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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一生 第23节(2/3)

作品:《许君一生


    他是一个人在外面。

    他在看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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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回去实验室。

    那里有齐景照看,我回去也没事做,干脆在研究所外面路边上坐着,正是盛夏,到处开着合欢花,北京人管这个叫马缨花。下午的阳光从树影间斑斑点点地落下来,一地的光晕。

    以前,就在这个地方。我和李祝融说过,我说,有一天,我一定会进入这个研究所,拿物理界最大的奖项。我说,小哲,你什么都见过,一定没有见过那个奖章的样子。到时候,我一定把那奖章拿回来给你看看。

    言犹在耳。

    人事全非。

    -

    李祝融到五点就过来了。

    他坐一辆眼生的黑色房车,车是司机在开,车上有个面生的青年。

    “怎么坐在树下面?”他从车里跨了出来,伸手来拉我:“伯父在上面?”

    我被他攥着手腕,带我往楼上走。那青年跟在我们后面。看我看他,笑了笑:“我是李畅。”

    夏家以前有陆非夏,现在有靳昀。郑家有林尉,李家有李畅。

    “别上去了,我们在下面走一走吧。”

    他大概也知道我有话要和他说,让李畅远远地跟着。

    -

    我带他走的,是去我们以前教学楼的路。

    我总也记得,当年我刚给他当家教的时候,因为学校有事,第一次跟他请假。他十分不高兴,跑到我们学校来找我,一脸冷冷的表情,穿着黑色英式校服,抱着手臂站在我们教室门口。

    我惊喜莫名,带着他在我们学校里逛,那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r大的前身,是个很漂亮的园子,里面的荷花塘很出名。

    我们在柳荫下面坐了下来,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只有零星的几个美术生在那画写生。

    “小哲,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脸?”这是我第一句话。

    他的身体顿时绷紧了,站了起来。

    他的脸轮廓分明,眼睛狭长,冷下脸来的时候,让周围的人都跟着紧张。

    “钟离的办公室被监听了?”他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眯细了眼睛:“谁干的?郑野狐还是季野?”

    我抓住了他的手。

    “谁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有话和你说。”我加重了语气,告诉他:“我说过,我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他用怀疑的眼光地看了一眼周围。

    我知道,他心里现在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他就是这样。越是心里不平静,表面越是倨傲,装作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样子。

    “坐下来吧,小哲,你听我说完,再去找人麻烦也不迟。”

    他总算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

    “我直到今天早上,才知道你的理由……”我一直握着他手腕:“你就不想知道,我听了你的理由有什么想法吗?”

    他瞥了我一眼。

    “什么想法?”

    “我想揍你一顿。”

    他勾着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但是那笑容转瞬即逝,我想这绝不是因为他觉得好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你长得好。所以五年前,你爷爷不再成为阻碍之后,你不是马上来找我,而是悄悄跟踪我到gay吧?”

    他无动于衷,似乎这压根不是什么滑稽可笑的蠢事。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能忍?你竟然看了我一眼之后,就调头回了北京,还生了一个孩子!你他妈要是一辈子呆在北京也就算了,你为什么又跑到c城来!这五年你干什么去了?”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只觉得今天早上压下的那些怒气又翻涌起来,这简直是一场滑稽闹剧,更妙的是,这闹剧里,毫不知情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我逼视着他眼睛,那墨蓝瞳仁波澜不惊。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他轻飘飘地说:“我不需要解释。”

    “我需要。”

    他站了起来。

    “回去吧,伯父应该饿了……”

    我仍然死死抓住他手腕。

    “老师是想和我一起回去,还是我扛着老师回去?”他云淡风轻问我。

    “并没有那么难的,小哲……”我哀求地看着他:“你总要说出来的,你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说得挺好的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他抿紧了唇,像是这世界上最顽固的雕塑。

    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看着这双墨蓝眼睛,像是看着最深最暗的死海,我永远也看不透,那深邃的墨蓝下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需要一个答案,你知道吗,小哲……”我只觉得眼睛发热:“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

    他别开了眼睛。

    他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倨傲地挺直了背脊,他总是这样固执的……

    “我,”浅色的嘴唇只张开了一瞬,又像扇贝一样闭紧了,他转过脸来,静静地看着我。

    他几乎是哀伤的。

    我怕看他的眼睛。

    那墨蓝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质问我。

    天快黑了,满天血红晚霞,照得那眼睛里,似乎要滴下血来。

    “我,也有试过,做老师喜欢的那种好人……”他似乎吞下了锐利的刀片,每一个字都是带着疼痛的:“我没有做到。”

    我吻了他。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我知道,你曾经害怕过,你也知道,我想当物理学家,你也知道,我离开的时候,是带着怎样的愤怒和恨意。所以你不敢见我,你只敢先悄悄地看一眼我在干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没有人会喜欢你。你爸妈不喜欢你,你爷爷不喜欢你,所以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你不知道,原来喜欢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你飞扬跋扈也好,你性格冷僻也好,我都是喜欢你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遇到了你呢?

    我知道,你曾经,很努力地做一个好人。你想放我在c城,遇到更好的人。你以为,你是我二十五年里最痛恨的人,你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到你。你曾经,也不想囚禁我,不想勉强我。但是小哲,你做了五年好人,然后跑到c城,把我从小山沟里抓了出来,告诉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我。

    这些,自从听了那个录音之后,我都知道。

    但是我还是要听你亲口说。

    这是惩罚。

    -

    “小哲,你看,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我犹有点呼吸不畅,缓了一缓,看着他眼睛说:“以后有事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他大概是觉得刚刚跟我解释很丢脸,倨傲地别开了眼睛。

    “我知道你不喜欢解释,可是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有很多事,你不能让我自己想的……”我握着他手腕,继续说:“而且还有些事,我要和你说。”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事?”

    “我长得不算多好看,现在物理也只是一般,而且我脾气也太优柔寡断了。”我垂着眼睛:“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对你好而已。”

    他把我脑袋抬了起来:“你说什么胡话,又不止你一个人对我好,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你?”

    我笑了起来:“现在你知道我听那段录音为什么想揍你了?”

    他被我将了一军,“哼”了一声,拖着我往研究所的方向走。

    “小哲,你以后有事都会和我说的,对吧?”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你身上的伤?”我问他:“还是你换了衬衫是因为在外面洗了个澡,绷带是因为在浴室摔了一跤。而且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要把李畅调到身边当保镖?”

    他站住了,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不屈不挠地和他对视着。

    “小事而已。”他用一种十分不情愿的语气和我解释:“我早上去找钟离了。身边没带人,出来的时候有个人划了我一刀,小伤,不用缝针。”

    虽然知道这样很没有出息,但是我想去解他衬衫扣子的手确实在发抖。

    他握住了我的手。

    “虽然老师这么热情很少见……”他翘着唇角凑近我耳朵,顺势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但我还是想把老师喂饱了,免得老师又像上次一样做到一半就晕过去。”

    77、第 77 章

    我想,鉴于李祝融最近管着我不让我出门的情况,我可能不能亲眼看到李祝融因为录音的事揍郑野狐了。

    但是想象一下郑野狐被揍的画面,也是大快人心的。

    对于这件事,虽然李祝融不和我说,但是我可以问李畅。

    李畅老实得很,简直是和林尉一样的性格,三观端正,正直得让人咋舌。我问他什么,他都说的是实话,比如说李祝融身上的伤可能是和他生意上有冲突的日本人弄的,再比如说,我听了录音的第二天,李祝融就去找了郑野狐。

    李祝融打架下手是出了名的狠,也是出了名的喜欢打脸。我迫不及待要看郑野狐破相的样子,所以问了林尉的电话来,撺掇李祝融请他们吃饭,李貅不知道从哪听说这消息,摩拳擦掌要回北京和“小人妖”打架,我哄了他半个小时,跟他讲道理,说郑敖不会来,让他好好念书。他油盐不进,索性在电话那边耍起赖来,我拿他没办法,最后李祝融看不下去,抢过电话,只说了两句,他就老实了。

    请饭在家里请的——就在楼上的房子里请,下午的时候我和我妈说晚上有事出去,可能不回来睡。我妈追在后面数落,从我爸整天在实验室看林森搞实验,一直数落到我早上没喝她煮的粥……我正想着得有个人来陪我妈说说话,佑栖的电话来了,说他已经到了北京机场,要不要见一面。

    我坐着李祝融的车去接他,怕佑栖在机场等得无聊,和他聊电话,他说他爸妈准备在澳洲定居养老,我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在那头一边吸烟一边笑,说:“我总得留在他呆过的地方。”

    他和我们吃一顿饭,住一晚就要回南方去——五年前他就和我说过,他要老死在那里。

    -

    那顿饭很成功。

    我如愿以偿看到郑野狐青了一只眼眶的样子——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被揍了还这么坦然,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笔帽来当发卡,把头发别了上去,进门就给我打招呼:“许老师,快看这里!”

    林尉是好人,又是军人,不管是吃饭还是看电视,一律坐姿端正身板笔直,一脸正气。但是这么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也遭不住郑野狐那妖孽的荼毒。

    郑野狐脸长得女气,精致得不像话,不发疯的时候简直是我见犹怜,被揍了一拳更加楚楚可怜。林尉心疼他,他就仗着自己是“伤兵”作威作福,连喝个水都一副西子捧心状,还装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尉。我和佑栖都被他恶心得不行,不懂林尉干嘛拿这疯子当宝。

    吃完饭,我削了水果端出去给他们。郑野狐四仰八叉躺在林尉腿上看电视,动不动还哼哼两句,装得像要死了一样,林尉被他骗得团团转,一脸关切地替他揉着肚子。看见我来了,脸红到脖子根。

    李祝融有生意上的事要谈,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我在厨房洗碗,佑栖穿一件衬衫晃了过来,他头发长得长了,随便拿个东西夹了起来,乍一看,倒有点像个气质清冷的女人。

    我笑了,问他:“你哪来的夹子啊?”

    他用拿着烟的手指了指客厅——郑野狐不知道做了什么,林尉正手忙脚乱地闪躲。

    “佑栖,我总觉得你和郑野狐神交已久了……”我笑他。

    “神交倒谈不上,”佑栖还是没有点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厨房的灯:“你记不记得我和他上次见面,他说我很眼熟?其实那时候,他就知道我在骗你和李祝融了。他见过我和一个人在一起……”

    “哪个人,我认识吗?”

    佑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沉默了半天,才来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这样算是脑子单纯呢,还是残忍呢。”

    我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满头雾水,还好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郑野狐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比你的李祝融还聪明多了,”佑栖靠在墙上,有点慵懒地笑着:“真正聪明的人,不仅能让自己心想事成,还能让朋友都跟着受益。他和他恋人的路最顺畅,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样说的话,夏宸也……”

    “不同的。”佑栖给我解释:“夏宸没有父母管着,又看了几个前车之鉴,才能做得这样轻巧。但是你说过,郑野狐和李祝融几乎是同时谈恋爱的,结果却大不相同。一样的年纪,他想到的事,李祝融可全没想到。”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愿意和我聊李祝融的问题,是什么时候?”佑栖最终还是把烟扔进了垃圾桶,细长眼睛看着我。

    我几乎是马上想了出来:“我和李祝融去见我爸妈的时候。”

    “那又是为什么呢?你忽然就愿意和我聊李祝融了。”佑栖意味深长看着我:“你和我聊他,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你那时候为什么开始尝试着解决你和李祝融的问题了呢?”

    是因为在天台上闹的那一场。

    “是因为李祝融说了他爱你。”佑栖轻巧道出谜底:“其实你和李祝融两个人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你要相信,他爱你。他也要相信,你爱他。这样你就会开始思考,他既然爱我,那么他这十年不会不来找我,他不来找我,一定是有理由的。然后你才会想,你要李祝融的一个解释。事实上,你们这半年经历的事,就是按着这个步骤来的。”

    “我想,郑野狐很早之前,就教过李祝融,要让你知道,他爱你。但是李祝融情商比较低,他以为让你知道就是说出来,所以才会在天台上说那句话。其实郑野狐的意思,是要李祝融让你自己相信这件事,而不是说出来。李祝融一直没找到方法。我看着着急,所以才会设计骗你们,让你们自己去发现。”

    佑栖开玩笑似的摊开了手:“你看,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套用一句很俗的话,爱情能解决一切问题。”

    我拿着碗,看着他站在明亮灯光下,真心诚意对我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了,佑栖。”

    “别谢我,我只是催化剂而已。”佑栖看了一眼客厅的古董钟:“不早了,我得走了,还要去见一个人。”

    “你晚上不是在这里睡吗?”我追着他问:“我已经把客房收拾好了。”

    “给他们住吧,我要回家了。”佑栖促狭地朝客厅那一对指了指,提着行李,走到门口穿鞋,我只能匆匆地跑到卧室,把本来准备明天给他的礼物拿了出来。

    “这是生日礼物,本来准备明天给你的。”我蹲下来帮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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