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生门 第一卷完结 第24节(1/3)
作品:《八生门 第一卷完结》
也就是从那天起,聂华阴开始有意的疏远他,最后有了割袍决裂,形同陌路。
锦瑟华年与谁度?
貌似也只好,虚度......
他没有聂华阴的野心和狂妄,他是九微派开山大弟子,心性慧杰,行为端方,严格遵循礼乐教条,而当聂华阴目不斜视的从他眼前走过的时候,忽然间,他想——段浔阳,你好无耻,这世道容不下他,难道你容的下他吗?
于是他头一次动了反叛之心,抽出还未沾染血光的长剑架在了阴差的脖子上。
但是聂华阴却如此对他说道:“这位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当时聂华阴双目微微的敛着,色泽清浅的眸子半掩着令人看不真切其中深意,虽携带着浑身的刑具,但他单薄欣瘦的身子依旧站的笔直。
段重殊听到他说:“你我素未谋面,你又何必害我,大人,我不认得他,咱们赶路吧”
“......华阴!”
聂华阴没有丝毫的停顿和流连,似乎当真不识他这个人一样,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挺着坚硬笔直的脊梁,一步步迈入鬼门关,带着他还未了却的怨愤,不甘,和留恋......
聂华阴啊,此人嚣张的不可一世,却也单纯的令人发指,更是忤逆的顶天立地。
至此,聂华阴死了,段重殊却无法容忍他的孤魂被埋在忘川河底忍受永无止境的冰冷和孤独,以至于后来的剖筋剔骨穷尽骨血,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进入三生葬地寻找三生老祖与他签订密约也是他心甘情愿。
段浔阳这个名字变成了一段追忆,一段不可追回的追忆。
陆忘川把写有他名字的一页纸撕了下来,撕的粉粹,又捻成了粉末,洒在地上厚重的泥土里。
像是一个幼稚的孩子,得了一件怜爱的珍宝,恨不得藏得严严实实不给别人看去一星半点,再护食儿也没有了。
忽然想起,当年在金水镇小山坡上,发了羊癫疯一样鬼使神差的叫过他一声媳妇儿,现在重新想起来,似乎看到了当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和他耳根浮现的淡淡红晕。
还真像金丝秤挑开鸳鸯喜帕,得一情深永铸玉貌佳人。
陆忘川趴在桌子上,下巴支在桌面上看着他的熟睡的脸,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他黑羽般的眼睫,笑嘻嘻的叫了一声:“媳妇儿”
段重殊有所感知般豁然睁开双眼,一把攒住他的手指。
陆忘川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笑嘻嘻看着他,正欲开口调戏时见他凝黑的双眼划过几道歃血红光。
段重殊豁然拍案而起,甩出袖中折扇指向红婆:“何方妖魔!”
石桌在他掌下四分五裂,受了惊的老妇人跌坐在地上。
陆忘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心道,这人不是喝醉了吗?撒酒疯?
这什么酒啊,后劲儿可真足。
“他他他,他是不是喝了蔷薇娘子酿的酒?”
陆忘川拦在红婆身前,对段重殊道:“别闹”然后问她:“街道上的酒肆?那个老板娘吗?什么来路”
“小先生有所不知啊,她可不是什么酒肆老板娘”
据红婆而言,那个女子不是人,而是一朵蔷薇花的精魂化体,算是个颇有修为的花妖.
许久许久以前这座村镇里有间寺庙,寺庙的住持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得道高僧,这花妖就是高僧栽在他禅房窗户下的一株蔷薇花,花妖因日夜受佛音灌耳,修出精魂幻化成人,为了报答他的教诲之恩,便常伴在高僧身旁与他为伴,白日里抄经煮茶,夜晚红袖添香,两人相敬如宾,相得甚欢。
日转星移冬去春来数个年头过后,花妖竟对高僧心生私情,并以痴情相托,真心以付,然而他是得到高层,红尘爱欲早已四大皆空,于是便驱赶她离开寺庙,花妖却痴心流连,做了一件世间痴情女子貌似都会做的事,以□□之,破其修为。
她用自己的原身蔷薇花酿了一壶酒,自毁本身后又将精血滴入酒中,只要他喝了这酒,她元神就会在他体内见肉生根,饮血生长,两人融为一体,他又怎么赶得走她呢?
然而她的心思却被他识破,高僧再不顾及往日情分,怒不可遏的将禅房窗户下的一株蔷薇花连根拔除,打散她的百年修为,元神钉入一株干枯垂死的桃树中。
一位痴心佳人就此香消玉殒。
情这一字是最害人的,总是摆在人人都唾手可得,却又可望不可即的地方,得到了,一生欢喜,得不到,遗恨终生。
花妖携带着她无法忘却的怨恨在桃树中修炼百年,百年后高僧早已不知去向,或许以修成正果的也未可知,而她百年后再次为人却是再也无人度化,修入魔道。
桃花镇中数百人口死在她手中,她怨恨鲜花繁茂,怨恨红颜绿女,便教原本桃林繁茂宛如仙境的桃花镇一夜之间万树枯死,风华衰败,施落一场毒雾。
她为自己昔日骗高僧喝下的酒取了一个绮丽的名字,桃花劫,但凡心有桃花者,饮之成劫,又叫做吊凡心,高僧喝了都被勾吊凡心,可见是人间独一无二的催情剂。
她便守在如今的迷雾城中,等候每一位过往的行人,劝他们喝下一酒,心无杂念的能够活着走出去,而中了这桃花劫的,则会迷失在毒雾中,直至被毒雾吸干血肉精魂,枯槁而死。
段重殊会中这场桃花劫,陆忘川并不意外,虽然他的凡心早已被割舍了,但他却有心魔。
萧君子也曾说过:“你若没有心魔,那你的天魔子从何而来?!”
☆、巫山云雨夜【三】
心魔这东西,比凡心更要命,凡心只是关乎爱欲,而心魔则是由执念魔化而生,死生相随,无法割舍,是无关风花雪月的爱恨交织,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
谁也说不清心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姑且将它粗略的比作——欲望。
在欲望面前,庄生变蝴蝶,红颜化白骨,任谁都无可遁形。
段重殊此时虽依然气势万钧,但却有些色厉内茬,折扇还未甩开就从手中滑落,脚下紊乱踉踉跄跄。
陆忘川架住他的胳膊,反倒气定神闲的问红婆:“这传说倒是神乎其神,你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吗?”
“就是这么说呀,那酒的别名叫做吊凡心,纵你只有一分心魔,也给你勾出十分来,害人的呦——那婆娘就是专为毁坏修道中人修为的”
心魔?
陆忘川回头看向他,只见他还醉着,却双眉紧皱满头大汗,似乎在极力压制体内作祟的某种力量。
“会走火入魔吗?或者......爆体而亡?”
“不知不知,我看这位先生内力深厚非比寻常,大概只是让他受困内府,无法进阶吧”
“我怎么没事?”
“嗨,那就是你心思磊落,没有什么念想积压成魔性呗,这是好事”
也就是说他薄情寡义,没心没肺呗。
陆忘川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很是冷静的沉默了一会儿,无非是在思考他的心魔是什么。
然而这简直是太好猜了,除了聂华阴还有什么。
想不承认都不行,他咬了咬牙忽然有把倒在他身上这人一把推开的冲动,然而只是冲动。
就在他架着喝多了耍酒疯的段重殊杵在原地当棒槌的时候,红婆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你再往上走,半山腰有个冷月泉,走火入魔之人祛心火疗伤的地方,过去撞撞运气吧”
谢了老人家,陆忘川架住他往山腰走,不出半个时辰,果然在听到了泠泠水声穿过翠绿的竹林送至耳边。
沿着竹林中的鹅卵石小路走过去,竹林越走越茂密水声越来越清晰,最终发现了一抔绿竹环绕的泉水,岸上几步之外还有几间毛竹小屋,推开门一看,里面空旷又雅致,仅有的床柜和几条板凳全是竹子编的,简单精致,也清香怡人。
把不省人事的某人放在里屋的床上,他来到冷月泉边,伸手探了探。
冷,冷的刺骨,手伸进去简直就要立刻冻结般的冰冷,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山上的雾要稀薄的多,尤其是在这个竹林环绕的地方,只剩了薄薄的一层,也许还是由水面袅袅不断升起的湿气,此时也入夜了,天上的月亮像是蒙了一面白纱,徐徐穿过影影绰绰的云层,清辉淡淡的洒落下来,像是落了一场清霜。
美,还是很美的,然而此时显然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
他蹲在水边面无表情的盯着水面上水雾一点,谁也看不透的双眼中更深沉,更阴阔......忽然,他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竹屋的方向,起身掸了掸袍子,径自下山了。
下山的目标很明确,一路摸到酒肆,看到了月下独酌的美人。
老板娘见到他未语先笑:“贵客,来陪我喝酒的吗?”
陆忘川走到桌边,抱起一坛酒说:不,只是来讨酒喝”
“呵呵呵,觉出好来了不是?”
“嗯,的确是好东西”
陆忘川抱着酒坛转身就走,走了一步又停下了,分外随意又动作敏捷的抽出背上的长剑回身朝老板娘的肩膀斜劈了下去。
老板娘笑吟吟的看着他,纹丝不动,躲也不躲,封尘劈开她的身体的同时,她的身体散成一场桃花,洋洋洒洒似乎从桃林中挥洒而下,一瞬间花香漫天。
陆忘川看着那些桃花凝聚,飞旋,然后逐渐飞远。
“南来北往红尘客,谁人能逃桃花劫——”
女子的吟唱渐渐飘散。
装神弄鬼......
陆忘川收起剑,也不和她纠缠,抱着酒坛子顺原路返回。
走在竹林间的小路,他拔掉酒盖,仰头一口气抽了小半坛子,不为别的,壮胆。
然而当他前脚刚走出竹林的时候,后脚就愣住了,含在嘴里的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险些喷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冷月泉里坐了一个人,岸边扔了几件衣裳,那人端坐水中打坐,紧闭双眸神态端庄,一头长发倾过腰身,发尾入水,水纹在他腰腹处轻轻荡漾......
真没什么,都是男人么——
陆忘川默默的擦了擦唇角,盯着水里凝神专心打坐的男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快步走进竹屋,找了个酒壶倒了满满一壶酒又出来了。
站在岸边,他一手执着酒壶,一手解开腰带扔到地上,不偏不倚的扔到了散落的白衣上,转眼又落了一件黑袍.....
身上只剩一条长裤,一件素白里衣,陆忘川提着酒壶下水,淌着冰冷的泉水慢慢朝他走过去。
段重殊似乎丝毫没察觉他的靠近,依旧纹丝不动的在水中打坐,若是此时他不是上身未着寸缕,缺一件□□,和禅坐冥思无异。
陆忘川无声无息的悠悠然停在他面前,无声无息的看着他的脸,目光纯挚,专注。
谁说红颜才是祸水,有时候,蓝颜更误人。
他冷玉般的皮肤浸了水,流畅有致的肌肉上凝了一颗颗水珠,或有水纹渐渐向下流淌......他身上没什么伤,除了心口上那一道三寸长的疤痕,起码此时可见的地方没什么伤痕。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他心口上的伤痕看了一会儿,然后掬起一捧水撒在了他的胸口上,几道水流从他的指尖流到他的皮肤上,滑出几道蜿蜒绵延的水纹,水珠向下滚落,最终没入环绕在他腰腹处的泉水中,随之荡漾,荡的人心痒.....
段重殊眉头一皱,掀开眼皮慢慢睁开眼。
陆忘川对上他的双眸,霍尔一笑,然后身子向下一沉,一头扎进了泉水中,激起水面一阵动荡。
段重殊微微敛着双眸看着浅浅的浮在水下的那人,一头黑发在水下随水流四散像是倒了一瓶墨,深深浅浅,起起伏伏的四散晕开......在那墨消散之前,他猝不及防的从水中冒了出来,溅了自己一身水,而他却笑得开怀,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酒醒了吗?”
陆忘川浑身湿透,笑吟吟的看着他,身上的白色里衣被水一泡,变的几乎透明,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冰凉湿滑的衣料下暴露着诱人遐想的身体。
然而他这句话问的多余了,段重殊显然还没清醒,或者说还没清醒多少,顶多了不再闹腾,冷静下来了而已,而这恰恰是他想要的。
尽管还未十分清醒,段重殊一看到他这幅模样,目光先是一滞,然后就紧紧的闭上眼,下颚也绷紧了。
“水凉不凉?”
陆忘川又往前走近了一步,近到无法在逼近的地方,稍稍倾身过去,嘴唇贴在他的颈侧边低声道:“凉的很是不是,暖一暖就好——”
话一出口,他清楚的看到他的下颚又紧绷了些。
他抬眼看了看他紧皱的双眉,唇角泛起一丝逐水流纹的绵缠笑意,高高抬起左手,将手里的酒壶向下倾斜,壶里的酒顺着壶嘴向下流,流进了池水中。
酒与水,转眼融合,水乳交融再难分彼此,随后肆意流淌,蔓延了满池......
陆忘川的右手也没闲着,悄无声息的绕过他的耳后,张开五指藏在他的发根下,贴着他的头皮如爬丝的蜘蛛般缓慢又轻柔的向上攀爬......随后停在他束发的发錧下,轻轻的向外撑......
一头黑发就这样在他手中散开,瞬间铺落在肩头,发梢落在水流中浅浅骚动。
“......你干什么”
“水好凉啊”
陆忘川就势挽了他一缕头发在缠绕在指间,稍稍退后些看着他的眼睛笑说:“你不冷吗?”
“......不”
“谎话,你身上冰的很,我也是,你看”
说着他把酒壶扔到水面上,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凉的掌心和他皮肤相贴的瞬间,清楚的察觉到他身上骤然一紧,如冰石般坚硬。
“很凉是吗?喝口酒热热身子好不好?”
飘在水面上的酒壶被他捞了起来,他举起酒壶扬起头,壶中剩余的酒流出壶嘴进入他的口中,只是这酒不再清凉可口,而是燥喉热烈......
僵坐许久的段重殊豁然从水中站了起来,似是想离开,但是他此时醉意未消,又加上心魔作祟意识不清,竟然一下没站稳,踩到池底水润光滑的卵石又摔了下去,只觉得头昏目眩,脑海中一阵天翻地覆,似乎是昏沉的很,可又分外明晰......
至少,他面前的人,还能认的清。
陆忘川不紧不慢的把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然后忽然施力把酒壶扔到岸上,一声脆响后酒壶四分五裂。
一块碎瓷片贴着耳畔飞过来,段重殊回头想看向岸边那只被他打碎的酒壶,不料肩膀忽然被人扣住,随后脚下再次一滑,倒入水中。
陆忘川倾身扑过去过去捉住他的肩膀,随着一片水花的溅射把他推入水中,在绵绵水流中以口封唇,将最后一口酒渡入他的口中......
“段重殊,这是梦,你醉了,我也醉了,咱们都在做梦,做的同一个梦”
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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