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神的刀 第4节(2/3)
作品:《厨神的刀》
城在雷电交接中,倾盆大雨夹杂着冰雹竟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溃乱的局面使得行刑还未开始便被叫停。
“哥哥!快看……”躲在兄长怀里的小女孩细声叫道。用脊背护住妹妹不被冰雹波及的兄长,在暴风雨中表情茫然地听见妹妹喊道。“天上、在天上诶。”
那云层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拾陆
“距离上一次见到你,已经过去五年了。”
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楚元仲,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罗笙。
“五年呢,是六十个月。六十个月,是一千八百二十六天……”
罗笙磨着刀,在刀刃和石案的摩擦声中呢喃着。
“一千八百二十六天,是两万一千九百一十二个时辰……两万一千九百一十二个时辰,是八万七千六百四十八柱香。”
罗笙终于停了下来,侧过身来着魔了似的看他。他看起来瘦了一些,绿衣穿在身上显得宽大了许多,容貌倒也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在脑后扎着长马尾,额前留着两撮细发。
“每时每刻,都……”
他的喉结动了动,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又眨了一下杏眼,歪过头像是固执的坚持着什么似的。
“不会算错的,不会算错的……瞧。”
他解开衣领上的带子,将胸膛□□出来。他像是急于证明着什么似的,掀起了外衫。
从脖颈往下一直延伸,那皮肤已经不足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密密麻麻的疤痕像扭曲的虫子一样爬遍了全身,斑驳的痕迹新旧交替已经深到身体无法自愈的地步。
楚宁,楚宁,楚宁,楚宁,楚宁
罗笙用疤痕遍布的上身骗过了永乐帝,叫他误认为是出自楚元仲之手。却无人知道,他笨拙地用自己的身体记录下流逝的时间。他刻下爱人的名字,每一刀每一个笔画都虔诚如召唤神明。
起初那些伤疤还会迅速地消失,渐渐的随着身体的消耗,恢复的越来越慢。到最后疤痕留了下来,重重叠叠一层摞着一层,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那其中最大最醒目的,还是最初楚元仲亲手刻上的印记。几年来为了不使它模糊,罗笙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补刀使其加深。
“这都是我的爱呵呵呵。”罗笙的微笑在满身疤痕的映衬下带着诡秘感,“把你的痛苦都给我吧,我真的有很努力的爱你啊,没有一刻在偷懒呢。”
楚元仲透过镜片看到了映在罗笙眼睛里的那个骷髅似的人,近五年的牢狱之灾叫他瘦得没有人形几乎成了一副骨架,偏白而又长久不见阳光皮肤透明的看得见血管。此刻的他枯草似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打着结,脏污的脸下巴一片胡渣。
太难看了,这样肮脏、丑陋、狼狈,又背负着不堪骂名像块烂抹布似的废物,就应该像垃圾一样卷成一团扔掉才对。怎么还会有人当做宝贝捡回来呢?
“你……疯。”楚元仲沙哑着嗓子声音有气无力,合上眼不愿去看他。
罗笙丝毫不顾忌地搂着他,并不介意沾染一身污秽。他没有判断美的能力,多么丑陋的存在于他而言都无所谓。他所迷恋的那个本就狰狞凶恶的灵魂,无论寄存在怎样的破败的容器里都好,即使只剩下灰烬也没有关系。他的爱狂热而虔诚,占据了生命的全部。这是他所唯一拥有的,具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血的味道,这是……人的气息。
楚元仲探出的獠牙触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那是颗捧在掌中的心脏。他饿得太久了,终于尝到了食物。舌尖的味觉终于复活,之前他都快忘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了。
“为你准备的啊……”
地窖中罗笙用钥匙打开了身后的铁笼,里面关着的是上百名年轻男女。他们被眼前这个绿衣的魔鬼圈禁在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折磨虐待。适当的活动接受阳光,三餐用优质的‘饲料’喂养,定期清洗和检查剔除生病或者体弱者。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这个人面兽身的怪物填饱肚子。
“不可以在外面乱吃哦,这里养的最干净了。”
没有尖叫,没有哀嚎。这些男女早在被抓来之前,就被罗笙割掉了舌头。他安静欣赏着这场无声的投食,被唤醒的饕餮将铁笼中的新鲜的食物撕裂拍碎。四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和脑筋,滚地的头颅和残肢断臂。最后饕餮张开血盆大口,将活着的、死去的人们毫无分别地吸入黑洞。
楚元仲那原本骷髅似的身体,开始焕发生机。骨架一点点被长出的肌肉撑起,皮肤也重获光泽与弹性。他的恢复了原本的面目,连肤色也看起来健康了许多。
罗笙愉悦地将楚元仲拖入浴桶中清洗,饱食后融合了饕餮力量的身体完美无缺如同雕塑,如同罗笙当年遇见的一般宽肩窄腰长腿,瓷白的皮肤肌肉分布均匀浸泡在水中。之后他为他擦干发丝,修剪好指甲,小心翼翼地刮去下巴上的胡渣。然而那个神色阴郁的小白脸并没有再一次横空出世,已年过三十的楚元仲虽还不能算老男人,但也再不能称得上小生。
那些被牢狱蹉跎过得岁月一去不复返,不过依照楚元仲的皮囊纵使到了四十岁,吃软饭的资本还是很有余地的——美人终归是美人,精致的犹如瓷器。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哦,还有一个人说爱我,楚元仲没有希望的想,不会再有人算计他了,可这样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爱的啊。
这个人,全部是我的了。罗笙捧起楚元仲的脸去吻他,其实他一直都很害怕,他很早以前潜意识里楚元仲的优秀叫他注定不会属于自己一个人。
他是饕餮的化身,他的欲望和野心绝不会仅仅是一个王朝。他的智慧他的韬略,都不是凡世应有的,他的远见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本身的发展。这个男人一生有太多不可思议的想法和主张,他在得到权利之后动用大量财力制造汽轮引进机器开发矿石建立工厂;他鼓励商业开放港口让整个长安进入前所未有的繁华,街道上一时之间多了金发碧眼的外邦蛮夷。他将全国最才思敏捷的年轻人聚集在京都,挑选出机巧、算术、乐律、医理等各个领域的佼佼者送去上前往海外的汽轮号称交流学习。
他对皇位没有兴趣,并不打算称帝,而是在扶植傀儡的同时有意在内阁构建起一个还不成熟的可以相互制衡约束皇权的机构,然后成为这个王朝真正掌控者。他的目光已投向四海之外,期待着探索和征服天下更多的大陆。饕餮者,吞天下为食也;他会用铁腕建立起最强盛的国家,然后残暴和嗜血地掀起战争和屠戮,你会看着他贪婪地用军队征平四海扩张领土成为霸主。这正是诸如李斯、何英九这样的鹰犬们,毫不犹豫地追随着他的理由。
但是,当他拥有了一切权利和财富的时候,你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啊,连作为一个装饰品的资格都没有。
罗笙拥抱着□□的楚元仲,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随着神格一点一点地下坠。
不,他早就破了戒的。和这个人交合就是个错误的开端,他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只是一味地想要让饕餮快乐。然而禁果尝得多了,终有一天会沉沦。当他开始动了□□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和凡人没有区别了。他有了神不该有的欲望,便再也做不了神了。
——罗笙,你太任性了。不……是贪婪。
良姜那未说完的后半句是。
——你居然妄想占有饕餮,你疯掉了。你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的,罗笙。
果然说的一点都不错啊。
只有你一无所有、无处容身的时候,才会属于我。
“突然想起来。”
楚元仲定定地看着罗笙擦拭厨刀,半晌开了一下口。
“其实有件事没告诉你,我原来姓江的时候,叫……什么来着?”
——小少爷,快跑!不要停!永远也不要回头!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自己是江家的少爷!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踏入京城半步!记住啊……从今以后你就是楚、宁!
“楚宁是小时候服侍我的一个下人,替我死掉了。”他呆愣了一下补充道,“哦其实是叫楚婉宁的。”
他记得清那个替死鬼的名字,却唯独忘了自己叫什么。
那样的惨案发生后,他也从未恨过谁,更没有想过所谓复仇。帝王作为上位者的决策虽冷血无人性但没有错,不肯妥协的父亲为了信仰而死更是大义凛然。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家里有件传家宝,我爹守了一辈子。
那宝贝是个叫‘道’的东西,我爹那个老顽固为了守住它,不惜以身相殉搭上一家人的性命。所有人都知道那很自私,天下人都可以这么说,但唯独我没有可以怨恨的资格,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我只有,以我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即使极端地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也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罗笙终于将擦的银亮亮泛着光的厨刀,握在掌中对向了楚元仲。
楚元仲躺在石台上望着站在身侧的罗笙,他知道他将要做什么,他们在那一瞬间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你喜欢我的眼睛’对吗?罗笙将手伸到自己眼眶的位置,把它挖出来作为最后的礼物好不好?
楚元仲推开了罗笙的手腕,扼住他的脖颈只要再使一点劲就可以拧断气管。不需要!他恶劣的大笑,我要你完完整整的到坟墓里陪我!
这很好,荣幸之极。被松开后的罗笙,一边喘气一边用微笑回答。
那请你就好好地看着吧。
罗笙用另一只手解下了脑后青绿色的发带,最后一眼望向了□□着身子躺在石台上的楚元仲。
“天下人都恨元仲,叫嚣着要食我肉、啖我血、碎我骨、吸我髓……那就如他们所愿吧哈哈哈!”
我爱着的就是这样一个恶劣的家伙啊。
罗笙用那根发带蒙上了眼睛。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实现你那恶趣味的愿望的,他贴在他的耳边承诺。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接受他的躯体毫无自尊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可以容忍自己那样不体面的死在闹市之中,他怎么可以允许他的死像场廉价的猴戏一样被无知的小民当做笑料围观。
那么,让我来成全你的骄傲,让我用最庄重的方式来为你谢幕。
“如果不能够保护你,就让我亲手杀掉你。”
厨神举起了他的刀。
——我会记得温柔地将你千刀万剐
终
“我蒙上眼睛用家传的厨刀亲手凌迟了他;我先剐了他整整一千刀,六百多块骨肌被我切成薄薄的肉片,剩余的边角料被我做成肉酱,他的血做成豆腐。我再拆了他的骨架,一共二百零六块骨头扔进一口大锅,用我毕生研制的秘方炖成汤底……”
罗笙微笑着详尽地描述着整个过程,细致到不放过脑海里的任何一个细节。
记忆里他将楚元仲的心脏留到最后,舔舐上面粘稠的血液。他囫囵似的将它吞下去,尝不到任何味道。黑烟从唇角溢出来,他拼命地捂住嘴,然而还是有一缕一缕的烟雾从指缝里飞出。
他艰难地将大部分黑烟留在了身体里,吸收了浊气的他如同大病了一场,脸色惨白冷汗湿透了全身。他无力地躺在地上,毫不在意被一再损坏接近极限的身体。
这具身体到了三十岁会历经一次天劫,那是他登上天界的唯一入口。然而只因执着于饕餮,他已在人间滞留了太久。柳逸生的曾祖父研制出返老还童的药物,可以使人在假死数月后面貌骨骼复原至少年时的样子。每当天劫来临前夕,他便服药在地下陷入安眠而以此躲避天界的召唤,成功地逃过了数个三十岁。
这是最后一次,他放弃了离开凡世的机会,将天劫诱引到法场阻止行刑。强行逆天降下那场夹杂着冰雹的暴风雨,已经几乎耗尽了他积攒了百余年的功力。
太过执迷于某样事物或某个人,终有一天会入魔。
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已经毁掉了自己近两百年的苦修。但那一切,和饕餮相比完全没有意义。
“最后,我将他端上这场举世盛宴,供天下人分享。”
罗笙用一句总结,结束了这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叙述。
“在品尝了我的爱人之后,诸君可觉得满意。”
话说到此刻,场中人们的表情已从愕然到了恶心反胃甚至恐惧。妃嫔臣子无不掩面脸色发青,有人早已经听不下去呕吐了起来。
“咦,你们不是恨不得将那乱臣贼子生吞活剥了么?”罗笙放眼着每个人的神情,看着这出自导自演的精彩闹剧淡淡道,“罗某委屈自己成全了天下人,天下人应该感激罗某才是啊。”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实现你那恶趣味的愿望的’这是罗笙在楚元仲的耳边的承诺。
看到了么?还满意吗——他将头扭向身侧,化为魂灵的楚元仲与他十指相扣。
罗笙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减,这理应当是十分高兴的一天,因为这是他为他举行的葬礼。楚元仲淡的近乎透明的身体轻飘地浮在上空,罗笙扬起头望向大殿的梁柱和他对视,仿佛他们才是这场盛宴的真正主人。
你看——
我穿着最鲜艳的喜服主持你的葬礼。他垂下眼抚摸着袖口繁密的花纹默念,轻声笑了起来,这是你最喜欢的血红色。别着急,很快就会将这里的一切,都染成你喜欢的样子。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永乐帝冷不丁地突出一口黑血,身旁的几位花容失色的妃嫔拖住了他,惊得尖声大叫。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害朕……”
永乐帝艰难地指向罗笙,同时座中几位近臣也无一不出现吐血的状况。
“回禀陛下,这大概是肉料中含了杂质的缘故吧。罗某斗胆反问一句,您心里应该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吧,您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去杀江氏后人,巴不得楚宁无声无息的死在狱中才好。命人暗中在他每顿的饭食中注下微毒,想要经年累月的耗死他。谁曾想楚宁的命硬到阎王也不愿意收,五年下来还没有死成。我杀了他之后,毒留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里,连银针都试不出来呵……现在尝到了自食其果的感觉了么?”
罗笙说话间那副温良无害的样子未变,然而在场中所有人的眼中却已沦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们都为他陪葬吧!哈哈!去死吧!哈哈哈——
他兴奋的双手连连发抖,手指触到了腰间,可惜他的刀不能带到殿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开心的去死吧!开开心心地下地狱吧!
罗笙微笑着看着偌大的殿堂之中丑态百出的人们尖叫着、呕吐着,仓皇失措的四处奔走,慌忙地传召着御医。他望见大殿正上方的楚元仲,皱着眉对他做了个口型——白痴,接而被一团黑雾包裹。
“来人!把那个狂徒拿下——”
混乱中侍卫队提着刀朝着罗笙站立的方向涌去。
“罗……笙!朕早、咳咳,该……杀掉你!哪会有今日……”
永乐帝七窍已流出了血,他憋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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