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 第11节(2/4)
作品:《十年夜雨》
”
凤玉吟的一席话不知不觉中就把这个想用血统一事欲盖弥彰的二王爷拉进了漩涡的中心。
“你……你……本王何曾觊觎过你的王位,你,你这是欲加之罪,本王绝不会承认的!”
二王爷一时间被问得语塞,他此次前来北关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之前云日慕书信给他时就告诉他真正的凤玉锦就是一直待在凤玉吟身边的西梁降臣,这个文弱的书生二王爷也曾有耳闻,知道他一向体弱多病,一身的文人气,比起向来雷厉风行一言九鼎的凤玉吟,自然这个从小就柔弱的哥哥要容易控制得多。况且,凤玉吟这次离京将生杀大权都交给了凤怀璧,显然是不愿他们这些长辈插手朝政。如果他们在京中有什么异动必然会硬起凤怀璧的注意,到时候不但不能废帝,恐怕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难保。之所以不远千里赶到北关成城,就是要趁凤玉吟大伤元气之时杀他个猝不及防。而且倘若就像云日慕心中所言,这次能把凤玉吟从皇位上拉下来,然后扶植凤玉锦登上皇位,不但能抑制凤怀璧的权力,还能夺回他们当初因削藩而丧失的地位。
“你不承认?”凤玉吟干笑了一声,让二王爷不禁毛骨悚然,“不是怀有谋逆之心,你何故携同诸位王爷前来逼宫?不是另有所图,你何故对朕皇兄身世的谣言如此热心?朕所言是欲加之罪还是证据确凿,皇叔你心里会不清楚么?”
末了,凤玉吟一把抓住二王爷手中的匕首,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刀刃几乎陷入肉中,二王爷震惊之余,听到凤玉吟幽幽道,“你想滴血认亲,朕大可随你的愿,不过,待真相大白之后,这后果皇叔承担得起吗?还是说,诸位皇叔觉得法不责众,所以有恃无恐呢?”
他说完,匕首又深了几分,眼看着就要割破血肉,白风羽在一边看着,只恨不能冲上来将这些咄咄逼人的王爷杀个痛快。
“陛下,老臣知罪,老臣知罪,”
不等凤玉吟手腕的血滴落地上,众位王爷中已经有人颤巍巍地给他跪下,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二王爷本来还想强撑,可是没想到这些终日饱食无忧的老王爷居然这么经不起吓,凤玉吟才一发狠就一个个软了骨头再不敢坚持。
“你们!”
气得直跺脚的二王爷怒瞪着躲在凤玉吟身后的凤玉锦,那傻子被他一瞪,吓得登时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地抓紧了凤玉吟的衣服,把身体往他后面缩,二王爷气急败坏,冲他吼道,“你说,你自己说,十年前你从哪里来,生母何人,谁把你带进宫来的,明明只是个贱民,只要一验血亲就能知晓了,只要……”
他说着,疯了一样扑向凤玉吟,抓住他受伤的手腕就要取血,白风羽见势知道不能再沉默,他飞身上前,一掌直劈二王爷的脉门,二王爷一时不察,只觉得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地上,白风羽再以一指点住他的要穴,令他不能动弹。余人看到这种情景,惊惶之余更是连连叩首不敢抬头。二王爷既已捉住,白风羽丢下人慌忙握住凤玉吟的手,对外大声喊道,“来人,快去把修大夫请来!”
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的凤玉锦吓得马上大哭起来,凤玉吟此时脸色惨白可仍是耐心哄他,白风羽苦笑着望着这‘兄弟’二人,转而回头对各位吓破了胆的王爷道,“既然诸位王爷已然认罪,那么就委屈各位王爷先去大牢里住上几日了。待陛下好生休养之后再做定夺……”
“不必了,”
凤玉吟打断白风羽的话,对众人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各位皇叔不过是一时识人不明,受了蒙蔽,都放了吧。至于他,”
他说着,瞥了一眼晕死过去的二王爷,“先行收押,待朕休息过后再慢慢审问。”
☆、谋乱
修冷秋赶到营房的时候,凤玉吟正坐在床边哄着受惊过度的凤玉锦,他手腕上的血已经止住,可是脸上仍有些掩饰不了的虚弱。本来就是重伤未愈,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惊涛骇浪,人怎么可能还撑得住?
凤玉锦全不知情地紧紧攥住凤玉吟的衣袖,好像很怕他会随时离开,他不太会说话,只能含含糊糊地喊出凤玉吟的名字,可是听到他模糊不清的声音凤玉吟仍是笑得很开心,宠溺地摸着他的发顶,俨然如亲人一般,
彼此间无知地相偎了十年之久,其间的感情想必是深的吧。
修冷秋站在营房门口轻轻咳了一声,凤玉吟抬起头朝他招手示意进来。此时的修冷秋满怀心事,尤其在看到这副模样的凤玉吟之后,有些话就真的不知如何说起了,
“还好,伤口不深,不过你现在身体不比从前,自己还是要小心调理,”
一边开着药方一边嘱咐毕恭毕敬站在身边的白风羽。他们从前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只是匆匆忙忙的一眼,可是印象里这个男人似乎该是那种卓然而立傲骨凌人的人,却未想他原来也有这样俯首低眉的时候,
替凤玉吟小心诊治了伤口之后,修冷秋又仔细看过他膝盖的伤势,白风羽一直很紧张凤玉吟的腿伤,现在看到修冷秋一直愁眉不展,心里更是着急,连声向他询问伤势。修冷秋原本是不愿搭理他的,可是看到他那副心急如焚的样子,难得地软了心,宽慰了他几句。可是白风羽却听得出来,这些话里刻意隐瞒了什么。大夫不肯明说的,难道是凤玉吟的腿伤真的严重到不能医治?
原本白风羽还想从修冷秋口中探出点实情来,可是凤玉吟却不等他开口就命他退下,白风羽无奈之下只能合门离开。坐在房中低首把玩手中金针的修冷秋等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后才又开口直接道,
“你是不是想问宗主的情况?”
被点中心事的凤玉吟正位睡熟的凤玉锦合上被子,听到修冷秋的话,手上顿了一顿,许久之后才点头承认,“朕不想听假话,你可以据实以告么?”
“其实与其关心宗主,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这双腿。我方才劝他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朕听得出来。你不太会说谎,跟你们宗主比起来,差太多了。”
凤玉吟嘴边扯出一点笑意,可是苦涩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法维持。他不是那种豁达到一切听天由命的人,不可能对即将失去一双腿这种事实无动于衷。可是,心里有再多苦,他还能对谁说,他甚至不敢这个样子去见夕景华,
如果他知道这双腿因为云清珏的两掌可能就此废掉,他会怎样?
一直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夕景华,却没想到频出状况的自己却成了夕景华最大的拖累。
不是他,也许夕景华还是那个逍遥世间,无欲无求的江湖人。不必经历那么多凶险,也不用为自己一再忧心伤身,
可是这么想着,又会有许多的不甘心。
“这腿,也不是不能医,只是……”
“说说他吧,其他的朕不想多听。”
凤玉吟厌倦地打断了修冷秋的话,他将面孔转向帘帐中睡得平静无声的凤玉锦,第一次有种累到想要逃离的感觉,
“宗主直到今日都未完全清醒过来,可是中途有一次他睁开眼,抓着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不要让玉吟知道。我认识他有十年了,我熟悉他的一切甚至可以说远超过你,可是他的心我始终看不透。凤玉吟,你看得透么?”
他看得透么?
凤玉吟无意识地伸手按住手臂上那道十年前的疤痕。没有那么痛了,可是一直横在心里。也许心底最深的地方,始终无法完全摆脱那种愧疚吧。因而觉得夕景华的爱是自己承受不起的,可是又贪婪地不想放开,
他想补偿,想要比夕景华付出更多的感情来弥补这道旧伤。然而这些决心往往又是苍白无力的,事情演变到了最后,欠债累累的仍是他自己。
“多余的话我对你说来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只能跟你说,他病得很重,重到连我都无能为力。我日日为他施针吊命,但也只是延缓他的痛苦而已。有时候死是件很容易的事,对吧。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死比活着要容易得多。”
一个死字,说得凤玉吟背上冷汗涔涔。
“他不会死的……他……”
“就是为了你这句话,他才拼命撑着最后一口气。你对他来说,是命里逃不开的劫。但是,也许反之亦然。凤玉吟,我有个方法能救他,可是,救完了他,你或许就再也不能见他了。”
始终注视着凤玉吟的修冷秋最后终于露出了一点痛苦之色,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胸中还是闷得难受。因为他从凤玉吟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让他觉得悲哀的执着,
与夕景华太过相似的执着,飞蛾扑火的表情。
“宗主他奇经八脉皆已受损,血气干涸,但如果用嫡亲之人的血,以血换血,兴许能救他一条命。可是这么做,换血之人难逃一死。”
修冷秋飞快地把话说完之后,得到的是凤玉吟一阵的沉默。
“事成之后,你会把他带去哪里?”
“离开大鹓,永不回来。”
“那他,可会忘了朕?”
“宗主如果知道是你拿命来救他,势必痛苦一生。等他醒来,我会帮他消去所有的记忆,关于你的,大鹓的,他都不会记得。”
冷漠的声音维持到了最后也慢慢开始颤抖,可是此时的凤玉吟却满意地笑了出来,
“好,朕信你。”
不能相见,不如相忘。只当这世上,从未有过凤玉吟……
北关城,地牢。
因为终年隔绝阳光而幽暗潮湿的牢房里呛人的霉味四处弥漫。由于之前的叛乱,地牢里的犯人不是趁乱逃走就是被捉去充作兵丁,所以此时的地牢中除了不久前送来的二王爷凤岳弘之外再无其他人。
牢中因为湿气太重,所以连火照出的光都显得死气沉沉。端坐在牢房里闭目养神的凤岳弘在听到牢房外传来的开锁声时,不慌不忙地睁开眼睛。牢房外脚步声渐近,他从草铺上站起身来,弹去衣上的灰尘,缓步踱向阴森森的走廊,在木栏边停下脚步,
“微臣方才听闻二王爷在皇上面前做了场好戏啊,”
已经退去战甲的云日慕举着火把笑意满面地走到凤岳弘的面前。他一身素净简单的长袍,没有了战场上的戾气,笑起来还带着点少年轻狂的恣肆之态。但无论他的笑容看上去如何的不谙世事,凤岳弘也绝对不会轻看他。
从云日慕给他送来的第一封信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在云家覆灭后看似孤立无援的年轻将军日后若不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那必然是自己要小心提防的敌人。
“怎么,云将军这是赶来看戏么?”
立在黑暗中的凤岳弘扬眉一笑,与不久前在凤玉吟面前失态疯癫的凤岳弘判若两人。云日慕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脸玩味的表情,一路上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二王爷这一招叫什么?投石问路?”
凤岳弘哈哈笑道,“看来本王与云将军的默契不减啊。本王这块石头投下去之后,你猜结果如何?”
“王爷身在牢中却仍是春风满面,微臣想王爷必然是问到了想要的答案了吧。”
云日慕面上一派于己无关的神色,心里却早已是窃喜不已。他早该知道这些在后宫斗争中浸淫了多年的老狐狸们怎么可能被凤玉吟一唬就吓破了胆。况且事关帝位,这些汲汲于权力地位的皇族中人更是不可能临阵退缩,
“凤玉吟还是缺了那么点定力啊。有些事越想掩饰就暴露得越彻底,他想以退为进,逼诸位王爷放弃滴血验亲,我们就顺他的意思,让他先得意几天。云将军,这北关城里的大军你还是要抓紧时间撤走,本王可是在牢里等着你的好消息啊。”
凤岳弘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与之前他在凤玉吟面前露出的那种得意大有不同。他阴鸷的眼神深处暗藏一线杀机,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云日慕小心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畏惧感,
“对了,凤玉锦那里怎么样,他的病有起色了吗?本王从京城带来的药都给他送去了?”
“送是送了,只是……”
云日慕顿了顿,故意叹了口气,“王爷应该知道吧,他们兄弟两个人,确实有些……”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情爱之事譬如朝露,比起万人之上的权力地位实在不足一提。凤家出生的人,有几个能真正摆脱那张龙椅的桎梏?凤玉锦也一样,当真是清心无欲别无所求,当初他又为何回到大鹓来?”
云日慕听着这番话,心里暗暗苦笑,夕景华对凤玉吟的用情之深,恐怕真要他拿整个天下来换一个凤玉吟,他都不会犹豫,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云日慕没有把心里的忧虑直接说出来,而是对凤岳弘婉转道,“大殿下愿不愿坐这个龙椅微臣是不清楚,不过,有件事微臣说出来,王爷必定会有兴趣的。”
“哦?”
凤岳弘修长的双眉微微一挑,显然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不妨说来听听。”
“微臣知道想要凤玉吟乖乖滴血验亲绝非易事,可是,微臣听闻大殿下他现在病势沉重,须嫡亲之人的血做药引方能医治。纵观这北关城中,除了凤玉吟,谁还有这个本事去救大殿下?王爷难道不觉得这是天赐的机会么?”
“此话当真?”
云日慕的话引得凤岳弘眼中精光一闪,但他生性多疑,又不免多问一句,“你从何处得知,这消息确切么?”
想起下午时在营房外遇到的那个傻丫头,云日慕不禁得意一笑,“将这消息告知微臣的,正是当初那个为我们拿到王妃亲笔书函之人。她与大殿下颇有渊源,所以微臣认为,她的话大可不必怀疑。”
“果真如此的话,那本王便可省去不少心思。现在只需静候等凤玉锦醒来,到时候,真假皇子的案子定然会震动朝野的。本王倒想看看那时凤怀璧还怎么保得住凤玉吟这个皇帝!”
殊途同归的两个人就在这幽暗的牢房无声地相视一笑……
☆、换命
千里江山黯淡中,总是悲秋意
一场大战之后的北关更显萧瑟,城外焚烧尸骸的浓烟遮蔽了整个北关城三天三夜才散,此间一直遵循修冷秋医嘱以药浴调理身体的凤玉吟整日里除了待在夕景华的房中便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先前一直避而不见是怕夕景华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又会动怒伤身,可是现在这点担忧也成了多余。因为这个一直躺在床上全无声息的人始终没有睁开眼。
其实不只是他,要强的夕景华也不愿凤玉吟看到自己气息奄奄的惨样吧。想起与他在三青山上第一次遇见,这个看似容易驯服的文人在战败之后直直地撞向自己手中的利剑,那是他头一遭如此鲜明地感觉到心惊肉跳的震撼。然后是将他强行带回宫中,逼着病中的他在自己面前吃下整整一桌的饭菜,看见他趴在桌上痛得直不起腰的样子,自己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施虐的快感,反而是破天荒地抱起了他,在他昏睡的时候偷偷盯着他看了许久。那时尚不知真相的自己也曾疑惑为何会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与当年的凤玉锦相似的影子,自己一边推拒这种感觉,一边却不可自拔地陷入他精心设计好的温柔中去。
直到有一日他得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晓了这个在自己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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