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第21节(1/2)
作品:《夜尽天明》
等到屋子里的几个侍女都下去之后,淑瑜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木梳,那柄镌刻精致的木梳,就在刚刚,竟然被她生生的从中间折断了。
屋子里只剩下安王世子和淑瑜两人,淑瑜依然稳稳的坐在梳妆镜前,没有起身,半响,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平静的说道:“淑瑜自认,这世子妃做的还算稳妥。毕竟是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又是世子求娶的淑瑜,若是此时世子将淑瑜休弃,淑瑜毫无怨言,只怕世子不好交代,也影响世子名声。”
“你这是有恃无恐了?”安王世子狠狠的摔上门,走进来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又重重的将茶壶和茶杯放在桌上,迸溅出不少茶水。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也让其他人都看清楚,我卓淑瑜懒得管她们那些闲事,谁要争宠谁去,谁要讨好世子也是她们的事情,一个个都是什么心思与我无关,可是她们最好也别来招惹我!”淑瑜微微垂眸,冷声说道。
“就算只是一个侍妾,她的肚子里可是还有着我安王府的骨血!”杨靖霖看向淑瑜的眼神有些冷凝,更多的,却是听到淑瑜言语间的冷漠时,一种无以言喻的挫败。杨靖霖知道,卓淑瑜即使人前一张笑脸,那上面的笑容,也却从未到达过眼底。而淑瑜对他,更是冷漠不在意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杨靖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世子妃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卓淑瑜身为安王世子妃,不在乎她自己手中的权利,不在乎安王的长孙从哪个女人的肚子里出来,不在乎后院里有多少女人在争宠,不在乎杨靖霖亲近过谁宠爱过谁,她简直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极致!
也许,他现在终于知道,卓淑瑜唯一在乎的,就是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别闹到她的面前来?只要别闹到她眼睛底下或者是招惹到她的头上,卓淑瑜就始终像是孑然一身独立于这安王府之中的一个外人一样,其他人之间的争端,仿佛全都与她无关……
“那样一个贱人,唯一有点价值的也就她那个肚子了!”淑瑜轻轻柔柔的说道,“我既然要教训她,自然只会用最让她难受的法子,不然,我又何必亲自动手。世子既然觉得淑瑜所作所为太过毒辣,淑瑜自请去佛堂禁足诵经悔过便是,世子以为,三个月的时间可够?”
“你要去便去!”安王世子曾以为这些不过是淑瑜以退为进的法子,当即便不屑冷哼。等到淑瑜真的只身一人、一身素的服守在那佛堂之中,神色寡淡平静,三个月对王府中事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之后,杨靖霖才恍然惊觉,卓淑瑜,除了厌烦那些侍妾争宠争到她的头上之外,竟然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等到三个月的禁足之期到了,淑瑜从佛堂中回到了世子妃的院落,依然是不悲不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被世子厌弃,手中没有管家的权利,堂堂世子妃被罚去佛堂里诵经,这些足以让任何一个当家主母失态的事情,淑瑜从来不曾在意过……
再有不长眼的侍妾之流去挑衅失宠的世子妃,被淑瑜掩饰都懒得掩饰直接动手毫不留情的收拾得半死不活之后,跑去找世子告状诉苦,得到的结果却是世子的厌弃。
一次两次之后,那些个后院的女人也就都识趣了。再也不会去招惹世子妃淑瑜。甚至于,世子妃心性极冷,就算是对于世子的宠爱,也全然不在乎,几个聪明的女人勘破这一点之后,虽然心中震惊不解,却也更加明白,和世子妃过不去,纯粹是没事找事……
淑瑜曾经以为,自己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安王府的后院之中,做一个不受宠的主母,杨靖霖要她管家的话,她自然会认真去做,不会出一丝纰漏。他若是另有所爱,想要抬举那个女人管家,也随他去,淑瑜乐得清闲。
可惜,偏偏总有那么几个身为天之骄子的男人喜欢犯贱。
淑瑜认真的绣着一副气势磅礴的名山大川的屏风给自己玩,有些困惑的想着书玙曾经跟自己开玩笑的时候说过的“男人都喜欢犯贱”这句话。
淑瑜不在乎安王世子,一来二去的,被忽视个彻底的安王世子反而越来越在乎淑瑜……
就像今日这样。
杨靖霖在看过信之后,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太子派人送过来的关于书玙的信拿给了淑瑜,而淑瑜的眼睛里也真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不是对他,安王世子杨靖霖依然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你知道卓书玙在哪?”安王世子猛然间意识到。
淑瑜的眼睛里稍稍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似乎是没想到杨靖霖会猜到这里。
半响,淑瑜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又稍稍有些迟疑的侧了侧头,含笑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想去哪里……但是,我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里。”
难得淑瑜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而且,似乎还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安王世子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还在有些恍惚的回忆着淑瑜刚刚稍稍歪头的样子和她脸上稍纵即逝的笑意……
数日之后,书玙到达了安王封地。他仍旧是伪装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甚至还入乡随俗的学着其他在街上的妙龄女子那样,脸上带着半遮半掩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明亮的淡琥珀色眼睛。
乘着马车经过安王府,书玙稍稍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红色的大门外把守的侍卫,想起淑瑜就在王府的院子里面,不由得就笑了笑。
可惜,自己想要和淑瑜见一面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书玙花了些银两,买来好些漂亮的花卉,又让客栈的小二帮忙弄来些漂亮的绸缎,书玙一个人闷在客栈的房间里,挑挑拣拣折腾了许久,总算是弄好了一束令人惊艳的鲜花。
书玙在桌案上细细的研磨,然后在人家用来剪窗花的彩纸上写下了几句话,没有署名,也没有写是要给淑瑜的。书玙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之后,坐在马车里捧着花束,在安王府附近寻了一个正在玩耍的乖巧听话的小孩子,将那束花郑重的交给了那个小孩子,请那个孩子帮忙,又送给他十个铜板作为谢礼。
小孩子抱着花跑到了安王府的正门那里,直接被守卫拦了下来,小孩子也不害怕,直接将那一束花塞到了守卫的怀里,大声说了一句,“这是给安王世子妃的,世子妃看到了上面的字,自然就明白了!”小孩子完成任务,直接扭头就跑了。
那个侍卫正在两难之间,安王世子骑着马正要外出,看到门口的守卫抱着花,完全不成体统,刚要问询,那个侍卫已经飞快的将刚刚那个小孩子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给世子妃的?”安王世子有些皱眉,瞥见那束花中间的一张小卡片上,上面的字迹竟然和淑瑜如出一辙,霍地睁大了眼睛。
安王世子直接从侍卫手里抢过了花束,径自打开上面夹着的那张卡片,仔细看过之后,赫然发现,若非自己对淑瑜的字迹太过熟悉,恐怕真的会误认为这张卡片就是淑瑜本人写的,这上面的字迹,实在是太像了……
碰巧预见这么一桩事,安王世子也不打算外出了,从马上下来,捧着那束花和那张卡片径直的就往后院去寻淑瑜。
淑瑜有些茫然的微微蹙着眉接过那一束漂亮的鲜花,完全不理解杨靖霖今天这是又吃错什么药了,送来这么一束剪了根茎只剩下花枝和花朵的花束来,新鲜劲过去之后,这些花很快就会枯萎了,就算想要养花也得带点泥土和花盆吧……
安王世子什么也没说,直接把那张卡片也递给了淑瑜。
淑瑜漫不经心的打开,才看到上面的字迹,漂亮的淡琥珀色眼睛便瞬间睁大,里面甚至闪过一丝激动和惊喜的神色。
“淑瑜?”安王世子有些闷闷的开口询问。
只一眼,淑瑜就知道这些花是谁送来的,书玙的字迹和自己极为相似,若非本人,旁人很难分辨出来,虽然书玙并未谈及他的目的地和未来的打算,可是,知道他此刻安然无恙,甚至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淑瑜的心里便是止不住的雀跃。
“是弟弟,”淑瑜开心的咬了下嘴唇,那张本就明艳的脸上,笑容明媚如春,让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杨靖霖几乎有些怔住。
“知道他无恙,我就安心了……”淑瑜珍惜的捧着花束,沁人的馨香在身边弥漫,让人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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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男人就爱犯贱,太子如此,安王世子依然如是- =
第二十一章 后会无期(下)
等到安王世子再去使人追查那束花的来由时,找到了那个送花的小孩子,从小孩子的口中得知,是一个带着面纱的漂亮“姐姐”请他帮忙的,关于那个女子的身份,便再也无法追查下去。
安王世子杨靖霖毕竟不像太子殿下那般对书玙上心,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世子妃淑瑜而已,而见到淑瑜虽然还是会想念弟弟,却并不热衷于寻找书玙,安王世子自然也就停下了想要找到卓书玙的念头。
和淑瑜报过平安之后,书玙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一个人继续悠然的南下,距离京城越来越远,渐渐的也远离了安王的封地,书玙也就不在继续扮作女子样子,恢复了正常的男装打扮,衣着虽然不算很精致,但是也并非简朴的粗布衣衫。
路过小的村庄城镇时候,书玙偶尔还会摆个摊给人代写几封家信,赚取微薄的几文钱,然后直接就在旁边的包子铺馄饨摊上花掉,随随便便的就算是吃过一顿饭了。
一个人在外漂泊的日子毕竟清苦,就算书玙不缺钱,可是,那种走走停停、居无定所的日子,本身就是一种磨砺。
除了远离京城,如今再加上一个远离安王封地之外,书玙并无一个固定的方向可言。他只身一人,访遍这世间山水。惊涛拍岸也好,悬崖瀑布也罢,那些只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毫无人为雕饰的大好河山,让书玙整个人的心境都更加开阔。
每到访一处令人惊叹的景色,书玙便会给身在安王封地的淑瑜写一封信,这封信里,没有写信人的落款,也没有任何关于心情心事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细细描绘那世间万物的神奇瑰丽——书玙不善华丽的辞藻,他更喜欢用单薄甚至有些枯燥的数字去描述,而淑瑜每次收到他的信,便小心翼翼的在沙盘上,一点一点的根据书玙给出的那些数字,一丝不苟的做出各种各样的模型来。
看着越来越大的沙盘上、越来越丰富的景象,淑瑜的眼前,仿佛也出现了书玙眼中看到的那些枫叶红林,悬崖峭壁,山石小道,沙滩碧海……
书玙在一个偏远的小城里用秦凌这个上辈子的名字,置了不少田产,有时候觉得累了,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那个小城里,做个悠闲的地主,时不时的还要和七品县令喝喝茶聊聊天,顺带着连县衙里师爷的活计都帮着干了……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恍然间,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间,世间仿佛再无卓书玙此人。
那个偏远的小城里,上一任的县令三年任期满之后,和他的幕僚加师爷秦凌依依惜别,被调任离开后,书玙面对新来的县令,依然是请人喝喝茶,聊聊天,自我介绍说是姓秦单名一个凌字,在这方小城里也算家有薄产。
书玙坚定的和县令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然后悠闲的做着自己的地主,衣食无忧,还顺便帮着县令忙忙小城里零散简单的政务。
眼瞅着年景不算太好时,直接给那些佃户减些租子,不知不觉间,“秦凌”竟然也成了十里八乡中的大善人。
偶尔回想起五年前的事情,想起京城的卓府和皇宫,想起九皇子府和太子东宫,竟然已经是恍若隔世般……
唯独那个叫做杨靖泽的人,三年的时间过去后,他的影像,非但没有消散,在自己的脑海中,反而愈发明晰……
时间无情,却也深情。
彼此间的喜爱还没有被时间所磨灭,两人间曾经尖锐到无法化解的矛盾,却仿佛随着时间,渐渐的淡去了。
再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书玙恍恍惚惚间,发觉自己所记得的,竟然只剩下了杨靖泽曾经对他的好,以及那个真正的天之骄子对他所有的专注和真心。
曾经的伤痛和决绝,已如过眼云烟,全都随着时间渐渐散去,唯独那份真挚的喜爱,在彼此分离的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让人心颤,历久弥新。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珍视曾经的美好曾经的回忆,忘记所有的隔阂以及不愉快的事情,书玙的心情,从未这般轻松过。
午睡醒来,书玙就直接坐在树荫下,稍稍抬起头,望着透过繁茂的树木枝叶星星点点投射下来的阳光斑驳,微微一笑。
五年的时间过去,过了几个夏天之后,书玙侧脸上那道疤痕已经变得很淡了,若非仔细盯着看,一般也不会被人注意到,用手摸上去的时候,手指间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一点微微的凸起。在没有疤痕修复手术的古代,想要这种伤痕彻底消失,却也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
他的未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简单、平静。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里,当着悠闲的地主,善良待人,也被那些淳朴善良的农人们感激着。
没有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也没有皇权更迭、尽付心机,每日的生活都像白开水一样单调而无味,却让人可以随意的开怀畅饮,唇齿清新。
书玙还有闲心在自己的门前挂上一副对联,直接借用人家别人的一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悠闲的坐在藤椅之上,望着自己的土墙小院中栽种的果树蔬菜而非那些名贵的花卉,浅浅的挽起嘴角微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盛德二十九年,书玙离开的第三年间,皇帝病体难支,下诏退位,东宫太子杨靖泽即位,第二年,改年号为永安。
皇后与新皇生母皇贵妃虽然俱被封为两宫太后,皇后病弱,皇贵妃手中掌有凤印,虽未明言,两宫太后之尊卑,有心人自然心知肚明。
原东宫太子妃赵太尉之女赵令颐,因无子并未直接封后,而是被封为皇贵妃,新皇长子之母原太子良娣青荷被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
新皇长子,贵妃青荷所出的杨昀凌,深得皇帝喜爱,时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皇长子命中,无人知晓,“凌”之一字,曾是书玙写在那粗糙简陋的龙王面具里侧的,就是杨靖泽,也是在千百次轻轻的拿着那张面具时,偶然间看见面具内侧书玙笔迹的一个“凌”字,前面那个已经模糊了的字迹,却是无法辨别……
同年二月,安王世子妃卓淑瑜产下一子,小家伙被安王世子视若珍宝,乳名思安。
名字似乎只是思其人,颇有些人以为是思念安王世子之意,少不得和安王世子调笑两句。
唯独安王世子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强忍着不满,瞅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顶着“思安”这个“好名字”,可是,淑瑜给自己的儿子起这么个小名,思念的是谁,惦念着想要他安宁的又是谁,却让安王世子每每想起,都恨不得这辈子从未和那被淑瑜放在心尖上的人见过面……
永安二年,巍峨庄严的皇宫之中,昔日的九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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