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 第1节(3/3)
作品:《南风过境》
弊被逮住了,不过告示栏上的处分是加在多海身上的。据说是君子迫于小人淫威,不得已干出这等有辱风化之事。
但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洛羊要是没有被多海那楚楚可怜的小样子蛊惑了心神,能出这些幺蛾子?
流言蜚语席卷整个校园:瞧瞧,都说吧,洛羊就不是那种人!而多海就……
可坐在教室里的多海就像聋子那般,任尔碎语如飓风,我自岿然不动。拿着素描本专注画着什么。
李勤翘着椅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把书反扣在桌上,道:“海爷,就这么处理了?”
多海勾线的手一顿,不以为然:“我跟主任说,这事儿全赖我,是我逼他的。”
“秃瓢就信了?”
“啧,那秃瓢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好吗!”
李勤再次笑了笑,有些阴,这几声像是已经湿透的纸,明明看清了一切,但就是不准备捅破。不急,不语,拼的是定力。
多海有些烦他,回头狠厉地扫了一眼,满是别扭地承认道:“是,我就威胁了秃瓢怎么着吧?敢让我家洛羊的档案上出现一个黑点,那就是不要命了!”
“芝麻大小都不行!我就是疼他怎么了,本来就是我求他帮我的,谁在意那破分数啊!老子就是稀罕他在意我,稀罕他给我抄!”
“说了你也不懂,看你的书!”
多海一巴掌拍在李勤的书上,课桌震得巨响。引来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他抿紧了唇,抬眼转了一圈,开玩笑,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军二代少爷,那脾气真不是盖的,那气势也不是假的。所谓龙生龙,凤生凤,敢跟多海犟脾气的人,目前只遇到了一个,那人,姓洛。
李勤慢悠悠地把书翻过来,不着痕迹地向外移了移椅子,虽然两人同是兄弟这么多年,但那种不由自主的臣服和惧怕,是真的存在。
没多久,李勤给多海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半句——玲珑骰子安红豆。
多海呲地笑起来,是真笑了。英俊的脸上泛着满足,一瞥李勤,咧开嘴一腔邪气:“你能个儿啊!才看几天书?倒是卖弄起来了。”
李勤摆摆手,安心看书去了。
多海用大拇指反复摩擦着纸条上的字迹,轻轻地,将它夹进了画本里。纸条下,画纸上,一位少年唇角带笑,端站着,双腿修长,t恤随意。眉眼间浩气凛然,一棵菩提,蓊蓊郁郁。
那天回家的路上,多海破天荒地一直走在洛羊前面,肩膀宽阔,身姿挺拔。这是洛羊第一次仔细打量多海,这个人走在自己前面,像是要把什么都为他挡住。一切神魔鬼怪,都不能侵犯自己丝毫。
因为前面这个人在,所以如此安心。
洛羊为自己的想法有些心惊,是感动吧,他想,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如此安护过自己。
临别的时候,多海仍然笑嘻嘻地调戏着。洛羊迟登地没上楼,半天还是说了句:“真的谢谢啊。”
多海一僵,瞬时严肃起来,脸色有些沉沉的,却并不大声说话:“我不是要你跟我说谢谢的,我错在先,你没做错什么。所以这是我该的。”
“我……”
“洛羊。”多海第一次正经叫了他的名字,眸子里深深的,犹如深海万里,犹如宇宙浩瀚。洛羊滚了滚喉结,像在决定什么,几秒后,还是缓缓呼出浊气,欲语还休。
“没什么,快回家吧,今天早点休息。”
说罢,咧嘴一笑,往家的方向去,头也不回。
洛羊站在原地,说不清在渴望什么。
而天边,霞光已逝,寒露骤降,雾蒙蒙的夜晚昏昏沉沉。
刺骨的冬天,到了。
第5章 破冰告白
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节来临时,戏剧社也变得格外忙碌。
偌大的演播厅里,众人均忙着对剧本,排练戏,今年戏剧社将会推出两个节目,洛羊的《思凡》和社长的《安天会》。
多海是新人,没功底,不会唱,原本又是奔着洛羊来的,便揽下了后勤工作。当然,敢心安理得地让海少爷伺候的,除了洛羊,也别无他人了。这不,洛羊刚练完一场戏,留在化妆间休息的时候,某个人猫着腰溜了进去。
在看到洛羊的第一眼时,多海彻底没了神儿。
房间没有开大灯,化妆桌上的灯泡一颗颗亮着,洛羊坐在那里,俊脸一部分埋于阴暗中,一部分在昏黄的灯光下尽显柔和,可人儿一身大红戏装,长长的黑发顺着脖颈,妥帖地垂在腰后。恁是让本就纤细的少年,多出了一抹女子的娇柔。
“看什么。”洛羊凉凉的声音里藏着笑意。
多海揉揉眼睛,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往下陷了几分:“看你,真他妈好看。”
“一张嘴只会溜火车。”
“哪儿能啊,只对你。真的,特美了。”
洛羊似乎也不排斥别人这样评论自己,道:“有多美?”
“天仙儿,美得我受不了。”多海暗骂着,喉咙干涩。
洛羊站起来,身段柔软,走了几步,步步生莲。
大概是他兴致好,大概是他也被这混沌的光影蒙了心,洛羊说:“我给你唱一段,怎么样?”
多海有些恍惚,他盯着那张神态动人的脸,品着他一低头,一抬眉的风情。而多年后,他才明白这词曲里的无奈和锉痛的情伤。
洛羊开口,这世间便静谧了。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
行云流水般,余音不绝,绕耳三日不足为过。多海看得有些呆,听得入迷。虽无琴弦之和,但洛羊顾盼神飞,媚眼如丝,宛如贵妃再世。那周身散发出迷人的光芒,颇有青光一点落湖心,涟动微渺碎梦痕之感。
多海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大唐贵妃》,更别提《梨花颂》,却也听出了其字里行间的肝肠寸断,爱恨痴缠。而那句:“我那天长地久的至爱,我那无法倾诉的恋人。”一直留在了多海的脑子里。
一曲唱毕时,洛羊已然动容了,狭长的眼眶里泛起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儿。甚是惹人怜爱。
多海站起来蹦跶了几下,乐呵呵地跑过去拦住洛羊:“瞧你那小样儿,这曲可不能这么唱,咱们唱得欢快点儿呗。”
洛羊垂下眼睑,有些愠怒,低低呵斥:“荒唐!”
“我这不是想你开心点嘛,唱得这么要死不活的,爷我还没去紫禁城听蛐蛐儿叫呢。”
洛羊咬住下唇,横眉冷对,转身坐回桌前补妆,等会儿还有一场,不再跟这王八羔子胡言乱语。
多海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撑在桌面上,继续聒噪。忽地看到一对雉鸡翎,拿起往头上戴,咧开嘴,笑得邪气。正想扮傻为红颜一笑。而洛羊,却突然有些痴。
“你倒,还真有个猴王样。”
“那是!”多海顺过一边的金箍棒,在手臂间快速翻转,挥舞出一道道纯正的金光,像是完成一次次旷古的绝击。
当真宛如五百年前那只猴子,当真宛如那个勾销生死簿的英雄。不,他又不同于那个斗战胜佛,他可以长笑,不减狂骄。
洛羊怔怔看着眼前这个人,想起那句歌词:“哪怕是野火焚烧,哪怕是冰雪覆盖,依然是志向不改,依然是信念不衰。”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一个是杨贵妃,一个是美猴王,如果他们再耐心一点,去看对方的内心,是不是就绝不会应了那句——贪怒杀伐都是罪,爱恨痴缠必有相欠。
悄无声息的,窗外已经下起了大雪,洋洋洒洒,漫天纷飞。一窗之隔,两个天地。窗内,是温暖的美人乡。窗外,是肃杀的寒凉天。一夜间,洛羊唱的《梨花颂》倒成真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暗潮涌动。
待到上台表演的那一天,多海比洛羊还紧张。
台下熙熙攘攘坐满了人,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多海有些闷,除了紧张洛羊,剩下的只有无尽吐槽。什么叫文化节?一个人被牛追着跑,那叫逃命。几千人一起习惯性的被牛追着跑,那叫节日!
十二月天寒地冻,尽管室内暖气充足,对于洛羊这种天生手脚冰冷的人,还是不管用。多海急匆匆的倒杯热水给他暖手,又忙慌慌地取下充好的暖足器。洛羊正在化妆,双眼微闭,心下却是暖意绵绵。面上特儿有光,让海少爷这样瞻前顾后的,能有几人?
戏剧社的人早熟悉此景,倒不也奇怪,俩大男人关系好,挺正常。
很快轮到洛羊的节目,闲下来的多海躲在帷幕后面,全神贯注地望着。台上那耀眼的人儿,是自个儿的,他的嬉笑怒骂,他的满腹经纶,他的灵魂肉体,都是自个的。那一瞬,多海真真是得意,开心地哼着小曲儿,时不时又有些吃味儿,台下那一杆子上千号人,都直直地盯着洛羊,真他妈不是滋味儿。磨磨牙槽,又无可奈何。
记得很早前洛羊跟自己说过,京剧是奶奶教的,自己这辈子啊,也就想唱唱戏。把奶奶的衣钵,传承下去。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生根了,那就除不了。但,国人皆知,子承父业,洛羊的父亲是一万个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当个戏子。
我不会放弃的。洛羊当时这么说。
多海一直没有告诉他,那个时候,他偷偷看着他,他能看到洛羊有着目标,又有坚定的信心,那样的神情,让多海羡慕。
一个台上,一个台下。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知洛羊的梦想,只有站在台上,他才能张开凤凰彩翼。有血有肉,生机勃勃。而这个人只要一抖翅膀,就会傲于九天,自己,怕是再也追不上了。
多海紧紧捂着怀里的保温盒,里面装着下午赶回家给洛羊熬的粥。香气从盖子下一阵阵地飘出来,洛少爷被自己养得嘴刁。上台前不吃饭,结束后必然得来一碗多海带的香软米粥。
每次多海在家里忙活做饭时,厨子都战战兢兢地守在一边,生怕大少爷磕破手。可后来,多海的技术越来越高超,甚至让自家厨子也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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