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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夜雨 第11节(3/4)

作品:《十年夜雨

恭顺但又偶尔会不知进退出手冒犯的男人正是自己当年背叛之人,惶惑之间,他把爱错当成了恨,想逼着自己对他狠心,却到底拗不过他一声声迫人的追问,挡不住他全心相付的一片深情。

    他说很喜欢听自己叫他哥哥,可是这个称谓自己却不能堂堂正正地给他。

    连个身份都无法交还给他的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他如此迷恋?

    “玉吟……”

    床上的人□□一般的声音让出神的凤玉吟立时来了精神,他紧张地抓住夕景华的手,等着他下一刻睁开眼睛的动作。可是几日下来已经习惯了在失望与希望间徘徊跌宕的他在又一次看到夕景华昏沉睡去之后仍是有种心被揪痛的感觉,

    修冷秋已经很清楚地告诉过他,眼下的夕景华是不可能恢复神智的,无论是他的体力还是意识都已经脆弱到了极点。换言之,倘若哪一日凤玉吟真的看到清清楚楚醒来的夕景华,那么也就是说他的身体是确实到了药石枉然的地步,

    回光返照那个词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凤玉吟的心上。他每日盼着夕景华醒来,可是又怕见到他醒来。他怕夕景华撑不到自己内伤痊愈的那一日,那时就算自己费尽心血也换不回他的一条命,

    “就容我自私一次可好?这次,换我来救你,”

    已经无法传入夕景华耳中的话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凤玉吟慢慢抚过夕景华瘦削苍白的脸,触到他时,这个身体冰冷得让人吃惊。凤玉吟靠在他的枕边,感觉到那微薄到随时可能断绝的呼吸萦绕在自己的鼻息间,靠得这么近,却还是觉得遥远,

    他的吻在夕景华的额头,眼角,鼻梁上蜻蜓点水一样扫过,最后落在没有血色的唇上。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他吻住时,两个人之间火热得让人无法拒绝的温度。怎么一转眼,他连回应自己都不能了?

    眼前靠得极近的人安静得没有任何动作,抱在怀里时才能感觉到身体轻微的起伏。凤玉吟用力抱紧了他,不想错过他身体的任何一丝反应,

    将尽的生命里仅存的这点时间,他想把自己能给出的,全都给他……

    “陛下这个样子,我不放心离开。修大夫,大殿下他当真有的医?”

    无声无息站在门外的白风羽满是担忧地看了看与他并肩而立的修冷秋。之前凤玉吟屏退了所有人交给他一封信,说是要他亲自带回京城交给凤怀璧。至于信里的内容,凤玉吟没有多说,白风羽也不能多问。可是他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自己这么一走,有些事就会悄然发生,

    修冷秋这几日因为替凤玉吟看诊的缘故,与白风羽经常碰面。修冷秋知道白风羽的整颗心都扑在凤玉吟的身上,所以硬是把自己折腾得日日神思恍惚,憔悴不已。修冷秋一个人照顾两个病人已经是疲于应付,风月轩那丫头在凤玉吟搬来夕景华房间后就天天避而不见,这时候要是白风羽再病倒,只怕修冷秋这号称鬼门第一的神医也是要欲哭无泪了。

    好在这个白风羽很快就要赶回京城去。要是再让他整日整日跟在自己后面手忙脚乱帮倒忙,修冷秋自己都会疯的。

    不过,难得官场上走下来的人生得这般正直的心肠。虽是笨了一些,听话不得要领,深情错付又不肯回头。

    修冷秋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哼了一声,“若是信不过我,还请我来做什么?不放心就把你家主子领回去,我们各管各的,谁也别怨谁。”

    几日下来在修冷秋面前尽遭责骂的白风羽早已经是没了脾气。他武功虽然高出修冷秋不知多少,可是嘴上的功夫,那委实只有受气的份。好在他能忍能捱,忘得也快,

    “修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再有变数,陛下他现在这样,已经承受不起了。”

    一时不慎又戳中修冷秋痛处的白风羽看见他脸色一变,知道不好,沉下心等着受他数落。奇怪的是这次修冷秋居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目光幽幽地盯着房里的人愣了许久,

    “你放心走吧,这里有我看着,总不会再出事的。”

    他说得一阵心虚,不敢正眼去看白风羽。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怕被他看久了自己早已决定的事又要动摇,

    若是他回来却再也看不到凤玉吟了,一定会恨死他这个‘庸医’吧。在他心里,到底是凤玉吟重要过夕景华的。

    人人都有私心。他自己也有。

    白风羽离开北关之后,凤玉吟因为夕景华的病也无心情去盘查凤岳弘,城里的大小事宜全权交予云日慕来处理。而这期间‘凤玉锦’也被云日慕严密监视起来。毕竟这是能够指认凤玉吟的最有力证人,

    在修冷秋的照料之下,凤玉吟的内伤基本上已痊愈,这段时间里夕景华的病情也并未加重,几位老王爷知趣地没有再兴风作浪。那一日他虽然发狠将凤岳弘拿下,可是凤玉吟心里很清楚,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自己跟几个王爷硬碰硬卯上,那么在朝廷上必然会引起不小的关注。到时候他再想保住夕景华不卷入朝廷中的明争暗斗中已是不可能。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

    近日来,越临近换血之日,脑中便越发清明起来。很多原先想不明白看不透彻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顿悟了。二王爷这纸印有王妃私章的书函从何而来?照理说这信关系到夕景华的身世,应该是被鬼门严密保护起来才对,怎会落入凤岳弘手中?

    还有,几位王爷同时离京,凤怀璧不肯能毫无所觉。可是事先自己却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此事的消息。这绝不像是凤怀璧这种人会犯的错误,

    从前理不清的线索,现在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的。只是那时,自己是无心去想,而有人却是刻意经营。

    不过,现在想明白了又能怎样。世事多变,虽说最不易把握的是人心,但也不可否认有时人心也是最不易变的,

    十年等候,现在是该我还你的时候了,哥。

    凤玉吟淡淡一笑,小心执住夕景华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着。

    “哗————!”

    隔壁营房里突然间传来的一阵打砸声让凤玉吟陡然一惊,那是凤玉锦的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营房外跑来跑去的侍卫,凤玉吟略微一皱眉头,将夕景华的手放下掖好被子后,撑着双拐就要起身,房外伺候的下人见此情景就要进来扶他,谁知被他狠狠一瞪吓得全都把手缩了回去。营房外的侍卫一看是皇上慌忙行礼让道。凤玉锦的房中嘟嘟囔囔地走出两个侍卫打扮的人,一人额上还受了伤,另一人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凤玉吟往房中看了一眼,房中的瓶瓶罐罐打碎了不少,而凤玉锦一望见凤玉锦的脸就笑得有如孩童一样跑过来,抱住他的腰撒娇,

    “这是怎么回事?”

    不悦的眼神从在场每个人脸上扫过之后落在凤玉锦身上的却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温柔。他轻轻拍了拍凤玉锦后背安慰了他几句,那从房中‘逃’出来的人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是当着皇上的面前哪里还敢叫苦,只能默默忍着。凤玉吟巡视了周围一圈,这才发现这营房外多出了许多人看守,他心知这是云日慕所为,亦知道他为何如此。原本应该大发雷霆的凤玉吟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里的人都撤了,他是朕的皇兄,不是犯人,你们这样看着算什么?”

    “可是,云将军……”

    为首的人还想强辩几句,可是当他看到凤玉吟慢慢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那些云日慕吩咐过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正在这当儿,云日慕也正赶到此处,看见凤玉吟也在场时倒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恭敬和敬畏,他直直地走过来,对凤玉吟草草行了礼,“陛下伤势未愈,怎么不留在房中休息?可是下人们照顾得不周?”

    “你眼中还有朕这个皇帝?”

    他强压怒意,冷笑一声,对他下令道,“让你的人离开这里,朕看着心烦。”

    云日慕愣了刹那,脸上镇定的笑容依然如故。凤玉吟厌烦地转过脸,只去看凤玉锦一人。这痴儿全不知道自己这一通脾气引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只是自顾自地埋首在凤玉吟的怀中,勾起手指把玩他垂下的鬓发。云日慕面带鄙夷地看向凤玉锦,然后施施然地对身边人道,“都听到陛下的话没有,陛下需要静养,你们都退到院外,没有陛下的允许谁也不许踏进半步。”

    虽然一直身在夕景华的房中,可是北关城中的人事的调动凤玉吟还是感觉得到的,当初那些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如今都已被云日慕调走,连闻将军也不见踪影。现在这些守在营房外的侍卫,是几位王爷府中的亲卫。

    得了云日慕命令的侍卫从营房外陆陆续续退出,营房外顿时间只剩下他们三人。凤玉吟扶着凤玉锦的肩膀,尽量不让身体的重量压在两条受伤的腿上。虽然这段时日的疗养对他腿伤的恢复也大有好处,可是站得久了仍是剧痛难当。此时云日慕与他靠得很近,所以看得见他额上的虚汗。没想到从前在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今日,

    想到这个,他心中大感爽快。只要再等几日,等到凤玉吟为夕景华换血之时……

    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男人并未发现凤玉吟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凤玉吟已扶住凤玉锦转身离开。云日慕望着他的背影,隐约想起他从前拉着自己说起两人少年时策马上山彻夜不归的旧时,他说得很动情,像被往事淹没了一样。那一刹那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其实那些旧得不能追回的少年情怀,如今再来追忆又有何用。是你抢走了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恨与爱都麻木了,一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小慕,”

    站在门外思绪纷乱的云日慕忽然间听到这个陌生得已经被遗忘的称呼,心间一颤,不知如何应他。凤玉吟则是面色泰然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轻轻道了一声,“小心一点。”

    小心?

    小心什么?

    云日慕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但凤玉吟脸上的笑容如风掠过,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留下的他苦思了良久依旧一无所获。

    ☆、反击

    天和四年,八月十九,白露。

    缠绵了半月的秋雨终于洗尽了这座血城中弥漫不去的血腥味,碧空如洗,鸿雁南去,沉寂许久的北关城里,因着这场雨而半月未出的人就有如蛰伏的冬虫,倾巢而出。

    没有了战争的阴霾,谁的日子都要回复如常。没有什么痛苦是不能忘记的,只有秉持着这个念头,日子才能熬下去。

    院中,石子路被雨水洗得光亮如新,斑驳的阳光虽寒却照得人心头一暖。凤玉吟举手望去,阳光似乎透过掌心,刺入眼中。他的视线一阵发白,有些抵挡不住的晕眩,

    “哥,今日天气很好,是个好日子。”

    院中安眠在竹椅上的夕景华病得泛白的脸因着这一道日光竟显出了些血色,凤玉吟为他把退至腰际的软被盖好,轻叹一声,

    “还好你撑到了今日,还好……”

    他身后,脚步轻响。这是修冷秋一贯的步调。又缓又轻,总是不慌不忙的,和他骂起人来时的狠劲毫不相似,

    “可准备好了?”

    他从背后走来,握住凤玉吟的手腕,捻起手指为他最后探了一次脉。他脉象平稳,修冷秋能感觉到这个年轻的身体里滚热的鲜血如何流动,然而这一切,很快就要在他的手中断绝,

    换血救人,这是他从前从未想过的方法。杀一人去救一人,与其如此,不如不救。正是因为如此,他从来不去翻阅那本鬼门世代相传的医典,只是因为那本书中记载着各种取命救人的方法。可是事到临头,他终是找不到一个说服自己看着夕景华在眼前断气的理由,

    “你可恨过我?”

    他幽然地望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你毕竟是一国之君……”

    “还记得我让白风羽带走的那封信么,信里是我身为大鹓帝王下达的最后一道圣旨。我已将王位传给了四皇叔。身为一国之君确实有很多事情不能任性而为,可是身为凤玉吟,我可以为自己做选择。”

    凤玉吟满足地摩挲着端在怀里的那双没有温度的手,对修冷秋缓缓道,“你答应过,事后绝不让他想起我,绝不让他痛苦。”

    “是。”

    修冷秋肃然地点点头。凤玉吟端详了他许久,终于放下心来。

    房中竹帘已下,这一日的好天气尽数被隔在了房外,床榻上凤玉吟与夕景华盘腿而坐,修冷秋从药包里取出银色竹柄的小刀,在烛火上烤热之后,缓步走到床边。

    刀刃上的温度透过手心传入心底,被划破的地方,鲜红的血顺着手掌滴落。凤玉吟最后看了一眼夕景华,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手心上,

    照着修冷秋所教的方法,将自己的血气渡入夕景华的体内……

    桌案上的烛火猛地一摇,修冷秋身形一晃,险些跌坐下去。

    宗主……

    那个安然合眼的男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所有关于凤玉吟的记忆都会被抹去,

    他一生的挚爱,就会在今日先他一步而去。再多的誓言最终页不过是记忆空白处一点点的疼痛……

    时间冗长得到不了尽头,天地间寂灭得只剩下烛火跳动时蜡油滴落的声音。

    “砰——!”

    清晰的一声巨响,修冷秋从座上猛然起身。同一时刻,他看到凤玉吟也因这一声撞门的巨响稍稍一分神,

    “快,快运气!”

    他惊骇之余全然顾不上外面闯进的大队人马。这种时候最忌打扰,他明明吩咐了院外的人守好院子,怎么还会放人进来?!

    “凤玉吟,事到如今你还还敢不承认这人是大殿下凤玉锦么?”

    领着诸位王爷重新出现在凤玉吟面前的凤岳弘一进屋就看到床榻上正在换血的两人,他心头大喜,朝着凤玉吟直冲过去。修冷秋未免他伤害两人,匆忙撤开抵在凤玉吟背上的手掌,一步拦在凤岳弘的面前,

    “出去!”

    他面色如铁,袖中带毒的银针已是蓄势待发。可是这时凤玉吟忽而抚着胸口急呕一口血来。他刚一睁开眼,先看的不是这些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而是依旧未醒的夕景华,

    手掌上温热的血涌出,他顾不上痛楚,慌乱之间去探夕景华的鼻息。

    “哼,本王问你话,你为何不回?”

    手指触在夕景华鼻下的一瞬间,凤玉吟脸色骤然冷凝,他的手抬在半空中,一时间颤抖得不可自已。

    这下子连云日慕也看出了问题,他推开凤岳弘,人才冲到床榻边就已然呆住。

    “哥……”

    浑然忘却身边之人的凤玉吟试探地喊了一声。无人应声。

    屋子里,呼吸声都一并消失。他感觉到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像要把他生生掐死一样,

    “哥!!————”

    天地间,那一声似是来自无间地狱的叫喊撕裂了众人面上麻木的面具,凤玉吟猛一抬身,想向夕景华再靠近一点,可是他忘了那一双腿早已没了知觉。而凤岳弘更是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出手扯住了凤玉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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