
谢宝明连忙捂住脖子,触碰到退热贴时才省过来,摇摇头,“不用了。”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不要来我家。”
房深乔只能苦笑著看他躲了进去。他还没又提醒他眼睛还有点红,药要按时吃,还有……记得上药。他买了消炎的药膏偷偷放到药袋子里面去,希望谢宝明看到後会用一下。
从门边的瓷片上勉强整理好衣衫,确定没有露出什麽不该有的东西,谢宝明才放心地去掏钥匙开门却没掏到,只好敲了敲大门。谢父开门後看他有些虚弱,也没说什麽,指了指留在茶几上的保温瓶。“吃了饭就吃药。回来一趟还能发烧,身体太弱了。”谢宝明尴尬地陪著笑。
谢母煮了瑶柱瘦肉粥,谢宝明吃的时候被热气熏得眼睛又红了。阿胖在他脚边磨来磨去,他不情不愿地挑了一点瑶柱出来,喂到它嘴里。“明明是煮给我吃的……”阿胖甩了他一尾巴。
幸好谢家父母对他脖子上贴退热贴的古怪行为给予了理解,但谢宝明总是心虚。晚上谢宝明借口说d市那边有事要先回去,谢母就皱了眉,“什麽事这麽急?”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好电话铃响了,谢宝明去接电话,“喂?”
“宝明吗?现在身体好些了吗?”那边的风声有些大,听不大真切,谢宝明却认出声音来,“好一些了。”
旁边坐著父母他有些话不好说,房深乔沈默了一下,忽然说道:“你把电话给阿姨吧,我和她说说。你别急,只是说一下明天要走的事,不会说别的。”
谢宝明有些迟疑,还是让谢母接听了。挂上电话後,谢母嗔怪道:“你和小房有事要回去有什麽不能说的,既然他公司有急事就回去吧,过年回来就好。”谢宝明点点头。
其实哪里会有急事?最著急的也不过是怕一身痕迹在不觉意间漏了出来徒惹惊疑。
第二天房深乔早早就候在谢家门前,谢宝明出来时被迫拎了几袋子的腊肉干和菜干,说是要给房深乔。“自己做的。”房深乔接过,朝他身後的谢父谢母致谢,才带了人开车走。
路上车子不多,道路通畅,很快就回到了d市。房深乔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一路上没说话的谢宝明说道:“你上来吧。”房深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眉梢却已染上点点喜色。“你还有些东西在,重要的还是收拾一下好。”他的心瞬间从高处坠下,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好。”
他也不奢望谢宝明会让他继续住下去,只要他以後不要见到他就躲就好。他提了放著干货的袋子出来,谢宝明摇摇头,“那是我妈给你的,你收下。当做谢礼。”房深乔放回去,锁了车子。
房深乔的东西并不少,衣服和笔记本电脑他收了起来,其余的牙刷杯子毛巾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他找了个空柜子放好,出去厅里一看,谢宝明正抱著个大抱枕呆坐著。自从房深乔住进来,他家就换了一套沙发,买了很多抱枕,床单被套也买了好几套收在衣柜里,阳台也种了几盆花草,更别说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这时要他来收拾,居然不知从何收起。
“怎麽了?”
“没什麽。”谢宝明看他提了一袋衣服出来,眼睛猛然收缩,手把抱著扣得更紧。“你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房里的床套就别换了吧?这些东西也不用换,我离开就好。”
谢宝明低低地应了声,又听房深乔嘱咐他:“记得吃药,阳台上的花记得浇水,不要工作起来就忘记吃饭,别吃太多的冰淇淋,你的胃不好,不要一大早就喝冰水……”
他亲了亲谢宝明的眼睛,“我住得不远,地址我写了小纸条放在床头。有什麽事,给我打电话,我不关机。”
谢宝明把头埋在抱枕里,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房深乔摸了摸他头发,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动静,从房里找了条毛巾被盖到他身上,“还有,睡觉的时候要盖好被子。我走了。”
直到听到关门声,谢宝明才攥紧盖在身上的被子,抬起被泪水沾湿的脸。
他没有要房深乔把钥匙还来,房深乔也没有提起,像是商量好一般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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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过完了剩下的假期,谢宝明抱了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快要掉到床下去时才省起来,那个会挡著他抱著他腰拖回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有些茫然地坐起来,他揉了揉额头,翻身下床。
这几天一直这样,想要什麽的时候眼睛也不往旁边瞧,直直伸了手摊开手掌,等著那人奉上他需要的东西。好几次都伸得手臂酸了,他抱怨著扭过头,面对一室空气才忆起来。衣柜里曾经占了半壁空间的衣服清空,他撑著柜门好一会儿,从里面拿了套衣服後,默默关上。
房子里还留著之前两人生活的气息,却隐隐淡薄了,只是每一处每个角落里都有著房深乔的痕迹,他一走过,总是记起来那人曾经在这里做过些什麽,连同动作神态都是清晰的。阳台上的花几天没有浇水而显得蔫蔫,他执起水壶接了水,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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