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 第8节(1/2)
作品:《小生》
“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没有。”刘清脱下外套,说道:“前些天李伯那里接到春娇的信,我让他给退了回去。”
“那就好,现在这情况,确实不适合通信。”吴明承摘了眼镜,耳朵动了动。他刚刚敏锐地听到了外边有一阵脚步声,但是很轻,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他抬头看了看刘清,发现对方也听见了,但是神色间却是困惑。
自从他做了个挂牌将军,他就在这小院里生活了。但政府那边很少有知道这里的,而且平时也没什么人经过,这点动静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他们警惕了。
门被“叩叩叩”敲响三声,下一刻就被狠狠推开,门外一队配着□□的新军正列在外头。领队的人看着这丝毫没有人气儿的院子,下令道:“搜!”
新军们鱼贯而入,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把屋里的东西全都翻了个遍之后,却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
刘清带着吴明承穿梭在南京城弯弯绕绕的小巷里,慌张的样子让吴明承看了都想发笑。
“别急,记得你来我吴家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
“不记得了。”刘清背对着他,谨慎地望着前方。
“我说过,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要急,越急越容易出乱子。”
刘清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要庆幸的是,我们跑得快!”
他们跑得可真快,政府那些人连影子都没见着,又怎么抓他们回去呢!现在上头终于要把吴家搞得灰飞烟灭了,连个籽儿都不留。
“现在该怎么办?”
“有带钱吗?”
“有!”刘清摸了摸西装口袋,正好掏出几个银元。
“直接去火车站,下云南。”
来来往往的人里,混入了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他们在路边的店铺买了两顶帽子,又雇了两辆黄包车,朝火车站跑去。
同一天,发生着不同的事情。重庆城郊的牢房里,又传出了几天之前那种骇人的皮鞭撕裂空气的声音。
余毅被绑在木架子上,脑袋昏昏沉沉地承受着这一切。皮鞭的伤痕带来的痛感是抽心的疼,仿佛那种把人推向地狱又拉回来的折磨。
不是向往常的逼供,也不是面对俘虏那样的虐杀。只是单独想要他生不如死,林金山这个人,心里可毒的很。
“南京那边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只是一个土匪,能知道什么。”
“装疯卖傻不适合你。”林金山起身走到他面前,说道:“你还可以高兴一会儿,因为这大位上的人一日没换,我就一日不能杀了你。”
“林大校……”余毅咳了几声,扯开嘴角的口里的血吐了出来,问道:“我只是个土匪而已,你不用咳……不用这么折磨我吧?”
“你不止是个土匪!贝勒爷!”林金山笑了几声,“不过你要说自己是个土匪也行,你当土匪,我们也有账要算。”
“你在说笑吧!”
“我在重庆上任不过两三年,你给我使了什么绊子我不知道?那白花花的银子我看着你赚,我心里又有多舒坦?”
余毅在重庆当了十五年土匪,有时候这土霸王当惯了,也不太会把人放在眼里。这就是他的不对了,没把林金山放在心上,导致现在被人给抓到牢狱里折磨。
以前他看不起林金山,认为他人到中年大腹便便,能有什么本事?现在算是真见识到了,重庆于全国来说本来就是个重要地方,林金山能在这里管事,就证明他有两把刷子。
不管他的靠山是谁,这块硬骨头,余毅不仅啃不下去,而且啃得有些难。连自己都搭进来了,指不定吴明承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自己就只能死在这里头了。
“林大校,咱们打个商量。你不是一直要那玉玺吗?我给你,你把我放了。”
“玉玺?”林金山回过头看着他,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要玉玺干嘛呀!”
“你……不是在找玉玺吗?”
“我之前是要,可是现在不要了。”林金山投给他一个戏谑的目光,“这大位都换人坐了,我上赶着巴结谁呢!”
余毅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样子让林金山看了更加开心,吩咐打手不要停下鞭子,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想错了?难道他们想错了?
☆、死刑之日将至
四月二十,还是联系不到吴明承。没有他的安排,谭思麟一行人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既急得团团转,又没有办法。
温明尹也表示林金山现在几乎每日都去守着余毅,他很少有可以和他接触的机会。
希望犹如大海沉石一样,一点一点的不见,让所有人的心都跌到谷底。
四月二十一,政府发布通告。经过一个多月的审讯,狂风土匪终于供认了多种罪行,罪不可恕,于五月初一在南门市场斩首示众。
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刑?是因为林金山要给自己立威风。他要昭告天下人,余毅是匪他是官,匪不及官是永远的道理。
为什么要斩首而不是枪击?大概是因为余毅的身份吧。林金山果真好毒,到死都要侮辱余毅。
这一通文发布下来,整个重庆都炸开了锅。之前和狂风寨有过往来的达官贵人们都在拼命撇清关系,力求自保。只是他们不知道,林金山要的,不过是余毅的命。
通文以最原始的方式被粘贴在大街小巷,谭思麟压低了帽子,看着人群中那白纸黑字不住发抖。
吴明承联系不上,余毅也没什么办法,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
“走吧。”
君安拉住了他的手,可是这个徒弟却死死盯着墙上的告示挪不动半分。
“师父……”
“嗯?”
“吴将军呢?”
“不知道。”
君安叹了一口气,拉着他走了。这里人来人往,他们也正处于风口浪尖,露面不是个好时机。现在全部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吴明承身上,可是他却没有出现。
重庆还有个温明尹,他一定知道怎么联系上吴明承!
俩人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后街,其实他们平时住的那间小院和春娇的怡情楼不过几条巷子之隔。可为了避风头,这几条小道也像跋山涉水一样难走。
后街像是一个混杂的世外桃源,不管重庆发生了什么事,都好像不会被影响。怡情楼里人声鼎沸,白天也有好生意,可见那些醉倒温柔乡的浪荡子也是不少。
春娇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那里白天一般都是静悄悄的,偶有一缕香气透出来。君安抬手,轻轻敲响了门。
“进来。”里面的人应道。
俩人抬步走了进去,复又关紧木门。谭思麟急匆匆地说道:“春姨娘,我想找温明尹。”
自从余毅出了事,春娇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她坐在窗边静静地喝茶,似在考虑谭思麟的请求。
温明尹,一个吴明承放在林金山身边的特务。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他为人很有胆识,林金山也就信了他有五六年。
未到重庆他就跟着林金山,吴明承把他放在林老头身边太久了,久到他们竟有点不信任。这些年来反水的特务不在少数,温明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也不知道。
回了重庆之后,谭思麟总共去探过两次监。每次都是进去得非常顺利,出来得也非常好,可是一到隔天,就传来余毅又被林金山虐打的消息了。这其中有什么蹊跷,确实很令人怀疑。
“今天政府发了通文,你们看了吗?”
“看了。”
“我联系不上吴将军。”春娇对着坐在他对面的君安说道:“现在能救余毅的,就只有吴将军了。林金山手里有多少兵力,我们都知道的。单靠狂风寨剩下的那些兄弟,劫狱都成问题。”
谭思麟抬头看她,说道:“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一起下地狱。”
“你说什么屁话?你不要命了,你……”
君安握住春娇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其实他们师徒俩都一样,既然被牵扯上了,那么没了他们,就活不成了。就算是活,也得苟且偷生东躲西藏。
“春姨娘,你带着思宇走吧。”
“我不走。”春娇简直气得要喷火,“你就是我半个儿子,你死了,娘也不活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看似简单,其实步步都受到限制。余毅被抓了嘛,那劫狱就好了啊。可是林金山纠集在重庆里的新军,一人一把枪都可以把他们所有人都打成筛子。
自古都是匪不及官,现在果真是只能被他们吊打。
“春姨娘,我想再见余毅一面。”
“我帮你问问温明尹吧。”
一步一步都受到制约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现在重庆就是林金山做大,温明尹不过是人家一个小秘书,也不能帮多少忙。
城郊的监狱里一股愁云惨淡,谭思麟独自走在昏暗的走道里,听着偶尔唉声叹气,偶尔惊声尖叫,偶尔发疯怒吼,偶尔长气短出。
温明尹给了他一把钥匙,那是要开余毅间牢房的锁。余毅所在的牢房在最末一间,难得一个向阳的大窗户,照得满屋都亮堂堂的。
阳光下的血都成了透明,看得谭思麟心惊。余毅现在趴在铁床上,早已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
“余毅……”谭思麟蹲在床头,手指抚过他沾了鲜血纠缠成一团的头发。
余毅没有睡着,越累就越睡不着。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犹如混沌一般天旋地转。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谭思麟,“你怎么来了?”
“政府发了通文,要对你们行刑。”
“呵呵。”余毅低声笑了出来,眉眼间尽是了然的神色,说道:“我就知道,他没想把我折磨死,他要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把我杀了。”
“怎么办?吴将军还是联系不上。”谭思麟凑上前去吻了吻他发白干涩的唇,说道:“我怕他还没来,你就先死了。”
“死就死吧!”余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死得无愧于心!十五年来,我也没有苟且偷生,光明正大的活着呢!虽然我爹生前就看不起土匪,但是将来九泉之下相聚,他也不会怪我的。”
“他老人家会怪你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没有尽到传宗接代的责任。”
“传宗接代有啥好,十五年前就应该知道了,我们家是传不下去的。而且男人多棒,贴心,没有娘们儿那么娇气。”余毅抬手往他脖子上一放,揽过来开始亲吻,“我爱你,我渝毅能在死之前找到个相守的老婆,此生无憾了。”
“你现在是确定自己会死吗?”
“不确定。”余毅费力地坐起来,摇了摇头,说道:“思麟,我要是真的被执行死刑,你不要怪吴将军。在如今这个局势,他想帮也帮不了的。还有就是,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不管你娶妻生子,还是另嫁他人,都不要忘了我。”
谭思麟的泪溢出来浸湿了双眼,可是却在眼眶里翻滚着没有掉下来。他笑道:“你不是应该叫我忘了你好好生活吗?”
“不……不能忘了我,谁都可以忘记,你不能。你要一辈子都记得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好。”泪水终于滚落下来,滴在余毅满是伤痕的手背上。
背后传来一阵刚劲有力的掌声,“好一出离别情深啊!思麟,好久不见了。”
谭思麟怔住,眼泪被惊吓到收了回去。他往后退了退,转过身去,“林军爷。”
表情戏谑的林金山背后跟着一身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温明尹。两个人的心瞬间跌至谷底,不懂两个人究竟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五月初一才行刑呢,现在就来送别,是不是太早了?”
谭思麟没敢回话,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回话。他慢慢地站起来,蹲得太久而麻木的腿让他有一点踉跄。
林金山前一秒还笑眯眯的,后一刻一甩手就把身后的温明尹给打到跪在地上吐血。他的手里握着一杆枪,枪托的威力足以打掉他几颗牙。
“温秘书,吴明承把你放到我身边,做得最好的事情应该是帮他们在我这城郊监狱里相会吧?”
“咳咳咳……”温明尹把嘴里残留的鲜血和几颗牙齿吐出来,说道:“林大校,您认错人了。”
“认错?不会。”林金山一扬手,他那个副官马上就把地上的温明尹架了起来。他笑了笑,说道:“你跟了我五六年了吧,我还不至于眼瞎到认不出你。”
“林大校……”
“我都说了,我不是傻子。我要是傻子,能坐上这个位子吗?”林金山笑着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个,“你们啊,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自负。我要是吴明承啊,早晚被你们气死。”
在场的三个人都噤了声,林金山对着谭思麟说道:“我这个人呢,比较开明。今天就算是让你俩见最后一面了,以后可都只能上坟了。”
谭思麟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玩我们!”
“怎么会呢!我这是好心办好事。”林金山转头叫进来一个新军,说道:“把他好好地带出去吧。”
他被那个人狠狠拽着领子拖出去,临走之前看到的,只是余毅慢慢闭上的眼睛,和温明尹握紧的手。
他们错了,他们都错了。林金山根本不怕大位换人坐,因为他的靠山根本就不是那个人!
他不用拿玉玺去讨好那个有着皇帝梦的人,他不用留着余毅这个贝勒爷来等着号召全国的前清官员。
五月初一,狂风寨诸位土匪的死期,就是他在重庆站稳脚跟,从此呼风唤雨的时刻。
☆、劫后余生相守
后街的院里一片死气沉沉,大家都在厅里想着怎么才可以救余毅和众位兄弟。可是思来想去,除了劫狱,根本没有其他办法了。
劫狱已经行不通了,林金山的派了一队新军把城郊监狱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说余毅,连温明尹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们之前的希望是温明尹,而现在,都不知道可以寄托在谁身上。也是可怜了温明尹被他们拖累,本来在林金山身边当卧底就够危险的了,现在这个情形,怕是凶多吉少了。
“师父,五月初一,你带着思宇和春姨娘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那你呢?”
“我?不知道……”谭思麟摇摇头,说道:“就算救不了他,我也得看着他死。”
他跟余毅认识也有小半年了,如果说余毅对他的感情是一见钟情细水长流,那么他对余毅就宛如井喷般的爆发。突然觉得自己离不开余毅,愿意为他生为他死,比先前他对自己那样还要热烈。
现在吴明承还是联系不上,就算联系得上,光靠他一个人,怕是也无能为力了。何况君安还在这里,不管怎么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命里有时终须有。
“有时候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君安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在空气中朝着某个地方虚晃了几下,“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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