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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榆木篱 第8节(2/3)

作品:《竹榆木篱



    “那什么,我错了,竹篱。你饶了我好不好?”颔首低眉的模样,没了半分血性,真不愧是榆钱的儿子。

    “我累了,若是这样,请回吧!”竹篱抚额,捂着嘴重重的咳了许久,展开手帕,绽了血花,触目惊心。

    竹篱转身,艰难举步,轻飘飘的,而后,身体似风筝般落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为什么……不走呢?为什么……没死呢?

    闭上眼,坠入黑暗。

    榆木看着空落落的房间,散着零落的书本,和显眼的家训。

    榆木虔诚的抱着竹篱,摸着那一头柔顺的白发,泪水顺着脸颊滑过,缓缓的,砸在被褥上,绽出一朵水花。

    嘴上说着不喜欢,又何必在行动不便,举步维艰的时候,拖着病体去见我,只因那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慧极必伤,可愚昧更让人难过。

    院外马车咕噜声唤回了榆木的理智,放下竹篱,掖好被角,静静的坐在一旁。

    混乱的脚步声,伴着竹覃焦急的声音。“大夫,这边请。”

    竹覃看着榆木,愣了会,忙给大夫让路。

    “榆木,这几日都不曾见到你,还道你和竹篱吵架了!”

    榆木站在一旁,尴尬的笑着,“哪会呢!不过是看着小妹,竹篱的身子……如何了?”

    一旁的大夫皱眉,冷冷的打断两人的寒暄。

    “他身子本就虚,毒入骨髓,怕是时日不多了。恕我无能为力,您另请高明吧!”

    说完,大夫就背起药箱离去。

    榆木愣在原地,呆呆的站着,心如一潭死水,静静的,起不了任何的波澜。

    还道喜欢自己那么久的人反而变得坚决,原来是打着离开的算盘,若不是自己幡然醒悟,还真的任由他离去,如今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还以为自己好的理由拒绝,竹篱,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就不能任性一次,由着心一次吗?

    竹覃看着榆木痛苦的眉眼,叹着气,“断离散本就无药可解,若不是竹篱身子里那些长年累月的药毒,恐怕他还撑不到今日,你别怪他瞒着你,若不是我去京城,他连我也瞒着。”

    断离散,榆木踉跄着脚步后退,颤着嗓音问:“他…..他是如何中断离散的?”

    竹覃叹气,抚额:“我并不知道阿规是段家的人,若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阿规留在他身边的……”

    原来,阿规将竹篱那些与官员不清不楚的交易信笺交给了段明,心怀罪孽,一碗茶,毒死了自己,连累了竹篱。哦,不,那杯茶,本就是毒死竹篱的,可没想到没毒死,阿规畏罪自杀了。

    榆木就那样看着竹篱,胸中那颗跳动的心像失去了动力,一点一点的,攥失了榆木的生命。

    如此,才生生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断离散,是他亲手交给榆林的,偏偏用到了竹篱的身上。或许当初交给榆林的时候,自己就曾想到了这个结局,说到底,还是不信任竹篱会放过榆林罢了。

    黄昏时分,夕阳染红了大半个天空,像是篡失了别人的生命力。

    榆木就那样看着竹篱,思绪渐远。

    人这一生,就应该踏踏实实,娶妻生子,功成名就吗?

    可若是娶到个陈家娘子那样似的千金小姐,双十年华就抛了稚子和夫婿。这么些年,人老陈不也是这么过来的,碍着谁了。

    还是娶个周夫人那样的,恩恩怨怨,榆木想起幼时那些恨不得弄死周夫人的念头就直摇头。若是没有竹篱,指不定哪日就随了心了。

    亦或是竹夫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若是世人皆安安稳稳,娶妻生子,本本分分,这世间,又怎会变得如此?

    可榆木放不下,午夜梦回,也清楚的记的当年竹篱颤着身子高声喊着兄长的模样,大概从那时,就偷偷地在心底决定要对他好,那样孤独,那样害怕,就像另一个自己,带着怜悯靠近,却偷偷得了那么多的爱,长期不受待见的孩子收到突如其来的关怀,第一个反应便是缩了回去,可得到了温暖,怎能轻易割舍,轻轻的试探,很久很久,才明白这份属于自己的爱,可第一次看见裂缝,受到了极大的欺骗,心里拒绝着,仍偷偷地跟着,这个人属于自己,怎么能让他受伤。看见冰冷的剑刺开那苍白的皮肤,可那人依旧含笑的眉目,心像狠狠的撕开了个口子,鲜血淋漓。

    小妹当年送你的那个荷包是送给陈驰的,可你想想,为何送给了你?

    因为早在那时,小妹就已看不见,之所以送给你,只是想让你转送,可她已看不见,心里头,总有着低人一等的想法。

    如此,竹篱才想出这个办法的吧!就算陈驰不来,凭着竹家的财势,小妹也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这个人,至死都想着如何保全你身边的人,你怎么忍心抛弃他呢?

    竹篱幽幽转醒,白得纸张似的脸毫无血色,墨漆似得眼睛就那样死死的盯着榆木,半晌,轻轻的笑了,“何必呢?榆木,你本该去寻榆林的。”

    榆木攥着衣角,“竹篱,反正时日无多,我都不怕,你又在害怕着什么呢?”

    “娘娘。”宠溺的语气,像沾满了蜜,听的人沉醉。

    榆木抬头,轻轻俯身,温柔的捧起竹篱的脸,对视着。“小妹拿了后半生来赌陈驰的回头,你呢?难道连一点点的时间都不肯给我吗?”

    “竹篱,你没你想象的那么伟大。我从来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这世间我只能得到一个人,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你。”

    知根知底,知己知彼,比对方还了解对方,你怎么逃呢?

    “竹篱,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竹篱拍开榆木的手,莫名的笑了,“你可想好了,我这苟延残喘的身子可撑不了多久,而且,你当真要与心狠手辣的人在一起?”

    “自然的,我可不能辜负了你的心意。”

    榆木张开手,将竹篱抱在怀中,附耳轻语:“你是我的人。”

    竹篱腾的红了大半张脸,羞恼的掐着榆木的腰,“我什么是你的人了?”

    “你喝了我的桃花笑,还拿了我折的桃花枝,怎么?还想翻脸不认人?那可不行。”

    跟榆木比脸皮厚,谁比得过?

    “你……你给我出去。”

    榆木紧紧的抱着竹篱,温暖依旧,沉了心思,“竹篱,你别赶我。”

    显而易见的悲伤蔓延,竹篱轻轻叹气,怎么就对这人冷不下脸呢?

    “罢了!”

    榆木扑了上去,压着竹篱,将被角掖好,轻声道:“休息会,等竹伯伯归来时再起,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喃喃细语,带着慰藉,哄着竹篱入梦。

    半梦半醒间,竹篱低头看着白发交杂着满地落花,握着手中的桃枝,泪水从眼角滑落,高声呼喊着:“榆木,榆木……”

    嗓音嘶哑,怔立了许久,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桃树,绝望的闭眼。

    可熟悉的味道靠近,温暖的手臂环上腰肢,“怎么?寻娘娘何事?”

    一如往昔调笑的声音,一如往昔的亲密无间。

    竹篱反身回抱,眸中星火点点,“我以为你……你不要我了。”

    “你可是我的大小姐,怎么敢不要?怎么敢。”

    是了,他在身边。

    朝夕辞白发,丝丝捋意情。一封雁字信,留与榆木说。

    雨打青竹翠妖娆,篱落墨镜暗忌恼。停步桃树观榆木,花开红颜钱返撂。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竹篱时日无多,大概就是这个结局,之后再写些番外就差不多了。

    ☆、番外

    番外一:

    榆木是个脸皮厚的,也不管竹篱同不同意,就擅自在竹家住了下来,同床共枕,揩油吃豆腐,一转眼,又变成翩翩君子,弄得竹篱头大的很。

    榆木轻轻抚摸着竹篱苍白的脸,低着头,附耳轻语:“竹篱,起床了。”

    竹篱微微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心烦意乱的,好歹撑过了年关,可这近日来越发嗜睡了,一整日都无精打采的。

    “难道今日桃花开了,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这人越发的会撒娇了。

    竹篱扶着榆木的手,缓慢的迈着步子,自嘲的笑了,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垂死之际,反倒让自己体会了把被人疼爱的感觉。

    暖风吹着,桃花纷落,撒了一地,挥挥洒洒,勾起了瞌睡虫,到底是春困时分,怎么也打不起几分精神。

    榆木拿起手中的披风披在竹篱的身上,将石凳上的落花扫落在地,垫好厚绸,才扶着竹篱坐下。

    榆木看着花中的竹篱,怀旧情绪上来了,手舞足蹈的说着以前的事儿。

    “当初我就睡着那棵树上,听着婶娘们议论,怎么说来着,是了。他家那个小子看着跟榆家小子差不多,看见就喊婶子,乖乖巧巧的,长得挺秀气,跟个姑娘似得,比榆家二小子好看。当时我就在想,竹家小子?怎么可能长得比小爷好看?后来一看见你,我就想,嘿,这人我好像见过,仔细想想,却又想不起来了。不过你那时长的是真好看,白白嫩嫩的,跟团子似的。”

    榆木捏着竹篱消瘦的脸,笑容中夹杂些苦涩。

    竹篱轻笑,喘着气,拍开榆木的手,嗔怪的瞪了眼榆木,“我一见你,就知道准没好事,就你那看谁都不顺眼的德行,准得打架,当初发了份善心去寻李伯伯已算恩典,没想到你还得寸进尺。”

    虽然那时回家之后,总忍不住的回想榆木手上的伤,到底还是抱着药箱回去了。结果听了个墙角,存着同病相怜的心思,不自觉的顺着你,结果到最后反而把自己给迷了进去。

    “得寸进尺?嗯?我做了什么?”榆木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竹篱泛红的耳垂,存着些不怀好意。

    “你自己知道。”竹篱拍了拍榆木的脑袋,扭头看着一旁的桃花。

    “谁会想到最后……”竹篱轻喃出声,这辈子,榆木就是个劫,到最后,还是让人沉溺无法自拔。

    “到最后什么?”榆木低着头,一脸茫然,随手将竹篱的衣领整好,温热的手指滑过冰冷的皮肤,让人沉迷。

    “到最后却成了你的夫子。”

    “哈,夫子,还记得我当初问你要什么报答,你说要什么吗?”

    “自然记得。”不过是一串糖葫芦罢了,可自从那时,榆木再去闹市之时总记着给竹篱带串糖葫芦。

    小恩小惠的温暖,偏偏让竹篱难以自拔。

    “可今儿个我可不给糖葫芦了,喏。”

    入眼的是株极精致的桃树,细细的纹理,精致的桃花,就连枝叶,也细细的的雕刻了出来。

    一瞬间,竹篱泪目,他知道对于榆木来说,这株桃树,究竟意味着什么。

    “榆木。”

    “今儿个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爷的心,给了,就不会拿回来了。所以啊!你要记着,好好活着,你身上担着的,可是两条人命啊!人命关天呐!”

    榆木抱紧竹篱,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竹篱的颈脖间,鼻息间,全是竹篱的味道。

    “多谢娘娘提醒,小的记着了。”

    这世间谁失了谁都不会活不下去,可竹篱,你要记得啊!你若是没了,我那颗心,也就跟着没了。

    早早的,炊烟渺渺,各家灶台都已生火,整日无所事事,喝着酒就着一碟牛肉嗑到下午,身旁的孩子捧着书眼珠子提溜乱转,趁着大人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窜到了哪去了。

    竹篱捧着酒坛,呆呆的看着榆木坐在那握着鱼竿,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偶似得。

    “娘娘。”

    “嗯。”

    “阿规给你的信里说了什么?”

    “秘密。不过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榆木指着脸,故作妩媚的看着竹篱。

    竹篱将酒坛放下,靠着桃树看着榆木,一脸宠溺的笑,“你……”

    话未说完,就被传来的话语声生生截断了。

    “听说颜家二小姐嫁了个公子哥,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门当户对的,真好呀!”

    “小一辈的都成了家了,一晃眼,咱们都这么老了。”

    “这榆小子跟竹篱不是还没成家么?”

    “竹篱那身子能撑得了多久,看那孩子,就知道是福薄的人,怪可惜的,年纪轻轻的。”

    “听说颜家小子带了个男的回家,把颜老夫子气了个半死。真是作孽啊!”

    “可不是,老夫子现在都在床上躺着。”

    “那么个俊俏的小伙,我以前还想着将香儿许给他呢,幸好没有。”

    竹篱本就血色淡薄的脸更是苍白如纸,一瞬间,连自个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榆木提起鱼竿,面色如常,“该回去了,不然待会竹伯伯该骂了?”

    竹篱站起身,两人并肩而行。

    “竹婶婶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这么久了,怎么也该回来了吧!”

    “也该回来了,说是寻到了御医,看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吧!”

    一回家,竹覃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自顾自的骂了许久,还是无奈的提着鱼上厨房忙活去了。

    走到半路,才想起什么似得叫住榆木。

    “榆木,你父亲让你有时间回家一趟,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计较着那些做甚?”

    竹覃一进厨房,榆木就腾的抱住了竹篱,蹭着脖子,“竹篱,咱们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广陵的景,临川的景,不必困在这一方天地。”

    呀!青天白日的,就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竹篱摇头,“不行。”

    榆木也不勉强,放了手,晃着身子走进屋去,“庆瑜给我来信说下个月回来,是该回去一趟了。”

    将书桌上的经书展开,端正坐好,提着狼毫,仔细的抄写。

    这是王家娘子前些日子告诉榆木的,多抄抄经书,攒着福气,这人也能精神不少。而后每日雷打不动的撰抄十页,要知道当初竹篱逼着榆木学习可废了不少功夫,如今端正的坐在那抄经书,真是让竹篱哭笑不得。

    “你又不信佛,这佛祖可不听你的祷告的。”

    “那怎么办?”榆木讶然,随即苦恼的低下头,这佛祖也忒偏心了些,怎么只护着他的信徒呢?应该众生普渡的。

    “谁知道呢?”竹篱翻着厚重的家训,轻咳着,一脸的无可奈何。

    榆木放下笔,洒落的墨水落在宣纸上,染糊了刚抄写好的经文。

    “你怎么老看家训呢?那么繁冗,枯燥无味的。”榆木撇撇嘴,翘着个二郎腿。

    “求个心安。”竹篱自嘲的笑了笑,翻了页。

    两厢坐定,安安稳稳的做着自己的事。

    晚膳过后,端上的便是乌黑的,泛着难闻气息的药汁。

    虽说竹篱自幼身子虚弱,这药更是从小吃到大,可人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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