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反宇,花影灯簇,在湖心倒映出一只振翅的巨鹊。三楼轩窗上仰,祝鹤行仰面下坠,紫袍鼓风,长发缭雨,冷月倒悬在他眼中。

    画左侧是当初曾在船上“偶遇”时见识过的漂亮字:【“紫草生湖边,误落芙蓉里。”[1]】十九年春,醉云间与君见。】

    祝鹤行目光微闪,合上画卷,说:“郎君丹青绝妙,我很喜欢。”

    沈鹊白问:“这份心意?”

    祝鹤行答:“万金难求。”

    沈鹊白展颜轻笑,看着祝鹤行慢条斯理地将木匣封好,突然伸手搭肩,说:“朝天城之事另有隐情,夫君饶了我,好不好?”

    “那夜是杀人刀,今夜是美人计。”祝鹤行抬指,挑了他的下巴,“你还有什么招数?”

    沈鹊白仰视他,轻声说:“只要夫君喜欢,我什么招数都有。”

    祝鹤行说:“那你倒是说说,隐情是什么?”

    “那时我得了小道消息,虚檐也要出手。虚檐向来是出手即功成,我不知夫君文武双全,所以猜想您恐有大难。我不忍心看夫君惨死异乡,可大梁有关您的谣传太多,都说您是六亲不认刻薄无礼残忍嗜杀凶狠无情……”沈鹊白连着一口气把骂人的词都说了出来,最后很有节奏感的一停,接着说,“总之不是个好东西!”

    祝鹤行看着他,嗮笑。

    沈鹊白正义凛然道:“可我怎能因为他人之言就随意判定夫君为人,自然要亲自验证一番!经过那半日相处,我深知夫君聪颖大方,是年轻俊才,哪是谣言中那般不堪!可虚檐不容小觑,直面对抗胜算不高,我只能选择迂回作战,先打入敌人内部,再寻机倒戈。不瞒夫君,”

    他抬起一双真诚的眼,堪称情深意切,“那夜便是没有晏先生,我也会趁乱引走夫君,再带您去我准备的小路,换马而行的。”

    “原来如此。”祝鹤行拊掌赞叹,“没想到郎君竟是一位仗义出手的义士。”

    “愧不敢当!只是没料到晏先生,我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沈鹊白忧虑地说,“那夜我没来得及解释,此后几日都神思恍惚,很是忧心,生怕夫君误会了我一腔真心。”

    祝鹤行似笑非笑,心想比起眼前这人,各个楼馆里的优伶都得往后排。他将匣子放在桌上,说:“你的心意,我已然了解,心中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鹊白庆幸地说:“夫君信我就好!”

    祝鹤行目光温柔,“好了,此事就此作罢。累了一天,早些就寝吧。”

    “夫君,那个……”沈鹊白偷偷瞥他,只一眼的功夫,把为难和羞赧演得淋漓尽致,“我今日不方便侍奉。”

    祝鹤行吃惊,“你来葵水了?”

    “……”沈鹊白眉心抽搐,差点变脸。

    祝鹤行真诚地疑惑道:“那哪里不方便?”

    沈鹊白抿唇,小声说:“我怕自己粗手粗脚,侍奉不好夫君。”

    祝鹤行说:“我看不然,那夜在湖中,你解我衣带的本领就很娴熟。”

    呵。沈鹊白温顺地说:“我侍奉夫君宽衣。”

    他上前勾住祝鹤行腰间的锦带,抬眸时正好对上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立刻害羞似的垂下。

    解了衣带,除去外袍,下一步就该往床上走。沈鹊白站在原地不动,懂事地说:“夫君,你我同为男子,就算夜夜把床榻干穿,也是造不出小娃娃的。王府后嗣绵延是大事,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张罗着给您纳妾,我——”

    “不必担忧。”祝鹤行情深如许,“除了你,我不会再纳任何人。”

    沈鹊白震惊地抬起头,“啥!呃,我是说:啊?”

    “我家小郎君文武双全,文能提笔作画,武能琴音催命,还生得一副如玉似宝的好相貌,我娶了你,次等岂能入眼?何况,”祝鹤行伸手勾了勾落在窗上的红绸,娇娇探出半只矫健的身子,同主人一起看着沈鹊白,“我不喜欢府中有闲杂人,看一眼就心烦,所以谁要是不长眼,往我府中塞人,我就只能将他们削成人棍,系上红绸,客客气气地送回去。”

    “……夫君别吓我。”沈鹊白佯装受惊,眼波流转间认出窗外白鹰是极难得的猛禽。

    熬鹰是门困难的手艺,耐心毅力缺一不可,越是凶猛的鹰,越是难以驯服,祝鹤行的这只是谁替他驯的?或是,他亲自驯的?

    窗外架着鹰,窗里站着鹊,还都野得很。祝鹤行觉得有意思,他伸手关了窗,意味不明地说:“别怕,它不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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