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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尔 第13节(4/4)

作品:《踏雪寻尔

染的潮湿亦如铿锵临盆。

    约五分钟后,她消减了嚎哭的激情,用力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左手,紧贴的身体离开他,看着天花板仰躺着,让眼泪静静地从两侧滑落,可以很长时间不去眨眼。

    没有了她的哭声,两人的房内再次回归只有呼吸声的寂静,其他任何声音都羞耻得不再吭声。

    在两人都处于最安静的时刻,他翻过身来,刚好贴上她的身体。他的左手臂伸到她的脖子下,右手揽到她的后背,使她向自己侧着身,把她整个人拥入了自己的怀里。她的脸紧靠在他的胸前,他的侧脸贴在她的额上。让自己像一个失明的人,她伸出左手去抚摸他的脸,他没有躲掩,她用自己的手指去轻拭他潮湿的眼睛,他的嘴唇来吻她的手。她伸回手,抱上他的背。

    两个人躺在地毯上,紧紧地相互拥抱着,仿似原本就是一体而不可分离。

    “我有话和你说……”他呢喃在长久凝成的静寂里。

    “什么?”

    “我已经把你银镯上的密文全部解密……”

    “密文!呵,那请你告诉我它们解码后的样子!”她在他怀中仰起头来,脸颊擦过他的下巴。

    “……”他没有说话,低下头来,侧脸贴上她的侧脸。

    “你不要告诉我它们的译文,你任意说出一个可以代表它们的例子好了,这样才能证明你真的清楚了!”

    “好。《逍遥游》;《tenderinthenight》;《johannsebastianbach:goldbergvariations》,1981;《labyrinths》;《camilleclaudel》;《aaysinmyhead》……”

    她的左手手掌心紧紧贴着他的脸颊,好像在施着力使他的脸重重压在自己的脸上。

    “‘ss’,可以是……”

    “足够了,看在你这么费心地给我惊喜又这么准确应用中文的份上,勉强算你解密成功啦!”她不等他说完,手掌就捂上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出声。

    她的手离开他的唇,从后沿着他的发线攀援而上,再经头顶轻抚他的额头,将他的持续失声兜拢在自己的臂弯里,好长时间才放开,回到他的脸颊。她的一切动作,都使他将她搂得更紧。

    “那么,作为奖励,你是否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请求?”他在她的脸上发出声音,终于松开手臂,再让她的背靠着地毯,自己撑着手臂挺在她的上方,凝视她的眼睛。

    祁安直视他炯炯发亮的双眸,侧过身,不再看他。见此,他重在她侧边相对而卧,视线与她的齐平。

    “施蒂安。”半晌的停顿。“你应该回到你的西方世界去了,不论你休多少年,他们不会忘了你。你怎又可能放任自己挂着职务之名,而不行职务之实呢?不要任性出走得太久了,别让他们认为你在那些事务上是一个不够严肃的人,即使没人愿意接手,他们也不会等你太久。当你全心全意为你的人们做事,他们会感知并将你爱戴……”她盯着他的眼睛,抬左手去轻轻揉擦。由于流过太多的泪,他的双眼已现微微浮肿的样子。

    “我们不谈论这些,不要让它们困扰你。”在听她说出一长段后,他还是用右手拇指制止了她说话的唇,然后轻抚起来。

    “你在这里的任务早已完成,你也已经陪我放荡了近一个星期。”她移开他的右手。

    “没关系的,我还在我的假期里。”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与她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在两人之间。

    “嗨,男孩,你怎么像个女孩?”

    “不是男孩,是男人。甜言蜜语不足以表现我的真心,那我只有对着你哭泣……”

    “你可知,真诚的情话,温柔的情意,早已在心里酝酿成熟,只是在等待着最恰当的时机,计划着向你说出……”她的眼泪再次涌出。

    “可你在拒绝我,你还在劝着我离开你……”他炽热的目光盯着她,冷言控诉她。

    “你爱我吗,塞巴斯蒂安?”

    “我爱你,祁安!如果有一个人在遥远的东方为我默默祈祷,那个人必定是你!”他的唇,吻去她的泪。

    “我也爱你,塞巴斯蒂安。东方和西方同时各自存在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但是我们的相爱,不该是把我们一直捆绑在一起在这里的,这不是有意义的融合。你是思想者,而我不是科学家……”

    “安,你有一种追寻着深刻脱俗的快乐的本能,却又害怕着去享受那些快乐的习惯,你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在那些快乐里深入。”他的左手臂伸在她的颈下,他的手掌轻抚她的头发她的脸颊。

    闻着他略带酒精的气息,她的另一侧眼泪,滚落进他的臂弯里。

    “嘿,然而这样的我,还是学会了快乐的意大利语……”

    “你有着辩识快乐的天赋,快乐也想要被你吸引……”

    “我的本质是悲观而宿命的,所有睁眼时的欢乐,都躲不过闭上双眼时来自于自我的叩问,所有曾经铭刻的快乐变得微渺,也都逃不过把我自己带进黑暗里独处时的对于复杂性质的胡思乱想……”祁安静静地诉说着,情绪却活跃起来,从他的胳膊上下来,将脸扑进他的胸膛里,与他交叉的左手紧紧握住他的五指。

    他收拢左手臂,将她在胸前抱紧。

    “不,宝贝,我想你的本质是快乐的。请你别哭……”

    “嘿,我跟你说过,我哭并不总是因为伤心呀,这一切,都太温柔,都太美好,那么叫人留恋……”她依然在他胸前流泪不止。

    “宝贝,请你感觉一下,到目前为止,你是幸福和快乐的吗?”

    “不知道……或许是,又或许不是的,也许我的潜意识也渴望着痛苦的经历,像是分离,是的,也许我的感觉依然是幸福,为分离得到的痛苦而幸福……”

    “在我眼里,宝贝,你是一个快乐的人。你的快乐让人想要与你亲近,可你对自己去享受快乐的克制让人想着与你保持距离。可你是我的糖果……”

    “我的男孩,今晚只是我的日子吗?”他的眼泪蔓延到她的脸上唇边,咸而温热。

    “你会是让我快乐的主角……”

    “我没有确切的目的和方向,我只是想在蓝色天空下在棕色地面上漫步……”

    “祁安,我会等你!如果你怀疑自己不快乐,请让我能够找到你而不必盲目!”

    “你可知道,我不会为明天许诺?”

    “不,宝贝,不需要你许诺,只是要你记住你可以从我这里提取来变现,任何时候!”

    “……”她看着他说话的眼睛,沉默不语。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仍旧与她十指紧扣,带着她起身,坐在地毯上。两人的头曝露在从落地窗射进来的亮光里,然而,祁安的眼前却于刹那间蒙上了一片瓢泼的漆黑,刚想要说出口的话,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消了音。两人尚未坐定,她的上半身就侧着倒进了他的胸膛,而他恰好及时将她抱紧。

    “对不起,这次是哀伤性贫血。”好一会儿她终于能够开口出声,仍然半身倚着他。

    “你可以一直倚靠着我!”

    “呵……”

    “这一次,祁安,请你不要拒绝!”

    他在她头顶上的话音刚落,两人交叉着的十指分离,改为拥揽着她的身体的左手执起她的左手,下一瞬,她两个星期以来首次空荡了一个夜晚的左手无名指再次被什么从指尖开始套入。

    她惊愕。直起腰身,顾不得撞上他的下巴,伸右手想要去阻止。她的左手却被他的双手牢牢禁锢住。听到他传来吃痛的清音,她忙抬右手仰头去将他的下颔轻揉。

    “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可否,不要再把你手上的戒指摘下,当作是你给我的奖励以及你对我的致歉,嗯?”

    “施蒂安……”她看着他,眼睛变得雾气氤氲,她撩过他的衬衣来使劲地擦。

    “……”

    “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不要变得那么复杂的。”

    “宝贝,这样依然可以保持着你想要的简单的。”

    “你这是想要害我嫁不了人吗?”

    “你的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并且爱的人嘛!”

    “若它会使我遭遇危险的境地……”

    “那请你把我带在你身边!”

    “哈,那你也不可能日日夜夜守着我啊。”

    “安,继续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会去打扰你,可请你让我能够感知到你找到你。它不会使你危险,它可以是你的一个护身符,就像你右手上闪耀着白金光芒的银镯,请你对它持有信心,它也会让你感到快乐和幸福。十年前你给我鼓励祝福,这次换我……”

    “……”

    “请给你随处漫游的心,一个可以随意期待的家,好吗宝贝?”他对她说着,目光深含疼惜。

    “施蒂安!”她柔声唤他。

    “嗯?”

    “你还记得?”

    “aaysinmyhead,你是祁安,你叫我亲爱的哥哥,你说我是思想者。十年前我就偶尔学习汉字,我明白你写给我的所有中文字。”

    “可你……那你是什么时候拿到它们的?”

    “在你今晚上来的半个多小时之前。”

    “你是否在我出门前就知道,我要去摘下它?”

    “是的,这两天,我经常看见你对它使劲的样子。”

    “所以你不开心,也部分因为我这样吗?”

    “我不是不喜欢你每晚弹奏的那两首曲子,只是害怕它们让我预见与你分离的样子……”

    “请你不要对我执有美好的期待,我只怕会辜负你的爱,施蒂安……”

    “还记得最初说过的话吗?如果我们分开,再遇见时也能没有被时间分隔开的距离?”他捧着她的泪脸,拇指不停地抚着她的两颊。

    “我亲爱的,你安心去世界上任何想要自己一个人到达的地方漫游吧,请你对前方的美好与安全怀有信心,我也会为它努力。在你依然还爱着我的时间里,我会等你,我会等你……”

    “亲爱的哥哥……”她只是在他手心里望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惟任两泪滂沱。

    “宝贝,谢谢你送给我礼物,其实我更想你亲自交给我。不知在我彻底明了三本中文书时,是否已经等到了你。但是,请你不要把那张卡片退回,也不要随意给其他任何人,它可以使你在需要我的时候找到我。还有,谢谢你给我拍的照片,看着它们,仿佛都能见到在一旁望着我的你的样子。最后,谢谢你仍然记得多年前的我。”

    “塞巴斯蒂安·施皮尔,我爱你,其实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什么都不用说明了,宝贝!”

    “施蒂安,感谢我的爱罗斯……”

    “祁安,没有爱神,你也是我爱着的女人……”

    “我的男人……”祁安仰望着他,微笑,不再说话。

    他俯身来吻她的脖颈。她伸出双手来将他推开。

    “不要,我身上都是汗,还没洗澡,很脏。”

    “不是的,”他吻上她的耳垂。“你的汗散发着清新迷人的玫瑰醇香!”

    “嗯……”她轻吟出声,抬起双手来圈上他的脖颈,任由他将自己亲吻。

    “安……”他唤她,流露出一种强行忍耐着的隐痛之音。

    她的双手游移至他的脊背,施力将他拉向自己的身体。她微仰起头,双眼将泪水阻遏,唇舌细腻地勾勒他的脸部轮廓,深吻他向自己俯下来的下巴、鼻子、眼睛。

    空调下的房内原本就是温室,互相亲吻爱抚的相爱两人的情潮迅猛高涨,对于情感温度的感知犹处火炉,幽暗中的他们毫无遮掩地站在了对方的面前。空气里,裸裎肌体的气息,交叉情意的味道,互相对对方所属温热的渴望,都早已烧至沸点,在两人所处的空间里热烈地沸腾起来。

    密无隙缝的两人间,某种无以名状的情愫,正时刻以感官计划着最佳时间以在畅通无阻的旷野上驰骋千里。在风起云涌前,她恍然于远方又见了提香的那幅画作。

    然而,究竟何为神圣,又何为世俗?

    天亮后的下午三点多,在他开着车出门亲自去浦东机场接他的两个她未知的异国朋友的时候,祁安戴着棒球帽挎着电脑包拉着行李箱在经理的礼貌送别下离开了四季。

    步行去到最近的地铁站,搭上二号线,本想在人民广场站换乘一号线至上海南站。她坐在座位上,戴着头戴式耳机,听着音乐,闭着眼睛,神志从恍惚中苏醒时,却是已经到了静安寺站。于是又倒乘回去。

    进火车站,临时排队买票,当日的车票还不至于一票难求。只是再多的选择,也就是各个不同时段的列车。买到仅剩的最后一张的傍晚六点钟至温州的普通火车票,硬卧代硬座,她就将自己坐进了候车室里。表情似毫无感情的机器,身体却是难以言明的疲惫。

    在为时尚早的时间里,她不看书,不观察人群,亦不听音乐,只是抱着双臂身心俱疲般的靠在坐椅上等着时间过去,偶有喧闹的人群经过,她便敏感地开阖着双眼。等待的漫长时间恍惚不成梦,脑子里机械地反反复复地播放着同样的几句话,半秒容不下其它的思考或问题。

    “再多待一天在我的身边吧,就再一天,我有两个朋友让你见一见……”,这是他今天凌晨入睡前在她的耳边说出的话。天亮之前,她一宿未睡,甚至不曾合眼打盹。身体向着他侧卧着,手臂搭在他的身上,在黑暗中,清醒着,看他的轮廓,听他的呼吸,感受他的温度,为他用手指轻轻梳理双眉。凝望着他的脸,她对他说,你一定要小心开车。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记到心里去。出房门前,她在钢琴上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用自动铅笔书写着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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