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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朝暮 第11节(1/3)

作品:《人间朝暮

    第二次在实验室门口,祁佳和堵住了门撒泼耍赖不让走,陈敢一看前门口门都没出口,挎上翻窗子出去了。

    第三次在运动会,祁佳和掉包了陈敢的午餐,做了一份爱心便当,用番茄酱画了一颗大大的桃心。陈敢打开后看到,面无表情地给了同学吃。

    第四次在学校天井的走廊上,被当面拒绝。

    第五次在男生宿舍门口等了一晚上,才知道陈敢根本不住宿舍。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

    这学期已经快要念完,祁佳和数了数,他已经告白十三次了。

    祁佳和这次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极尽矫情之能事,绝对是琼瑶见了都要甘拜下风的肉麻程度。

    告白再不成功,男神都要毕业了。祁佳和坐在主教楼下的林荫里等陈敢下课,垂头丧气地想。

    “想什么呢?脸这么丧。”有个人特别不客气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祁佳和一回头,居然是陈敢,他连忙把手里的信藏起来:“咦,你不是在上课么?”

    陈敢敏锐地觉察到祁佳和的缩手,“提前下课。别躲了,给我看看。”

    祁佳和这才把信拿出来,见陈敢一边拆,一边解释道:“这可是我穷尽十几年来的语文功力练就的一封情书——帅哥阅读有奇效。”

    陈敢随意浏览,文笔肉麻,比喻肉麻,总体来说主旨就是:不和你谈恋爱我就要死了。

    陈敢看完后将信叠好,重新放回祁佳和手里。

    祁佳和早已见怪不怪:“好的,又失败了。失败乃成功之母,祁佳和,下次继续努力啊!”

    陈敢忍俊不禁:“谁说失败了?”

    “你……”祁佳和没反应过来:“啊?”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陈敢稍稍侧身,问:“你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

    祁佳和仰头想了想,说:“呃,因为相信?”

    陈敢一愣,然后笑着摇摇头。

    祁佳和向来是最喜欢看他笑的,因为他不常笑。所以一旦笑起来,就非常珍贵,如果是自己逗笑了他,那就更有成就感了。

    可是他突然觉得,陈敢的这个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不懂也无所谓,陈敢那一瞬间的松口祁佳和是绝对不会装作没听见的:“你刚才是说,你答应了?”

    陈敢点点头:“佳和,我不讨厌你,却也没那么喜欢你。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和别的人在一起。如果你愿意,咱们就试试。”

    “愿意!我当然愿意!啊啊啊啊!”祁佳和的脑回路不同于常人,他激动地手舞足蹈:“那就是说,你其实有一点点喜欢我咯?”

    陈敢伸手揉了揉祁佳和的头发,笑骂道:“蠢。”

    第四十九章

    陈敢正在实验室里看数据,晏辛走进来抖了抖伞,抱怨道:“这雨可真大。”

    a城干燥,难得下场瓢泼大雨。陈敢头也没抬,问:“职称评的怎么样了?”

    晏辛在陈敢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还不错吧。你跟那个祁佳和分手了没有?”

    陈敢说:“没有。”

    “反正你跟谁在一起,也不会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陈敢放下手中的事,无奈道:“晏辛,这事儿我们谈过的。”

    晏辛举起双手,示意投降:“行行行,接着忙你的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屋外窜进来,嗓门大得吓人:“陈敢!”

    晏辛坐在门边伸脚一绊,祁佳和咣当一下摔了个嘴啃泥。

    “晏辛!”陈敢头大了三圈,起身去扶祁佳和起来,对晏辛道:“适可而止啊。”祁佳和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连忙说:“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

    晏辛拿起伞就走了。

    陈敢这才回头数落祁佳和:“不是要你以后少来实验室么?”

    祁佳和气鼓鼓地嘟着嘴,非常不满意:“听你话才有鬼了!你一天在实验室里呆十八个小时,我不来还能看得到你人么?”

    陈敢拉了张凳子给他,道:“行了,坐会儿吧。怎么头发都是湿的。”说着拿了条毛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干净。

    “我冒雨来的呀,你绝对不知道我搞到什么了!”祁佳和神秘兮兮地将两个手环从兜里抽出来,放到陈敢的桌上:“‘疯子’的首展!”

    陈敢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你真是个山顶洞人。”祁佳和自恋地甩了甩手环:“看好了啊,这可是现在最火的摄影展入场券,网上的媒体杂志头俩月就开始炒作了——我可是费尽周折才搞到的。”

    陈敢接过手环看了看,只写了出展地址,什么都没有。他疑惑不解:“你喜欢摄影啊?”

    “我不喜欢啊,”祁佳和回答:“但是这么火,当然要去看看。”

    影展揭幕当日,黎昕与欧文一起站在开幕仪式上。他有今天,欧文的努力与支持不可或缺。

    影展分了三个厅,两边是他的作品,正中间的展厅里只有一副照片。

    照片展示出一只手腕,黑色的心电图样式纹身与蜿蜒的疤痕交织,经过黑白处理以后,更显触目惊心。

    这张照片时刻都在提醒黎昕,他曾经因病而对这个世界有多绝望,如今就为了自己能好好活着而做过多少努力。

    这是他的伤疤,却也是他的幸存者勋章。

    陈敢站在展厅跟前不动。祁佳和站在他身边,问:“发什么呆?”

    “你没说这个展是关于躁郁症的。”陈敢道。

    “你很懂吗?我不太清楚,以为跟抑郁症差不多呢。”祁佳和看了看在展厅正前端的寥寥几句介绍语:“双向情感障碍……?”

    陈敢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祁佳和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推了推他:“哎,别那么严肃嘛,算起来今天也是我们交往的第三个月啦,高兴一点。”

    开展前黎昕有一个简短的演讲,和大家聊聊他创作这个系列的缘由。他从展馆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三三两两的人群听见响动,朝他聚拢。

    祁佳和也拉着陈敢往人群中走,看向发言人:“我刚才听说,这个摄影师很厉害哦,好像还是华人……”

    陈敢心不在焉地往祁佳和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停住了脚步。

    黎昕刚刚离开的那一年里,陈敢依旧满怀希望。

    他隔几天就去找顾正宜打听情况,顾正宜嘴巴严实,他也从不气馁。他设想过无数个与黎昕再次相遇的场景,也许在酒吧里,也许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巷口转角,也许就在n大会堂外的那个校门口。

    可是时间越久,他越发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坚持是那么的可笑。黎昕从未给过他一个期限,黎昕最好的朋友顾正宜就在a城,可黎昕从未经顾正宜之口带给他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话。

    他设想了太多的可能,而期望落空的那种失落感,每一天都像洪水猛兽一般在吞噬他的坚定。

    终于有一天,他决定不等了。他身边有个快乐大使,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在向他传递笑容。所以,他想和这个人试试看,他想试着忘记。

    就在这个时候,他再次见到了黎昕。

    陈敢站在人群里,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讲话的人。那个人的声音是熟悉的,面容是熟悉的,甚至连每一个小表情都是他所熟悉的样子。

    太熟悉,以至于如此陌生。

    “所以我在这里,呼吁大家多多关注躁郁症这个群……”黎昕话没说完,就在人群里发现了陈敢。

    黎昕彻底愣住,连讲演也忘了继续。

    他们隔着茫茫人群,四目相对。

    然后陈敢转身从人群里离开,只是一个眨眨眼的瞬间,就从黎昕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了。

    黎昕将话筒塞还给工作人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他从人群里撕开一条裂缝,追着陈敢跑了出去。

    第五十章

    陈敢没有走远,他刚走到门口,就被追上来的黎昕逮了个正着。

    “等……等等……”黎昕气喘吁吁地说不上话,抓着他衣摆却是牢牢的,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陈敢看他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一软,便也停下脚步,问:“这是你的摄影展?”

    黎昕点点头。

    陈敢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昕气慢慢顺了,拍拍胸口,说:“前几天。”

    “那你还会回去吗?”陈敢问。

    黎昕望着陈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希望我留下吗?”

    陈敢不回答。

    “对不起,”黎昕见他不说话,连忙道歉:“我太唐突了。”

    “那……你过得好吗?”紧接着,黎昕有些胆怯地问。他很怕陈敢过得不好,内心深处,又怕陈敢过得太好。

    陈敢却根本就没有听。

    日思夜想的黎昕就站在他面前,可他所想到的只有三年前的那个雪夜,他生气地扔掉了黎昕还给他的钥匙。

    等黎昕的车开走以后,他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当中站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疯了一般地冲向那片灌木丛,用手机的灯作光,趴在那试图找回那把钥匙。

    那年的冬天非常冷,他记得自己的手被冻得发痛,尖利的枝叶划过他因干燥而脆弱的皮肤,流了血他都没有注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找到那把钥匙,a城分明有那么多的锁匠,钥匙丢了,再配一把就是。

    可他一定要找到。那把钥匙承载的意义实在太多,若真的丢了,就好像一颗心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钥匙被发现卡在两片叶子当中,陈敢终于找到后,一把攥在手心里,却仍没有起身。他颓废地跪在原地,看着手心里的钥匙发怔。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晏辛见他久不回去,出来找时,才发现他。

    也是在黎昕重新站在他面前的这一瞬间,陈敢才明白当时的那种感觉,大概叫做无能为力。

    陈敢一把拉过黎昕,将他推撞到一旁的墙边,手掌垫着黎昕的后脑,霸道地吻了上去。

    黎昕记忆中的陈敢吻技高超,如今这一吻却粗鲁又莽撞,黎昕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带着埋怨与愠怒的亲吻,手却轻轻抚上陈敢紧实的背。

    这一招总是有用的。他能感觉到陈敢在慢慢的放松。可是当他以为要渐入佳境的时候,陈敢却停下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陈敢嘶哑着嗓子,低声问。

    黎昕想,为什么?为了你啊。离开也是为了你,回来不也是为了你?可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看到陈敢握紧的双拳血管突出,正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黎昕改了口,他说:“看着我,我就在这儿。”——我哪里也不会去了。

    陈敢咬牙切齿,他太恨了。

    恨黎昕的离开没有留给他任何挽回的机会,可是他的恨一点也站不住脚——黎昕只需要这样出现在他面前,那股子恨意很快便化作了万般柔情。

    “你拯救了我,黎昕。”趋于平复后,他才开口说道:“你拯救了我,你心里清楚,我更明白。遇见你以前,我浑浑噩噩,我是一个活在黑暗里的人,甚至,我就是黑暗本身。”

    “没有那么夸张。”黎昕安慰道。

    “你出现以后,我的生活好像突然被点亮了。是你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驱散了黑暗。但是,黎昕,那些东西它没有走,没有消失,它们依然是我的一部分。可你就那样走了……”陈敢的尾音有一点点颤抖,因此他停顿了很久,才道:“那是除了你,没有人知道的一部分。在你走之后,我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再回到遇见你以前的样子。”

    陈敢看向黎昕,“所以,你问我过得好不好?答案是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拼命做兼职,拼命学习,坚持接送陈小学,辅导陈雨寒的考试,老师和学校交代给他的每一件事都做到完美,他只留给自己留下几个小时来睡觉。因为只有够困,他才能什么也不想地入梦乡。

    即使这样,当他每天清晨时醒来,看到的依旧是和黎昕度过无数个夜晚的床,是和黎昕一起喝酒谈天的屋顶,是为黎昕修好了灯的那条小路,甚至黎昕的很多衣服都没有带走,牙刷也还好好地放在洗手台上。

    和黎昕有关的一切好像散在了这个世界所有角落里,然后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黎昕已经走了。

    应当在某个地方正好好生活,却已经完完全全,不属于他了。

    如果说黎昕的痛是断头,一了百了,那么对陈敢来说,这就是凌迟处死。千刀万剐,刀刀痛在心尖上。

    “这三年间的事太复杂了。当初分手,也太复杂。”黎昕心酸地看着陈敢,想去碰他,却又收回手:“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陈敢无奈地重复了一次,接着反问:“在你擅自为我们做决定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我?比起这个什么躁郁症,我会不会更在乎你本身?比起互相折磨的现况,我们还会不会有别的机会?——你从来没有问过。”

    “这还需要我问吗?你在酒吧里亲晏辛的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黎昕大声喊道。

    陈敢闻言,只是错愕地看向黎昕:“……什么?”

    黎昕苦笑:“你看,你甚至都不记得。”

    那时陈敢醉得像个鬼,怎么可能记得,他都不记得是黎昕接他回家的。

    当初的分手太被动,也太仓促。三年来,他们其实都耿耿于怀,谁也不想认输。

    两个人靠得很近,各怀心事地沉默着,距离却远不如从前亲昵。

    好在,和黎昕不同,陈敢不愿意再去纠结三年前的事。一段感情最终走向分崩离析,两个人都有责任。

    他知道如果在感情里非要分出一个对错,最终只会伤人伤己。

    现在,他的黎昕回来了。

    他依然像从前那样爱着黎昕,被他吸引,也被他牵动。所以他无所谓别的,他只希望他们能够重归于好,三年前也好,三年后也罢,他要多一个机会。

    陈敢走上前两步,想要拥抱黎昕,他说:“黎昕,我们……”

    他想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他想说,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话音未落,门口转角处传来一道他也十分熟悉的声音:“陈敢?”

    第五十一章

    祁佳和以为陈敢出去抽烟,便没有多想。看到摄影师追着出去,也没有多想。可是陈敢老不回来,那他不能不多想了。

    他慢慢走出去,发现门外的人正是那个摄影师和陈敢。

    他喊了陈敢一声,然后陈敢慢慢回过头来,眼神由惊讶,慢慢沉寂,最终变作一汪死水。

    祁佳和的这一声,强硬地将陈敢从他的梦境里拽了出来,让他蓦地从云端跌落到了现实。

    ——他现在和祁佳和在一起。

    陈敢立刻意识到,此时此刻,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会伤害到某一方。

    人生没有如果,做出的决定再也无法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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